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一把刀插,入,切开她的身体,割掉她心上的肉,除了痛外还是痛。时间长河冲淡的记忆又一次清晰地涌入脑海,她痛苦地希望这只是个梦,梦醒了就会回到从前,她还是满心欢喜地喊他‘哥哥’,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乐言,醒醒,乐言……”
她再次睁开眼,映入眼睑的是一张稚气未脱介于少年与男人之间的脸。
原来真的只是一场梦。
她开心地笑了下三分撒娇道:“唉,哥,我刚刚做了个很恐怖的又很奇怪的梦,幸好是梦吓死我了。想想也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对我做出那种事,哈哈,真好是个梦。”
时景林奇怪地看着她,试探地问:“什么梦?”
乐言脸颊绯红,用被子蒙住头说:“不告诉你。”她掀开被子,坐起来,拿起身后的枕头蒙在时景林头上,狠狠地摇了两下,又锤了两下说:“你要是欺负我,我一辈子都不会理你的。”她想到梦里的情景又补了一句:“嗯,下辈子,下下辈子都不理你。”
她拿开枕头,时景林的头发乱成了鸡窝,她抱着枕头哈哈大笑:“你的新发型真好看。”
少女的甜美夹杂着娇嗔,灵动似泉。
时景林痴迷地看着她,竟是有哭的冲动,她不再讨厌自己了。
☆、第 39 章
他看着她,乐言胳膊撑在枕头上也看着他。
他今天好奇怪,是不是在怪自己昨天淋雨回来着凉发了高烧住院?
乐言往床边挪了下,歪着头向他道歉:“哥,以后下雨,我等你来接我,你别生气,我以后会照顾自己的。”
她的眉眼生得极好,双眼晶亮,就这样笑着看着你,像是只乖巧的小猫。软糯的声音一声声落在心头,什么气都会没有。他生气?他因为什么生气?他一点也不气。
他伸手撸了下她额头的留海,乐言想自己什么时候剪的留海?好是奇怪,昨天?前天?好像都没有,刚刚?
她还在想,时景林的手落在她额间指尖颤了下,接着顺着额头往下滑至脸颊。
乐言感到股忧伤,眨眨眼问:“哥,你怎么了?”嘴一瘪要哭似的,他不开心她也有些不开心。
时景林以为她是生气,赶紧收回手,低头说:“没事。”
他的头发很乱,西服也是皱巴巴的,好像是缩了水穿在身上有些小,整个人看上去很狼狈。乐言想:都怪自己没听他的话淋着雨回来,自己发烧又连累他这么狼狈。
心里过意不去,跪在床上用手轻轻地理他杂乱的头发,边理边问:“哥,你要不要换个发型?哈哈,可以试下光头,这样发型就不会乱了。他们不是说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剃了光头发型就不乱了,哈哈。”
她从不留指甲,指尖温暖而有弹性,落在他的头皮上,如一双手划过平静的湖面,激荡起阵阵涟漪,那双手白玉如葱,粉色的指甲像是情人脸上的一抹绯红,紧贴在他的身上摩擦再摩擦。
他哆嗦地抓住她的手,像是抓住了一条蛇,突然放开往后倒了两步。
“别,别碰我。”
乐言伤心地看着他,哎,她又忘了他不喜欢别人主动碰他,每次她没注意主动碰到他的肌肤后,他都会很不耐烦地推开自己。然后有那么几天对自己爱理不理的。她听医生说这是心理疾病,很不好治得知道病因才能对症下药。
乐言忧伤地想:他要是永远这么下去,以后女朋友怕是都没有,哎,真是可怜,她得对他更好些。
她抱着枕头在床上滚了一圈说:“不碰就不碰,我才不稀罕,哈哈……”
时景林克制住自己的欲望,把椅子往外拉了下,坐回到椅子上,见她在床上笑得开心,又把椅子往前拖了些。本就离床边不远,这么一拖他的膝盖直接和床沿碰上。
乐言问:“我妈了?我都病得住院了,她怎么不来看我?还有时叔叔了?”
时景林道:“你没醒的时候他们来过,医生说你没事,他们先回去了。”送乐言来医院的后,他一急把他们都赶在病房外,除了医生和护士,谁也不让进。
乐言应了声:“哦,怎么觉得我妈不怎么爱我了,我以前病了她都守着我寸步不离。”她抬头想了下问:“你说,你爸和我妈是不是要给我们生个弟弟或者妹妹啊?哎,他们结婚一年,又都这么年轻再生个也不是不可能。我不想要弟弟或者妹妹。”
沉浸在痴迷和欣喜中时景林,渐渐有了思考的能力:她不是她?不?她的记忆出了偏差?不!都不是。
有心理学家说过:当一个人受到重大的创伤,会自动删除不好的记忆,就是所谓的失忆。
可她记得自己,喊自己哥哥,记得时景林和沈玉佳,知道他们结婚,时间弄错了。不记得她母亲怀孕?也不记得方明忆和张书博?那她还记得什么?还不记得什么?或者说她的记忆是怎么样的存在。
“哥,我饿了。”她突然喊,打断时景林的思绪。
他问:“想吃什么?”
