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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情书掉了——槊古

时间:2018-01-01 19:46:30  作者:槊古
  陆文在给自己泡茶的时候,覃桦才有空闲看了下手机,她看到消息提示上跳出了“傅延遇”三个字的时候,心跳几乎是要停止了,她坐在沙发上,但更像是穿过了亘古的时光。
  消息只有两个字:“恭喜。”
  覃桦却被它压得气都要喘不过来了,她回:“你是答应了要把这个微信号给我了的。”
 
☆、第四十一章
 
  
  “亲亲,傅延遇要在首都开签售会,离我们蛮近的,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小满撩开床上挂着的布艺床帐,探出了小半个脑袋,问覃桦。
  覃桦几乎是奓毛了般,将鼠标一滑,问:“他开签售会?谁给他的资格?”
  覃桦的眼神说不上友善,甚至多了几分的不满与恨意。她微微眯起了眼睛,水般的眼眸中盛着的是池底泛起的沙质,那本该是最隐晦的躲在莲叶何田田下的淤泥却被覃桦这样不加掩饰地捧到了面前。
  “其实……”小满窥探着覃桦的神色,小心翼翼地说,“作家举办签售会应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吧。而且,我记得你也是满喜欢他的,你的书架上还有很多他的书呢。”
  “你不了解。”覃桦满兜的话到了嘴边,舌尖一勾,换了话语,直接是声叹息。
  小满顿了顿,隐隐有了点摸到八卦边缘的兴奋:“还是说你在剧组的时候发现了这个大作家的真面目,感觉他和你想象的以为的那样不一样,你感觉受到了欺骗,所以发出了来自前任书粉的愤怒的吼声?”
  覃桦为小满的联想能力折服,扶了扶
  额头,才说:“编剧是不用跟在剧组拍摄的,我都……只见过他几面而已。”她回答得有些避重就轻,也是因为想到了方才自己的话实在是有些太过直接了,而那些话语里的深意又不适合与旁人说道,所以即便覃桦心里再不舒服,也要按捺下来。
  结束了和小满的对话后,她先是重新下载了微博的app,登上了自己的账号后,迅速去搜索傅延遇的账号。自从傅长情走后,覃桦是来了一次彻底的大清扫,挑拣着还能留着的联系方式,即使再不舍得,可是一想到从此以后再操纵着这些社交账号,以“傅延遇”的名义出现的人不再是他,覃桦便感到一阵酸涩。
  她点开了傅延遇的微博账号,第一条微博已经变成了转发签售会主办方的博文内容,只是傅延遇特意写明了:因为作者本人春节时忽然遭遇大病,如今身负残疾,因此现场互动会减少许多。你们一定要记得看着我说话,不管怎样,读唇语还是可以尝试一下的。
  覃桦立刻关了微博界面,点开通讯录,手机号码是不用背,手下就像是有灵般立刻就按了出来,那边挂了电话,转而给覃桦发了短信。
  “忘了我听不到声音了?”
  覃桦顿了顿,删了又回复,来回折腾了四五次,终于回了几个字:习惯了。
  又很快问他:你要来首都开签售会?
  傅延遇回:是。
  覃桦感觉喉咙里烧出了一团火,她一个字一个字打上去:书是他写的,人气是他攒的,他从来不喜欢做这样抛头露脸的事。而你这样做又与小偷有什么区别?
  这次傅延遇回的时间有些长了,他甚至都没有回答覃桦的问题,只是约她:我现在就在首都,一直都想见你一面,你最近有时间吗?我们可以出来谈一谈,倘若你能说服我,我可以取消这次签售会。
  深怕覃桦拒绝似的,覃桦还没有把短信编辑好,傅延遇又发了短信:以后也不会再举办了。
  覃桦把编辑完的话,又删了。她没有急于回话而是把手机放下,手扶着额头,深呼吸了两三次,努力平复那些不好的负面的情绪。覃桦知道自己这样做很不好,可是只要和傅延遇说话,她就克制不住自己,想要冲他发火,冲他闹脾气,更想要用言语羞辱他,以此来告诉自己,这个人和傅长情,没有任何的关系。
  她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一种奇怪的偏执中。
  覃桦回了四个字:时间地点。
  傅延遇的确是很早就想要约覃桦了,他立刻就把时间和地点给了她。
  现在已经是首都的三月份了,天干物燥,大风沙土,屋外都是灰蒙蒙黄沉沉的,没有一丝的属于春天的气息。宿舍里的姑娘们保湿产品已经换了好几轮了,出门都戴着厚厚的一层口罩,回一次寝室就要换一张新的。可这天气却没有一丝要放蓝的意思,覃桦只能偶尔地在校园里的发现那些仍然执拗倔强地抽出嫩芽的植物,这是属于四季自然传续了千年亘古不变的信号。
  这样的天气,的确更加适合谈判,窗外风飒飒,心内秋瑟瑟。
  傅延遇把覃桦约在了茶室,倒是个好地方,清静又有格调。好像在这古色古香的楼室里坐一坐,装模做样泡杯茶喝喝,看着窗外的行人兜着围巾在风中低头疾走,再望一眼远山,自己就已经是抛开了尘世的槛外人,再谈一谈苏轼之辈,又觉得自己的境界往上越了一层。借着肆意批判古人,来全自己品质的行为当真是不如梁上君子来得光明磊落。
