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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短的几秒，恍若隔了前世今生。生怕旁人看出端倪，明珠强行逼迫自己转过视线。不过她又有什么好言说的，诚如自己，明明经历生死，却还心念尘世……
然而周遭人都早已被舟首银甲人出神入化的箫声吸引，便是梁端阳也忍不住侧目多看了几眼，倒是没人注意到明珠的异样。
一曲终了，那持桨的划舟人总算回过神来，赶紧划动手中的船桨载着明珠与梁端阳往御舟前行。终于，两只舟船慢慢靠拢，眼看那瞪目威风的龙首近在咫尺，宫女扶着梁端阳与明珠的手朝舟首前段过去。
眼见两只花环依次挂到了那嶙峋有秩的龙角之上，梁端阳暗暗松了一口气，这舟船上没有半个是她的人，她从收到这个莫名其妙的任务开始便留了一个心眼。虽然此种方法简单粗暴，不过不得不说某些时候越是这般直白的招数月让人有些难以招架。
一片锣鼓声中，舟舫步步后退。日头太烈，明珠与梁端阳退回船舱，就在此时舟身忽然一个颠簸，明珠只觉得眼前一晃，忽然发现脚下的船板竟破了个窟窿大小的洞，以肉眼可观的速度滚滚往内灌水。
偏生那御舟现已蓄势待发，众人全部被那御舟吸引，无人发现这艘船只的变化。这个阵仗让船上陷入了恐慌，明珠往侧看了一看，自从上次曾被梁琉月暗算，差点命丧湍流，她便暗中学了凫水，心中暗暗盘算自己活命的把握。
正在这时梁端阳也反应过来，正要跑到舟前求救，忽地一个高瘦的宫女挥了挥手刀一掌把她劈晕。明珠心下惊异，那宫女已回头对明珠微一欠身。
“明女官，一会舟船下沉奴婢会跟着你。”
明珠注视着她的眼睛，头脑飞快，一下明白了此乃叶棠华所为。她看了看倒地不醒的梁端阳，尽管觉得这样的死法实在太便宜梁端阳，不过如今箭在弦上，却也不得不如此。
那个宫女很是冷静，当先一脚把梁端阳踹下窟窿。随后扶过明珠的手跳入水中。
跌入水中时，明珠一瞬迷糊，她睁眼看着梁端阳似乎醒转在水中挣扎，渐渐地挥动双臂的动作越来越慢，与宫女正要转身，忽地身后一道天青色的人影出现在梁端阳身边，猛地捉起她的手便把她丢给后面穿着御舟船员服饰之人。
明珠不可思议地瞪大眼。
那银甲人已是游到她身边，一掌推开了明珠身后紧跟不放的宫女。
似乎发现明珠表情惊愕，他箍紧明珠的腰，忽地探头下来便俯身便压住了明珠的双唇。明珠惊愕地不知如何形容此刻的心情，通过银甲面具那洞开的双孔，她清晰地看着一双上扬的桃花眼带着难言的温柔一定不定地注视着她……
心口什么东西仿若要炸开，就在明珠怔愣的当口，一股清冽的气息已经顺着口舌往她体内过渡……
明珠视线越来越模糊，失去意识的时候只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离开了水面，被人放在了一处平坦之处，耳边有人含笑呢喃。
“珠儿，你既舍不得我死，我便回来了。至于她——”
那人顿了顿。
“万太岁看上的人，暂时不能死！”
了断 224 惊鸿一瞥
明珠醒来时，已被人换上了干衣裳，躺在一张精致的雕花拔步床内，见她睁开双眼，叶棠华紧张的神色这才舒缓过来，抚胸叹道。
“还好明姑娘并无大碍，若是你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便铸成大错了！”
明珠咳嗽着撑坐起来，扫了眼屋内，见是临仙阁的布置，周围又没有旁人，便问。
“梁端阳也得救了吧？”
提到梁端阳，叶棠华的表情有些不甘。
“她漂到了太液湖对岸，竟然也只是呛了两口水，真是老天无眼，竟让她这么走运！反而我安排的人，在水中被人打了闷棍，究竟发生了什么竟是问不出来。”
