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扫视着四人, 苏妁边抓了抓身旁的荆棘乱枝,那荆棘上的倒刺儿顿时将她手扎破了多处。但眼下她自然已顾不得这点儿小伤,只撑着地慢慢站起, 看他们逼近至身边,她猛得将那枝子抽出去!
虽未伤到几个太监, 那荆棘枝子却不偏不倚的抽在了宫女脸上!顿时现出一道可怖血印子。
那宫女气急,捂着脸自己不敢再上前,却边后退着边口中大声嚷嚷:“快抓住她!她就是谋害龙裔之人!”
那三个太监再次围逼上来, 且他们将手臂打成“十”字架在脸前,苏妁知道手里的这点儿荆棘枝子已起不了什么作用,便干脆扔掉去掏身上的令牌。
那令牌是谢正卿给她的, 准她在紫禁城内自由行走。事到如今苏妁也猜了个大概,想来是那个怡贵人腹中怀有龙子,而她那日将怡贵人推下水,便被扣上了个谋害龙裔的罪名。而皇极殿的令牌虽不是免死金牌,却也在这紫禁城里有着特殊的意义,皇极殿的人不论犯了何错,只有皇极殿可以处置。
可苏妁的手刚摸出令牌,就被横空飞来的一脚给踢飞了!那太监随即喝道:“又想使什么花招儿!”
这一脚不仅将令牌踢得不见了踪影,就连苏妁本人也被这力道冲的再次摔在地上!自知脱身无望,她便转头抱上一棵桂子树,满是鲜血的手在上面草草划拉了几下。
接着,苏妁便觉后颈遭遇一记重击,既而眼前一黑,意识随之渐渐散了……
……
不知过了多久,苏妁只觉一阵冰凉浇头袭来!激得她打了个寒颤,人也跟着清醒过来。
她睁开眼,视野却不怎么清明。明明记得闭眼时还是大白天,阳光正盛,可眼下这间屋子里却是阴暗的不见天日。
再仔细看看,苏妁这才发现自己被绑着手脚扔在一只极大的浴桶中,两边的太监不停的将一盆盆凉水浇进浴桶里,时不时还故意将水浇灌到她的头上。
“你们……你们这是要做什么?”一股子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看这场面苏妁便知自己此次在劫难逃!
一个宫女搀扶着怡贵人走过来,怡贵人手里拿着丝帕轻掩唇边的笑意,却不答什么。倒是扶她的那个宫女,也就是上回打过苏妁一耳光的翠蓉,抢着开了口。
“自然是要帮你凉快凉快,好报答你上回将我们怡贵人……噢不,是怡嫔娘娘推下水的恩情喽。”
怡嫔那被丝帕遮着的唇边笑意更胜先前。拜这丫头所赐,皇上一连几日找不着原凶,便只好先抬了位份安抚于她。而如今,她非但得了怡嫔头衔,还将这死丫头找到了,可谓一矢双穿。
“可上回并不是有意的……”甫一开口,苏妁便见怡嫔和翠蓉大笑,那眼神中分明带着不屑的嘲谑。她知道眼下再狡辩已无甚意义,后宫里的这些女人,哪个不是唱戏的行家?
苏妁被捆着蜷缩在浴桶里,水已至腰间,怕是不需多会儿就能将她整个淹没。她心中再三权衡着报不报家门,可想来想去,还是决定不报真身。
爹爹只是个五品官员,且如今还身负重罪,苏家小姐的身份非但不能成为她的保命符,反而还会让宫里人人知道苏家女儿留在了谢首辅身边为质。皇极殿的下人懂得对此事守口如瓶,可别宫的人就不一定了,传扬出去苏家的脸面怕是要让她丢尽了!
如今虽已无令牌证身,但她还是决定先以皇极殿宫婢的身份为自己说项。
“怡嫔娘娘……其实……其实奴婢是皇极殿的人。纵使奴婢之前多有得罪……但您私下处置了奴婢……怕是不合规矩!”在一盆盆凉水的不断洗礼下,苏妁艰难的将话说完。
果不其然,怡嫔的那副得意笑颜顿时僵住,声音也带着几分轻颤:“你刚刚说,你是皇极殿的人?”
“是!”苏妁笃定应道。
怡嫔脸色难堪的朝着那两个倒水的太监摆了摆手:“先等等。”
那两个太监停下了手里的动作,苏妁大喘几口,看着已至胸口的水位,庆幸总算暂时脱离了危险。
接着怡嫔便蹙了蹙眉,谨慎询道:“你如何证明?”
