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来。”南宫弦冲着门外大喊。
“这位小,小姐,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这姑娘散着头发,瞎子都能看出来不是男人。军医把完脉,瞄一眼南宫弦身上松垮又湿透的衣衫,斟酌着字句,“将军请放心,小人开一两副安神定惊的药,给这位小姐喝下就无碍了。”
“请您赶紧开药煎熬。”南宫弦急道。
“是,将军。”军医拱手,退下去开药方熬药去了。
不多时,军医端着药碗进来,交给南宫弦,支吾道:“姑娘昏迷中难以服药,将军还是……”
“如何?”南宫弦急得差点跳起来。
军医上前小声说了几句,就背起药箱出去了。
南宫弦看看碗里乌沉沉的药汁,又看看床上不省人事的夏浅汐,喝了一口药,俯身哺喂下去。
一碗药喝下,南宫弦为她擦擦嘴角,便坐在床沿守着。
那温泉水只有齐腰深,掉下去也不至于受到如此大的惊吓,究竟是为何?南宫弦百思不得其解。
不知过了多久,夏浅汐动了动,蹙着秀眉来回摇着头,口中喃喃有声。
“汐儿,你醒醒,快醒醒。”南宫弦轻摇着她。
“夏青青……夏青青……南宫弦……”
南宫弦俯身贴近她,“汐儿,我在,你说什么?”
“南宫弦……”夏浅汐紧咬牙关,显得极为痛苦,“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南宫弦呆愣在那里,如遭雷击。
不肯原谅他?难不成还是那日在院墙底下强吻她的那件事?这都过去多久了,还记恨在心呢。
少顷,他缓过神来,朝外面喊道:“军医,快传军医!”
军医从主帐回来,刚坐下喝了口水,凳子都没暖热,又被将军的守卫刘浩川叫了过去。
他为夏浅汐把完脉,禀告道:“姑娘发起高热,被梦靥住了,小人为她施一次针,再开一贴退热药服下,明日便可无碍。”
“好,还请您尽快医治。”
军医从药箱中取出一个布包,捻起银针为她扎着穴位,看得南宫弦一阵心疼。
针灸过后,夏浅汐沉沉睡去,没多会儿,军医送来汤药,南宫弦喂她服下,掖掖被角,直守了她一夜。
翌日,夏浅汐醒来,头痛欲裂,她挣扎着坐起,惊醒了趴在床头睡着的南宫弦。
他连忙坐起扶着她的胳膊,哑着嗓子道:“汐儿,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肚子饿吗,想不想吃东西?”
昨晚的事如潮水般涌上心头,他的关心在夏浅汐看来不过是讽刺。她看看身上换过的衣衫,嫌弃地拂开他的手,甩给他一个冷脸:“民女贱命一条,劳将军如此操心费神,真是天大的罪过。”
“汐儿,你说什么傻话。”他的眼下挂着一片淡淡的青影,看向她时神情凝重,“我的心意,我不相信你看不到,我何时在意过什么狗屁身份?”
夏浅汐平静下来,咬牙稍微收敛,侧目道:“我要回家。”
“等到了京城,我就送你回去,好不好?”南宫弦话音柔软,“现下你还病着,不好舟车劳顿。”
一片胶着的沉静后,夏浅汐毅然掀被下榻,披头散发急冲冲往外走,南宫弦怎肯依她,拉着她的手腕就往回带。
夏浅汐死命往外冲,一面闹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好,我答应你。”南宫弦被昨晚的事吓怕了,现在看她这个样子,只好应下,“我立刻让人备好马车,带你回去。”
“我要刘浩川送我回去,我不想再见到你。”
南宫弦眸转悲凉,出了营帐,叫来刘浩川驾来马车,几十名近侍轻骑护送着他们回了京城。
碧蓝辽远的天空下,南宫弦望着马车渐行渐远,神色担忧而落寞。
按照将军的吩咐,刘浩川等人送夏浅汐进了夏府才离开。
看到女儿安然无恙回来,夏立德与周氏喜出望外,拉着她的手关心地问这问那。周氏每日担心牵挂,人都瘦了一大圈,丫鬟子栗子姝也在一旁抹着眼泪,周氏让她们去给小姐准备沐浴和膳食,两人才拿帕子捂着唇角下去了。
戚索索得了信,立刻放下手中的针线活从绸庄跑了回来,刚进门就扑到她的怀里,哭得稀里哗啦:“浅汐姐姐,你可回来了,我们都担心死你了。”
周氏泪中含笑,在索索的头上敲了一记,“你这丫头,说什么死不死的,多不吉利。”
索索立马抬手往自己嘴角一拍,“夫人教训的是,我说错话了,该打。”
“好了,好了。”夏浅汐拉过她的手放在手心攥着,眼中噙着泪花,“我也挺想家里,也挺想你们的,以前的事不提了,都过去了。”
