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翻了个白眼:“汤圆就该是豆沙馅的!市面上那些都是商家为了赚钱搞得噱头,不伦不类的!”
覃桦忙说:“豆沙馅的就好,那些都是超市卖的,没有外婆做得好吃。外公你够不够?我再下一锅煮给你吃。”
外婆说:“煮什么,这些都是给你做的,他要吃,自己做!”
外公笑了笑,指着外婆对覃桦说:“你看看,还要和我赌气了。算了,我吃完这碗就回房间去了。”
覃桦也笑:“外公外婆真好,老来还恩爱。”
“恩爱什么啊。”外婆说,“凑着过日子呗,年轻的时候不知道吵过多少次架了。”
“生活总有些磕绊嘛,拌拌嘴很正常的。”覃桦说,“外婆当年是怎么和外公在一起的?”
外公把还没有吃完的汤圆碗放在桌子上,说:“你外婆啊现在虽然嘴碎的很,但年轻的时候也是他们系里的系花,人美话少,比现在不知道好了多少。我呢,当年和她是参加读书会认识的,觉得这姑娘有些意思,就想着追她,就给她写情书。后来才知道,她收到的情书没几天就能攒个一个抽屉,她都不看,直接扔进箱子里。我也没办法啊,除了点文笔外也没什么东西可以拿的出手了。我就只好天天给你外婆写情书,写着写着她的小姐妹就知道了。”
外公谈起过往的时候,褶子里都藏着笑意,反倒是外婆,借口着要去厨房洗手走了,覃桦看着那小半碗还没有包完的豆沙馅,又是想笑又是感慨。
“你想想,写情书的人是多,可是能像我一样天天写天天送的没有,能不知道我吗?我写到第三十封的时候你外婆就来和我说第一句话了,我到现在都还记得,她说的是‘同学,麻烦你以后不要再给我送信了,每天把它们拿到宿舍楼下扔掉也是很麻烦的。’”
“啊?外婆说得话这么伤人啊。”覃桦看了眼厨房,不出意外地看到外婆在冰箱那里收拾着。家里的冰箱是挨着厨房门口放着的,与其说是收拾,倒不如是寻个借口支楞着耳朵正大光明地偷听。
“可不是。还好你外公脸皮厚,当场回了句‘没事,同学,你就当老师,我写来练练笔,你帮我看看东西写得好不好,哪里不好和我说,我下次一定写得比这次好。’她就没了法子,我还是每天写,至于她看不看,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是写到了九十九封的时候,她又来找我了,跟我说了第二句话,‘同学,你每天这么写,信纸和笔墨都很贵吧。’能不贵吗?那时候物资可是稀缺得很啊,我就回答‘反正都是拿来用的,不如就拿来干点有意义的事。’我到现在都记得,你外婆留着学生头,穿着旗袍,睁着一双大眼睛问我,‘不如我帮你省点钱吧,你也别给我写信了,不如陪我去书店买两本书’。”
覃桦一愣,没大听懂,外公倒是笑了,说:“我们那时候的男孩女孩约会都喜欢去书店,先看看大家买的是什么书,如果刚好品味相似意趣相投,就是天生一对的。”
“哇。”覃桦倒是真的没想到,看了眼外公,小老头已经开开心心地吃着汤圆咂摸着回忆了,又在望了眼厨房,冰箱旁已经没了外婆的影子,“没想到你们年轻的时候竟然这么浪漫。”
“都说是年轻的时候了,能不浪漫吗?”外公吃完了汤圆很是心满意足,对覃桦说,“你呀,也年轻着,别再跟你外婆一样,非要逼着男孩子给你写了九十九封情书才肯点头,你没写过情书,不晓得写起来有多累。”
“什么?”覃桦的心里紧张了起来,狐疑地对外公说,“你说什么情书?”
外婆从厨房出来,照例是对外公的一句嫌弃:“好了,老头子,吃完了就回书房研究你的大部头去。”外公乐呵呵地把碗放在桌上打算走了,外婆又叫着他,“把碗放到池子里去,每天也要晓得动一动,成日里只晓得坐着,身子骨更不好了。”
覃桦还在为着“情书”二字紧张,问外婆:“刚才外公说的是什么意思?”
