吃罢朝饭,夏浅汐抱膝半坐在帐篷里,望着远处的天发呆。
不知道秋光城那边怎么样了,南宫弦此去不会有什么危险吧?
刘浩川怕她闷着,自己找话:“将军英勇无敌,小,小夏你不必担心。”
夏浅汐也点头,“我们一定会打胜仗的。”
“是的。”刘浩川聊着聊着,便扯远了,“等我那两个兄弟从牢里出来,我劝说他们也来参军,挣一副清白身家,回来娶妻生子,再不做那等鸡鸣狗盗之事。”
夏浅汐担忧南宫弦,无心听他唠叨,只安静地坐在那里。没多久,但闻远处号角声大作,杀声震天,风中夹杂着战场上的血腥之气吹来,让她的心跟着一提。
南宫弦率军如天降般突袭秋光城,北戎军迅速调集兵力抵抗,与此同时,邹钦率领的主力大军穿过河面,从正前方攻来,一路几乎是畅通无阻杀进城中,北戎军尽数投降,大凉军不费吹灰之力夺回城池。
震耳欲聋的杀喊声一直持续到傍晚,才停息下来,夏浅汐站在崖边望眼欲穿,直到南宫弦抱着头盔,一手提着剑,从悬崖那边转过来,提着的一颗心才安稳放下。
暗红的晚霞坠在遥远的天边,南宫弦的脸上和衣服上沾着血,目光锐利而深沉,通身自带一股凛然煞气。
夏浅汐忙跑过去,满面担忧:“你受伤了吗?伤到哪里?快让军医帮你看看。”
南宫弦躲开她的手,拧眉道:“我没事,别碰,挺脏的。”
这个时候哪还顾得了这些,夏浅汐拉着他的胳膊左看右看,确定他身上没有伤口才松了口气。
南宫弦的目光追随着她,将她脸上的担心尽收眼底,心情不由大好。
经此一役,北戎军死伤惨重,短期内应该老实了,边塞会有数年安稳的日子可过。南宫弦在秋光城留下几千人马,帮助城中百姓重建家园,又百里加急送信入京,请皇帝调来粮食周济百姓,解当下之需。
南宫弦率部从狮子岩悬崖撤离,与大军在百里外汇合。
因打了胜仗,晚上,将士们点起篝火,架起野味翻烤,油脂滋滋冒着,滴落到炭火里,噼啪炸响。
夏浅汐坐在一堆篝火前,拿着一截树枝折着。南宫弦拿着一只烤鸡走过来,坐在她旁边,“吃这个,今天开开荤,我亲手烤的,尝尝。”
“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夏浅汐接过问道。
南宫弦往后倒在草地上,仰望着头顶缀满熠熠星子的夜空,含糊回应:“快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下真睡一起了,还满意不?
☆、美梦
“你……”
“你……”
安静地坐了一会儿,两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南宫弦屈起一条腿,注视着她恬静柔美的侧颜,声音沉沉。
夏浅汐原本想问他要个单独的小帐篷,被这尴尬的气氛一噎,竟泄气说不出口了。
她把烤鸡往他那边一递,没话找话:“太多了,我吃不掉,你吃些好了。”
“我方才吃过了,你能吃多少算多少,剩下的再给我。”南宫弦的回答也是干巴巴的。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却很是默契,只字不提昨晚相拥同眠的事。
不远处,将士们说笑的声音逐渐沉寂下来,旁边的篝火也已燃尽,上头冒着青烟。
烤鸡外焦里嫩鲜香可口,夏浅汐津津有味地吃了个七八分饱,有些腻,不由升起了困意。
她收拾好吃剩的半块烤鸡,起身理了理衣摆,自上而下看他一眼:“时候不早,该回去了。”
“拉我起来。”南宫弦躺在草地上不动弹,懒懒地朝她伸出一只手。
这人真是无聊。夏浅汐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攥住他的手腕拉到一半,瞥见他唇角勾起的玩味笑意,心中一恼,猛地甩开手。
南宫弦佯作中招,朝后重重一摔,故意哎哟一声:“本将军的腰似乎断了。”
地上黄草柔软,摔下去还不跟挠痒痒似的,叫你装!
