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慢。”一道清朗的男子声音从花园那头传来,只眨眼的功夫,随风就疾步来到凉亭外头,在台阶上跪下,“启禀夫人,世子爷已将子栗许配给属下,是属下不守规矩,在成亲之前悄悄约她见面,千错万错都是属下的错,属下愿代子栗受罚。”
随风是南宫弦的贴身近侍,若是罚了人……顾氏最怕惹儿子不高兴,于是和缓了神色道:“既然是阿弦做主赐下的,那便罢了。”
顾氏都发话了,顾念生也不敢再拿乔,只好作罢。
“多谢母亲。”夏浅汐叩首致谢,主仆二人互相扶着起身,随风也退了下去。
丫鬟莹儿轻轻扯了扯顾念生的衣袖,顾念生眸中闪过一道亮光,不动声色地给张嬷嬷使了个眼色。
张嬷嬷会意,向顾氏道:“夫人,奴婢这里还有一事禀告,是有关世子妃的。”
“哦?”顾氏诧异,“何事?”
“奴婢昨儿个早上去少爷房里铺床的时候,没有发现圆帕,床单上也没有落红,还请世子妃给个说法。”
顾氏一听这话脸色瞬间垮下来,疑惑看向张嬷嬷,“昨儿个没见圆帕,怎么到现在才禀告?我对你一向信任有加,许多事情都放心交由你去做,你没提起此事,我便以为没有意外,就没再过问。”
张嬷嬷回道:“回夫人的话,因为那晚少爷喝了不少酒,昏睡误事没有跟世子妃圆房,也是有可能的,奴婢怕冤枉了世子妃,故而未将此事禀告给夫人。”
“那为何现在摆出来说了呢?”
张嬷嬷道:“因为奴婢听了外间的一个传言,说世子妃与少爷成亲之前,曾与一个叫荀染的茶师险些定下亲事,奴婢还听说,两人从去岁斗茶大会上相识,荀染的染溪堂就开在世子妃家的茶叶铺子旁边,世子妃婚前经常与那荀染走动,数次去染溪堂后院与他私会……因此奴婢怀疑,世子妃早在婚前就已非清白之身。”
“你血口喷人!”子栗高声反驳,“小姐与荀公子见面不过两三次,都是奴婢陪同,奴婢可以作证,小姐与他从未做过越矩之事。”
“你一个不知检点的贱蹄子说的话何人能信。”张嬷嬷冷哼一声,“真是应了那句老话,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子栗不甘落了下风,瞪着眼睛剜向张嬷嬷。
“没想到表嫂你竟然是这样的人,亏得念念这么喜欢你,把你当做亲姐姐一样敬爱。”顾念生摇摇头,一脸失望,“莫不是表哥在洞房之夜发现表嫂并非完璧之身,一气之下,才会在新婚第二日去军营吧。”
顾念生边说边观察顾氏的神色,见她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心里是说不出的喜悦,面上却不露分毫。
姑娘家成亲前就没了清白,就算是给了自己的夫君,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况且是不是给了表哥,谁知道呢。
隐婆那里稍微做点手脚,只怕也说不清了。
夏浅汐今日别想完整地回去。
想到此处,顾念生抑制不住地挑起嘴角。
顾氏来来回回看这些人你一言我一语地争吵,头疼不已,问夏浅汐:“你说,你跟那个茶师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浅汐无奈叹口气,她在来这之前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出,只好向顾氏跪下,竖起三指:“儿媳对天发誓,与荀公子只在生意上打过交道,绝无苟且之事。新婚那晚,阿弦确实喝醉了,我们早早就歇下了。”
“这么说来,你还未与阿弦圆房。”顾氏忧心道,“为证你的清白,便让隐婆验上一验,若你还是处子之身,就不怕被验身。”
“不。”夏浅汐蹙眉,“儿媳好歹是阿弦的世子妃,怎能因如此捕风捉影之事,随便让人验身。”
“为了阿弦和侯府的颜面,不验也得验。”顾氏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来人,将她押进密室。”
顾念生微仰起脸,面露得色。
“谁敢!”
众人回头,只见南宫弦阔步走来,俊逸的脸上蕴着一丝薄怒。
顾氏心头一颤,慌忙站起身向他走去,有些心虚道:“阿弦,你不是去军营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南宫弦冷声道:“我不回来,你们要把我的世子妃如何?”