“娘娘,他们将奴婢绑来时遗失了皇极殿的令牌,奴婢身上已无可证明身份之物。但是娘娘只需将奴婢送回皇极殿去问,便可知奴婢所言非假!”苏妁恳切道。
闻言后,怡嫔与身旁的翠蓉对了一眼,两人眼中皆是半信不信的神态。翠蓉便问道:“既然你说自己是皇极殿的宫婢,那你说说皇极殿内司膳的是谁,司设的是谁,司珍的是谁,司制的又是谁?”
苏妁脸上怔然,这些她自然是不知道的,但她很快还是答道:“奴婢认得皇极殿内司礼监掌印太监宋吉公公!”
“呵呵,”翠蓉干笑了两声,嘲讽道:“宋公公?这紫禁城里怕是没不认得他的,你倒不如干脆说还认得当朝首辅!”
接着翠蓉转身给怡嫔笃定道:“娘娘,这贱婢又是口出妄言呢!她根本不是皇极殿的人。”
怡嫔的一双媚眼中,立马又复了先前睥睨杂草般的凛冽眸光,既而发狠道:“给本宫继续倒!”
先前停手和那俩太监赶忙又舀起凉水来,继续朝着苏妁的头上浇灌!
***
在亭子里小憩醒来的平竹,抬头见日已当午,却还不见苏姑娘回来,顿时心生忐忑。她睡了少说也有一个时辰,这紫熙苑怕是逛两遍也用不了这么久!
平竹起身往园子深入寻去,边走边大声唤着“苏姑娘”,奈何找到园子尽头,也未寻到半个人影儿。
午阳正盛,平竹以一只手遮着头顶,满脸焦灼的四下环顾。这时,草丛中的某样东西泛着粲焕金光,险些将她的眼睛晃瞎!
平竹赶忙跑上前去查看,竟是一枚金灿灿的令牌!而且这令牌她认得,就是首辅大人给苏姑娘的那一枚!
那令牌的边角处有斑斑血迹,平竹旋即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慌慌往回跑,边跑嘴里还继续大声唤着“苏姑娘”。只是一直跑到当初进园子的栅栏门处,仍是未寻到苏妁。
平竹自知事态严重不敢耽搁,径自跑回皇极殿向宋公公如实禀报。
宋吉听闻后皱着眉思量了片刻,首辅大人如今不在殿内,可他明白此事的迫切,若是耽搁了闹出乱子,想是事后谁也落不得好!当即便召来下人,逐批吩咐道:“首辅大人这会儿八成还在御书房,你,快去通报!”
“你几个跟着平竹去紫熙苑接着找!找仔细喽,一棵树下也没漏过~”
“你两个,跟着杂家去趟钟粹宫。紫熙苑离着钟粹宫最近,兴许苏姑娘走迷了路,被人瞧见也不一定。”
分好工后,宋吉便带着两个小太监急匆匆的出了皇极殿。
***
“唔——”苏妁被两个太监揪着头发,将脸从水中扯起。就在方才,她被她们按进水里呛了好几口,险些就要彻底断了这口气儿。
显然她们并不想让她真的死,而是想要一次次的揉磨她,熬煎她!
她吐出几口水后,张嘴大口的喘息着,神智已有些许恍惚。
“哈哈哈哈~”怡嫔娘娘笑的极尽开怀,似是享受极了眼前这出好戏。
“贱婢!那日你将本宫推下水时,可想到会有今日?那日你让本宫呛了多少口水,今日就要百倍千倍的偿还!在偿还完这些前,你这条贱命还得留着……哈哈哈哈~”
仔细搀扶着怡嫔的翠蓉,见娘娘看的高兴,便再度发号施令:“再按下去!”
