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走后,南宫弦让人传了膳,府里的厨子是从皇宫的御膳房挖来的,烧制的八珍玉食,色味俱佳。今儿个有五丝菜卷、鱼翅羹、江米酿鸭子、罐儿鹌鹑、熘肝尖儿、炝冬笋玉兰片、汆豆腐肉圆子、茄汁山药卷等七七四十九道菜肴,在外厅摆了满满一桌子。
都是夏浅汐爱吃的。
“去管事那里领赏去吧,全都走,这里不用你们伺候。”南宫弦挥走下人,冲她扬扬下巴。
夏浅汐走到外厅,隔着一道珠帘问他,“你想吃点什么,我给你夹些端过去。”
“你给什么我就吃什么。”
夏浅汐笑笑,捡着易克化的吃食装了一盘子,走进去一口口喂他。
“你怎么不吃?”南宫弦咬了一块山药细嚼着,“凉了就不可口了。”
夏浅汐往他嘴里塞一块五丝菜卷,“我等你吃完再吃好了。”
南宫弦闷声吃完,催促她赶紧用膳。
下午,夏浅汐又在翻看带来的账本。
南宫弦被晾在一旁无聊至极,在塌上趴了会儿,忍不住问她:“做生意有那么好玩吗?大多女子都爱琴棋书画附庸风雅,你倒是个不一样的。”
“做生意很有乐趣,里面的门道很多。”夏浅汐从书上抬起头,“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南宫弦笑道:“那不一定,本世子以后也想开几间铺子玩玩,劳夏小姐为我说说其中的门道。”
夏浅汐是个做生意的好手,满腹生意经,一听他要讨教,便神采飞扬地讲了起来:“做生意首先要懂行,有句老话是这么说的,做生意不懂行,好比瞎子撞南墙,光懂行还不够,货也要齐备,有道是有货不愁客,有酒不愁喝……”
她说的这些南宫弦没听进去多少,只注意到她的眼睛明亮,似闪烁着星子,嘴唇一张一合,水嫩娇艳十分诱人,好想亲上几口。
无奈有贼心却没贼胆。
作者有话要说: 入V三更已经奉上,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爱你们!
☆、小金库
夏浅汐每日在家里和侯府两头跑, 胭脂铺那边,她让子姝过去帮忙,子姝聪明伶俐,又是她手把手教的, 一应事宜皆可应付自如。夏家商号底下的三家酒楼现由李西玉悉心打理,账房有卧松云坐镇, 绸庄和首饰铺有爹爹和管事周安照看着, 一切有条不紊,让她放心不少。
南宫弦的伤一天天好起来, 有些地方已经开始结痂,果然是习武之人,身体底子好, 再过些时日,等他大好了, 她就可以不用再来。
窗外日光融融,几只灰翅鸟儿飞来,悄然落在雪松树上,叽叽喳喳叫声悦耳, 将夏浅汐的思绪拉回。
她放下手中账册,一转头,南宫弦已经趴在软塌上睡着, 他的脸朝外侧着,墨发全束,五官英挺俊朗, 唇角微微翘起一抹弧度,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
账册被她重新拾起,却一字也看不进去,他就是这般能耐,不过看了两眼,便让她全然专心不得。
南宫弦歇过午觉醒来,见她就在旁边,心里很是熨贴。
婢女呈上药来,夏浅汐为他擦手净面,端过药碗喂他:“世子爷睡午觉前未服药,误了时辰,现在醒了,赶紧喝下吧。”
南宫弦稍稍撑起身来,伸手接过药碗,“我可以自己喝,你去帮我取些蜜饯来。”
“蜜饯?”他一向厌恶甜食,怎么突然改了口味?夏浅汐狐疑看向他,“要蜜饯何用?”
“这药太苦。”南宫弦屈指在她鼻梁刮了一下,“你去帮我取来。”
之前喝了那么多次药,也没见你嫌苦要蜜饯的。夏浅汐心里嘀咕着,随婢女出去了。
南宫弦听着她的脚步声渐远,利索起身下榻,端起药碗走到窗下,对着雪松将药汁泼了出去。
夏浅汐回来时,就见案上的药碗空了。她从青花瓷盅里夹了一只蜜饯,用手虚托着,送进南宫弦口中。
这东西以前未吃过,甜得有些腻味。南宫弦皱着眉头嚼着咽下,心想着下回换个法子支开她。
可伤,终有一日会好的,纵然他再舍不得,也是无可奈何。
夏浅汐一如往常为他上药擦洗,换上干净衣衫,忙完之后,正要传唤婢女,南宫弦突然前倾,半边身子都压在她身上,夏浅汐承受不及,惊慌着向后倒在铺着厚毯的地上。
室中静谧无声,南宫弦整个人伏在她身上,手垫在她的后脑勺,俊脸离她只有一指的距离,呼吸纠缠相错,分不清是谁的。
他眸中弥漫的温柔溺人,与唇边的浅笑连在一处,好看地不像话,让她的心跳一滞。
注视了片刻,他哑声道:“我一时没站稳,你没摔着吧?”