“懒得理你。”夏浅汐哼一声,转身就走。
南宫弦摇头失笑,自己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着的枯草,疾步追夏浅汐去了。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将军大帐,夏浅汐死活不愿再与他同居一处,就算分里外间也不行,还说他若是不同意,她就在外头坐一晚,宁可冻死。南宫弦拿她无法,最后只得在主帐旁边的空地上临时搭建了一个帐篷,外面摆上几个火盆驱寒。
夏浅汐正铺着被褥,南宫弦抱了几个装满热水的汤婆子过来,一个一个往帐篷里面塞,“这是从秋光城里弄来的,我看着合用就给你拿来了。有什么事就叫我,我睡得浅,一准儿能听得到。”
“知晓了,多谢将军关怀。”夏浅汐手扶着帐门的帘子,朝他客气地笑笑,明显是在下逐客令了。
“那你早些睡,我走了。”南宫弦自己找了个台阶下,转身时,脸上的笑容淡去大半。
我有那么招人嫌么,又开始躲着我了。
我又不会吃了你,虽然挺想的。
被嫌弃的世子爷闷闷地走回自己的营帐,脱衣躺到榻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旁边的帐子里,夏浅汐裹着软和的棉被,怀里抱着一个热烘烘的汤婆子,脚底也有两个汤婆子供暖,一夜睡得香甜。
次日天刚蒙蒙亮,夏浅汐就醒来了,其实是被渴醒的。昨晚吃了半只烤鸡,没喝一口水,隔了一夜不渴才怪。
她穿好衣服叠好被褥,走出来找水喝。
刘浩川不在,也没有别的守卫,许是换班的还没替上来。夏浅汐捻手捻脚进了大帐,环视一圈,没见到水壶的影子。
南宫弦的靴子脱在外头的地上,透过帘子看去,里间没点灯,黑漆漆的,估计还没起身。夏浅汐怕打扰他休息,正要往外走,却听见里间传来几声粗重的喘息,她迟疑地走到门帘处,唤了一声:“将军。”
里面突然没声儿了。
夏浅汐疑惑着想问一问,突然一道焦急又低沉沙哑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别进来!”
夏浅汐杵着不动,一阵窸窸窣窣的穿衣声后,南宫弦方出来,身上的衣衫穿得整齐,脚上未着靴。
他的脸上染着一层不寻常的绯色,拎起靴子坐到案前低头穿上,一边沉声问她:“何事找我?”
“我渴了,想喝水来着,也不知道军中何处供应热水,就到这里来了。”
南宫弦了然,起身朝外走去,很快给她拎来一壶热水,外加一盒子丰盛的早膳。
两人在外间的案几上用罢饭食,夏浅汐抢着拾掇了碗筷,南宫弦拿出去交给守卫带下去,回来时外间空荡荡的。
南宫弦心里一惊,似想起来什么,赶紧大步走进去,就见夏浅汐在里边呢。
听到他的脚步声,她指着架子上搭着的衣袍道:“你这衣服是昨儿个换下来的吗,正好我要去洗衣,可以顺带连你的一起洗了。”
军中有专门洗衣的人,夏浅汐身为女子极不方便,换下来的衣物都是自己洗,有时闲着无事,也会帮他做些琐事。
也是难为这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富家小姐了。
南宫弦恍了下神,还没来得及阻拦,夏浅汐已经将衣物取下,放进她经常用的一个木盆里。
南宫弦有些心虚,又怕被她看出,只好背对着她小声道:“那你一个人去,别让旁人看见了。”
这人今日有些古怪,却又说不上来哪里古怪。夏浅汐不解地看他一眼,拿木盆盛着衣服去了小河边。
时值冬季,河水冰冷刺骨,南宫弦怕冻坏她娇嫩的双手,早发下话,每次她洗衣,刘浩川就让人抬来热水,倒在一个大木盆里,掺些冷水就可用。所以夏浅汐到河边的时候,温水已经备在那里了。
用皂角洗完了外袍,展开一条袴,夏浅汐顿时愣住了。
这上面是……
回想他刚才的表现,夏浅汐一下子明白过来,脸跟烧着了似的涨得通红。她在心里暗骂了他几句,别开脸,用最快速度把上面沾着的脏污清洗干净。
营帐这边,夏浅汐离开后,南宫弦又躺回榻上,心里又是窘迫,又是疲累。
都怪清晨做的那个梦。
梦里洞房花烛芙蓉锦帐,汐儿温柔地依偎在他怀里,如玉般的俏脸不胜娇羞。
他一低头,就看见那娇艳水嫩的唇,白皙的肌肤,饱满有致的身子,便情不自禁将她压在身下折腾,然后就……
南宫弦抬手覆上双眼,万般惆怅化作一声叹息。幸而如今她还未成亲,应是不懂男女之间那档子事,不然真是丢死人了。
她说的没错,南宫弦,你果然是个十足的混蛋。
将近晌午,夏浅汐晾好衣服回来,南宫弦不在帐内,却让人给她备好了午膳。
她吃完将食盒交给刘浩川,在帐中无聊耗了一下午,天擦黑时,南宫弦才从外面回来,对她道:“晚上收拾一下,明日一早启程回京。”
一听回京这两个字,夏浅汐喜上眉梢,顾不得用晚膳,就到里面忙活去了。
说是收拾,其实也没有几件衣物,除了她之前身上穿的那件蜜合色绣花对襟棉袄,在军中也只有两套换洗的男子军衣,到京城后总要还给他。
南宫弦看她轻快忙碌的身影,寻思着回去之后给她买几件漂亮衣裳。
俏丽柔美的芙蓉玉面,亭亭玉立的韶龄佳人,穿这么粗制的男子衣衫,怎么看怎么违和。
在军营的这些时日,着实委屈她些。
为防止北戎国卷土重来,大批人马仍驻守边塞,南宫弦与几名将领回京复命。翌日,一支几千人的轻骑精兵浩浩荡荡踏上了回京之路。
南宫弦将夏浅汐安置在一辆军用马车里,不用说里面是为她精心布置过的。
一路上两人之间的相处却有些微妙,除了吃饭喝水休息,几乎无话可说,且带着明显的客气疏离。
车夫兼粗使老妈子的刘浩川看在眼里,一时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啦啦。
☆、回京
转眼数日过去,繁华的京城遥遥在望。
晚间,队伍在旷野中的一处平地扎营。用罢晚膳,刘浩川传话给夏浅汐,让她到主帐面见将军。
“找我何事?”夏浅汐进去就问道。
“也没什么。”南宫弦俊眸微挑,笑得有些神秘,“我知道这附近的山上有一处温泉,想不想去泡一泡?”
