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夏缇娜说话如此放肆,引得伙计和黄老头夫妇都看了过来。顾小楼和小白听见动静,也跑到大堂看,元元胆子小,躲在后院,偷偷露出两只眼睛。
霍初霄对她的话有着天生的防御力,根本不动摇,径直走到荣三鲤身边。
“她可不会被你给带坏。”
夏缇娜挑衅地抱着胳膊,细眉上挑,“你这么有自信?还是根本不在乎呢?我可听人说过,男人但凡爱上一个女人,就恨不得连指甲都替她剪,生怕她磕着碰着。只有心里没她,才会对她放心。”
霍初霄笑而不语。
夏缇娜踩着高跟鞋,摇曳生姿地往前走了两步,雪白的柔荑轻轻搭在他肩上,斜飞的眼神是致命的诱惑。
“你要是早就变心了,就别强迫自己,试问天底下有哪个男人不朝三暮四的呢?没必要为了所谓的面子,把自己活成个和尚。”
霍初霄笑意更深,推开她的手。
“你错了,我要得可不是面子。”
“哦?”
“我要得是她。”霍初霄握住荣三鲤的手,递到唇边吻了一下,黑眸透着无限深情和浓浓的爱意。
“有些人喜欢把爱挂在嘴边,但是我们不一样。在我们心中,对方早就是彼此的唯一。”
他不是第一次对荣三鲤说这种话了,却是第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以宣告主权的方式说出这几句话。
荣三鲤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应,而伙计与黄老头夫妇当即开始起哄。
“拜堂!拜堂!快点发喜糖!”
他们的话不仅落在荣三鲤耳中,也落在顾小楼和小白的耳朵里,小白欣喜道:“太好了,咱们真的要给督军当儿子了,还念什么书啊?以后跟着他带兵打战,当大官!”
顾小楼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么一天,可是亲耳听到却是完全不一样的感觉。
他眼前一阵阵发白,有些晕眩,对小白交待了句,独自回到房间。他在暖黄色的灯光底下坐了会儿,瞥见桌上的书本,就再次捧起书来看。
他们的感情他无法改变,只能努力让自己变强大,以后才有足够的底气做自己想做的事。
大堂里,夏缇娜玩味地看着二人,问荣三鲤,“你们真的要结婚?”
荣三鲤已经恢复正常思考,镇定自若地推开他的手,微笑道:“如今兵荒马乱的,这种事还是以后再说。”
她转过头,看向霍初霄,“你今晚来有什么事吗?”
霍初霄为她拨开挡在眼前的刘海,状若随意地说:“前两日你种下的月季,已经发芽了。”
荣三鲤点点头,“那就好,还望你悉心照料,不要半路夭折。”
“放心,你交待的事,我一定全力以赴。”
霍初霄说完问道:“愿意留我下来吃顿晚饭吗?”
荣三鲤面不改色,“我们已经吃完了,你要是不介意吃剩饭剩菜,是可以留下来吃的。”
霍初霄苦笑,“你真绝情,还好我只是问问。”
荣三鲤看着他帅气的脸,也觉得自己好像冷血了些,便给他一个台阶下。
“下次想吃的话,可以先让人过来打个招呼。”
“没问题,那我先走了。”
霍初霄揉了揉她的头发,对众人挥手告别。
伙计们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车内,车影又消失在街头,转身问荣三鲤,“老板,你究竟准备什么时候嫁给督军啊?我们都等不及了。”
荣三鲤故意没好气道:“那么想在他手底下做事?那好办啊,我跟他说一句,介绍你去当兵好了。”
当兵?那可是把脑袋挂在裤腰带上的活,有命赚钱未必有命花,哪里比得上在酒楼当杂役?
伙计连忙赔笑。
“哈哈,不了不了,我们也就是一说,别当真。”
荣三鲤没把他们的话放在心上,见夜里应该没有客人再来,就吩咐他们打烊收工,回家睡觉去,自己也往后面的院子走。
夏缇娜本是睡在二楼包厢的,今天却追到她的房间,关上门问:“你们刚才说得不是种花那么简单吧,是不是他出了什么事?”
