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和我有关系。”覃桦固执地看着他,“三哥是我的男朋友,他做错了事,我应该替他道歉。”
小姑娘打字的手都是在抖的,屏幕再送到眼皮底下的时候,傅延遇看到上面有一小滩的水渍。
傅延遇摇了摇头,说:“你怎么这么会哭啊?他为了一场风花雪月的爱情平白拿走了我的听觉,我也没有哭啊。”顶多,只是不太爽,不太舒服。
傅长情在信里说得很清楚,傅延遇也知道傅长情就是自己,可是这不一样。就像一个患有精神分裂的人,主人格沉睡的时候,第二人格借着他的身体出去谈恋爱,甚至这场恋爱的代价是一副听觉。现在,第二人格消失沉睡了,主人格醒来,有一个莫名其妙的女朋友,有一个无声的世界。
傅延遇甚至不知道,傅长情为什么会喜欢上覃桦。他自己看着覃桦的时候,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没有任何关于爱情的情绪。
“三哥不在了,我哭一哭,也算是给他送行了。”覃桦苦笑着,“他这样走,都没人给他送行的。”
其实,傅延遇在百日里的暗示已经很明显了,只是覃桦没有太往心里去,谁知,就是这样小小的一次不细究,身旁就没了人。
傅延遇挠了挠后脑勺,有些为难地看着覃桦,似乎是在害怕眼前的女孩子忽然就失控了,扑到他的身上涕泗横流,痛哭一场。倘若真的这样,傅延遇是招架不住的,也不想招架。
覃桦睁着泪水还在打转的眼睛,对傅延遇说:“我能,向你买一下他的微信号吗?”
傅延遇愣了愣,随手刷开了微信账号,说:“干嘛呀?”
“想留个他的东西做个纪念,但现在发现,好像没有他的东西,这些也都是你的。”覃桦打量了一下房间,行李箱包括里面的衣服,手机,围巾,都是傅长情的,也是傅延遇的。
傅延遇看了眼自己的联系人,傅长情是个不怎么喜欢电子产品的人,当然不会热衷于社交软件,他的微信好友甚至都不超过五个人,剩下那些人都挤在了通讯里。傅延遇趁着覃桦没有注意,点开了她和傅长情的聊天记录,两个人都忙着,一天也讲不了几句话,可是日常很温馨,是属于那种很认真交往的小情侣。
所以,刚才覃桦才会哭得这么伤心吧。
傅延遇把账号和密码发给了覃桦,自己退出了微信界面,当着覃桦的面卸载了微信APP。
“给你了,钱就不用给我了。”傅延遇想了想,还是有些好奇,“你拿了他的账号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觉得,他私人的社交账号给别人用挺怪的。”覃桦也没有点开聊天界面,任凭红点悬在对话框上。
傅延遇说:“我明天就走,去看看我这耳朵还有没有得治,那我们……”
“我们没有关系。”覃桦话接得很快,“以后还是不要见面了。”
真的不要再见面了。他的人生断在了此处,以后就成了你的日子。覃桦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傅延遇,面对这一张脸。
傅延遇哦了声,他靠在沙发上,想到了傅延遇在信里说的最后一句:“覃桦是很好的女孩子,或者,你可以试着像朋友一样接近她。我甚至可以在这边下保证书,你是一定也会像我一样爱上她的。因为我与你之间根本没有泾渭,我们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只是你,失了过去的回忆,心中没有魔障,所以你能给她纯粹的爱恋。我觉得你应该会比我,更加适合覃桦。”
“Cut!”覃桦擦了脸上的泪水,听见张具里说:“覃桦今天状态不错,很有失恋的感觉啊。今天回去好好休息,后天就是你的杀青戏了。”
覃桦点了点头,披上了羽绒服,裹得很紧。
季放今天没有戏份,不过倒是也来了现场,皱着眉头在片场中找了一圈后问覃桦:“傅延遇呢?”
