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点头,“你所言有理。才刚退了洛湘府的婚事,便与蓬澜洲联姻,确实不妥。”
便是天后那里,也不好交代。
何况,以天后之眼力,怕是一眼就能看出这其中的缘故来。
天帝想了想,对润玉道:“如今天后已开始着手将鸟族部分势力转交给旭凤,鸟族晋升六界千年,却也未曾有所作为,该是时候降一降了。润玉,只要你能与旭凤相制衡,本座答应你,绝不阻你与邝露的亲事,还要升你二人品阶,划地万里赐给你们做封地。”
润玉被袖摆遮住的手指紧握成拳,面上却不动声色道:“请父帝放心,儿臣定竭尽全力,不负父帝所望。”
天帝这才满意,挥了挥手让他退下。
润玉走出天帝宫殿,回头看向仙云缭绕的宫门,眼底冰冷一片。
他是高高在上的天帝,却也是自己和旭凤的亲父。
他曾为了安抚天后,向她承诺,将来必会将帝位传于旭凤。
可扭头便屡次提醒自己,只要能与天后、旭凤相抗衡,他会不吝赏赐。
其实从头至尾,他根本就未曾想过要将帝位传给自己和旭凤中的任何一人,他醉心权谋又极富野心,以厚益诱自己与天后博弈,却不过是一场君臣的利用而已。
如今天后势大,他便压制天后;将来等自己势大时,他便再寻他人来压制。
帝王之心……
润玉勾唇冷笑。
果然人间常说,天家无父子。
无论他对自己威逼还是利诱,这其中从未含过一丝父子亲情。
想到这里,不禁又觉好笑,忍不住嗤声道:“润玉啊润玉,你还期盼什么呢?这天宫冰寒,处处冷透人心。”
天帝对旭凤尚且如此,何况他这个庶出之子?
唯有邝露……
由始至终,只有一个邝露真心待他,爱他,等他,给他温暖驱寒去冰。
“露儿,”润玉轻声道:“我若不坐上那位置,你便是跟着我,也会随我一同受人辖制,不得自由。”
他怎么忍心,让心爱之人受此待遇?
扑哧君来见邝露时,她正坐在凤凰树下煮茶。
“本早就该来见你,”扑哧君在她对面坐下,挽了挽落下的一缕发丝道:“只是近来你这边总有事情发生,我又不好常常进出你这缈玉仙宫,此事便也就一再耽搁了。”
邝露取了一只晶莹剔透的茶盅放在他面前,替他倒入清茶,“这是雪山荷尖,你且尝一尝与洞庭湖的茶叶有何不同。”
扑哧君端起茶盅闻了闻,笑道:“总听别人夸你明颖聪慧,我本还有些怀疑,如今倒信了九分。”
邝露看着他,以眼神询问。
“还剩一分,”扑哧君饮了一口茶道:“得等你去完洞庭湖,我才能尽信。”
闻言,邝露展颜一笑,微风过处,缭绕起她的发丝轻悠飘动,那双溢着笑的眸子里闪动着点点星光,竟令人看一眼后不忍转目。
扑哧君只觉这一刻的邝露仿佛被光笼罩,潋滟夺目,引人心动。
“我虽只是散仙,但要出天宫,南天门必会留下我的出入记录。”邝露道:“洞庭湖一行势在必行,只是却不能出了南天门直奔湖畔。”想了想,道:“不日家父便会从西天回来,到时我会随他回蓬澜洲一趟。”
接下来的话,她不必细说扑哧君也已然明了。
“你说你这心,难道竟是琉璃水晶做的不成?”扑哧君惊叹,“怎能想得这般周全?”