“嗯。”索索应是应了,没一会儿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晚上,夏府摆宴,为女儿洗尘,一家人乐呵地吃了顿团圆饭。饭后,别院的大伯父和方氏过来慰问一番,说了些客套话。
夏子衿也来了,拉过夏浅汐去芷汐院说话。
“堂姐平安归来,真是太好了,我们都很想你呢。”夏子衿看周遭无人,又道,“先生也知道了,这些时日也很担心堂姐的安危,下午我从铺子里回来时遇到他,特意让我给堂姐捎个话,说那帮歹人已经抓住,在牢里受了严刑拷打,堂姐的这口恶气总算出了。”
“先生有心了。”夏浅汐心里舒服了些,向她眨眼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与先生似乎走得近啊。”
“哪有,堂姐别瞎说。”子衿害羞地低下头,脸颊红得像熟透的果子。
“你这可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夏浅汐笑着追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真没有。”夏子衿拧着手中的一方桃色绣海棠春睡的帕子,起身潦草行了个礼,就逃也似的跑出去了。
“喵呜——”呜喵在她脚边亲昵地蹭了蹭。
夏浅汐把它抱在膝上,摸摸它滚圆的肚皮,哧哧笑道:“我不在的这些时日,都快胖成球了,你这个没良心的坏东西。”
外面夜色正浓,子栗端着夜宵走在花园的小径上,被随风拦住了去路。
“我给你买了糖炒栗子,还热着呢,拿去吃吧。”随风从怀里摸出一个厚厚的纸包,递给她。
自从夏浅汐失踪,她就没再搭理过他,现在他们家小姐回来了,他就赶紧跑来献殷勤了。
子栗把栗子扔向他,给了他一个白眼:“去你家的世子爷,去你的栗子,我想好了,以后我要好好服侍我们家小姐,再也不要理你了。”
纸包打在他身上,绳子散开,香喷喷的栗子哗啦啦掉了一地。子栗不管他的脸色有多难看,哼了一声就撇下他走了。
南宫弦率部回京时,已经快到小年,朝中要事需等过了正月十五才能上奏,便闲在家中。
他去五皇子府上问过那帮人牙子处置得如何,宋承启道:“放心,府衙已顺藤摸瓜将他们的老巢连根拔除,砍了几个头领的脑袋,剩下的打得半死不活,流放到边塞做苦力,这辈子别想见天日了。”
南宫弦心头稍展,白日无事便留在五皇子府上吃了顿酒。
很快过了年,鹅毛大雪纷纷扬扬下了数日,人们脸上洋溢着喜庆,都道瑞雪兆丰年。
戚索索年前跟她哥哥回桃花村过年去了,要明年开春才能过来。
正月十五上元节这一日,京城四处张灯结彩,街上耍龙灯、舞狮子、扭花鼓灯、踩高跷、划旱船,喧声鼎沸。
晚上吃过元宵,夏浅汐披了件海棠红羊绒缎面滚白狐毛斗篷,带着子栗子姝出来赏花灯。周氏放心不下,派了几个家丁在后面跟着。
正走着,看见前面有个熟人,夏浅汐走过去,一拍那人肩头,笑逐颜开道:“蕙娘,真巧,你也来赏灯啊。”
蕙娘见到她高兴得不得了,“浅汐,是你啊,前阵子我还去你家拜访,门馆说你不在呢。”
夏浅汐笑道:“年前铺子里要盘账,没几日在家的。”
“哎,小姐。”子栗指着一排花灯前头的一个人,“你看,那边那个人是不是夕姀姑娘?”
夏浅汐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眉间一亮,喊了声:“夕姀姑娘。”
夕姀从小摊上摘下一只兔子灯交给身旁的婢女,抬眼时也看到了夏浅汐,高兴着走过来,向她行礼道:“今儿可真是巧,我刚来就碰见你了呢。”
夏浅汐打量她两眼,见她身上穿着华贵,头上的首饰精美贵重,身后还跟着婢女,想必日子过得不错。跟她介绍了蕙娘,便提议道:“我们去那边猜灯谜,再去河里放花灯吧。”
蕙娘拍着手笑道:“好啊,人多热闹呢。”
几人笑语着边走边乐,没多会夏浅汐便留意到一个戴着面具的男子。
他今日一身玄色暗纹缂丝袍子,戴着面具,腰上的粗布钱袋也不知道换一换。夏浅汐装作没看见,继续跟她们玩耍去了。
南宫弦跟了一路,直到她们玩得尽兴,告别后分头回家了,才在后面摘掉脸上的面具。
随风不知从哪里闪了出来,耷拉着脑袋道:“爷,今日是上元节,您还是早些回府,夫人还等着您吃元宵呢。”
南宫弦看他没精打采的样子,了然道:“那丫鬟不理你了?看来是爷连累你了。”
随风忙道:“若不是爷指派的这份差事,属下还跟她好不了呢。”
“不。”南宫弦淡淡一笑,“我是说,终于有人陪爷一起失意了。”
随风脸上有些挂不住,心说,有您这么安慰人的吗?
