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个娘姨,为了个娘姨生的小畜生,把后宅里的事儿搬到前头给人笑话,三爷不会犯这样的傻。
乔夫人道:“这就对了,你死死咬着牙不松口,男人不都喜欢年轻漂亮的。那些玩意儿,不过就是图个新鲜快活,什么都比不了身份地位要紧。”
乔氏把母亲的话当做金科玉律,母亲赤手空拳把乔家后院收拾的干干净净,一窝子娘姨见着夫人,大气儿都不敢出一声。
庶子庶女是都活得好好的,可都样残了养废了,家产家业别想沾边,就是出门想挺直了腰杆走路,也得回头瞧瞧管家嬷嬷的脸色。
这才是正室该有的手腕。
乔夫人把皇子府也当她乔府来比划调教,正好当家的主子不在,她劝着女儿干脆把府上的下人都换一遍,上头的老字辈儿的不好换,那就架空了去。好吃好喝给他们享用着,就是不给他们实权。
他们心里头有恨,有委屈,憋着去,就是扯破嗓子告大状,也不能说出夫人的半点儿错处。
新夫人体恤老人,让你们安享晚年,还有什么不乐意的?
三爷这一去的功夫太久,本来乔氏没什么兴趣,任由她娘给她送过来的那几个嬷嬷婆子折腾,现在一看,一通铁血手腕糖衣炮弹下来,大半个王府还都姓上了乔。
“都是自己人才好,管她什么姜氏李氏,都在放在手心里攥得死死的。”
所以乔夫人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编排皇嗣。
这次乔夫人还带了个丫头来,见女儿脸色缓和了不少,才喊她进来,明艳艳的一张脸,一身故意做小的褂子,下头包着臀部,上头托着胸脯,偏偏中间的腰身又细得很。
她仰着脸抬头叫:“太太好,姑娘好。”
她不知道怎么称呼乔氏,就还按照往常在府里的称呼,乔夫人脸微僵,瞪了她一眼,丫头身子一软噗通跪在地上磕头认错。
“哪里来的人才!”乔氏惊叹母亲慧眼,这样的人,连磕头求饶都带着妩媚。
乔夫人说:“你不认识她了?”让人站起来,拉进来凑上来瞧脸,乔氏靠近了一惊,用帕子掩住嘴:“她是四妹妹?”
“什么四妹妹,她叫石榴,以后就跟你了。”
乔氏对那几个庶妹妹根本没有印象,乔夫人把女儿当宝贝疙瘩藏起来,外头脏的臭的污糟事儿都隔开来,不叫她去瞧她的铁血手腕。
所以府上十几年,乔氏对没见过那几个庶妹,只听人说她们胆小怯懦,身家性命都被母亲攥在手里。
原来,她们当中也不乏绝色。
母亲养着她们,留着她们,就是为了现在。
把她们养成软骨头,抓着她们的软肋,让她们就算有了机会往上爬,还得回头看看主子。一辈子都能拿捏住她们。
原本乔夫人只是有备无患,她不教女儿如何摆弄娘姨,在闺阁里教她们礼仪姿态,她自己本身就是吃了那样的苦头,小户人家的出身,端不出大气高贵,索性亮开了底牌。
娘姨们不是一个个风姿绰约红袖添香,她就是母夜叉,非得揭了你们皮上那层假惺惺的面孔。让你们知道,能在府里吃香的喝辣的,全仗着姑奶奶我。我让老爷去谁屋子里,老爷就去谁那儿。我让谁能生娃娃,谁才能生娃娃。
却不想让亲闺女学她。
她要她们一个个纯粹善良。直到大女儿出嫁被一个娘姨欺负得跑回了娘家,乔氏才意识到自己的教育错误。
所谓亡羊补牢,对小女儿乔氏就抓起了狠手,揠苗助长也得长啊。
结果是,现在的乔氏就是狠也下不了狠手,胆色没练成,心里头还总不踏实,浑身都长满了眼睛,生怕哪里冒出来的牛鬼蛇神害她。
乔夫人反而觉得是在成长。
她算漏了一个,无论是她也好,还是大女儿也好,嫁的人家都不姓钱。他们的夫君都得指望着风评,政绩,宠妾灭妻这一条让人给告发了,仕途就到了头。
钱家皇姓,自然更加注重尊卑之分,妾不能压过妻。
但是,妻在夫面前,照样是个奴才罢了。
人端着你,是给你脸子做,你要真像一般官太太似的整治皇子们的后宅,把人逼急了,直接停妻另娶你能如何?
