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林月英看着重新又关上的门,听着脚步声远去,她呼了一口气,颓然倒下,这才发现背心冰凉。
她没有办法,为了保命,只能说出一个人来。不然,她一准过不了今天。
她心里念叨:这不怪我!
“放了你,你回头被人给抓去,说与我们小姐说了,那我们小姐回头还不得遭殃.....”
她心下说:“我没有说,没有说。”
屋子里暗下来,她抱了头,这里连个窗户也不开。
天渐昏黑,郝明秀看着孤身一人回来的巧儿,气极:“人呢?皇上呢?”
昏黑的园子里,一盏灯笼,两个人急急地走着,不时小跑几步。
“主子,你慢点。”
巧儿一边跑一边轻声:“主子!皇上还没有回来。”
明华殿里,烛火通明,门口两盏灯笼摇晃着,依稀可见大殿里的人影,那是万德胜。
郝明秀一喜,慢慢靠了过去。
......
梁弘放下手中的书:“谁在外面?”
一个内侍进来说:“皇上。什么事?”
梁弘侧耳听了听,摆手:“无事,上茶。”
外面,万德胜踮起脚,向外张望,却见黑乎乎的树叶,被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声音,仿佛刚才那一声只是错觉。
一个小内侍跑来说:“万公公,皇上正找你呢!”
万德胜忙提脚回去。
一座假山后,郝明秀正被两个内侍捂了嘴,挣扎着,却是被人从脖子后打了一掌,登时就软了下去。
两个内侍一路架着她到了琉华殿。
西偏殿。
郝明秀被拖了进去,直接给扔在了地上,疼痛传来,她嘤咛了一下,悠悠醒了过来。
眼前突然明亮,有人掌着灯火进来,她抬头,吃惊:“太后娘娘!”
忙爬起来,伏在地上。
张嫣在绿萍的搀扶下,缓缓走来。
她的脸色在烛火的映照下,晦暗不明。
看着地上的郝明秀,忽然一笑说:“这大晚上的,你不呆在自己宫里,跑去找皇上,是有什么事要说么?”
她的脸上隐含笑意,显得很亲近,郝明秀却是莫名感到了冷意。
她一时呆住,竟不知说什么?在那双眼睛里,什么都一清二楚。
门口有声音,进来一个宫女,她手中托着一个托盘,绿萍接过来,她退到了一边,一直退到郝明秀身后站定。
郝明秀惊惶抬头。
张嫣笑了笑。
绿萍端着碗走过来,披了眼睛:“瑾贵人,喝吧!”
白色的瓷碗里,是半碗透明的燕窝,白白的,隐隐有香味传来。
“唔!”
她的头被后面伸出的手用力按住,嘴里被塞进了一勺子东西,她抿在嘴中,是燕窝,有股甜味。
她摇着头,还是被灌了下去,咕嘟咕嘟,一勺又一勺,全下了去。
她瘫在了地板上,佝偻着身子,使劲抠着喉咙。
张嫣居高临下,看着她,轻轻柔柔地:“燕窝好吃么?“
郝明秀满脸涕泪,却是什么也吐不出来。
张嫣笑眯眯地看着她......
郝明秀病倒了。
发高烧,连续几天,然后,醒来了,却是嘴歪眼斜,再也说不得话。
385报应
梁弘初始还延医请药,却是没有进展,倒是愈发厉害了。
郝明秀每回见了梁弘都流泪不止,偏有说不出话来。
梁弘来了几次,也就厌烦了。
郡王妃听得消息,心急如焚,进宫去探望,一个小宫女引了她进去。
巧儿不见了。
她疑惑,巧儿自进宫就跟着郝明秀,这时节,怎么会不见人影?
拉了一个年长的宫人打听,才知道,巧儿在数日前失足掉入园子当中的池子里,遍寻不着,过了几日才浮了上来,皇后嫌弃晦气,叫抬到城门外的乱葬岗子里去了。
郡王妃听罢,再看看神志不清的郝明秀,湿润了眼眶。
她抽出手绢,轻轻地替郝明秀抹去眼角的一污物,心里难过:郝明秀忽然得了这病,贴身的巧儿又没了。这她以后的日子,可见是难过了。想到姐姐的嘱托,心下悲痛,拿了帕子堵了嘴,抽泣了一会,却是不敢发出声音。
好端端的一个人,忽然就这样了,郝明秀这是撞了什么邪......