他口中还残存着蜜饯的甜香,气息扑来,夏浅汐的脸早已红透,但凭脑中仅剩的一点理智,抬手去推他的胸膛,“我没事,你快起来。”
“嘶。”南宫弦喘着粗气,在她耳边低声道,“伤口好疼,许是刚才牵扯到了,让我缓一缓,缓一缓。”
夏浅汐明显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又羞又窘。等他平复了,抬头一看,他的脸慢慢逼近,又赶紧闭上眼。
意料之中的吻没有落下,夏浅汐不确信地缓缓睁开眼,对上他戏谑的双眸,才知被他耍了。
“你在期待什么?”南宫弦低声笑笑,“是不是在等我亲你,你若想的话,我……”
说着薄唇便往下压去,夏浅汐反手挡在唇上,南宫弦亲在了她的手心。
“你再这般我明日就不来了。”夏浅汐瞪着杏目,眼中似要飞出刀子。
南宫弦旋即败下阵来,略带遗憾地叹息一声,慢腾腾从她身上挪开。夏浅汐从地上坐起,顾不上整理衣襟,便捂着半张脸朝门口跑去。
刚踏上玉兰拱桥,三五小婢捧着托盘迎面走来,夏浅汐慌忙退回,跑到一株松树后,理理衣袖,抬手一摸,左耳上的赤金南红玛瑙坠子不见了。
一定是掉在他房里了。
她本想与他置气跑回家去,现在坠子丢了,只好再回去找。
戴一只耳环或者不戴,被人瞧见,惹来流言蜚语,想想就心烦。
夏浅汐犹豫着回到南宫弦房里,却没见他的人影,她觉得奇怪,顾不上多想,还是先找耳坠子要紧。
她在方才躺着的地方找了半天也未找到,索性趴在地上,往椅子底下瞅去,没一会,在碧纱橱边角的旮旯里看到了那只南红耳坠。
她走过去捡起,站起身时,手不小心碰到一个彩漆戗金的方盒,突然轰隆一声,一块木门大小的墙壁在她面前自行打开。
里面是一个密室。
一般大户人家皆造有密室,她爹娘的卧房中就有一个,里面藏着各类契据,她曾随周氏进去过几次。她四处寻找机关,想把密室关起,那方盒按下几次都没有反应,她又在墙上摸索一阵,也是无果。
难道,关起密室的机关藏在密室之中?
这个念头浮起,她朝密室中望去,看到里面似有什么东西幽幽亮亮的,发着微弱莹润的光芒。
耐不住好奇心驱使,夏浅汐小心翼翼走进去,身后的门快速关上,把她吓了一跳。
她在门上拍了几下,除了手疼之外,一点用也没有。
她转身打量这间密室,中间堆着几口大箱子,她走近,仔细瞧了瞧上面盒子里放着的东西,眼睛忽而一亮。
是夜明珠,那光就是由它发出的。
这么大颗又圆润的夜明珠可是稀世珍宝,有价无市,打多少灯笼也买不到,夏浅汐不由多看了几眼。
除了夜明珠,下面的箱子里也全是金银珠玉等物。数目之多,令人咂舌。
夏浅汐恍然大悟,这里是南宫弦私藏的小金库!
他该不会是利用职务之便,私受贿赂收敛钱财吧。常言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他是将军,总比知府捞钱容易。
她还未从震惊中回过神来,密室外头响起了稳健的脚步声,她心中一惊,赶紧蹲下身子躲在一只大箱子后头。
门缓缓开启,南宫弦拿着一只沉香木锦盒走了进来,他来到密室中间,把盒子放在夜明珠旁,取出里面的一串南珠项链,沉默了一会,开口道:“汐儿。”
夏浅汐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盘算着出来时该如何解释,却听南宫弦又道:“汐儿,这是我的全部家当,等所有的事情结束,我们离开京城,到一个很远很美的地方,做一对神仙眷侣,富贵闲人。你若是放不下做生意,我们找一个安静平凡的小镇安定下来,买上一两间店铺,你做掌柜,我给你当伙计,随你使唤。你说,好不好?”
他这是在自言自语?好好的离开京城作甚?还要给她当伙计使唤,不怕跌份。
神仙眷侣,富贵闲人,他与她。
一时之间被他的言语触动,心在不安分地跳动着。夏浅汐捂住心口,生怕被他发觉。
南宫弦眼中忽而闪过一丝警觉,想往里看看,却听见外面响起几声暗语,那是他的影卫发来的,意思是,五皇子宋承启过来了。
南宫弦放下锦盒,走到墙上按下一块巴掌大的凸起,启动机关,出了密室。
直等到外间一点声响也听不见,夏浅汐从箱子后面出来,在墙上摸索一阵,寻到机关,从密室走了出来。
她未跟任何人打招呼,寻着偏僻无人的小径,独自走出侯府,乘轿回家。
南宫弦与宋承启在前厅聊了几句,回到庭院时,没见到夏浅汐,问过影卫,知她已经离去,心里有些落空。
晚上,纯白的月光照在窗台,芷汐院的闺阁中,夏浅汐早早歇下,却难以安眠,满脑子都是他的那张脸,还有他说的那些话。
好像漏掉了什么。夏浅汐猛地从床上坐起,他行动自如,是不是身子早就好了?