女人对于自己心爱的人,总是会有一种异常敏锐的第六感。荣三鲤见周围无人,就不打算瞒她,如实说道:“我们准备今晚把他送走。”
“还真是这样……”
夏缇娜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喃喃地说了句,坐在椅子上。
盛如锦终于可以离开寒山寺,不再被囚禁,去外面一展抱负了,是件好事,她该为他开心才对。
可是想到对方没有带她走,反带了根本不爱的太太走,她就很难无动于衷。
荣三鲤看出她的失落,低声说:“你不必太过担心,我们会保护好你的安全。等他找到合适的机会,会来接你的。”
夏缇娜闷闷不乐地为自己倒了杯茶,一口饮尽后,吁出口气道:“无论如何,我先提前谢谢你们了。”
荣三鲤送她出门,看着她纤细窈窕的背影,想到她肚子里已经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顿时感到很神奇。
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情不自禁幻想起她和霍初霄的孩子以后会长什么模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猛地打了个哆嗦,连忙回房睡觉。
第二天,锦州再次掀起一场腥风血雨。
城门再一次被封锁,巡警开着警车满街跑,闯入每一户民居和每一个店铺,搜查可疑人选。
百姓们的生活彻底被打乱,不能上班不能做生意,全都心惊胆战地待在家里,生怕自己被抓走。他们还没弄清楚究竟出了什么事时,报纸上又刊登了一则重大新闻——
赣系势力举兵北上,陈闲庭已派兵迎击,或在淮河一带开战。
又要打战了!
这回还不是东阴人,而是自己人跟自己人打!
淮河,离锦州也就只有上百公里而已,会不会影响到这里?又到底哪边会赢呢?
省长顾不上寻找逃跑的盛如锦了,调集所有城内官员,紧急召开会议,分析利弊。
霍初霄身为巡阅使,自然也在会议邀请名单中。
他们商议了整整两天,除了吃喝拉撒外,连睡觉都只是趴在会议桌上眯一会儿。期间省长接到陈闲庭打来的电话,要他派兵支援,让他更加不知所措。
派兵支援肯定是不行的,他手里就这么几万兵力,保护锦州都很困难,全都派走了,要是东阴人或者其他势力趁机攻打怎么办?
可陈闲庭已经亲自给他打了电话,要是不派,等于彻底断绝合作可能。
省长开始后悔了,当初那几万兵不该交出太早的,否则现在再给的话,岂不是正好派上用场?
两天会议开下来,官员们都脱了一层皮,而最终结果是省长决定的——既然出手和不出手都不好,那干脆装死,等看看情况再说。
要是赣系明显落于下风,他就出兵帮忙迎击。可要是陈闲庭战败了,他当然就要想办法保全自己。
省长命人把省政府里的电台暂时停用,对外宣称风湿病发作,需要静心休养,暂不见客。
霍初霄走出会议室的大门,立刻有官员前来邀请他一起喝酒,他找借口婉拒,独自出门,守在外面的贴身卫兵迎上来说:“督军大人,荣小姐昨日让人去公馆找过您,说这些天研究出了一道新菜,想让您去尝尝。”
霍初霄嗯了声。
卫兵问:“现在去吗?我把车开过来。”
霍初霄却吩咐,“先回一趟公馆。”
人靠衣装马靠鞍,他虽然对自己的相貌很有信心,但是连着开了两天会,衣服都皱了,不能如此邋遢地去见她。
回公馆洗漱一番,换上干净整洁的衣服,霍初霄自行驾车去了锦鲤楼。
夏缇娜自巡警开始搜查的那天就心慌意乱,期盼着他能带来好消息,每天都在大堂翘首以盼。
终于看到熟悉的汽车,她快步跑过去,抓住才下车的霍初霄衣袖问:“怎么样?”
霍初霄扫了周围一眼,压低声音道:“进去说。”
夏缇娜也知道这事绝对不能被外人知道,否则他们都得玩完,只好按耐着情绪先进屋。
荣三鲤本跟刘桂花在后院处理那些晒好的腊肉,听见动静洗干净手走出来,迎面就看见衣服笔挺的霍初霄。
这几日连出大事,城里人心惶惶,她也略有些不安。此刻看见对方的脸,忽然觉得什么都不用担心了。仿佛只要有他在,再大的困难都能迎刃而解一般。
“你吃饭了吗?”荣三鲤问。
霍初霄摇摇头,笑道:“听说你邀请我品尝新菜,所以特地空着肚子来。”
“那就先去楼上坐坐吧,我马上来。”
霍初霄和夏缇娜上了楼,荣三鲤则与刘桂花炒了几个菜,用托盘端着上楼去。
包厢里,霍初霄在喝茶,夏缇娜坐在一旁,眼眶红红的,像是才哭过。
荣三鲤关上包厢门,把菜放在桌上,坐下问:“情况如何?”