  覃桦带着几分嘲讽把周遭的环境打量了一圈后,才拉上了隔间的门,慢慢踱步到了位置上坐下。傅延遇才刚发了消息过来说路上堵了会儿,会迟几分钟到。覃桦有些无聊地坐着,手机就放在边上,也懒得玩,只听到隔壁包间的声音大了些,因为都是用木板隔开的,所以隔音效果并不尽人意,覃桦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就听到了谈话的内容。
  “你要说那些吃软饭的没有用的,钱谦益是一个,难道傅长情不是其中一个?”
  “傅长情还算不上吃软饭吧?他的那些成就历史也是看在眼里的,况且即使做了降臣后也只是专心地编纂了《南秦史》,哪里比的过钱谦益?”
  “我觉得你这话就说错了。傅长情当初郁郁不得志了多久,没有秦桦公主,他当得上大官?当然秦桦也不是好货色,一心想着把持朝政,一个妇人!你看看,她和傅长情两人在一块儿都把南秦的底掏干了。”
  “南秦本来就开始烂了,也不存在……”
  “南秦是开始烂了,但如果不是他们两急吼吼地学着北秦变法的话会让南秦老氏族都叛逃?没有人家萧宸喧的本事就别乱来。历史的教训是血,所以你看看现在不也是改革嘛,好了,人民的口袋是富起来了,但你看看,最近这些出的都是什么新闻……”
  后来的声音就小了下去,大概也是那个人察觉到了自己讲的是时/政问题还是应该注意着影响。覃桦在座位上有些难安,她舍不得旁人说傅长情一句不好,想要去反驳他们,可是却也不知道该怎么去找点反驳。也直到这时候覃桦现在才知道,她其实对傅延遇并不了解,至少还没有足够的了解。她了解的那个傅延遇,只是很温和,很喜欢秦桦,也很聪明,可是却始终都过不去前世的坎的傅延遇。
  傅延遇到的时候,覃桦正无聊地晃着手上的茶杯,把茶水在两个杯子里倒来倒去。听到门边的动静时,她回头望了眼,在看到傅延遇的那一刻,原本还带着些许郁色的脸忽然焕发出了神采,她的眼角慢慢飞了上去,可只到一半,扑棱的翅膀又掉了下来。她左手上的茶杯里的茶水已经倒空了,覃桦却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把两只杯子都放在了桌子上,等着傅延遇在她的对面坐下。
  “外面的风真大。”傅延遇把围巾和口罩摘了,特意放得远远的,随意看了眼因为大风而在震动的窗玻璃,“窗都在震了,可惜我什么也听不到。”
  “前两天的事情我要向你道歉,我是把编辑加在了微信上的,所以……”没想到傅延遇最先解释的是前几天的事。
  覃桦看着傅延遇,纠正他:“是傅长情的编辑。”
  傅延遇笑了一下,提醒覃桦:“我和他本来就是同一个人,就像你和秦桦一样。”
  覃桦说:“不一样的,我们都忘记了从前的事,又活在一个与前一世毫不相同的世界里,这使得我们各自的人生轨迹是不一样的,所以人也不一样。”
  傅延遇沉吟了一下,说:“如果我没记错,傅长情是喜欢秦桦的。”
  覃桦抿起了嘴唇,看着傅延遇,想要从头他的脸上找出点类似于幸灾乐祸的情绪。
  “可是他同样爱上了你,如果你说的是没错的,我和傅长情,你和秦桦公主都是不一样的人,那他为何会在深爱着秦桦的前提下爱上了你?”傅延遇虽然面上神色很得体,可说出来的话却让覃桦觉得被冒犯了,“以你的认识来说,只有两种解释,第一他爱秦桦无望所以转移了目标,第二就是他一直把你当作一个世界上最独一无二的替代品。”
  傅延遇可真是厉害,明明年三十那个时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就失去了听觉,冲着覃桦发火。可现在,傅延遇显然已经知道了该如何自由游走在唇舌战场上,他坐在覃桦的面前,举着刚刚磨出的武器,看着泛着冷光的尖矛,不费吹灰之力地就让覃桦缴械投降。  “他在留给我的信里一直都是认为着我就是他,他就是我。”
  覃桦紧紧咬着下唇,大概是因为有些用力了,唇上出了血,甜腥味从舌尖溜了进来。
  “可是你和他还是不一样。”顿了顿,又重复了一次,“是不一样的。”
  “哪里不一样了?是性格,是处事,还是喜好?”傅延遇紧接着问。
  覃桦说:“你一生顺遂,唯一遭遇的困境是耳朵失聪。可是他家国破亡,在敌国寄人篱下数十载,对敌军卑躬屈膝,甚至连为秦桦收尸都不能做到……你可以理解他吗?你不能,因为我在演戏的时候已经清楚地知道,我和秦桦共不了情,我理解不了她,我和她不一样。”
  “如果你果真和秦桦不一样了,那傅长情又是如何确定你就是秦桦?”傅延遇读唇语其实还是有些吃力的,但他没有提醒覃桦应该要慢点讲,因为他才看了个开头就知道覃桦想要表达的意思是什么。
  “覃桦,你这是偏见,一点也不理性,一点也不好。”
  覃桦几乎是被问得哑口无言,可是却依然不愿承认,还要试着挣扎:“可是,他绝对不会像你那天在酒店那样,甩脸色闹脾气。”
  “那是因为你见到的他一直都出于一种安逸的环境状态,所以他才可以端着。”傅延遇回答得很快,“或许等他的耳朵也听不见了。与我的反应也是如出一辙。”
 