“表哥。”顾念生恶人先告状,“表嫂在婚前与别的男子有染,姑母让人验她的身,也是为了你和整个侯府着想。”
“我相信汐儿。”南宫弦额头的青筋暴跳,极力压制怒意,“以后再让我听到半句诬陷汐儿的话,休怪我六亲不认。”
说罢就拉着夏浅汐回了北苑。
子栗进门就跪下,哭着道:“小姐,都是我不好,连累小姐受了这份莫须有的侮辱。小姐,您打我吧,骂我吧,打我一顿,我心里会好受些,千万别赶我走。”
子姝也跪下帮她说话:“子栗姐姐一时糊涂,绝无害小姐之心,请小姐明鉴。”
夏浅汐被这些糟心事折腾半日,有些疲累,坐下接过南宫弦递来的茶喝了口,才道:“子栗,出了今日这事,你的名声算是尽数毁了,你老实说,你还愿意嫁给随风吗?”
“子栗犯下大错,小姐还关心我的婚事,奴婢难言感激。”
南宫弦给夏浅汐续了茶水,道:“汐儿问你什么,只管回答便是。”
“是,爷。”子栗抹抹眼泪,“奴婢愿意嫁给随风。”
夏浅汐绽开一个笑颜,“你在我身边服侍多年,忠心耿耿,我自待你与子姝分外不同。今日,我就替你们世子爷做了这个主,将你许配给随风,你刚及笄,年岁尚小,待明年开春之时再挑个吉日成婚,你看如何?”
子栗愣了一下才恍然回过神来,泣不成声道:“谢谢小姐,谢谢世子爷。”
子姝也高兴道:“子栗姐姐,恭喜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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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倒入半罐可乐,炖至汤汁浓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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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宁
随风得知消息, 进来与子栗一同在南宫弦和夏浅汐面前跪下,磕了个头,千恩万谢退了下去。
房门关上,屋里只剩下他们二人。夏浅汐微红了眼圈, 望着他,目光坦荡:“阿弦, 我与荀染之间清清白白, 真的没有什么。”
“我相信你。”南宫弦拥她入怀,歉疚道, “是为夫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委屈了。”
夏浅汐娴静的侧脸依偎着他的胸膛,静静抱了好一会儿, 才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对了, 你这么快就回来,军营那边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不用担心,诸事安排妥当我才回来的,不会有所耽搁。”南宫弦吻了吻她的秀发, 脸上带着温润的笑意,“我想你了。”
半垂的眼睫颤了颤,夏浅汐抿唇笑得羞赧, 脸埋在他怀里,声音柔柔的:“我也想你。”
两人甜蜜恩爱一番,南宫弦有事离开北苑, 跟她说好晚膳时再回来。
侯府的暗室中,随风将今日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跟他细说一遍,那个偷袭夏浅汐的小厮也一字不落地复述供词。
“爷,属下暗中察觉表小姐欲对世子妃不利,便放出鹰隼报信,幸而爷策马归来已至半路,才能及时赶来解围。”随风躬身道,“眼下该如何是好?”
南宫弦听言眸中划过一抹黯色,看了一眼伏跪在地瑟瑟发抖的小厮,冷哼一声,“将此人处置了。剩下该算的帐,我去算。”
顾念生一步三挪走在游廊底下,方才随风过来传话,说表哥让她到偏厅去一趟,有事要问她。
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今日在花园的凉亭中刁难夏浅汐的那事,寻根究底,整件事情都是由张嬷嬷主使的,她只不过添枝加叶说了几句,表哥心思透亮,应该不会怪罪到她的头上。
要算账要出气找张嬷嬷去,说破大天也不管她的事。
忐忑不安地进了偏厅,就见南宫弦负手立在厅堂正中。
“表哥。”顾念生似乳燕投林一般扑倒近前,盈盈福礼:“表哥,你找我?”