“红烧肉,红烧鱼块,麻辣豆腐。”嘴里没味道她就想吃点辣的。
时景林想说:你生病了,不能吃过于辛辣油腻的。怕她生气,话到嘴边又咽下:“好。”
乐言抱着枕头偷笑:只是随口说说,他竟然答应,放到以前他都会训自己,不该吃太过辛辣油腻的东西,对身体不好。看来生病也是有好处的,哈哈……
她偷偷笑的模样,像极了偷吃糖没被大人发现的小孩。
时景林在心里跟着笑了下,管它记忆是怎么样的存在,就现在最好。
时海,沈玉佳们都在病房外,门一打开他们都涌上来。时景林关上门,杜绝他们与乐言接触。
“言言醒了没?”沈玉佳在时海的搀扶下走到门口问。
张书博跟在他们身后,他最高站在后面挡住了光,一半阴影打在时景林脸上,一半明,一半暗,他看着张书博冷声问道:“你知道她为什么会落水吗?”
张书博是一点也不知道,他问:“为什么?”
时景林指了下坐在椅子上悔恨无比的方明忆:“因为她喜欢你,你喜欢乐言,乐言只把你当弟弟。所以她把乐言推下水了,一切都是因为你。”
坐在椅子上的方明忆跳起道:“时景林你不要胡说,我没有推她,我没推她。”
与方明忆相比时景林冷静的没有温度:“我说推了就是推了,如果你不信可以让工作人员调出监控。”
张书博低头问方明忆:“你为什么要推她?”
时景林说:“因为她喜欢你,你喜欢乐言,她心生妒忌,所以就推乐言下水。我说的对吗?方大小姐。”他眼微眯,露出几许寒光。
方明忆只觉后背生凉,她不停地摇头,抓住张书博的胳膊:“你别听他胡说,我没有推乐言,我真的没有,我真的没有,你别听他胡说。”
张书博看着她拉自已胳膊的手好一会,问:“你为什么要推乐言?天气这么冷她会冻死的,会冻死的。”他心里本就急,想到乐言在那么冷的水里泡,这会更是红了眼,抽抽嗒嗒哭起来。
时景林鄙夷道:“要哭出去哭,你就死了这条心,到死她就把你当弟弟,你若不信问方明忆。”
张书博没听懂他话里的意思,倒是方明忆‘哇’地声哭出来,捂住脸往走廊的尽头跑去。
他很满意这个结果,对不知道事情经过,站在一旁插不上话的时海和沈玉佳道:“她醒了,我要和记的小米粥,和林的红烧肉再加红烧鱼块,麻辣豆腐,还有再来个青菜和水煮河虾,河虾要野生的,记住不要放鸡精和味精。”
他命令:“现在就让人去买。”
医生在从病房出来时,就告诉他们乐言没事,只等着醒来。沈玉佳急着想见女儿,她上前一步要进去,时景林侧身挡住,全身散出的冷意让人生惧。
沈玉佳小心地问:“我能不能进去看看她?”
