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阳,你去昭王府把顾姑娘给我请过来。”沈婳吩咐道。
虽然京中的名医多,但是到底都是男的,听闻顾悔之前给苏澈医过伤,应该也是不差的,而且她也是女子,应该更熟悉一些。
“是。”
沈婳一边走,一边问木怜:“木怜,你慢点说,把话说清楚了,怎么回事?”
“是,是水怜,她昨夜与大少爷……”木怜咬了咬唇难以启齿,“今早被少夫人发现了,少夫人这才动了胎气的。”
停顿的地方太过敏感,沈婳一猜也能猜到是发生了什么。
“水怜?”沈婳脸色也难看起来。
水怜是一直跟在沈子轩身边伺候的老人了,从沈婳穿越来之前便在他身边了,之前沈婳也察觉到水怜对沈子轩的情谊,但看沈子轩对顾依依的态度,又爱又敬,恨不得把人捧在手里心的捧着,原本以为水怜一番心意错付了,没想到却在顾依依要生产之前出了这种事。
沈婳进了碎心斋后,便看到水怜跪在地上哭个不停,抽噎着看起来像是受尽了欺负惹人怜爱的样子。
她见到沈婳来了,哭着说:“四小姐,奴婢不是故意的,奴婢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做出这样的事的,奴婢只是……奴婢只是……”
“我不管你只是什么,如今大嫂在生产关头,本来就是心情不好郁郁寡欢的时候,你不想着尽心服侍,居然还做出这样的事?”
水怜哭哭啼啼地说不出话来。
“慧心,大嫂怎么样了!”沈婳厉声训斥地时候看到金氏身边的慧心,立马着急地上去问道,“大夫可有来了?”
“四小姐,少夫人的胎没有大碍,只是人的精神有点不好。”慧心愁眉不展,“大夫还没来呢。”
“我先进去看看大嫂。”沈婳点了点头。
里屋服侍的人一大堆,顾依依躺在床上,面容憔悴,眉宇哀愁。
“大嫂。”沈婳拧着眉坐到床边。
顾依依瞧见了她眼泪掉的更厉害,泣不成声,“嘉嘉。”
“大嫂,你别哭。”沈婳一边给顾依依擦眼泪一边在心里直骂沈子轩。
沈婳也知道像沈子轩这样的人,成亲这么多年才有一个妻子已经算是少见的了,哪怕纳个妾也没什么,可是她就是生气。
“我知道他这么多年只有我一个人,已是待我极好了。”顾依依的眼泪止不住地落下来,“可是我还是忍不住的想要更多,我虽熟读三从四德,可天底下有哪个女子会希望自己的夫君纳妾呢?”
沈婳抿着唇,情绪也低落起来。
“我这肚子也不争气,这么多年了也只有这么一个,夫君之前一直没有纳妾也算是给足了我宠爱了。”
“大嫂,你先别难怪,对肚子里的孩子不好。”沈婳安抚道。
一直听说孕中女子会多思多想,情绪难以控制,今天一看倒确实是这样了。
沈婳给顾依依的脉搏处放了方手帕,随后大夫搭了脉,沈婳给木怜使了眼色,让她来扶着顾依依,自己跟着大夫走了出来。
“大夫,我大嫂怎么样了。”
“沈小姐,少夫人的胎相看起来尚可,人也只是稍微虚弱了些,喝些汤药便会好的。”
“真的?”
在大夫的再三确认之下,沈婳才给了银子放他出府。
邵阳没一会也带了顾悔来,她还是一袭白衣,飘飘欲仙的样子。
顾依依看到她时,也有点发愣,“你是……?”
这张脸,似乎在她记忆里出现过。
“顾悔。”顾悔朝着她点了点头,然后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给顾依依诊了脉。
诊完脉后,顾悔将顾依依的手放进被子里,跟着沈婳走了出去。
“我大嫂怎么样了?”
“你问胎相还是人?”顾悔问道。
“当然是人了!”
这不是废话吗?人若是没事还能生的啊。
顾悔嘴角勾起一抹清浅的笑,“你倒是与他们都不同。”顾悔解释道,“我在南方时给无数孕妇诊过脉,那些人无一例外都是先问胎再问人,哪怕是一些母亲也不例外。”
“我……”沈婳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突然也有点庆幸,哪怕快十年过去了,她也还没有被子嗣大过天这种古旧的思想同化。
“你大嫂没什么事,我看了你请的大夫给的药方,也都是良性的,对胎儿与孕妇都没有什么……”顾悔说道一半,突然一阵恶心,走到屏风边剧烈地呕吐了起来。
这样的事情在意料之外,沈婳一惊,“顾姐姐,你……”
这昭王也太渣了吧?
