旭凤这才松了口气,从怀中掏出一封信来笑道:“你瞧这是什么?”
邝露一想他之前的问话,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可是兄长给你的回信?”
“聪明。”旭凤见她一猜就中,也不卖关子,道:“兄长说只要你愿意,他亦不会反对。如今就等真人从西天回来,你我之事便再无阻碍。”
邝露无奈道:“你这豁达的性子究竟像了谁?既不像天帝,也不像天后。”
旭凤自嘲一笑,道:“像他们有何好的,不过是终日机宜谋权,明争暗斗。我既不愿坐那帝位,也不盼名扬六界,不过是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宁愿与心悦之人过些平静自在的日子,也好过被束在这天宫朝堂之上。”
邝露听他这番言语,才知道他并非什么都不懂,乃是历得太多、看得太透,才会真正放下。
“你这心态,倒有几分日出不追、日落不悔的出尘感。”邝露夸他道:“常听人说,唯有放下,方得自在,看来这天界虽大,也就你最透彻了。”
“我虽日出不追,然错过了邝露你,却是要悔恨一生的。”旭凤笑道:“等太巳真人回来,我便去求他应允这门亲事。”
邝露也笑了起来,道:“你便先去求了再说吧!”
何况,就算太巳真人同意,最难的那关可是在天后那里。
她若不同意,天帝不下意旨,蓬澜公主也不能无召出嫁,否则此事传遍六界,岂不是要让人看蓬澜洲的笑话,辱了太巳仙府的名声。
“放心,我定能求得真人同意。”旭凤眼见着当值的时辰近了,起身时见她换了发式,常用的冰花缀珠玉冠已经取下,乌黑的发间却无一物,便问道:“我送你的寰谛凤翎呢?”
邝露从怀中取出,递给他道:“在这里。”
“虽然你随身带着它我很高兴,”旭凤拿过凤翎插.入她的发间,弯唇一笑,“但你若能天天戴在发上,我会更高兴。”
邝露摸了摸发间的凤翎,莞尔,“你既求我,我便允你。”
“小顽皮。”旭凤亲呢地点了一下她的鼻尖,低声道:“我走了。”
“恩。”邝露点头,目送一脸神采飞扬的旭凤离开。
邝露自日前从璇玑宫回来后,润玉隔三差五便遣魇兽叼着些东西送来,一粒棋子、一只玉杯、一瓶玉灵膏,有时甚至是他的星云册……
邝露看着渐渐摆满了小桌的东西,心中狐疑。
怪不得别人常说夜神一职虽位高权重,但也清贫。果不其然,看看夜神殿下送来的都是什么?
邝露拿起那两颗晶莹剔透的黑白棋子,摇头。
送棋难道不该是送一整套吗?哪有送人两颗的?
真是匪夷所思。
邝露虽不解,却也不拒润玉所赠之物。
只因头两次她拒绝了之后,魇兽便干脆留在了缈玉仙宫不走,终日拿它那双大眼睛扑闪扑闪地看着她,眼神既可爱又可怜,看得邝露一阵心软,只好尽都收下。
此后魇兽再来,邝露便伸手指着一旁的小桌子道:“自己过去放那里吧!”
次数一多,魇兽也不要邝露再招呼,叼了东西进门就往桌边跑。
这日到了时辰还不见魇兽来,邝露担心它一灵兽半路出点状况不好与璇玑宫交代,便出了宫门去看。
走几步观望一下,不觉间越走越远,直到腾云梯附近,见前方站在一人,一袭蓝白相间的长袍将他身形勾勒得修长挺拔,玉树临风。
是夜神润玉。
邝露见惯了他身着白衣,却不想蓝衣也这般好看。
难怪他与旭凤常被众仙子们拿来私下争论,谁才是天界第一美男子,果然是师出有名的。
“露儿,”润玉一早便在此等候,知道邝露会来,笑着上前道:“今日日曜,会有流星降下,你可愿随我一同去星云门布星?”