次日一早,夏浅汐来到靖南侯府,还未走到南宫弦住的那座庭院,一个丫鬟过来,向她行礼:“奴婢奉夫人之命,请夏小姐到主院一趟。”
夏浅汐跟着丫鬟来到主院的厅堂,顾氏在上首坐着,目带威严。
夏浅汐福身行礼:“民女见过夫人,夫人万安。”
“放肆!”立在顾氏身旁的张嬷嬷突然厉声呵斥,“夫人乃皇上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尔等草民不知礼数,面见夫人,理当下跪。”
夏浅汐正要下跪,顾氏道:“罢了罢了,夏小姐乃府上贵客,又悉心照料阿弦这么多时日,我是感谢也来不及呢。”
“感谢”二字咬得极重,顾氏明显话里有话。张嬷嬷是她身边最得脸的人,她让她下跪,无非是顾氏授意的。
这是要立威呢。
夏浅汐曲着身子站得腿都酸了,顾氏拿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一口放下,抬手道:“夏小姐别站着啊,坐吧。”说罢又转向张嬷嬷,“我有事要跟夏小姐说,你先出去吧。”
张嬷嬷应声,带着一众丫鬟退了下去。
夏浅汐直起身,没有落座,顾氏也不提,看了她半天,冒出一句:“夏小姐果然姿容出众,说是倾国倾城也不为过,不知可说好人家?”
夏浅汐福身道:“回禀夫人,民女未曾定亲。”
顾氏点点头,瞥见她腰间系着的白玉玉牌,目光突然变得阴鸷,“夏小姐心思通透,我就不拐弯抹角了。阿弦是重伤在身迷了心智,才会一时糊涂失了判断,希望夏小姐看清自个儿的身份,不要动不该有的心思。”
“夫人多虑了。”夏浅汐神色坦然,“民女从未在世子爷身上动过心思,还请夫人日后看牢自己的儿子,别让他又磕了伤了,民女在家是父母疼爱的明珠,这照顾病患的下等事,还真的不太乐意做。”
“你……”顾氏气得脸色煞白,攥着帕子的手抖动不已。
阿弦为何如此不争气,偏就着了这个狐媚子的道了。
“夫人若是没有旁的吩咐,民女这就告辞,世子爷那边该喂汤药了。”夏浅汐又福一礼,转身离开主院。
她挑帘走到内室,南宫弦在软榻上趴地好好的,见她来了,唇角勾起一个温和的笑。
夏浅汐不说话,从婢女手中接过药碗喂他喝了,又为他上药擦身,服侍他穿好衣衫,夏浅汐拿着布巾往外走,突然脚下一个趔趄,哎呀一声往地上歪去。
南宫弦迅速闪到跟前接住了她,夏浅汐却拂开他的手,往后退了几步,冷眼看向他。
南宫弦这才明白过来,她是故意这么做的。
“世子爷既然已经康复,民女日后就不必再来。”
“汐儿,我不是故意骗你,我后背上的伤还是很痛。”南宫弦拧眉道,心里很清楚,再怎么解释也无用。
夏浅汐解下腰上的那块玉牌,交给他,“这个玉牌本不该属于我,今日送还世子爷,从此,你我两不相欠。”
其实她的心早在军营的时候就已动摇,若不是掉进温泉中忆起前世那些痛苦的经历,说不定会接受他的情意,答应赐婚。今日顾氏的一番话点醒了她,就算不被前尘往事束缚,她嫁给他,一辈子陷在侯府后院方寸之地,自在不得,上头有侯爷和顾氏压着,亦难得安生。
这种日子,不是她想要的。
如今,就且做个了断。
“我不要。”南宫弦固执道,“汐儿,我喜欢你,我要一辈子呆在你的身边,给我一次机会好么?”
夏浅汐抬头,秋水般明澈的眸光迎向他那双深情的眼,一个声音在心里告诉她,他这么好这么温柔,早跟前世不一样了,答应他。另一个声音却在说,上一世被他伤得难道还不够?别好了伤疤忘了疼,夏浅汐,你醒醒吧。
片刻,夏浅汐把玉牌扔向他,砸中他的胸膛,“啪”一声掉在地上。
她转身就走,到门口时脚步顿住,“请世子爷放过我,民女感激不尽。”
珠帘轻轻晃动,房里似乎还留着她的气息,和她畅快说笑的身影,南宫弦闭上眼,长叹一口气。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世子的愿望也是我跟我老公的愿望,以后等孩子上了大学能独立了,我们俩就去云南丽江开一家客栈,过着岁月静好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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