南宫弦看向花灯连天的长街,意味深长道:“记住,不是你的,追到天涯海角都哄不回来,是你的,怎么都跑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跟闺蜜聚餐去了,今天补个肥章。
注意注意,下面世子要放大招了。
昨天吧,事情是这样的,我们吃完饭,逛了会儿,在停车场负三层找了得有半个小时都没找到车,最后在负二层找到了我的车,再一次被自己蠢哭。然后回来就累得洗洗睡了。QAQ
☆、请旨赐婚
正月十六,皇宫正殿群臣咸至,奏事议政。
永嘉帝上朝的第一件事就是犒赏三军,南宫弦身为主帅,跪在殿前复命。
皇帝端坐上首,俯视下方的臣子,缓缓道:“去岁征伐北戎乱军大获全胜,保得我大凉边塞安宁,众将士都辛苦了,传令下去,论功行赏。”
旁边的总管太监一扬拂尘,尖着细嗓道:“皇上有旨,赏!”
南宫弦跪谢:“此次能够全力击溃北戎军,归功于众将士催锋破阵,英勇无畏,也是皇上仁心圣德,福佑我大凉。”
靖南侯南宫珏立在一旁,斜看一眼自己出色的儿子,脸上浮起欣慰的神色。
皇帝和蔼笑道:“阿弦,朕知你素来淡薄名利,这次是否也跟以往一样,不要任何赏赐啊?”
南宫弦犹豫一瞬,抬头道:“臣并非圣贤,亦不能免俗,这次的赏赐还请皇上赐下。”
“如此,朕可要好好琢磨琢磨,给你赏赐丰厚些,才不枉你多年为国效力之功。”皇帝呵呵笑了笑,转脸向近侍太监道,“去府库中看看,有什么好东西,都给阿弦搬过去。”
皇宫府库里头的奇珍异宝不知凡几,都搬过去,啧,这里面有着很大的门道。群臣心领神会,皇上对靖南侯府的恩宠可从话里窥得一二。
南宫弦再一拜:“臣,谢皇上隆恩,万岁万万岁。”
行赏过后,不断有朝臣上前执笏奏事,皇帝一一处理过去,临下朝时,皇帝歪在龙椅上,面露疲态。
御前总管太监扬声道:“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臣有一事启奏。”南宫弦复又出列下跪。
“哦,何事?”皇帝端正身子问道。
南宫弦清朗应道:“军中有严令,不可私自带女子入营,犯者打五十军棍。臣一向自诩军纪严明,却明知故犯,求皇上严惩。”
话刚落下,堂下一片哗然。
南宫珏的脸色顿时铁青。
皇帝略显诧异:“你带了女子进营,那女子是何人?”
这明显是问偏了,皇帝神色一整,严肃道:“朕今日处理了诸多要事,有些乏了,就先退朝吧,此事容后再议。”
皇上这是想给靖南侯府保留颜面呢,群臣识趣,三两结伴散去,南宫珏阔步越过众人,拉长着脸离开。
南宫弦刚走到殿门外,就被一个小黄门拉住了,“皇上有旨,请将军到御书房一趟。”
南宫弦满怀心事来到御书房,在案前撂袍一跪:“皇上万福金安。”
“免礼。”皇帝放下手中御笔,抬眼慈祥道,“来人,赐座。”
南宫弦眼眸低垂,“罪臣不敢。”
皇帝好奇问道:“你方才在殿上说带女子入营,确实犯了军纪,少不了挨上一顿打。不过,朕想问问,那女子是何人?你年纪不小,也该娶妻了,朕是你的长辈,有什么事与朕说说,说不定还能帮点忙。”
南宫弦抬头回道:“启禀皇上,那女子乃是夏家商号夏立德长女夏浅汐,臣斗胆,想在御前请旨赐婚。”
皇帝沉吟一刻,叫来近侍太监传唤夏浅汐进宫面圣。
今日天气晴好,夏立德夏浅汐父女俩正在如意斋谈生意,突然一队带刀侍卫涌到门口,整齐站作两列,气势唬人。
领头的侍卫大喊道:“夏员外何在,跪听圣旨!”
里面的人愣怔一下,忙出来磕头。宣旨公公打开一卷明黄圣旨,尖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夏立德之女夏浅汐立刻入宫,钦此。”
夏立德头有点懵,管事在一旁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才后知后觉地举起双手,“草民夏立德接旨,皇上万岁万万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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