霍初霄已经把盛如锦的情况对夏缇娜说了,但是听她这么问,就更加详细地说了一遍。
盛如锦的逃离不是那么顺利,他们在寺庙里面外面都安排了人,趁夜带他走,可还是被卫兵发现了。
为了转移他们的注意力,他把太太留下,让她帮忙打掩护,自己才得以离开寒山寺,被人护送着出城,现已准备与举兵北上的赣系势力汇合。
盛太太则被那些卫兵带走,可能会被送到平州接受陈闲庭的审问。
荣三鲤想起那日下山时盛太太站在树下的模样,心想或许早在那时,她就已经明白自己再也无法继续以前平静安定的日子了吧。
感情是个奇怪的东西,有些人可以一见钟情,有些人陪伴一生也得不到。
夏缇娜说:“你们当初就不该把我接来,让我留在山上,这样为他做掩护的人就是我了。”
霍初霄道:“算了吧,要是当时留在他身边的人是你,恐怕他宁愿自己死,也不会让你做掩护。”
“你是说他爱我吗?”
霍初霄笑笑没回答,转移话题,看向桌上的菜肴。
“这些都是新做的菜?”
荣三鲤点头,递给他们筷子,“尝尝吧,最近一直没生意,说不定新菜只有你们有口福了。”
霍初霄接过了筷子,夏缇娜却心烦意乱,毫无胃口,起身道:“我胸口有点闷,你们吃吧,我先去睡会儿。”
她离开了包厢,荣三鲤压低声音问道:“你刚才说得都是真的?”
霍初霄略显诧异,“你以为我在骗你?”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不想当着她的面说噩耗,所以盛如锦的确没事吗?”
霍初霄无语道:“你最近为什么老疑神疑鬼的?”
有吗?
荣三鲤仔细回忆,发现的确如此,顿时一句话也不想说,沉默地闭上了嘴。
霍初霄吃了几口菜,目光一直端详着她,忽然勾起嘴角,凑到她面前笑问:“我明白了,你还在吃我跟她的醋是不是?”
荣三鲤条件反射地回答,“没有。”
“说实话,我不介意。你越吃醋越说明心里在乎我,越在乎我就越爱我。”
荣三鲤本来想让他少自作多情,但是看着近在咫尺的英俊面庞,心下一动,拽着他的领子过来亲了口。
“三鲤,你教教我这个字怎么写呗,小楼哥嫌我烦不肯教……”
小白举着作业蹬蹬蹬跑上楼,一推开门就看见这一幕,当即就愣在原地。
霍初霄速度很快地站起身,挡住荣三鲤的脸,对他说:“待会儿我下去教你。”
“哦……”
小白呆呆地点了下头,转身就走,下了楼梯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不是撞破什么好事了?
他听人说过,要是一个人喜欢另外一个人,就会亲他的。
小白的到来打断了他们的亲吻,也打消了暧昧的气氛,等重新关上门后,两人坐在桌边正儿八经地吃起饭来。
“这些都是什么菜?”
“蚂蚁上树,白云猪手,四宝豆腐。”
荣三鲤一一介绍,说完又回到了先前的话题上,“省长真的不打算出手帮陈闲庭?”
霍初霄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蚂蚁上树,缓缓咀嚼下咽,然后才说:“如今硝烟四起,他却还没有找好靠山,手里无论如何努力培养也只有那几万军力,算是自顾不暇。凭他的性子,怎么可能豁出去帮陈闲庭?”
荣三鲤沉吟,眉心紧锁。
霍初霄问:“你担心你哥哥打败仗吗?”
荣三鲤摇摇头,“打仗方面他们比我懂得多,用不着我来担心。我只是在想,要是陈闲庭这次吃了瘪,又没办法把他赶尽杀绝,以后秋后算账该怎么办?”
陈闲庭代表得并不仅仅是他一个人,还有他手中的势力与背后的东阴大军,其能力不可小觑。
他们这次成功救出了盛如锦,可之后呢?
只要陈闲庭仍然与东阴保持合作,就不可能将他斩草除根。
霍初霄看出她的担忧,想了想,放下筷子道:“或许我有办法。”
“什么办法?”荣三鲤问完紧跟着又说:“你千万不要冒险。”
“不冒险。”他微笑道:“你忘了吗?我现在不仅是霍初霄,还是小泉次郎。”
他的身份相比陈闲庭,与东阴人更加亲近。小心翼翼了这么久,也该做点事情了。
霍初霄在锦鲤楼吃完晚饭就回了公馆,当夜写下一封信,寄给远在东三省的小泉大将。
几天后,还在平州忙着筹备迎战一事的陈闲庭接到秘密电报,是东阴发给他的,上面明确表示禁止他与赣系交战。
这对陈闲庭来说,无疑是一种噩耗,人家都要打到家门口了,他马上就地位不保了,还不能迎战?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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