傅延遇与季放的关系向来不错,他也是知道两人在交往的事情,覃桦没有打算隐瞒他,只是话说出口,自然要周转一下:“回去了,昨天晚上我们分手了。”
季放顿了顿,似乎有些不可置信:“大年三十分手?你们真会拣日子。”
覃桦笑了笑:“可不是嘛,感觉今年整年都要不顺了。”
季放瞥了覃桦两眼。
覃桦换下了戏装,也没心情和简嘉一起下馆子吃饭,一个人走回了酒店,只是在路过了超市时,顺手买了桶泡面,想了想,觉着虽然失恋了也要对自己好一点,于是又给自己加了根香肠。
其实,失恋的日子也没有这么难过,让覃桦一直耿耿于怀的是,她至今都没有和傅延遇认认真真地说过一次“我爱你”。或许是出于害羞,或许又是觉得,两人在一起好好地过着小日子就是抵过了千言万语,又或许是出于私心想要等着傅延遇先开口,却未曾想到,两人都没有这样的机会了。
他们的最后一天,甚至差点吵架。
覃桦盘腿坐在沙发上,没精打采地看着桌子上扔着的塑料餐盒,或许她还在耿耿于怀,傅延遇甚至没有告诉她,那天给她送的小笼包和馄饨是哪家店里买来的,为什么她已经吃了六家了,还没有找到和那天一样的味道。
傅延遇送的口脂被覃桦稳妥地装进了化妆包里,傅延遇大概是没有考虑到,古时候的口脂和现代的口红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覃桦旋开管子看了好一会儿,也试着擦上过嘴唇,但总觉得不太对劲。
他送的礼物,都没法用,就这样被收了起来。
连傅延遇送的情书,覃桦也不看了。
覃桦想,这些都是傅延遇的遗物啊。
杀青戏拍完的那天,覃桦给傅延遇的微信发了条消息:“三哥,我的处女作终于完成了,我发现这里有家店做的小笼包和馄饨味道还不错,下回我再来拍戏的时候你陪我来,我带你去吃。”
覃桦拍完了戏,年假还没有结束,她就回了杭城。
外婆和外公很开心覃桦回来,一大早就去了集市买了菜,都放在洗菜池上等着洗了切了下锅。覃桦拎着给他们买的保健品放在桌子上,打开冰箱一看,里头就放着几道颜色有些发黄了蔬菜。她把菜都拿了出来,正好外婆进来给覃桦洗苹果吃,覃桦就说:“这些菜都回锅几回了?怎么也不买点好的,吃点新鲜的啊?”
外婆笑着摆摆手,说:“没事,家里就我和你外公两个人,好菜买回来也吃不完,做起来也麻烦。你回来了外婆还有心情做做,我跟你外公在家啊,就随便吃吃好了。”
“这怎么行?”覃桦看着手中的菜,直皱眉,“也不是让你们买多好的菜,平时里红烧肉总要做一碗的吧?每天咸菜腌萝卜的怎么好呢?”
外婆从覃桦的手里把菜盘子接了过来,说:“咸菜萝卜怎么了?你以前不也爱吃?好了好了,外婆都知道的,你去帮外婆洗菜吧。”
覃桦没法子,只好先去收拾菜了。
外婆拿了块抹布在擦流离台上的水渍,问覃桦:“前几天小傅那个孩子来看我们了,还说你们在北京见过?”
覃桦在水池里放了水,正纠结着冬天水冷,要不要戴着橡胶手套洗菜,闻言,随便说了句:“我演的那部戏是他做的编剧,导演来学校里挑人的时候见过两回。”
外婆哦了声,嘟哝了一句:“他本来说这两天要来看我和你外公的,怎么到现在都没有来。”
覃桦终于决定还是不戴手套了,手放进水池的瞬间,被冻得一抖擞,她说:“可能忙着吧。”
晚上外婆做好了饭菜,覃桦去书房叫外公。书房里的灯都亮着,他佝偻着身子坐在书桌前,戴着老花眼镜有些吃力地看着书本上的字。自从覃母去世后,外公老得很快,连走路都要用上拐杖了,听外婆说,下个学期他就不用再去学校上班了,毕竟他这样大的岁数了,学校也怕他上课上到一半出事。
覃桦站在门口叫他:“外公,吃饭了!”
外公的耳朵也不好了,覃桦和他说话,声音基本是靠吼的,他才略微会有点反应。现在,覃
桦这样一叫,外公就没了反应,覃桦只好过去轻轻拍了他的肩,又说了一次:“外公,饭做好了。”
外公手扶在老花镜上,从镜片上方打量了覃桦一眼,说:“好。”他拒绝了覃桦的帮忙,自己扶过放在一旁的拐杖,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
饭桌上,外公就着咸菜喝锅巴泡的稀粥,问覃桦:“大学里谈男朋友了吗?”
覃桦给他夹了块红烧肉,说:“没呢。”
外公一筷子就把红烧肉夹给了覃桦说:“外公的牙齿已经咬不动肉了,吃点咸菜就好了。”
覃桦心疼地说:“为什么不去配副假牙?我明天就陪你去配。”
外公摆摆手,说:“配了配了,还是小傅带我去配的,不过我不太喜欢带。”他顿了顿,又提起刚才的话,“外公外婆没有拦着你不让你找男朋友。你看看,外公外婆也老了,陪不了你多久了,等我们走了啊,你就真的没有家人了。外公呢,也没什么别的想法,就想还在的时候,帮你相看相看男朋友,人好呢,比什么都好,外公走得也放心。千万不要和你妈妈一样……”
覃桦咬着筷子,心中五味杂陈。
外婆夹了一筷子咸菜给外公,说:“吃你的饭去,说什么呢,卿卿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别说这些让大家不爽快的话。”
☆、第三十九章
返校之前,覃桦接到了杜清河的电话。彼时她正在卧室里准备开学的补考,电话还是外婆拿进来的,覃桦劈着叉身子前倾趴在瑜伽垫上接过手机,外婆瞅了眼,说:“你妈妈年轻的时候劈叉的功夫比你还厉害,她还能把脚往后面再掰点。”也不等覃桦接话,就这样自己说着话出去了。
覃桦顿了顿,心情复杂地看了眼已经合上的房门,这才接听起杜清河的电话。
“好久不见啊,小宝贝。”杜清河的开场还和从前那般一样随意,只是语气中带着几分沉重,以致多年未见的寒暄也仅仅只是一句话就带过去了,直接切入正题,“你和傅延遇是怎么回事?”