告到万岁爷那儿去?
皇家里头的正室,要比其他的夫人更加的大气,一颗心要能容纳夫君的一切。唯一有资格去担心,大概就是夫君不能由着自己劳累了身子。
可是现在的乔氏什么都不明白,她连钱昱的性子都没摸透,对他的印象仅限于隔着一张红盖头,他把手伸过来,牵住她正红色的袖子,两人一前一后拜天地祖宗,然后面对面和合卺酒。
三爷,大抵不会是个让妻子在自己后宅胡作非为的人吧。
几封书信来往,她半猜出了三爷对她的不满。
包括往他跟前放人,三爷信里头没提,估计也是知道了的。
可是她走上了这条路,就不能再回头了。
她看着下头明艳娇俏的石榴,心里又恨又气,她想问母亲,这是什么意思?她连三爷的面都没真正见上,母亲就要往三爷枕旁送人了吗?
母亲说:“你是正室,很多事儿爷儿们放不开手脚,你也不能由他这么放纵。他在你这儿尝不到滋味,自然要寻到别处去,那时候你上哪儿去哭?”
乔氏一张脸羞得通红,盯着石榴的脸,她头一回觉得自己连个庶出的都比不上。
“也就是放你这儿,还不知道她能不能有这福分呢。”乔夫人的眼神渐冷,其实威胁的话已经跟石榴说了太多,但是当着女儿的面,还得示威。
也是为了教她。
“你娘姨弟弟都在府里头呢,要是敢动半点儿别的心思,你们娘儿三下辈子再聚头吧。”
送走了乔夫人,徐嬷嬷一副领赏的样子问乔氏,把石榴安排在哪里住。
乔氏恶狠狠地盯着她,徐嬷嬷吓得人一机灵,却忘了跪下去请罪,她满肚子委屈,我这是为夫人好啊,难道夫人等着以后外头那位进来了,才知道后悔么?
乔氏现在还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她能在母亲面前忍住不发作,可不至于还这么由着个嬷嬷。
我是吃你的奶大的,可你不会真以为这样你就是我的主子,敢替我做主了吧?
徐嬷嬷一张没怎么长皱纹的脸绷得紧紧的,她不拿眼神和主子对抗,却挺直了腰杆,她用自己整个人去和夫人做抗争。
乔氏这回不买她的账了。
“府里的事儿不要往外头传,这回就我也就罢了,再有下次,嬷嬷就回乔家养老吧。”
徐嬷嬷咚地跪下了,几乎是膝盖猛地一软整个人滑落下去的,一路膝行到乔氏的跟前,原本神采奕奕的脸瞬间老态尽出。
从一个管事嬷嬷的嘴脸瞬间又成了乔氏的奶妈妈乳娘,她一双发黄的眼睛里含上了泪。
这时候的乔氏还看不懂人性是什么,她以为自己真的伤了这位乳娘的心。
她心里又愧疚了起来,弯下腰把乳娘扶起来。
可是乳娘身子稳如泰山一动不动。
如果乔氏不那么愧疚,她一定会觉得矛盾,怎么长着这样一张老脸,身上的力气却这么大呢?坠着怎么都不肯起来。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徐嬷嬷说:“奴才有罪,奴才不敢起来。”
乔氏说:“嬷嬷没错,是我话重了。”
嬷嬷还是不肯起。
她要等乔氏再愧疚一点,这样她起来,就不是乔氏的孝顺,而是她的恩赐的。是她宽宏大量原谅了夫人,而不是夫人肯放下身段来扶她一个老奴才。
石榴小小的一个人站在边上,她看着这一幕,把这些都记在心里。
这个嫡姐姐跟她母亲比,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第一百零二章我不嫁人
鹊娘名字改成了樱桃,里头那个瓤一时半会儿还换不过来,挨了板子的秋萍私底下找她的麻烦,她就这么受着。
秋萍像她打听姜如意的消息起居,她装锯了嘴的葫芦一个字不说,秋萍恶声恶气说要回了太太把她卖到窑子里去伺候老爷儿们。
樱桃两条腿一曲,跪在她跟前,她身子是软的,可是心却硬的狠。早在宋偲把她推到墙上,大姐说以后让宋偲给她个名分的时候,她的心就硬了下来。
她偷偷跟黄丫打听家里人的事儿,黄丫说:“人都出来了,还想那些苦日子做什么?”