居然让别人一个姑娘家未婚先孕?
这种事放在现代都有人嘲个不停,更别说规矩礼教大过天的封建社会了。
顾悔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从震惊、意外、惊讶到悲哀、痛苦,眼里含着泪光,她自嘲地道,“我娘千叮咛万嘱咐让我不要做第二个她,可是我还是……”
“顾姐姐,你没事吧?”沈婳走到一旁扶住她。
顾悔收起脸上的表情,擦了擦嘴角,“还请沈小姐不要将刚才看见的事情告诉昭王。”
“你准备怎么做?”
顾悔将视线落在自己腰下,哪里平摊一片,她上手摸了摸,语气有些遗憾,“他本就是不应该在这个世界中降生的,也希望他能早登极乐吧。”
“顾姐姐!”沈婳劝不了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劝。
沈婳有时候都在想,顾悔这么想得开的女子,是不是也是穿越来了。毕竟在古代,应该没有那个女子是会想着要主动打掉他们的孩子的。
“沈小姐你也别劝我了。”顾悔摇了摇头,“顾悔,顾悔,你就知道我娘当初有多后悔了。”
顾悔从小看着妻妾成群的父亲,以及独自垂泪的母亲,都在恨,恨母亲为什么要生下她,又恨父亲为什么不爱母亲还要将她从京城中带出来。
顾氏的悔,顾氏的怨都变成了顾悔骨血里的一部分,让她时时刻刻都在提醒着自己,不要走上母亲的老路。
顾悔已经忘记了她原本应该叫什么,她自从懂事开始,母亲就这么叫她,偶尔父亲心情好了来一次见到顾氏这么喊她,更加生气,动辄打骂,不过那时母亲还有姿色,父亲还会强迫母亲,后来母亲年龄大了,容颜老去,父亲便再也没来过。
顾悔也就是那个时候从父亲的府里偷跑出来的,反正他妾多孩子多,少了那么一个本来就不惹眼的也并不会有人发现。
她一直记着母亲临终前的告诫,却遇见了此生的冤家。
“沈小姐,还愿意再帮我一个忙吗?”顾悔垂着的眼里闪着不明的光。
“顾姐姐你说,我能做的,一定帮你。”
“若是可以,帮我逃跑吧。”顾悔笑得有点可怜,“不过如今大概是不行的,昭王的人都跟在我身边,我若是轻举妄动他们一定会有所动作。”
沈婳点了点头。
“待到时机成熟,我再与你细说,今日便不继续打扰了。”顾悔行了礼。
“邵阳,你帮我把顾姐姐送回去吧。”沈婳吩咐道。
沈婳又进了里屋看一眼,顾依依已经在难过中睡着了。她叹了口气,也出了碎心斋。
木怜表情纠结地走了过来,“小姐,大少爷下朝回来了。”
沈婳点了点头,心里还是膈应地厉害。
“大哥。”
“依依怎么样了?”沈子轩关切道。
“大夫说没事。”
“那就好。”沈子轩松了口气,“依依身体不好,若真是因为那等子事没了孩子,以后说不定也难在有孕了。”
沈婳不可置信地望向沈子轩,“大哥?”
她几乎不敢相信这种话是从沈子轩嘴里说出来的。
“嘉嘉,你还小。”沈子轩看沈婳瞪大了眼睛,叹了口气。
沈婳抿着唇,不再说话。
她知道她的想法说服不了沈子轩,沈子轩的思想也让她觉得辣眼睛,便干脆不去交流了。
那日之后,沈婳好几天都没理过沈子轩,只是每日依旧去瞧瞧顾依依,然后便回账房继续看账。
这日,邵阳刚带来苏澈派人送来的小玩意,沈婳也一扫前几日的郁闷,喜滋滋地端着面前的茶杯喝茶。
“小姐,水怜有喜了。”木怜补充道,“说是已有两个月的身孕了。”
“砰”的一声,茶杯崩裂在地,碎成一片片,茶水也溅了满地。
☆、第30章 第三十章
从沈子轩的偏屋里出来,沈婳垂着眸,“先别告诉大嫂,一切以她身体为重。”
跟在身后的邵阳和木怜应了声。
如今暑气已去,原本热闹的小园子也变得萧条破败起来,沈婳踩在脆黄的树叶上,带起一地的“沙沙”声。
没出一月,水怜以侍妾的身份正式入了沈子轩的院子。
金氏的身子在放下家事后渐渐好了起来,在顾依依生产之前,她拉上沈婳一起去金台寺还愿。
金台寺的香火依旧旺盛,沈婳陪着金氏上了两炷香就出了门,准备出去转转,金氏瞧着她进来心情不好,也由着她去了。
“哎,又要冬天了。”沈婳感慨道。
“小姐,如今天气渐冷,您可不能再继续不吃饭了。”木怜在身后劝道。
沈婳望着远处的枯林,“我心里憋得厉害。”
顾依依也好,顾悔也好,都算的上是受这个时代压迫的典型了,她虽然没经历过那些,但感同身受这个词有的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金台寺后有座小山,不是很高,却树木丛生,林木茂密。沈婳出了门后便瞧见了,问了寺里的僧人才知道后山上风景还不错,便带着木怜和邵阳爬了上去。
半山腰的地方很宽阔,远远地贴着山的地方还有一户人家,不过此时门户紧缩,沈婳倒有些好奇了。
“沈小姐?”那人逆着光从山上下来,见自己家门口站了个人,不觉有些好笑。
沈婳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晋、晋王?”