那两个小太监接了指令又按着苏妁的头进入水中,苏妁在水下不住的挣扎,可也拗不过两个男人的力量。
正在这时,常伴怡嫔身侧的另一名宫女急急跑来,脸色煞白的跪下行礼。
“出何事了?”怡嫔见她这副慌乱样子,不免奇道。
“娘娘!”那宫女急急起礼后,上前附耳言语了几句,接着便见怡嫔脸色难堪的扶着她和翠蓉的手往门外走去。
见娘娘和翠蓉都走了,那两小太监便松开了手,容苏妁浮上水面喘息几口。
这厢怡嫔出了暗室,让翠蓉帮自己整了整衣裳和发髻,这才仪态端庄的进了正堂。
“宋公公。”怡嫔嘴边虽挂着抹欢迎的浅笑,但心中却在彷徨,宋吉怎会突然造访她的钟粹宫?难不成方才那个贱婢说的竟是真的……
第七二章
宋吉只朝怡嫔微微颔首, 怡嫔便招呼他就坐,并着人奉了好茶款待。
在这紫禁城里明面儿上一个是主, 一个是奴,但偏偏皇极殿又是这紫禁城里的一个变数。谢首辅党坚势盛, 照拂着皇极殿内的一众下人也都高人一筹。
怡嫔自是想用心招待, 可宋公公眼下哪有功夫寒暄磨蹭, 一落坐便直切正题:“怡嫔娘娘, 杂家今日特来叨扰,是因着皇极殿有人在紫熙苑走失。而您这钟粹宫离紫熙苑最近,便想问问有无哪个下人见到过面生的姑娘。”
刚端到手里的茶杯抖了抖,怡嫔遂又将其放下。心中忐忑, 面上却是从容的朝翠蓉吩咐道:“你去将宫里所有人叫进来,供宋公公问话。”
说罢, 怡嫔还挑了下左侧的眉眼。宋吉在她右手边儿,翠蓉在左手边儿,是以这个微妙的动作也仅翠蓉看进了眼里。
“是, 娘娘。”翠蓉福身后退下。她自然明白娘娘这是有心瞒下那贱婢的事,便给下面的人吩咐下去, 谁也不许乱说。
怡嫔则趁翠蓉去叫人的空档,边邀宋公公喝着茶,边漫不经心问道:“不知这位能让宋公公特意跑一趟的宫人, 在皇极殿内是何职务?”
她原想着那贱婢顶多就是宋吉手底下用惯了的旧人,却不料宋吉答道:“是首辅大人非常重要的一位客人。”
闻听后,怡嫔再次陷入心慌意乱, 思量着能让谢首辅请去皇极殿做客的,怕是来头不小!只是想这些时,她脸上还是那副早已如面具般不动声色的淡然。
很快翠蓉便带着十来个宫女和四个太监回来,自己也混入他们之中站为三排,行了礼后便垂首恭立着等宋公公问话。
“你们今日可有见过一位十五六的姑娘,穿着一身儿水蓝色满绣海棠花儿的云缎衣,长的是极其……标志。”其实宋吉原本觉得‘妩媚’更贴切,但想了想这终究不是个雅词儿。
他扫了眼,见众人纷纷摇头,没有一个人见过。
“行了,那你们之后也留意着些,若是万一碰上了,立马来皇极殿报信儿,有重赏~”见此处已无价值,宋吉只得抓紧再想别法。
怡嫔娘娘在翠蓉的搀扶下亲自将宋吉送至门口,然后遣散了宫人们,往暗房走去。
路上她不放心的问翠蓉:“叮嘱他们管好嘴了吗?”
翠蓉信誓旦旦道:“娘娘放心!奴婢业已放过狠话了,谁敢对外提那个贱婢一句,立马割了舌头!何况咱们宫里的人都是有”
听了这话,怡嫔悬着的心落下了小半,只是脸上也不再强掩下恐慌作戏。翠蓉看着,也不免多嘴问了句:“娘娘,她既然真是皇极殿的人,为何您不干脆将她放了?”
这时二人已走到暗房门外,怡嫔伸手将门推开个缝儿,看着躺在水桶里气息奄奄的姑娘,反问道:“折腾的还剩下半条命了,此时送回去,那不是自找麻烦吗?”
翠蓉旋即领会。宫里谁不知皇极殿的人不能轻易开罪,便是在外犯了事也不能擅自惩罚,故而若是此时将那贱婢送回,非但讨不了人情,反而还会结下梁子。
“娘娘,那要如何处置她?”翠蓉蹙眉发愁,如今放也是祸,留也是祸。
却见怡嫔嘴角勾起个诡诈的笑容,配之眸中狠厉,令人望而畏葸。
“这世上,只有一种人不会开口告状。”
翠蓉错讹了一瞬,颤颤巍巍道:“娘娘是打算……杀她灭口?”
这些年翠蓉跟着怡嫔虽也没干什么好事,间接死于她们手下的人也不是没有,但如这般直白的动手去杀,尚属头回。
听到翠蓉话里带的畏惧,怡嫔似有不悦,转头斜她一眼,诘斥道:“我们今日不杀她,她转过头来就要给我们添麻烦!”
“是是是!奴婢知道了,娘娘息怒。”翠蓉连忙认错,想想方才那贱婢水刑之时,皆是她在发号施令,上回打那贱婢耳光的也是她!若真让那贱婢跑回皇极殿告状,怕是最倒霉的就是她了!
毕竟怡嫔怀着皇子,又抬了位份,没人敢将一位主子怎么样,那么最终拿去给皇极殿平复怒气的,八成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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