“夜神殿下,”邝露向他屈膝行礼,“布星乃是殿下之职,邝露怎好一同前往,扰殿下当值。”
润玉扶起她道:“你我之间,不必这般客气。”看向她之时,目光却落在了她发间的寰谛凤翎上,不禁一怔。
“旭凤的寰谛凤翎,”润玉问道:“你戴上它了?”问这话时,他只觉嘴角发苦。
“恩。”邝露点头,并不觉有何不妥。
她既已允了旭凤的婚事,戴他送的凤翎也不奇怪。
“你还记得与旭凤的过往?”润玉又问。
“记得,”邝露笑笑,“前尘往事,历历在目。”
润玉忍不住双手握住她的肩头道:“你既还记得旭凤,为何却偏偏忘了润玉?难道是因为过去润玉也曾忘记,所以如今才要受这惩罚?还是天道无情,见不得润玉有所求?”
“殿下……”
邝露眼见着他眼底泛开凄苦之色,话语之间满了萧瑟,心微微一痛,仿佛被针尖轻刺了一下,忍不住推开他道:“殿下所言,邝露不知。”说完,转身就要走。
“露儿,”润玉拉住她道:“润玉今生所愿不多,只要你在身边,润玉可以不争不夺,无念无求。露儿,即便你忘记了也罢,前尘已过,你我可再重新开始。”
邝露转头看向他,目光之中带了些许怜悯,“殿下,已经迟了。”
润玉心一惊,一股不祥的预感滋生,竟有些逃避地不想再听她接下来的话。
“我已应允旭凤的婚事,”邝露轻声道:“只要他能说服天后,此事便也定了。”
润玉一震,握着她的手缓缓松开了也不自知,若隐若现的水光顷刻间自眸底泛开。
“殿下,前尘已过,旧事已消,殿下也莫再执着过往,以免自囚疾苦。”邝露见他面色已略有苍白,不忍再多说,只得道:“邝露言尽于此,望殿下珍重。”语尽,转身离去了。
润玉眼睁睁看着她远去,竟是一个回头也没有,不禁绝望地闭上了眼睛,身侧的手却紧握成拳。
自邝露失去记忆后,他便多方询问可有破解忘川水之法,也曾找黄岐仙官和太上老君求问,却都被告知古方早已遗失,天界恐无人得知。
他也曾再度乔装私下魔界打听,也是无果。
既是如此,他饮下的忘川水,又是如何破解的?
润玉强压下心中绝望的愤怒与悲怆,轻轻睁开眼睛,眸底深处有杀机一闪而过。
天道枉然,便是天意如此,他也要改天逆命,一破困局。
这数千年来他过得清寒,从来都是天帝天后给什么,他便接什么;他们不给的,他也从来不求。
他身为天帝长子,却过着身不由己的生活。
从前他谋算,只为不成为天帝手中的棋子;如今他谋算,却要夺权称帝,如此才能得偿所愿,护他所爱之人。
此生他可以将任何人事拱手相让,唯独露儿,绝不相让!
第33章 第 33 章
有消息传至天宫,说是魔界有异动,邺城王集结了大量的兵驻扎在忘川河附近,不知下一步将要如何。
天帝收到此消息,担心魔界会突然来犯,一面派人送信给常年驻扎在弱水河畔的垣霖,让他多加留意;一面让旭凤前往魔界查看,若果真有异动,天界也好早做防范。
旭凤收到天帝的意旨后,便即刻动身去了魔界。
同时润玉去到洛湘府向水神请罪退婚,水神勃然大怒,当下就要上九霄云殿请旨削润玉神籍,贬他下凡再历疾苦,却被锦觅拦了下来。
“这婚约本就是爹爹与天帝定下的,也未曾询问过女儿和润玉的意思。”锦觅拦在水神前面,认真道:“你们父辈的想法就这样加在我们做儿女的身上,也不许我们有个反驳吗?”
水神道:“觅儿,即便如此,这婚约也不该说退就退。如此一来,你女儿家的颜面要往何处搁?”
“是女儿的颜面重要?还是一生幸福重要?”锦觅反问,见水神一愣,便又道:“女儿才刚认回爹爹和临秀姨,还想多陪陪两位长辈,不想这么早嫁人。”
“觅儿!”水神不悦,尽管觉得锦觅之言有几分道理,却仍不愿如此草率退婚。
“再说了,成亲是一辈子的大事,尤其神仙岁月漫长,若不找个两情相悦的在一起,这长长久久的对着一张不喜欢的脸,岂不是很惨?”锦觅理所当然道:“女儿如今才四千岁,又刚识得自己真身,爹爹就不希望女儿觅一位自己心悦之人吗?”