“就分手了呗。”覃桦面对知情者都是这般回答,也没多想,也这样搪塞了杜清河。
杜清河反应地很快,立刻说:“不单是这样吧,你先和我说说他的耳朵怎么了。”
“耳朵?”覃桦咬着指甲犹豫了一下,不大确定傅延遇是如何和家人朋友交待的,只好尽量模糊地回答了一句,“我不知道啊……”
杜清河显然不大满意覃桦的态度:“他年三十是和你一起过的,前两天回来告诉叔叔阿姨他的耳朵出了问题,你会不知道?”
居然是回家了。
覃桦略略感到了诧异,傅长情不是个能与父母亲近的人,连带着傅延遇回家看父母这件事在覃桦的心里也别扭了起来。
“我们就是年三十分手的,第二天他就走了,再多的事情我或许都没有你知道的多。”覃桦的话越往后头说去便越觉得苦涩。
“我觉得很怪,你知道吗?”杜清河换了一只手扶着手机,对覃桦说,“他这次回来就像是变了个人似的。”
可不是变了个人嘛。覃桦想要翻白眼,但最后还是长叹了一口气,把自己的下巴磕在了瑜伽垫,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杜清河说话。
“知道和父母亲近了,覃桦,你是没有见着傅延遇拎着保健品回家叫妈妈的时候,阿姨真的都感动得眼眶里滚着泪珠了。也知道笑了,和我们说话了,虽然因为耳朵不好,沟通起来很费力,但……”杜清河想了想,终于找到了形容傅延遇状态的方式,“更像是个正常人了。”
覃桦嗤笑:“现在是个正常人了,那他之前是什么?”
“神经病啊。”杜清河向来是有什么说什么,不大避讳,“我挺喜欢他现在这个样子的,没得跟以前一样,好像心里藏着天大的事情,明明坐在我们身旁,可灵魂又像是飘在千里之外。你说说看,至于吗?他这一生,至少活到现在除了耳朵莫名出了问题外,都是万事顺遂。一路报送至首都大学,后来也顺利地考了研究生读了博士,更没为工作发愁过,自己是作家,结果写书写了一半又跑去当编剧。第一部编的戏收视大红,现在又跟张具里合作,人长得又好看,家庭也美满。你说说这样的人,还每天苦大仇深得板着个脸给谁看?天底下比他惨的人多了去了。”
杜清河明明话里话外都是在吐槽傅长情,可偏偏是覃桦被堵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曾经有段时间,当真是被傅延遇蛊惑了觉得他可能真的是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穿越过来的。”杜清河含着些许的笑意,说,“不过这都毕竟是想想的,现实生活中哪有这种怪力乱神的事。”
“你难道不觉得不舒服吗?傅延遇变了个性子,和从前认识的那个人不一样了。”覃桦小心翼翼地问。
杜清河很奇怪:“有什么变了的?傅延遇还是傅延遇啊,他最多只是整个人比从前明朗了许多,可是行事作为还是他啊。”
覃桦咬着唇,说:“只是这样吗?”
挂了杜清河的电话,覃桦已没有了接着复习的念头,收了架势从瑜伽垫上爬了起来,随手拿起挂在椅背上的羽绒服披上。
杜清河说,傅延遇还是傅延遇,可是傅延遇不是傅长情。覃桦想,肯定是因为他们并不大熟悉,所以,杜清河根本没有察觉到傅长情已经不在了。
新年开学是在正月十六,学校自以为照顾了学生团圆的愿望,特意给学生放了个元宵节,却装作不知道似的,忽略了路远的孩子是要提前好几天从家里起行。覃桦为了在家里多陪外公外婆一阵,特意买了飞机票,等着十五那天再走。
正月十四那天外婆给覃桦做了好些汤圆,覃桦在一旁帮忙下锅,盛出的第一碗端给了外公。外公喜甜食,又自己端着碗从书房出来到厨房里挖了两勺白糖加了进去。谁知才吃了两个,外公就拿着勺子去戳汤圆的馅,外婆看到了很是嫌弃:“有你这么吃的吗?馅都出来了还吃什么?”
外公摆摆手,戳了两个,看着豆沙出来后,对外婆说:“怎么都是豆沙馅的?我听见他们说现在市面上有好多稀奇古怪的汤圆,有绿豆沙的,水果味的,你也给卿卿买来尝尝。老是吃你做的豆沙馅汤圆,卿卿也吃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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