坐了一会,她张罗着找来梳子,给她细细地梳了头,摸着她的脸颊,眼泪留下:“秀儿,姨妈走了,你好好儿的。按时吃饭,姨妈过段日子再来瞧你。”
郝明秀见她要走,使劲抬了脖子,挣扎着,却是力不从心。
她的手臂日渐无力。
她盯着郡王妃,眼里流出乞求,嘴张了张。
郡王妃看懂了,她别过脸去,见伺候的两个宫娥年纪尚轻,正规矩地候在一边。
她从袖子里抽出两个荷包递了过去,两人忙称不敢。
”好好照顾你们主子。这天冷了,多用热水擦擦手脚。”
两人推辞了一会,到底还是收下了,一边殷切地送了郡王妃出去。
郡王妃快步走出宫门外,见只有洒扫的的几个粗使宫人,院子里寂寥,毫无生气,墙角的月季倒是繁花一片,横七竖八地生长着。
她微微叹了一口气,回头望了一眼,快步走了。
琉华宫。
绿萍看着过来的小宫女,点头,赏她一个荷包,小宫女叩头而去。
绿萍回到屋子里,屋内正生着炉子,红红的火光亮闪闪。
张嫣正依着一张软榻在看书,一身薄薄的夹袄,伸了一只脚出来,一个侍女正跪在那里,轻轻地捏着脚趾。
绿萍轻声进。
“走了?”
张嫣轻声问,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手中的书,那是一本心经,散发着墨香,新近抄得的。
绿萍轻声回答:”是,只是哭,没有说什么。“
“啪”地一声,绿萍吓了一跳。
张嫣用力扣了书,欠起身子,缩回了脚,侍女住手,绿萍一个眼神,侍女爬起来退了出去。
“娘娘和她置什么气?不值得。横竖是个活死人罢了。”
绿萍小心地捧起了书,放平。
“哼,她是什么东西?留她这么多日,已经是她的造化了。”
张嫣咬着牙,面容雪白。
“我的阿宝,我的宝贝。你可是怪我?放心,这个贱人,必叫她后悔招惹了你。”
张嫣喃喃地,轻声却又清晰。
绿萍看了看外面,静悄悄地,都退到那廊下去了。
她静静地立着。
郝明秀也是作死。
原本,张嫣一直就忍着,不想在这节骨眼上节外生枝,和梁弘生了嫌隙。虽然痛心安庆丧女,却也是隐忍未发。
谁知,这个郝明秀存心是找死,竟然调查起燕盏的事情来。
好在,事先得到线报,这才及时下了手,不然,真让她兜出来,勾起梁弘的怀疑......
这回,是前仇旧恨一起来,干脆利落,郝明秀这事就这样了了。
以后,郝明秀的下辈子就这样活着,现在皇上还惦记着几分情谊,没有立时扔到那冷宫里去。这还是顾着汾阳郡王的面子,免得被人说薄情,毕竟她也是曾经诞下皇嗣的人。
就像个活死人般地活着吧,这宫里从来不嫌多一个人,也不怕少一个人。
看着张嫣那解恨的面容,绿萍深深低下头去。
“皇上今日歇到哪里了?”
良久,张嫣忽然问道。
绿萍忙回答:“听说去了昭华宫王才人那里。”
她看着太后的神情,又补充了一句:“已经连续一个月了。”
张嫣挪了一下身子:“可是都送过去了?可别有遗漏。”
绿萍忙谨慎回答:“奴婢看过记录,吃完了就送,从来没有耽误的,数量什么的都对得上。”
张嫣这才轻轻哼了一声:“他倒是专一,也用心。这认着一个,就不撒手,如此也好,省得哀家多操心。”
说着,伸了一下袖子,准备起身。
绿萍忙上前,搀扶了她,听张嫣吩咐:“去园子里转转,明日,叫霓裳进宫一趟吧,这孩子,哀家也是想她了。她都多日不曾进宫了,这回,哀家也让她高兴高兴。”
她的声音温和,脸色也柔和起来。
周霓裳要远嫁了。当日,她没有尽力阻拦,只是应下了霓虹的亲事不离上京。如今......
又想到苏暖,眼中倒是一暖:这孩子,听说对安庆着实孝顺,虽然嘴里不肯承认,实则却是贴心贴意地照顾安庆。
可惜.....
不过,一个女孩子,嫁给谁都没有关系。只是,和郑家的关系看来是这辈子都牵扯不清了。
天意啊。
她晃了晃头,向外边走去。
苏暖也很快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是周霓裳同她说的。
她在周霓虹灵前上了三支香,说:“霓虹,你可放心,那个罪魁祸首终于得到报应了。霓虹,你放心,姐姐想你。有空托梦来见见姐姐。只是,千万别托梦娘,乖啊。有什么话,姐姐会同娘说的。你知道,娘她不经吓。”
她喃喃地,看着面前的木牌,泪湿双颊。
这件事情,她一直是憋着气,近来老是做梦见到霓虹。
所以,得到这个消息,她当即就给周霓虹报信。
又跑去找苏暖。
苏暖听了,也是心里唏嘘。
周霓虹的事情,也是她心里的的一块病,好好的一个女孩,就这样没了。明知是郝明秀使的坏,却是因为她特殊的身份,而不能质问。
如今,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这样结果......
她隐约猜到,可能是张嫣下的手。
现在知道安庆是她的亲生女儿,那么周霓虹就是她的亲外甥女,这宫里除了张嫣还有谁出手能这么利索?或者是还有谁对她一个失宠了妃子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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