“这点粗浅的思虑,倒是让扑哧君见笑了。”邝露不以为然。
她记得前世还是上元仙子时,跟随已经做了陛下的夜神殿下打理朝堂,事无巨细亲力亲为,也学了不少。
那时夜神刚登基不久,臣心不稳,她在暗中没少为其分忧解劳。
虽然如今回想起来,只觉那些前尘旧事既遥远又无感,但这些朝堂之上的暗潮汹涌,她并非不懂,只是不愿为之而已。
“好,此事也不急于一时,”扑哧君起身道:“那便等你回蓬澜洲后,再前往洞庭湖一叙。”
“等等,”邝露又道:“我还有一个要求。”
“什么?”扑哧君疑问。
“在此之前,”邝露放下杯子抬眸看向他,“洞庭湖一事你且不能向夜神殿下透露半分。”
第34章 第 34 章
与锦觅的退婚如愿达成,润玉总算高兴了一分。
拿着亲手书写的折子前往缈玉仙宫,正巧见邝露走出殿门,遂迎上前道:“露儿。”
“夜神殿下。”邝露微微一笑,“可是有事?”
“日前得了好东西,想着来送给你,”润玉将手中的金色瓶子和折子一起递给她道:“这是太上老君刚炼成的九转紫金丹,服一粒便可助你增长千年灵力。”
邝露直接看向那份折子,疑惑,“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润玉笑道。
邝露接过一看,只见上面用红墨书写着一首短诗:山一程水一程,一行相思一场痴;
星辰月银河雨,日夜东流无歇时。
邝露心下微动,看向他,以眼神询问。
“此诗字字句句出自润玉真心。”润玉回视着她,道:“露儿,你误饮了忘川水,忘记了与润玉的感情,可你我之间曾发生过的事,你总该还记得些许吧?润玉不求你能尽数想起,只盼你我能重新开始。”
“可此前我说过,我已答应了旭凤的婚事。”邝露阖上折子就要还给他。
“你既给了旭凤机会,为何不愿多给润玉机会?”润玉并不接折子,“你并非对我无情,只是忘记了而已。倘若有一天你回想起来,那时又该如何?”
邝露心知他所言有理,可她终归只有一个人一颗心,既然已经应允了旭凤,就不该再在两人之间徘徊,这样痛苦的就会是三个人。
“殿下厚爱邝露实不敢当,”邝露轻轻一笑,眼底却有着让润玉心惊的决绝,“往事既已消,就让这一切随风而逝吧!邝露不忍伤殿下,也不愿负旭凤,若邝露答应给殿下机会,便是三人一同痛苦。”
说着,将手中折子再次递了过去。
润玉见她言尽于此,知道此时再说已然无益,却也不责怪她,反而道:“露儿,我知你心思纯善……也罢,我本意也不愿见你痛苦。我会想办法让你记起这丢失的情感,到那时,该如何选你可再做决定。”
暂时的让步,不过是为了将来的更进一步。
润玉拉过她的手,将金瓶放入手心,“这些你便留着,莫要辜负我的一番好意。”说完,转身离去了。
邝露目送他远去后,才低头看向手中的金瓶,又重新打开那折子。
一行相思一场痴,日夜东流无歇时……
可惜,相思虽无歇,情深却有尽。
她苦苦执着时他视若无物,如今她对旧事已然无感,他却回头了。
既收下了润玉送来的九转紫金丹,邝露便也不浪费,太上老君亲自炼的丹药自然是好的,她可不会将之摆在架子上观看。
邝露在修炼之前每每服用一粒,增长灵力的同时能助仙术突飞猛进。
“果然是太上老君炼的好丹,”邝露走下坐榻时,只觉全身经脉都被洗了一遍般,整个人都通透了不少,“我那聚灵丹虽然也好,但比起这紫金丹来,总还是差了一些。”
太上老君虽擅长炼丹,却不常炼,便是偶尔炼一炼也不过是让仙童看着炉鼎,并不会事事亲为。
因而看丹药便能得知,这丹究竟是太上老君亲手所炼,还是他的仙童炼成。
九转紫金丹一粒虽只能涨千年灵力,然修炼时服用却能助灵力在全身快速流转,洗髓运气,能使仙术突飞猛进。
“这么珍贵的丹药,老君不会多炼……夜神殿下既送给了我,理当我也该回赠他些什么,”邝露走到桌前坐下,托腮自语:“有来有往,两不相欠才是正理。”
这丹药是好的,可送的人是润玉,她若直白白收下便没了下文,终究不好。
但左思右想,这渺玉仙宫似乎也没有什么能拿出来让夜神殿下格外青睐的。
“算了,”邝露无奈道:“还是等旭凤回来,让他处理好了。”
旭凤与夜神殿下素来兄弟感情甚笃,必然知道要回赠什么更好。
算算日子,旭凤去魔界也有数日了,不知道此行是否顺利。
此前太巳真人来信,说是过段时日就要从西天回来。
他已收到旭凤的去信,上面提到要向太巳仙府求娶蓬澜公主邝露一事,他说需得等他回来再做定夺。
但邝露知道,太巳真人素来疼爱她,最终还是会尊重她的决定。
这般一想下来,她与旭凤的事虽看似前途明朗,实则却是艰难至极。
莫说天帝还未表态,便是想要天后答应,也是极难的。
“公主,”吟霜进来,笑道:“秋千架已经做好了,您可要试试?”
