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季二,可还真是难约,怎的今日却愿意来见本王了?”
季星河也笑笑,一掀曳撒,坐在了对面,“今日来此地执行公务,想到殿下相约,便顺便过来了。”
“哟~原来是顺便啊,”话虽如此,他却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季二,来来来,喝酒喝酒……”
季星河按住酒壶,长睫垂下,让人看不清眼中的情绪,“公务在身,不便喝酒。”
“什么公务这般重要?喝酒喝酒,这可是从南海捎过来的佳酿,皇帝都喝不上一口呢!”
“殿下慎言,皇上是您的亲哥哥。”
“亲哥哥?”晋王放下了酒杯,冷嗤一声,“那卑鄙小人?八年前本王就已经没有哥哥了。”
季星河垂下眸子不语。
晋王却忍不住出声嘲讽,“怎么,季家二郎,当这个督主可是十分畅快?”
季星河起身,行礼,“殿下,时间不早了,臣还有公务在身,数不作陪了。”
晋王已经敛起了先前的怒意,却仍然是面色阴沉,没有挽留,一个人仰头便将那酒喝下。
那模样似乎和多年前的少年似乎重合了起来,只是眉眼间阴郁却的的确确明明白白地昭示着岁月无情。
季星河走至门口,那冷峻的眉眼才微微荡出一抹笑意来,低声道,“若论卑鄙无耻,殿下可一点也不比尔兄差。”
说完不管里头晋王的反应如何,便大步地走出了房间。
门口叶校尉等人早已恭候多时,一见到季星河出来便赶紧上来请示。
季星河站在三楼的最高处,看着底下不少达官贵人的场子,淡淡道,“搜。”
花舞坊是第一次被一群官兵给搜查,在临安做这种生意,背后都有动不得的大山。这突如其来的搜查让一楼的人都慌了神,老鸨和管事还算镇定,瞧着局势控制不住了就打算搬救兵,却被几个穿着黑衣的后生拦住了,瞧见那些人衣服上的花纹,都忍不住吃了一惊,这这这分明是东厂的官服啊!东厂的行事风格临安谁人不知?
惹阎王也不要惹东厂啊!
就算其中不乏朝中的四品大员,看见这东厂的人,都只能把气往肚里吞了。
叶校尉搜过很多次的场子,青楼也不是第一次,但是却是第一次从青楼把手底下的崽子们搜出来的,气得一张脸都快变形了。
其他人没有林殊的好运,被请到姑娘的包厢里去,只能在底下看看舞听听曲儿,所以被抓这件事,几乎是东厂的人一进来就逮住了这几个小崽子。若是其他人还好办,谁让这次叶校尉也来了呢?被直系上司的逮个正着,一帮大小子个个垂头丧气,更别提提出这个主意的李廷鑫了。
叶校尉冷笑着拿着鞭子一个个看过去,“好好好,考核刚过,一个都不少,真给我们射声卫长脸啊……”
他一个个数过去,突然“咦”了一声,“少了一个,林殊。”
他是知道林殊和督主关系匪浅的,这时候忍不住赞道,“看看人家林殊,就不会和你们这些猴小子厮混在一起,花舞楼也敢来,胆子真是大啊……”
唐石他们面面相觑,虽然心里暗暗发笑,但是嘴上还是很讲义气地没说出来。
叶校尉哪里想得到这群小子还只是在下面看看歌舞,而林殊已经的登堂入室了呢?
等督主下楼的时候,叶校尉便前来禀报,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把射声卫这群崽子都毫不犹豫地参了一本,顺便夸了夸林殊。
季星河听到那群射声卫的臭小子的事的时候心中就已经有底了,又听到叶校尉的夸奖,只是抬眼看着那跪成一排的射声卫新兵,声音平淡无波,“欺骗长官,罪加一等。”
“林殊在哪里?”
季星河知道林殊的性子,有这等好玩的事,绝对忍不住要来掺和一脚。
唐石他们都低下了头,不敢看季督主,但是一个个嘴上和上了锁似的严实,这个年纪的少年最讲究的就是义气,哪里肯说呢?
季星河眉目淡淡,让人看不出神情来,也不逼他们,低声吩咐了几句,便有人叫了龟公来。
“他们中间,最小的那个去哪里了?”
龟公吓得腿都站不稳了,扭头仔细地辨认了这群人,想起了的确是有那么一个小公子,便小心翼翼地答道,“在,在秀秀姑娘的房间里。”
“在秀秀姑娘的房间里?”季星河勾起了嘴角,眉目间冰冷的寒意未散,“带路。”
唐石大潘他们都忍不住提起了一颗心。
一开始他们不认识季督主,后来便被叶校尉教育了一番,知道那位“大官”就是他们最上头的那位,犹记得当时林殊和督主似乎就很亲昵的样子,怕是,怕是不会出事吧?