外婆斜睨了外公一眼,看着他放下了碗进了书房,这才对覃桦说:“那些信我都没看,只是在给你整理书架时不小心看到的。你也别听你外公瞎说,男孩子就是该多考验考验的,不就写几封情书吗?让他们写,写了才知道他追你是不容易的,才晓得疼你呢。”
“哦,这样啊。那几封情书就是……别人送的,也没怎么好,我打算过两天扔了的。还有,外婆你别惯着外公,他总催我婚,我还小呢,不想这么早结婚。”覃桦嘴上打了个哈哈,就把这件事给遮掩过去了,“我听楼下李阿姨说这附近有个老年人交际舞班和一个象棋班,我昨天特意去看过了,觉得都还不错,就分别给你和外公都报了名。也别老闷在家里,记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做。”
☆、第四十章
覃桦返校之后,因为要补考还是过了一段忙碌的日子,等清闲了下来之后,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了周遭的氛围有些不大一样。比如表演课需要分组表演的时候,覃桦除了同宿舍的两个室友外,非挑剩下的同学她还合作不上。覃桦一开始倒也没有在意,直到两次表演课后,无论覃桦演的是什么角色,老师都要着重夸赞她一下,几乎每一句都会引来班里淡淡的嗤笑声时,她才意识到问题很大了。
这让她感到很无力。
覃桦是明白问题出在哪里的,一试的时候班里已经有很多风言风语传着她是靠关系进的剧组……虽然在覃桦看来,这话也是正确了一半的,但没想到话传着传着却反倒忽略无视了覃桦另一半的努力,好像她能进剧组完全是靠着关系。
她更加明白的是,有资源有背景其实是件很嚣张的事,但覃桦既不能嚣张也不能放肆是因为她并不是真正的有背景的人,所以,这些传着谣言的人不仅没了任何的顾忌,还多了几分怨念,我们明明都是一样的,凭什么她进了剧组我们没有?她进,倒不如让那谁谁去,诸如此类。
人啊,总是怕身边的人比自己优秀,尤其是这个人还站在他们一抬手就能碰到的地步,而并非真正地站到了高处。
覃桦中午去食堂吃饭,背对着她的那一桌女生刚好又在念叨覃桦的闲话,不过这时却多了几分幸灾乐祸。
“我听说她一开始是打算休学一年的,没想到啊这才几个月就回来了?”
“我昨天还特地去电影的官博看过呢,拍摄还在继续呢,季影帝他们都没有结束呢,唯独我们女主回来了,我看这女主也是注了很多水分的。”
当真是不加任何的掩饰了,公众场合里也能把话说得这么肆无忌惮。覃桦捏着筷子想她要不要捧着餐盘在她们的眼前飘过,让她们倒到胃口。但想了想,又觉得,这番茄鸡蛋汤要趁热喝,没得为了两句闲话来瞎折腾。
覃桦心里看得开,小满却不大舒服。这些闲话是自打覃桦离开的时候就开始细细碎碎地在学生之间传着,如今挑挑拣拣地到了覃桦面前的都还是些健康的,更有些不干净的小满是连转述的勇气都没有。她见覃桦面色如常地吃着饭,更觉得气不打一处来,觉着自己是咸吃萝卜淡操心了:“你一点也不生气吗?”
“生气,可生气了,但你说说看我该如何反驳?她们说得好像也没错。”覃桦把筷头一转,对着方落的餐盘,“我能夹一块糖醋里脊吗?”
“夹吧,今天师傅的糖醋汁儿没调好,有点甜了。”方落夹了一块塞到小满的嘴里,“乖,吃一块,甜甜心。”
小满咬着糖醋里脊,看到覃桦对自己笑了一下,越发无奈了:“怎么,我反倒是多管闲事了?”
“哪里有,我只是怕你气伤了身子,而且这种事情还算少吗?”覃桦提醒她,“从大一开始,最先被冷落的是叶璐倾,之后是班长,落落,现在轮到我了,这叫风水轮流转,抬头看苍天饶过谁。”
小满说:“可是,她们说的话很过分啊,你是没有听到,她们说……说你是靠潜规则上位的。”
覃桦挑了挑眉,放下了筷子,对方落说:“这话就很有意思了,我是不是应该去起诉一下她们侵犯了我的名誉权?”
小满点点头,说:“这就对了,我都录下来了。”她摸自己的口袋,掏出了手机,很有些得意,“我就在她们面前录下来的,她们还以为我在玩手机呢。”她说着,往后略带自得地看了眼那桌女生。
方落说:“真的去打官司法官还嫌我们事情多呢,都在这学校待了三年了,还不了解状况?”