南宫弦下意识往一旁让了让,与她隔了一段距离,才道:“表妹在京城逗留多日,应是想念兄长双亲,念及思乡之苦,我已让人备好马车,明日送表妹启程回通州。”
“表哥此话何意?”顾念生一愣,“念念来京城不过半月,并不十分想家,还想多陪伴表哥和姑母一些时日。”
“明人不说暗话,表妹应该懂我的意思。”南宫弦道,“你挑唆张嬷嬷陷害汐儿,只此一条,我就留你不得。”
“表哥你在说什么呀,念念听不明白。”顾念生上前去扯南宫弦的衣袖,被他一把甩开,感觉受了冷落,艳涟的双眼蒙着一层薄薄的水光,“念念做错了何事,惹得表哥非得赶我走,念念舍不得离开表哥和姑母……”
“别以为你做的隐秘就无人查到,我的那些影卫可不是吃闲饭的。”南宫弦背对着她,冷声道:“你买通查夜的下人,让他把随风和子栗私会的事捅到张嬷嬷那儿去,你还让人散播汐儿与荀染的谣言,欲借张嬷嬷的手诬陷汐儿的清白。还有,那个躲在假山后面的小厮,也是你收买的,你让他用一颗豆子击中汐儿腿部,试图让她打翻茶水,溅至母亲身上,从而让汐儿背上逆德的罪名。亏得母亲待你如亲生女儿般疼爱,你却为了一己之私,用她的安危来达到你不为人知的目的,母亲若是知晓她有这么一个好侄女,不知心里会作何感受。”
顾念生被他的话刺得心口一窒,愣愣朝后退了两步,左右摇着头,脸上写满委屈与不甘,口中絮絮念着:“不是的,不是的,念念没有做过这些,表哥你要相信我。”
说着她小跑过去,张开双臂死死抱住南宫弦的腰身,丰满圆润的绵软生涩又热情地蹭着他的后背,哭得梨花带雨:“表哥,念念喜欢你,念念从儿时第一次见到你时,就喜欢上你了,念念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嫁给表哥,哪怕做个卑微的侧室通房,只要能留在表哥身边,念念也毫无怨言,表哥你千万别赶我走……”
南宫弦用力拽开她的手,眼里除了厌恶便是冷漠,“我的心里从来就只有汐儿一人,现在是,以后也是。若是明日我与汐儿归宁回来,表妹还在府中,我不会再说任何赶你走的话,只是,诺大一个宣平侯府,日后别想安宁!”
说罢他便铁青着一张脸愤然离去。
顾念生面若死灰跌坐在地,心似被利刃豁开一道口子,顿时鲜血淋漓。她揪着衣裙,一口银牙几欲咬碎,恨声道:“夏浅汐,都是因为你,都是因为你,表哥才会如此对我。我顾念生今日所受之辱,他日定要让你百倍偿还。”
是夜,南宫弦由夏浅汐伺候着宽衣躺下。内室静悄悄的,夏浅汐正想着今晚是否圆房这事时,南宫弦侧身过来,只抱住她,在她耳边低语:“今日你心情不大好,早些歇息,明日要起早去看望岳父岳母。”
夏浅汐“嗯”了一声,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闭目睡去。
翌日,两人起床穿衣梳洗,到前院与南宫珏和顾氏一道用了早膳,告禀两句,便乘坐马车往东林街上的夏府赶去。
知道女儿今日归宁,夏立德与周氏一早站在大门口等着,没多大会儿,一辆镶金嵌银的锦缎马车远远驶来,夏立德目光一亮,指着那处道:“夫人,你看,女儿女婿来了。”
周氏揉揉眼,待马车走进些,数出马匹数目,欢喜地流下泪来。
马车在夏府门口停下,南宫弦先下了车,扶着夏浅汐下来,子栗子姝从后面的一辆马车里下来,吩咐府上下人去搬后面几辆马车里满载的厚礼。
见了父母,夏浅汐欢喜道:“爹,娘……”剩下的话梗在喉头,说不出来。
周氏也喜极而泣,拉着她的手紧紧攥着。
“女儿归宁是喜事,怎么在这里哭起来了,快进去吧。”夏立德向南宫弦行了一礼,招呼他们进了前厅。
南宫弦率先撂袍跪下,叩首道:“岳父岳母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夏浅汐也在他旁边跪下,“女儿归宁,跪请父母大安。”
夏立德与周氏忙屈身去扶他们,“快起来,快起来,你们一路过来辛苦了,快坐下歇息片刻。”
寒暄一阵,夏浅汐带着南宫弦在府里四处走走。除了招赘大会那次,南宫弦还是头一回光明正大地在夏府走动,便饶有兴致地随她逛了逛。
夏立德特意叫了天香阁的大厨过来,费心张罗了一大桌子美味佳肴,款待女儿女婿。
席间,夏立德高兴多喝了几杯,南宫弦陪着他喝酒谈天,尊敬有加。
周氏离席,带着夏浅汐去芷汐院说说体己话。周氏问道:“汐儿,你嫁过去这两三日,世子他对你好吗?侯爷和夫人有没有为难于你?”
夏浅汐笑道:“阿弦他待我很好,我在侯府过的也很好,娘你不用为我担心。”
周氏怕她报喜不报忧,努力端详她的神色,觉着她不像是在说谎,便安心些许。
外头阳光明媚,碧空如洗,坐在马车里的顾念生心里却是阴云密布,天塌地陷,好不伤心。
表哥为了那个下贱女人,居然拿整个宣平侯府来威胁她,逼她离开京城,果真从未把她放在心上。
心碎了,心冷了,帕子哭湿了一条又一条,莹儿在旁边小心伺候着,说着劝慰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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