“呀,这个结不是这么系的,”秀秀笑着趴在林殊肩头,半抱着她,手臂绕到林殊前头给她系上腰带。
林殊第一次穿古代的女装,笨手笨脚地,秀秀倒是耐心,顺便就给她换了个发髻,捣腾了个淡妆。
之前被秀秀看出了女身,林殊还吓了一大跳,见到秀秀没有恶意,这才放下心来,却忍不住问了秀秀是如何看出来的。
秀秀倒是笑了笑,和林殊一一说清楚了。
其实林殊这伪装做得不错,作为一个女孩子,行动间却没有女气,虽然稍稍弱质了些,只叫人把她当那俊俏的小童看待,加上眉目间一抹舒朗,也是闺阁少女难以企及的。这大概是林殊自来到这个世界开始,就把自己当做了男孩了有关吧。
可惜,秀秀是个舞娘,对女子的骨骼十分了解,加之林殊身上有一股子淡淡的香味,秀秀近距离接触,自然就发现了。
不过秀秀也没有去好奇她一个女孩子为何和一群小子混在一起,见林殊不放心还再三保证了。
倒是这样就打开了一个神奇的按钮,秀秀看了她半天,便心血来潮要给她扮女装,秀秀看上去弱质纤纤,谁知道练舞还有些力气,一时间林殊还没法挣扎,只好一脸无奈地坐在了镜子前,心中却总是有些惴惴不安的。
秀秀给她拿了一件雪白的,这是秀秀能找到的最小的衣服了穿在林殊身上,还是稍微有些大了,秀秀笑她该是要多吃一点了,还要去解她的束胸,林殊赶紧捂住胸口不让解。
秀秀笑了笑,不强求,掰正了她的身子,“站起来,转两个圈。”
林殊看着里面一脸懵懂的小姑娘,猫儿似的眼睛,眼角微微上扬,勾起一抹绯红,脸上还稍微有点未褪去的婴儿肥,看上去可爱又清丽,林殊忍不住勾了勾嘴角,里面的小姑娘也笑了起来,酒窝若隐若现,听到秀秀的话,就应声转了两圈。
这时,门吱呀一声,打开了,林殊抬眸,正好撞上那人古井一般的眸子。
豆蔻年华的少女一身白衣清丽,停下了转圈的裙摆,惊讶地望着来人。
那古井一般的眸子倒印出那旋转着刚刚停下的裙摆,和那抬起的玉白小脸,那汪古井就如同被这雪白的裙摆拂动,荡出了一圈圈的涟漪。
作者有话要说: 熬个夜,并且错过玄学时间的作者哭晕在厕所
☆、串串
林殊一双水眸瞪得圆溜溜的,不可避免地染上了一两分慌乱,毕竟心中的确有鬼,一时间有些手忙脚乱,说话都不利索了,“季叔叔,我……”
她根本不敢抬头看季督主的脸色,生怕他瞧出点端倪。
“过来。”他压住眼底的一片惊涛骇浪,声音让人听不出情绪来。
林殊缩了缩脖子,先不管这女装的事儿,单是跑来花舞楼这件事就吃不了兜着走,说不怵他是假的,却也只好慢吞吞地挪到季星河的身边。说来林殊也的确适合这样的打扮,看上去俏生生的,嫩得能掐出水来。
走到他的面前,林殊也只敢看着地板和他的脚尖,沉默着不知道怎么解释,背在后头的两只小手可就纠在了一起,心里慌得很,和他说什么?自己有这个特殊的癖好?还是和秀秀姐姐玩什么过家家的小游戏?这男孩子还能怎么平白地扮作女孩子的样子?
秀秀自然认得外头那高大的男子是东厂督主,但听到林殊叫他叔叔,倒是心中多个念头倒转,这临安可没听说东厂督主还剩什么亲戚啊?况且这小姑娘扮作女子的事,一向精明的督主却是不知道的样子……
秀秀心思转得快,微微一思索便直接往前走两步,给季星河跪下来请罪了,“大人,都是民女的错,刚才瞧见下头抓人,还以为是官府来纠□□气的,民女瞧着小公子心中着急,就给小公子出了个馊主意,叫他扮作咱们花舞坊的姑娘,好躲过去……”
林殊也不傻,就是实在在季督主面前怵得慌罢了,寻常可是机灵得很,脑袋转得飞快,立马就给季星河跪下了,还抱住了他的大腿干脆地认了错,还嚎了起来,“季叔叔,是阿殊错了,阿殊不该跟唐石他们来这个地方的,千错万错都是阿殊的错,季叔叔您怎么罚我都行,就是不要气坏了身子……”
说是哭嚎着,还真给她挤出了两滴眼泪,挂在玉白的小脸上看上去好不可怜。她这一嚎,绝口不提女装的事情,只当是自己为了躲避惩罚而不得已用的手段,这样子哭嚎得毫无形象可言,哪里还有之前的娇弱呢,只让人想到那让人恨得牙痒痒的皮小子做派,半分女气也无
她这一步聪明是聪明,倒是把秀秀吓了一跳,没想到林殊竟然这么熊?那可是临安可治小儿夜啼的季督主啊,就这么干脆地抱上大腿一个劲儿地干嚎了?这孩子是恃宠生娇还是脑袋不好使了?