☆、第四十二章
 
  
  傅延遇用白色的小块毛巾垫着手,拎起茶壶给倒了一杯茶递给覃桦。覃桦微微垂下眼,傅延遇的茶水倒得有些满了,放下的时候杯身微微倾斜,洒了点热茶出来。覃桦沉默地接过傅延遇随后递上的餐巾纸,慢慢地擦掉手背上热热的水渍。与其说她在擦水渍,还不如说她在故意给自己腾个时间来缓和一下。
  “他已经不在了,我们讨论的再多也不过是在讨论一个可能性罢了。”覃桦把手背反反复复擦了三次,这才停下手,把餐巾纸攥在手里,目光仍然虚虚地望着傅延遇,“我希望你能理解一下我的心情,傅长情是留下了一封信后便与我不辞而别的,要说不怪他也是假的,可我偏偏又怪不了他,只能怨恨自己为何还要与他置气而蹉跎了岁月。我甚至都没有机会悼念他,所以只能自私地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来纪念他,来证明他曾经存在过。”
  她顿了顿,把餐巾纸扔在了一边,转头看向窗外灰蒙蒙的天气,又忽然想起傅延遇是听不到声音的,只好依旧看着他,说:“傅家的叔叔阿姨很开心傅延遇能像现在这样亲近他们,所以他们根本不介意傅延遇前后的性格发生了改变;杜清河也是,她之前就嫌弃傅延遇是个疯子,现在疯子不疯了,她也满意得很;还有那些书粉……他们根本不了解傅长情。你看,只有我会记得他了。可是呢,人的记忆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得信赖的,我很怕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也会渐渐模糊了有关于他的记忆。傅长情可以不在乎,他说走就走,但我在乎,我要证明他曾经是存在过的。”
  傅延遇给自己倒了茶,青绿的茶水注入杯中,袅袅升起了热气,慢慢地氤氲了上来。傅延遇把茶壶放回小风炉上,却不着急喝,一只手笼在杯子上方,茶水出来的热气多,也散得很快,他虚虚地一抓,反手向上,伸给覃桦看他手掌上凝出来的水珠。
  “这就是热气存在过的痕迹了,连气体都会有痕迹,更何况是一个人呢?”傅延遇看着自己的掌心,说,“爸妈会记得我曾经对他们冷淡得很,现在虽然欢喜着,可等到了后面越来越觉得我这个儿子不怎么样后还会把这件事情拿出来翻腾。书粉也会记得,文风是骗不了人的。你也会记得。”
  他单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拆了包新的纸巾,抽了一张慢条斯理地把手掌里的水给擦了:“不过,我很不喜欢手掌里湿乎乎的样子,所以不好意思,我需要把它们擦了。”
  覃桦的嘴唇抖了抖,她复杂地看着傅延遇说:“我不会嫌弃的,毕竟……”
  “毕竟你深深地爱着傅长情,覃桦,我并不怀疑你对他的爱,你那些微信我看着也觉得……”他及时打住了话头,颇有些不自在地转了话头,“只是你终将被这些记忆所连累。你拿傅长情作了个茧自缚,你执拗地把自己封闭在里面,不愿出来呼吸新鲜的空气。”
  “覃桦,你还年轻。”
  傅延遇是在劝她的,覃桦只是深感无力,她说:“拜托一下,感情的事情我不能控制。”
  傅延遇收回了手,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他其实有些喝不惯绿茶里的苦味。很快,他就放下了杯子,寻思着该不该向服务员要杯白开水。
  “而且,我只是喜欢他,所以想记得他。”覃桦说,“或许我做得偏执了,打扰到你的生活了,我感到很抱歉,我尽量控制自己的行为。你也不要再劝我,傅长情和你究竟是不是一个人其实对我来说不重要,我只是想要找到一种纪念他的方式。”
  傅延遇说:“即使我刚才不用餐巾纸擦掉手上的水渍,用不了多久,它也会被吹干的,那本该是它消失的时间,我又如何能留得下它?你说我借了傅长情的名声来开这次的签售会是小偷的行径,我承认,可是覃桦,你不也正是借了秦桦的名来和傅长情走的这样近?如果你不是秦桦,你和杜清河又有什么区别?既然你非要把我和傅长情分得清楚,那我便告诉你,傅长情是秦桦的,不是你的。他的时间到了要走了,是追着秦桦去的,你又如何留得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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