明珠沉默，不是走运，是有人相救罢了，但她无法对叶棠华说出这一点，只是冷笑道。
“昭仪未免也太冲动了，梁端阳岂是你那点小伎俩就能弄死的？如今这一击不中，她今后更是十倍警惕，再要下套可就难了。”
叶棠华神情自责，下唇紧咬微微颤抖。
“你说的对，只是一想到那个孩子，我便控制不住自己的恨……”
明珠哼了一声，眼中没有半点波澜。
一个未出生的孩子，就让你对梁端阳恨之入骨，那我季家数百条人命之怨怒又该如何平息？
“小不忍则乱大谋，昭仪一代才女，莫非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明白？今后切勿再擅自行动，梁端阳迟早要死，但绝不是这么简单便宜的死！”
叶棠华看着明珠冷厉的双眼，打了个寒颤，终究点点头，她今天能翻身，一切都多亏了明珠，对她来说，明珠即是恩人，又是盟友，除此之外，她对她，还有一丝本能的惧怕。
听说明珠出事，寿王妃带着几个儿媳赶了过来，恰好遇上前来看她的百里琴与陈采薇、陆清池和孔绛雯等几人，寿王妃一进临仙阁，拉着明珠上下检查了一番，见她无恙，舒了口气。
“唉哟，还好还好，不曾缺胳膊少腿，否则小十三那边，可不好交待了！”
当着这么多人被寿王妃打趣，明珠脸微微一红，寿王妃又看着周围的姑娘们笑道。
“丫头人缘真是不错，难得有这么些交心姐妹挂念！”
寿王妃活了大半辈子，看这些年轻人很有眼力见，包括百里琴在内的几个姑娘，她都觉得人品不错，连带着得她们亲近的明珠自然也是好的了，她相信自己没看走眼，对小十三这个未来媳妇可谓越看越喜欢，决定回去后，再同寿王多讲几句明珠的好话，以打消他的偏见。
明珠连忙下床谢过众人，百里琴皱眉道。
“明知皇兄今日要亲自登船，大小一应事物都是仔细准备的才对，好端端的，那船怎么会漏水？等打捞上来，必要仔细查验，看看是否被人做了手脚！”
蒋玉媛如今没了实权，献帝把后宫交给叶棠华和容雪萱共同打理，今日的一切，自是两人在操持，百里琴自持自己的小姑容雪萱不可能陷害明珠，但旁人就不好说了，尤其她对曾背叛季家的叶棠华没什么好感。
叶棠华知道百里琴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略有些紧张，她并不擅长做这种事，还好明珠悄悄附耳对她道。
“速命人把那沉船做好手脚，到时就说船久不下水，主龙骨松动了，还好我也在上头，梁端阳不一定清楚此事针对的究竟是谁。”
叶棠华感激地点头，明珠又对百里琴笑道。
“不过是个意外，竖我与端阳县主都无事，又何必劳师动众，扰了圣上与诸位娘娘雅兴反而不好。”
百里琴有些奇怪，以明珠的性子，断不可能如此善罢甘休，除非她知道内幕，百里琴知道明珠一向有心计，对方既然不欲追查，她也就不再说话了，倒是陆清池一直围着明珠嘘寒问暖。
可惜明珠现在满脑子都是方才水中之事，根本无心应付陆清池的关心，蒋玉衡的出现，这对她来说是一件喜忧掺半的事，对方还活着，固然令她惊喜，但庆幸之余，她马上想到了蒋玉衡重返盛京的目的。
杀父之仇，倾家之恨，这笔账，他迟早要找姬尘算，何况听他方才话中的意思，似乎还和万太岁有牵连，这感觉十分不妙，蒋玉衡今日冒险出现在宫中，必然是要与蒋玉媛接头，但除此之外，他有没有别的目的？
正兀自思量，门外宫女进来禀报。
“娘娘，姬大人求见！”
姬尘在男宾那边，听说明珠落水立马便赶了过来，但到底这是后宫，又是献帝宠妃的住处，他也不能贸然进入，叶棠华晓得姬尘和明珠关系，连忙道。
“姬大人是来看明女官的吧，还不快他进来。”
寿王妃和百里琴一个是婶婶，一个是亲姐，自然不用避嫌，寿王的儿媳们、陆清池都已为人妇，尚且还好，可陈采薇、孔绛雯始终是两个未出阁的姑娘，看见姬尘进来，都避退至百里琴身后。