“好呀!”邝露起身跟随吟霜走到院中,见能容得下两人并肩而坐的秋千就系在凤凰树下,邝露一见就很喜欢,遂站上去让吟霜帮忙推动。
秋千轻轻荡动起来。清风拂面,凤凰花的花瓣也随着秋千的摇曳而蹁跹落下,在她周围轻悠飞舞。
怪不得锦觅要让人在洛湘府做个秋千了,当真是有意思。
等秋千荡至最高处时,邝露甚至能越过外墙眺望向更远的地方。
九霄云殿的顶端遥遥映入眼帘,淡紫色的祥云在穹顶周围缭绕。原来从高处看是这般模样,从前她只是站在九霄云殿的下方仰望它,如今才知道,不同的角度也有不同的美。
“吟霜,再推用力一点!”邝露笑着回头喊道。
“公主,不能再高了,”吟霜眼见着秋千越飞越高,邝露站在秋千上整个人仿佛要腾空而去般,纱裙在风中肆意飞扬,吓得脸都白了,“已经最高了,公主您要小心呀!”
邝露从未有过这样的心境,每当秋千荡至最高点,她逆风而上时只觉自己就像一只小鸟一样,马上就要破空飞入云端,这一刻无论的心所体会的都是前所未有的开阔。
“我真的很喜欢这种感觉。”邝露笑着说。
这种不受宫墙束缚、仿佛要遨游天地的自由感,她真的非常喜欢。
风在脸庞呼呼来回,邝露握紧绳子一遍一遍地逆风往上,正在高兴之时,只觉脚下轻微一震,还未等反应回神,一边的绳子断开,整个人如同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公主!”吟霜吓得惊呼。
一道声影飞了过来将邝露一把抱住,将她稳稳接在怀中。
邝露抬头看去,来人正是从忘川河畔回来后便径直来了缈玉仙宫的旭凤。
只等到两人落了地,旭凤才摇头道:“你这是拿命在荡秋千吗?”
“便是你不在,我也不会受伤,”邝露站定后,笑道:“我虽打不动穷奇,至少也不会把自己摔着吧!照你这么说,神仙腾云驾雾可怎么办?不都得摔着了?”
“就属你道理最多。”旭凤说不过她,也不愿与她争执这些小事,自然是让着她了,便从袖中掏出一束花来递给她道:“送给你。”
“这是什么花?”邝露接了过来。
花朵红如夕阳,盛开的伞状花瓣之间有花柱从中伸出,随风轻轻摇动。
“这是彼岸花,又叫曼珠沙华。”旭凤道:“我在忘川河边采的,就怕它凋落得太早,所以用法术将它定在了刚采的那一刻。”
“多谢你的法术,”邝露笑道:“用来定花的时辰倒也很好。”
两人边说边走进殿内,邝露找了只透明的琉璃瓶将花插.进.去,捧着瓶子走到桌前坐下,“你回来就来这里?也不曾去见见天帝?”
“稍后便要去的,”旭凤道:“这不是急着过来将花送给你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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