樱桃说她娘这辈子苦得很,卖了她,应该能过上一段好日子。
“你好好伺候姑娘,攒了银子我就让人给你送你家里去,说不定还能把你娘接到这里来。”
樱桃一下就从床上跪了下来,两只手放在膝盖上,她拼命地磕头,噙着泪什么话都说不出,黄丫拉拉她的手:“你的命比我好,你娘还惦记着你,你还有个娘惦记。”
有个娘惦记的樱桃心肠硬了起来,她要留着这条命养活家里头的弟弟妹妹。
她就剩下这个破身子还有两只膝盖,她跪在秋萍面前,神色平静得吓人,秋萍这辈子从来没见过这样的表情,好像下一刻就要赴死了。
樱桃说:“姑娘是我的恩人。”
说完这一句,任凭秋娘怎么骂,怎么打,嘴巴被缝上了,一个字都透不出来。
“黄丫那贱人许了你什么好处,养出这样一条好狗!”
晚上黄丫看樱桃睡觉不脱衣服,弯着腰给自己铺褥子一边扭头问樱桃:“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樱桃木着脑袋望着她。
黄丫带着她去见了姜如意,正好钱昱也在,刚从营子里回来,正让人伺候着脱靴子,姜如意坐在他边上给他摘外衣,他把下巴抬起来,让她给他解领口的扣子。
樱桃这是第二次见姜如意,她是新来的,年纪也轻,论资排辈,姜如意再可怜她,也轮不上她进屋子里伺候,黄丫就打发她去扫院子,活儿辛苦些,但是一点儿也不克扣她的饭量。不比之前体力活不怎么做,心却始终揪着,夜里还要守夜,有时候轮着她侍寝,在塌下屈膝坐一晚上,稍微能眯一会儿,床那头的大姐就叫水,要么是出恭。
别的小丫头拉着她偷偷说:“我瞧这大姑娘八成是睁眼睡觉,我稍微偷个懒她就瞧见了。大晚上的还非人使唤人玩儿。”
她不出声,小丫头说:“我瞧着,就是从没使唤过人儿,好容易能使唤一回,非得把之前的瘾都过足了!”
现在在小院里,姜如意不用人侍寝,一个是她不习惯屋子里有人,而且良心也不安啊,你舒舒服服四仰八叉躺在床上,人家得并着膝盖端端正正地跪在你的床头。
这简直堪比酷刑了。
钱昱本来有这个习惯,人家不仅要让人侍寝,一般屋子里都得留两到三个小太监,一个负责沏茶,一个负责点灯,一个负责给他穿鞋穿衣。
姜如意不说剥削人那套,在钱昱眼里下人就不是人,和牲口无异,她说自己不习惯,睡不安稳,钱昱也没有半夜起夜的习惯,也就随了她。
当樱桃知道不用侍寝的时候,小小惊讶了一下。
黄丫笑:“姑娘说了,你这会儿还在长身子,睡好觉才能把身子长直了。”
樱桃在大姐儿那当了一个来月的差,原本就没四两肉的身板缩水再说,说她是竹竿都嫌粗了。现在才来了小院子八九天,腰上已经长肉了,眼看着一张瓜子脸变成了鹅蛋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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