小满把手机放在一边,很有些不满:“都是学生,你说怎么就我们系里的人特别烦。”
“不只是我们系啊,舞蹈系声乐系都是。”覃桦说,“我们这些专业都是外表很风光的专业,是属于站在舞台上需要打追光灯吸引满场目光的。你想想,谁不愿意享受众星拱月的感觉?其实每个行业里都不乏嫉妒的人,只是没有一种是像我们一样直接放大,扒光了抬到人的面前。比如我们排的一场戏,戏剧家在写的时候已经很明白谁是中心谁是辅助,这是最基本的人物结构,是不能散的,否则戏就不好看了。但又怎么办呢,主角只有这几个,演员却有这么多,主角在前面嬉笑怒骂引起满堂喝彩,配角付出了一样的精力却很有可能连名字都不被人知晓。聚光灯下是有阴影的,那些能牺牲自己成全对手的人是很值得尊敬的演员,可是既然他们是值得尊敬了你就该明白不应该祈求所有人都是这样了,她们也都是普通人。”
小满听得目瞪口呆:“覃桦,我现在才发现你很有做圣母的潜质。”
覃桦说:“请不要这么骂我,谢谢。我只是觉得,要计较应该在该计较的时候,毕竟我的精力也是有限的。”她点亮了手机屏幕,扫了眼,“比如,我们只剩下二十分钟的吃饭时间了。”
那桌的女生刚好吃完饭,拿着餐盘走了过来,路过覃桦这一桌的时候,有个女生的脸上明显有些挂不住了,脸偏过去也不敢看覃桦。反倒是叶璐倾停下了脚步,笑呵呵地对覃桦说:“怎么,大明星还来食堂吃饭?还真是屈尊了。”
“屈尊倒不至于,连你都不嫌弃的食堂,我还哪里有资格敢嫌弃?”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覃桦也是笑眯眯地回答,“不过看来我们的寝室,就没这个荣幸了。”
叶璐倾的笑容僵了僵,随口说了句:“你们慢慢吃。”
覃桦说:“哦,慢走不送。”
等人都散了,小满给覃桦竖了个拇指:“可以啊,还是会怼人的,哀家就放心了。”
覃桦切了声。这件事情好像就这样过去了,覃桦当面反讽了叶璐倾一下,风声忽然就收了起来,至少大家都很克制不在覃桦面前表露出。覃桦便打算装作不知道,只是有时候闲下来的时候,却总是会盯着楼下的人发呆,想着不知道自己在ta的心中的面目是怎样的,也不知道ta在别人心中是怎样的。有些时候就是这样的可怕,甚至连流言都不算,只是有意挑着事情轻描淡写地三两句,就可以给一个人定了性。古时候,人们叫它春秋笔法。
覃桦发给傅延遇:“我觉得,没准这时候我在有些人的心里已经面目全非了,可事实是,ta们没有还没有接触过我,我觉得还是挺可惜的,毕竟ta们这样可是错过了一个宇宙无敌小美女了呢。”
想了想又发了一句:“不过,在自恋这个程度上我的确有点靠近你了。”
发完,随手刷了下界面,几十条的微信都是一个人的独白,明明没什么意思,可偏偏又是这样的乐此不疲。
到了期中的时候,刘老师给了覃桦一个经纪公司的合同。覃桦诧异地翻了两页,很快就明白了老师的顾虑,她把合同合上拿在手里,对着刘老师鞠了一个躬。
刘老师坐着受了她这一礼,沉吟了一下,说:“我是存了私心希望这个行业好的,所以碰到有灵气的后辈都愿意提携一把。实话说,你不是我第一个提携的学生,但日后的路能走多远,还是要看你自己了。”
“我知道,我都会记得的。”覃桦说。
其实,都大三了,大家都在谋求出路,班级里有不少同学已经签了经济公司,不少人也在偷偷地坐着对比,猜测日后各自能有多少发展,想着趁同窗之情还在时更应该抱一抱大腿。反倒是覃桦和方落两个人落了后,小满在旁边看着干着急想把她们介绍进自己的公司,后来和方落谈了一遭回来就正色对覃桦说:“你知道吗?落落家里就是开娱乐公司的。”
覃桦:“……”
所以,真正落下的只有覃桦了。
覃桦是有想过不签经纪公司,靠着自己的能力混的,不过在询问过几个师哥师姐之后,就觉得在这个资本至上的时代里不大现实了。覃桦的手里是有陆冯生经纪人的联系方式,可始终不愿意去联系她。就这样犹豫了两三天,刘老师好像得了老天爷的指示似的,就把合同递到了覃桦的手里。
“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可能要有经纪公司了,以后大概工作可以不愁了。但是,也有可能签了公司后也没啥通告可以接吧。不过好歹我也算走出了第一步了。”覃桦打完字,计程车刚好把她送到盛影的楼下。
覃桦只顾着付钱把手机放进了包里,却没有注意到有一条消息进了她的微信界面。刘老师推荐的经纪人还是很靠谱的,覃桦与他谈得很融洽,当场就把合同签了下来。
陆文将覃桦签了的合同收进了文件袋,放进了办公室里的书柜里,锁上了玻璃的柜门。又从底下开了个抽屉,问覃桦:“要不要来点茶叶?”
覃桦看了眼陶瓷杯里还剩着的半杯白开水,摇了摇头,说:“签完合同后我需要再做点什么吗?”
“需要,不过不是现在,过一个礼拜后来公司拍点写真录点视频,到时候我会帮你制定一下发展路线。对了,你还需要开个微博号。”陆文从抽屉里取出绿茶的茶包。
覃桦犹疑了一下:“包装……不大好吧。”
陆文笑她天真:“公司都是这样操作的,我明白你的意思,公司也很欢迎有实力有追求的年轻人来,可是,资源和实力一样都是要慢慢攒的。演技是你的事情,而我们要做的就是让你讨观众的喜欢。”
覃桦哦了声。
陆文安慰她:“你的起点高,不会让你埋没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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