“不想。”夏浅汐想都没想就回绝了他。
南宫弦靠近她些,宛若深潭的双眸漆黑幽亮,嗓音低沉透着一丝蛊惑,“可是我想去。”
炙热的呼吸迎面扑来,夏浅汐心口咚咚猛跳,忍下羞涩将脸一偏:“你想去便去,关我何事?”
“我想要你跟我一起去。”
“我不去!”
“去不去?”
“不去!”
……
一个时辰后,夏浅汐捧着一摞干净衣物,站在温泉边上,背对着汤池中光着身子的某人。
“温泉泉水沸且清,仙源遥自丹砂生。这汤池温滑清澈,嗯,舒服。”南宫弦泡在温汤里,随口吟着诗,一脸的惬意享受,眯起眼哼了句:“你帮我拿着衣物就好,可不要转身偷看。”
谁稀罕看你。夏浅汐心里腹诽着,恨不得拿着衣物跑开,看他怎么回去。
天上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漫照在她周身,泛起点点清冷的银光。南宫弦往旁边挪一点,望着她静美的侧颜入神。
就快到京城了,回去之后,是不是又要回到以前,他是身份尊贵的靖南侯府世子爷,而她只是商贾之女。她回到深宅大院欢声笑语,回到夏家商号的铺子里忙碌,很快就会把他抛到九霄云外。
他知道,她做得到。
“姻缘讲究门当户对两情相悦,你我之间这两样都没沾……”
她那日回绝的话在耳边回旋,似灌耳不绝的魔音。南宫弦烦躁地闭上眼。
如果可以,他宁愿这一路没有尽头,她就会一直在他身边,就算整日拌嘴,也是求之不得。
过了两刻,夏浅汐催促他:“你好了没?可以上来了,我站得腿都麻了。”
身后没人吭声,在夏浅汐考虑着要不要回头看看的时候,突然哗啦一声水响,南宫弦从温泉里跃了上来。
“把衣服给我吧。”南宫弦从后面伸出手来。
因离得太近,夏浅汐几乎可以闻见他身上的湿热气息,心扑通扑通乱跳。
见她不动,南宫弦走近些,在她耳边呵了口气:“怎么了?”
夏浅汐心里打了个颤,赶紧把衣物丢给他,蹦开几步远。
南宫弦拿毛巾擦干身子,正打着里衣的结带,轻笑道:“来都来了,不泡一下再走?我保证绝不偷看就是了。”
“我早说过了,不泡!你这人烦不烦……”
夏浅汐侧目,就撞进一双幽亮如星的眼眸中,害得她心下慌乱,突然往后一个趔趄,惊呼一声,就往氤氲着水雾的温泉里跌去。
南宫弦在她掉下去的时候握住了她的纤腰,随她一起跳了下去。其实,以他的身手,大可将她拉回,但是抱上她的时候却改变了主意。
与她一起泡个鸳鸯浴,似乎很美妙呢。
泉水没顶,窒息感包裹着她,前世那些不堪的记忆铺天盖地翻涌上来。
夏浅汐本能地从水里探出头,双臂拍着水胡乱扑腾,脸上因恐惧而变得纠结,在月光下显得十分惨白。
南宫弦觉出不对,把她拉进怀中,捧起她的脸,担忧地看着她:“汐儿,你怎么了?”
夏浅汐呛咳一阵,睁开雾气迷蒙的双眼,看清了那张绝美地不像话的俊颜,与记忆中那个薄情甩她一纸休书的人渐渐重叠,心口猛然发紧,晕了过去。
“汐儿,汐儿……”南宫弦一阵着慌,立刻抱着她从温泉中跃出,用还算干爽的外袍裹住她的身子,一路提气施展轻功回了营帐。
他把夏浅汐安放在床上,顾不得什么男女大防,七手八脚脱掉她身上的湿衣,闭眼胡乱给她擦了擦,换上自己的衣衫。拾掇好后,军医已经在门外候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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