当然是前者,林殊本来也没有这么大的胆子,但是谁叫季星河越来越放纵越来越娇宠着,本来就不是很懂人心险恶,顶多有些小聪明的猎物,在刻意的放纵下自然掉以轻心了。
只要督主不发现女装的事情,其他的都好说,来这花舞楼林殊真的不觉得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毕竟射声卫新兵都要聚一聚已经成了传统,就算是没选好地方,她总不好不来不是?
季星河脚上挂着那么一个团子,这一言不合就抱大腿的做派倒把叱咤朝堂的季督主给气笑了,他慢慢矮下身子,把林殊给拎了起来,提到了面前。说起来这几个月林殊长得很快,也被喂壮实了一些,瞧着也不是过去小小一团了,但是奈何季星河劲儿大,说拎起来就拎了,丝毫没有给林殊反应时间,就这么被迫地和他面对面了。
林殊本来就心虚,被他这么一瞅就更加慌了,扑腾着要下来,奈何他的劲儿实在1太大,林殊根本挣脱不出,就听见她家季叔叔重复了一遍“怎么罚都可以?”,还带上了上扬的尾调,林殊就知道大事不好了,甚至有一点想拍死刚刚口无遮拦的自己,立马用大眼睛瞅着季叔叔,装可怜这招还是最近才学会的,谁知道她这一身女装,这么哀哀怨怨地看着季星河,倒有几分宜嗔宜喜的风情来,叫他一愣,顿时就沉了眸子。林殊一见他面色不对,便立刻低下了脑袋,不敢再作妖了。
季星河将她放下,一会儿再收拾,又看了跪在那里的秀秀一眼,对身后的侍卫道,“带走。”
这话自然说的是秀秀。
连东厂督主都来了,可见事态重大,这花舞楼一个人都逃不了干系,秀秀却是心中一沉。
恐怕这事还十有八九牵扯到晋王。
林殊低头跟着季星河乖乖地走了,抬头就看见秀秀被侍卫带走了,谁知道秀秀竟然转头看了林殊一眼,指了指自己的胸前,又指了指自己,朝林殊露出了一个狡黠的笑来,这才被侍卫一推,跌跌撞撞地往下走了。
林殊一愣,这是要她帮她的意思?否则便将女扮男装的事情说出来?
她不由得心中暗自恼火,可一想到她狡黠的笑来又不能动气,毕竟秀秀刚刚才帮林殊解了围,没有秀秀的急智,林殊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搪塞过去,所幸的是季叔叔似乎没有怀疑什么。林殊又有这个秘密在秀秀手上,所以这个忙,她是帮定了。
林殊本来算计了季叔叔就感觉心中很对不起他了,但是这件事一出,她少不得又要在季叔叔手底下做些手脚了。心中恼极了,踢了踢前头的实心木台阶,结果换来季叔叔冷冷淡淡地一瞥,林殊只能缩缩脖子,当鹌鹑了。只觉得自己倒霉得喝冷水都塞牙了。
这还没被罚呢,就已经是一副蔫了吧唧的样子了。
还没走下楼,季星河就一转弯,踢开了一间房间,想来是已经搜过得房间了,没有一个人,后头的侍卫递过来一套青色的常服,季星河领着林殊进去了,侍从便将门给关上了,季星河把衣服丢给林殊,坐在了一边,“换上。‘
林殊脑袋一空,“啊?”
“怎么,想穿着这件衣服下去,叫你的同僚们以为你是花舞楼的姑娘么?”季星河勾起了一抹笑来,说话的语气一如既往得亲昵自然,但是林殊却听得一抖,清醒过来。
他这一笑,林殊便知道他这是真生气了。
只是当着他的面换衣服……林殊心中一慌,季叔叔这是起疑了么?但她很快镇定了下来,她里头没有拆裹胸,里衬穿得一贯厚实又不用换,倒是不怕的,只是在一个大男人面前换衣服,到底是有一些害臊的,只是这个关头若是还想着这些,林殊也活不到现在了。
她咬咬牙,解开了衣襟。
对面的季星河手指缓慢地在梨花木桌上敲击,发出有节奏的“笃笃”声,眉眼冷淡,让人看不出情绪,古井无波的眼眸却有一丝暗沉。
小姑娘低垂着眉眼,站在他的面前,玉白的小脸,莹白的耳朵,小巧的耳垂,和露出来的脖颈,都染上了一丝绯红,长睫垂下,不安地颤动着,手指解开了衣襟……
简直像在引诱。
“去屏风后面换。”
季星河突然出声,林殊一愣,听到这句话,有些惊疑地抬起了头,但是还是不敢质疑什么,乖乖地抱着衣服走到屏风后面去换了。她倒是出了一口气,若是只着里衣,秀秀能看出来,季叔叔也保不准能发现,这样倒是合了林殊的心意。
两个人再次下来的时候,林殊就看到自己的难兄难弟们正被捆着手串成一串地跟在叶校尉后面,见到林殊,都眼前一亮,却见她没有被绑着,还小声说这小子运气好,谁知道下一秒就听到季督主在那边道,“还不下去找你的长官?”
于是林殊也就光荣地成了串串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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