姬尘银甲长身，一张脸又俊秀无匹，连陆清池、陈采薇等人看了也不禁微微脸红，而孔绛雯除了面色微红外，落在姬尘身上的目光还带了一丝惆怅。
屋内人多眼杂，为了掩人耳目，姬尘不得不杵了银杖，明明一进门两人便目光相触，
也只得由寿王妃亲自上前拉了姬尘走到明珠身边。
“说曹操曹操就到！小十三，你来得也太快了些！幸而丫头有惊无险，你也可以放心了！”
姬尘见明珠无事，高悬的心早已放下，当着这么多人，他也要顾念明珠的名声，不好和她过于亲昵，只得含笑对寿王妃和叶棠华道谢。
“多谢叶昭仪和皇婶照顾珠儿，虽然无事，但她恐怕也受了些惊吓，不宜在留在宫中，我先送她回去休息。”
蒋玉衡出现以后，明珠也不希望姬尘再在宫里待下去，便也点头起身告辞。寿王妃等都是明白人，自然不会阻止人家未婚夫妻离去，姬尘如此体贴，陈采薇和陆清池都为明珠高兴，只是孔绛雯在目送姬尘扶起明珠离开的背影，神色渐渐暗淡下去。
虽说各类宴席，都是男女分开，但姬尘既为兵部侍郎，少不了要到上司孔蕴奇家中走动，孔绛雯曾在西厢倚栏，遥遥目送他穿过花园，步入正厅，又在那里一直站到他走出正厅，渐渐离去。
这是属于她香闺之中隐秘又甜蜜的小小幸福。
当初没见姬尘前，与梁固的婚事她也并不见得多么反对，可后来见了姬尘，她才无比庆幸梁固娶的是庞胧烟不是自己。
孔绛雯曾在父亲面前，试探性地问起这个年轻的兵部侍郎，父亲都会先赞美一番，随后惋惜道。
“十三皇子惊才绝艳，只是可惜底子不干净，这辈子总要被人戳脊梁骨，还有他那双眼睛……”
孔绛雯黯然，这番话等于父亲已经表明了态度，还有姬尘自己，听说因为朝暮楼之事，他十分畏惧女色，她尚没有胆量去自取其辱。
这份心思，在矛盾与纠结中悄悄滋长，却被孔绛雯压抑着，直到她听说姬尘与明珠订了婚，且姬尘对明珠非常不错，起先的震惊慢慢被后悔取代，原来他并非一堵密不透风的墙，最终还是有人能走进他心中，早知如此，她当初何不勇敢一点，现在与他携手相依的人，会不会变成自己？
再说才一离开临仙阁，姬尘便追问起落水的事来，明珠略去了蒋玉衡一段，一五一十同姬尘说了，姬尘听罢，狐疑道。
“叶棠华的人被打了闷棍差点淹死，而你的水性，也不足以支撑自己游到岸边，更别提梁端阳了，莫非水中还有别人？”
明珠心中一跳，姬尘心思敏锐，细微的疑点也能发现，若自己告诉他蒋玉衡没死，他必先下手为强，斩草除根，这样虽然是一劳永逸的法子，但明珠自问做不到，她无法再次亲手将蒋玉衡置于死地。
“就像你的添香一样，镇西侯府势力如此之大，在这宫里未必没有眼线，至于我，纯粹是运气好而已，抱着船桨一路漂到了岸边。”
姬尘虽然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但他并不怀疑明珠会骗自己，于是揭过不提，他摸了摸明珠尚有些潮湿的发丝，蹙眉问。
“吓着没有？看来下次再来这是非之地，半步都不能让你离开我的视线……”
明珠连忙摇头，她此刻心神不宁，只觉眼皮直跳，总感觉有什么事要发生。
很快，明珠便明白那不安并非是情绪所致，姬尘握着她的手突然收紧，让她猛地一痛，循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却是太液池边，献帝正由宫女扶着走下龙舟，准备前往摆宴的筵熙厅，她不知道这一幕有何不寻常，不由抬头问。
“怎么了？”
姬尘似没有听见她的话，身形有些僵硬。
“母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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