时景林回道:“不能。”他扫了一眼沈玉佳的肚子问时海:“我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能送过来?”接着,他垂下眼紧盯着沈玉佳的肚子说:“我不想在医院里看到不相干的人。”
时海揽住沈玉佳的肩,往后拉了几步,用手护住她的肚子。
时景林看着他那只手冷笑了下,他们是真父子,他一个眼神他就能知道是什么意思。
时海在沈玉佳耳边低声说:“小景说没事,就是没事,我们先回去,现在晚了,明天再过来看乐言,啊~你也累了,对孩子不好,我们先回去。”
沈玉佳没一点办法,只能听时海的话先回去。
时海一手揽着沈玉佳,一手拽住张书博。
张书博不愿回去,像个木桩一样钉在走廊上。
时海劝道:“小博回去了,爷爷还在家等你,他身体不好,老人家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家。乐言没事了,走了,走了,明天再过来。”
张书博说:“那明天过来,那明天过来。”这才依依不舍的跟着时海和沈玉佳离开了医院。
☆、第 40 章
时海走后没过几分钟,就有人送来了饭菜,当热气腾腾的小米粥,清爽的青菜,新鲜的河虾端到病房时。乐言摒弃了她点的红烧肉和红烧鱼块,看着色香味俱全的菜,她喊时景林一起吃。
时景林没一点饿的感觉,他夹了块青菜后放下筷子,夹了几只虾放到碗里,一只只剥起来,再把剥好的虾放回到盘子里。这样,乐言就可以直接吃。
乐言看着那一个个剥了皮的虾,欲言又止,夹了只没剥皮的虾又放下,选了只剥了皮的,喂到嘴里。
平常两个人一起吃饭时,吃鱼他喜欢把鱼刺去掉放到她碗里,吃虾喜欢剥皮。吃鱼让别人去鱼刺,这种行为太反人类,吃虾让别人剥皮,口感会差很多。她喜欢带皮放到嘴里,吸一下鲜美的汤汁,用牙齿剥掉皮再吃肉。很多次她都想和他说,怕他生气一直都不敢开口。
今天生病,她说要吃红烧肉时,他没有训斥自己,是不是可以和他说这个问题?要是他不高兴怎么办?乐言为难,纠结要不要说,咬着筷子沉思。
她小心翼翼的,时景林更是小心,不敢多说话,只能顺着她的话说。见她皱眉心提到嗓子眼上,好像她不高兴,下一秒又会讨厌自己。
乐言觉得还是不要说了,这种事情忍忍就过了,一年365天,天天在一起吃饭最多1000多天,而这1000多天里又不是每顿都吃鱼和虾。
又不会跟他吃一辈子的饭,何必要惹他不高兴。
她烧刚退,身体还没恢复,小米粥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护理人员撤走饭菜,乐言呈大字状躺在床上,只觉得全身酸痛,头隐隐作痛。
她揉了下太阳穴,发现自己及腰长发不见了,她留了多年的长发就没了?她呆呆地问时景林:“我的头发了?”
时景林说:“你前几天说想换个发型剪了。”
乐言说:“我怎么会想换个发型?我爸说我长头发最好看,我怎么会剪头发?我怎么会剪头发?”她摸着自己的短发伤心极了,好像剪掉的是她的命。她再摸自己的身体,手落在胸部上。
她坐起盯着病号服下的胸部,用两只手拖了下,为什么这么大?!
她抬头看向时景林,眨了下眼问:“时景林?”
时景林心头一紧,不敢回话,屏住呼吸等她下句。
乐言又眨了下眼摸摸自己的头发,好像是自己剪的,是在父亲死了好多年后剪的。不对,她才十几岁,父亲死了才几年,怎么会是好多年?
是自己剪的,是自己三年前剪的,自己为什么要剪,她有些想不出来,自己为什么要来医院?
好像是掉到水里了?
“方明忆了?”她突然问,她记得她和方明忆在游泳池边上说话,自己没扶住把手掉到水里,方明忆肯定吓哭了。
直觉告诉时景林他应该避开这个问题,他按住她的肩膀让她躺下:“你累了休息会。”
乐言睡下喊了声:“哥。”她又觉不对改口喊道:“时景林?”
时景林心里又是一紧,从来没觉得自己名字这般恐怖,好像从她口中每喊出一次,他就会离她远那么一点。
他抓住她的手说:“喊我哥哥。”她的手很漂亮,他第一次觉得这双手漂亮,是在那次的电梯里,她拉着自己的衣袖,喊的那一声‘哥哥’,百转千回也不过如此。
他不由得吻了下粉红色的指甲,甜甜的带着桃花的芬芳。
他舔了下。
如融化掉的冰淇淋从指尖流过,滑滑的,粘粘的,一股子恶心。
乐言收回手,紧捏成拳,躲进被子里,露出一双眼,颤栗紧张地看着他。
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猫。
“别怕。”他坐在床边摸摸她的头。
她打掉他的手,厉声说:“别碰我,你让我恶心!”
她自己吓了一跳,又往被子里躲,怕他冲上来双手抱头,不知是不是抱得太紧,她觉得头又有些痛了。
短短一个小时,时景林还没从欣喜中蜕变,又被打回了原形。
她醒来时对他笑得有多明媚,这会他的心就有多疼。
他为什么这么讨厌自己,他明明从来都没伤害过她,他什么也没做错,只不过是喜欢她。
如果这都叫错的话,这世间还有什么是对的?
没有对的,那就让它错下去,什么‘强扭的瓜不甜’让它统统滚蛋。
他就是喜欢她,就是喜欢她,就是要和她在一起,这就是对,基它的都是错。
他掀开被子,温柔地喊道:“乐言。”
乐言不敢答应,她觉得答应了就有不好的事发生,她好害怕只能抱着头抽泣,这样有安全感,好像她做过了好多次。就连手掌摩擦耳朵引起耳膜震动的频率都是那样的熟悉。
一下,两下,三下,四下,五下……在数到一百下时她就会睡着。在无数个数不清的夜晚,她都是这么渡过。
“乐言。”他又喊了声,手伸过去她满脸的泪水,打湿了他的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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