苏浠眉眼干净,皮肤有些偏白,他不如往日穿着丝绸华服,而是一身素衣麻布,身后还背了一个背篓。
先皇后所出的嫡长子苏浠在早年便被封了王位,与沈婳关系也算得上不错。
沈婳与苏浠的来往在各皇子中算多的了,先皇后与她母亲金氏一母同胞,若是在寻常家,她也应该唤苏浠一声表哥才对。
不过自从秋狝后,沈婳遇上他也会有些尴尬,毕竟立场不同后,很多心境都会发生变化。
金家在先皇后去世后便渐渐没落,全凭着顺靖帝的旧情撑到如今,虽然一直苦苦支撑着苏浠,却依旧是徒劳,被窦家后来者居上。
先皇后在生他时便身子不适,于是连带着苏浠也是从母胎里带出来的病弱,不过倒是比后天得了病的苏渂看上去要健康些。
“若是在平常人家里,沈小姐还得唤我声表哥,如今更是亲上加亲了。”苏浠笑着走到门边开了门。
沈婳有些意外,“晋王住在这里吗?”
她四下张望了下,苏浠似乎也并没有带侍卫出门。
“沈小姐要进来吗?”苏浠开了窗。
沈婳这才注意到屋内的样子,左手边是灶台,右手边是床炕,入门便是吃饭的桌椅,走个三两步便能将这里走个遍。
沈婳犹豫了一会,还是独自进了门,让木怜在外头守着,毕竟这屋里小,站那么多人估计是要走不动路了。
“晋王怎么住这在这里?”沈婳往旁边站了站,生怕挡了苏浠的路。
“过半个月便是我母后的祭日,我便让大师把这山间的小屋清了出来,供我抄录佛经,等到那日烧给母亲以表心意。”苏浠将圆桌上的书本收了起来,堆在床边小小的架子上。
“晋王辛苦了。”
苏浠叹了口气,“不辛苦,哪怕全天下的人都记不得了,我作为儿子的,也该记得的。”
“而且,我听母后说过,她与父皇初见便是在金台寺,那时候父皇还是五皇子时陪着先去的太后来此处上香,突逢大雨,被困在了寺里,便遇上了当时也恰好来还愿的母后。”苏浠的声音娓娓道来,“可惜,母后身体一直不好,生下我后便故去了。”
“晋王殿下,我曾经听人说过‘昨日之日不可追’。”
“我知道。”苏浠有点无奈,“可是有些事并不如理论上来得那么简单,表妹还小,自是不懂得。”
沈婳被苏浠的称呼楞了一下,他之前还从来没有喊过她“表妹”。
“表妹要留下用午膳吗?刚从后山采得新鲜的荠菜。”苏浠走到灶台便问。
“晋王……”
“如今我穿素衣吃野菜与寻常人无样,表妹也唤我一声‘表哥’吧。”苏浠打断沈婳的话,朝着她摇了摇头。
“……表哥。”沈婳迟疑了一会喊道。
想到后来他不太好的结局,沈婳也有些感叹,如今他沉心于佛经与农事到底有几分真假?
“表哥。”沈婳看着苏浠静静切菜的样子,有点动了恻隐之心,“……表哥,希望你可以一直保持这种心境,与种田为乐倒也是不错的主意。”
她没有那个资格直接让苏浠别再参与夺嫡,她也做不到,只希望这样的只言片语能够打动他,虽然机会渺茫。
“表妹说的是。”苏浠低着头笑了笑。
“表哥也是最近学会做菜的吗?”沈婳看着苏浠熟练的动作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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