说着,看向以大礼跪在殿中的润玉,道:“夜神殿下好是好,可与女儿没这姻缘,也强求不得。爹爹与天帝定下的这婚约,女儿与润玉已经履行了,也尝试了,可就是没感觉,爹爹若执意要女儿嫁过去,以后千千万万的日子,女儿还不得常常闷着跑回洛湘府呀?”
一席话下来,水神给她说的消了气,反倒有些哭笑不得。
“依你的意思,是同意退婚了?”水神问她:“你就不怕此事传出去,引为笑柄?”
“何人笑我?”锦觅不解,“爹爹是天界水神,临秀姨是风神,纵然要笑,他们也不敢当面笑的。何况,我与润玉已经商量好了,由爹爹你出面退婚,如此一来,被笑的就是夜神殿下,而不是女儿了。”
“你呀,你们都把这事商量好了,还有我做主的余地吗?”水神无奈,点了点她的额头,宠溺道:“既然觅儿不愿意,爹也不愿勉强。”
扭头看向仍跪在原地的润玉,道:“夜神殿下请起。”
润玉起身,朝水神再度弯腰行大礼,“此事乃是润玉之过,却要水神仙上和锦觅仙子为润玉劳心,润玉惭愧。”
“没事没事,”锦觅抢在水神之先笑眯眯地开口,“做不了情人还是可以做朋友的嘛,这世上感情诸多,又不是只有爱情一种,对吧爹爹?”
水神哪里不知锦觅心思,见她虽与润玉退了婚,却仍想着他们共谋之事,言语之间含尽劝慰,当下心中感慨万千。
数千年前他错过了梓芬,本以为这一生就这样了。
却不想梓芬为他生下了孩子,如今长大成人,心思还这般聪慧良善,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觅儿说她才认回爹爹,不想那么早嫁,他又何尝舍得才刚认回的女儿?
他喜她所喜之人,厌她所厌之事。既然女儿说不嫁,便不嫁了吧!
这掌上明珠,就该宠着疼着,不让她受一丝半点的束缚和委屈。
这般想后,水神便也不觉退婚一事有多让人不快。
“此事是觅儿的意思,我这做爹的也不愿强迫于她。”水神对润玉道:“只是觅儿刚上天界,根基未稳,少不得由洛湘府提出退婚,让殿下担此骂名了。”
“是。”润玉忙道:“润玉本该如此,并不推责。”
润玉的态度还是让水神很满意的,他点了点头,已经开始思考什么时候去向天帝提出退婚比较合适。
天帝要借着婚约缓和皇族与洛湘府千万年来的宿怨,如何请旨退婚又不驳了天帝的初衷才是最关键的。
事实上,退婚一事比水神想的更为顺利。
当他私下求见天帝提出要退婚时,天帝只是详细询问了缘由,并再三确定润玉与锦觅并无情爱、不愿成亲后,就答应了婚事作罢。
过程快得直到水神走出了天帝的寝宫后,还觉得有些未能反应回神。
依天帝的性子,怎会答应得如此爽快?
水神心下狐疑。
等水神离开后,润玉从帘子后走了出来,向天帝行礼道:“多谢父帝成全。”
“本座为了你拒了水神这门亲事,”天帝看着他,话语里的暗示呼之欲出,“接下来该怎么做,想必你是知道的。”
“是,”润玉道:“儿臣不会让父帝失望的。”
天帝点了点头,这才稍感满意。
“等明日本座昭告天界后,你与这锦觅的婚事就正式作罢,”天帝又道:“如此一来,你与这邝露也便没了阻碍,你若真心喜悦她,便要尽快行动才是。”
“儿臣的确心悦邝露,”润玉正色道:“但眼下才刚退婚就去向她求亲,众仙家会如何想她?儿臣不愿邝露名声受损,所以会等到此事风头过去再向邝露表明心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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