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衍就这样像破娃娃一样被母亲拖出了家,大雨淋湿她们的身体,也撕碎彼此最后一点情分。
那晚,初洁好似疯了。
最后,她拉着几乎失去意识的初衍冲向迎面开来的货车……
……
可她们到底没有死。
只是初洁疯了,而初衍差一点失去一条腿。
后来,初衍才知道初洁那晚疯狂的原因。说来很可笑,不过是因为她被情人甩了受了刺激。而她自己的女儿,是死,是活,是幸福,是平安,都与她无关。她只知道她偷了东西,也不吝啬用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用最狂躁的怒和恨去发泄。
初衍的心就这样彻底空了。
是被那个她本该叫妈妈的女人硬生生挖空的。
初洁发病后一直由外婆照顾,初衍一年都不见得会回去看她一次。
可现在,外婆死了。
初洁只剩下她这么一个“亲人”。
她该怎么办,照顾这个已经疯了的“母亲”吗?
可凭什么?
她从没有爱过她,也从未把自己当成一个母亲。
这样的女人,她为什么要照顾?她连看她一眼都觉得恶心。
初衍站在病房门,直到护士过来提醒才发觉自己该走了。双手手心里全是湿汗,她脸色煞白,脚步有些虚浮。
手机震了一下,初衍没立刻打开,等走出医院才看。
是迟野,他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呀。”
软绵绵的撒娇的语气,好像有点不满她这几天的冷落,却因为理解所以没有生气。初衍站在路边,久久地看着那行字。
屏幕暗了下去,她也没有动。
纤长浓密的眼睫垂下。
褐色的心事重重的眸也被掩住。
不知过了多久。
只见一滴滚烫的眼泪在黑屏上碎开……
站了一会儿,初衍从衣袋里取出另一个手机。这手机款式很老,连按键上的数字都被磨掉了几颗。初衍打开通讯录,里面只有一个号码,没有备注。
初衍给那个号码发了两条信息。
“我回B省了。”
“那件事,我这有新线索。”
**
晚上,迟野终于按捺不住,给初衍打了个电话。
初衍不想呆在外婆家里,这几天就一直住在酒店。
她走到阳台接电话。
两个人许久没说话,刚接通谁都没出声,双双沉默了好一会儿,初衍终于忍不住轻声笑了一下。
迟野低声道:“我想你了。”
“恩。”
初衍眉眼舒展,靠着阳台的栏杆。心里柔软得不可思议,因为他在自己面前变得越来越坦诚。
“你……怎么样了?”
“不用担心,没事。”初衍揉揉眉心,“但还有些事要处理,过几天才回来。”
“哦。”
“怎么?”
迟野闷闷地说:“你不在我睡不好。”
闻言,初衍笑了:“我在家你也不见得睡觉啊。”
多少天晚上他出门,还不是一样留她一个人在家失眠?
迟野不服气地一哼,没说话。
初衍进屋倒在床上,也没出声。
电话里只有两人静静的呼吸声。
好久,迟野才哑声问:“你真的没事?”
他总觉得她情绪很低落。
“恩,没什么……”初衍埋进被子里,“就是有点想你。”
这话是真的。
才回B省几天,她就已经很想他了。
恨不得……恨不得自己能立刻回去。
“真的?”
“恩。”
迟野低声笑起来,沉沉哑哑的,勾耳又磨人。初衍仿佛能就这样看到他的人,闻到他的味道,触碰到他的身体。
挂电话之前,迟野说:“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说完紧接着又补了一句:“别问是什么,等着收就行。”
初衍嘴硬,“我还不想问呢。”
话是这么说,可不能否认的是,她冰冷孤寂了好几天的心,因为这通电话而一点点重新暖了起来。
电话结束后,房内重新回归死寂。
初衍却没有真的如电话所说准备睡觉,她看了眼腕表,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站起来走到角落的沙发坐下。
她双眼望着空气中虚无的一点,灯光照在她身上,在雪白的墙壁上投落下漂亮的剪影。
她似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晚风吹起纱帘,不知从哪传来夜猫的叫声。
不知过了多久,屋外有敲门声响起。
初衍轻呼出一口气,起身去开门。
对方身形健硕,可见是个高大的中年男人。他穿着黑色连帽大衣,帽子盖过额头,看不清长相。
初衍把人迎进屋,“随便坐吧。”
对方却没动,只眯眼打量着她,半晌拉下帽子笑道:“看着不一样了。”
“哪?”初衍倒了杯水给他。
成朗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下,习惯性翘起二郎腿,“说不上来。”
初衍耸肩:“您可算了吧。”
若陶敛在场,一定认得出眼前沙发上这男人就是赫赫有名的B省禁毒大队队长成朗。上任至今立功无数,做派雷厉风行,手下的队员也是一个顶十个的能干。总局没人不怵这位成队。
而现在,大名鼎鼎的铁面成队舒适地窝在沙发里,一杯矿泉水硬是喝出了雨后龙井的悠闲来。
初衍在他对面坐着。
“老人家那些事儿都办好了?”
“恩。”
“辛苦。”
“还行。”
成朗笑笑,知道她说的实话。
等一杯水喝完,他悠悠叹了口气,道:“我说初衍啊,老子让你去海城歇着放空身心,你怎么还给我办上案了?”
第52章
初衍打开桌上的笔记本电脑转向成朗。界面上俨然是一幅地图, 其中在海城某一处, 亮着一个深蓝色的光标。
成朗抬眉:“你把位置追踪器安谁身上了?”
初衍没说话, 按下回车键,一阵噪音后,有对话的声音传来。
是两个男声, 其中一个明显嗓音沙哑低沉, 是个中年男人,另一个相对而言年轻很多。他们的对话很简短, 成朗却在这只言片语中迅速抓到了重点:三天后上午十点, 码头, 有人要和段康做一笔交易。
在成朗从警生涯中, 段康无疑是他所遇到的最棘手的罪犯。此人多年游走在B省毒.品.网络中,犯罪手段多样且狡猾, 背后又有数不清的团伙彼此扶持, 导致成朗多次围剿都无功而返。
而这段被初衍用追踪器上的监听功能记录下来的对话,就来自老风和迟野。
对话结束,初衍看向惊疑不定的成朗,神情严肃,“他们说的邓东就是要和段康做交易的人, 这两人交情深, 邓东前不久从里面出来, 这次是想着来投奔老朋友的。”
“‘他们’是谁?”
初衍沉默了下,“邓东明面上的左右臂膀。”
成朗默默给她比了个拇指,“怎么做到的?”
初衍耸耸肩, 跳过这个问题继续说:“我知道你想抓段康很久了,不过这次情况更复杂。段康仗义,除了做生意,还为邓东引荐了一个人。”
话落,她打开一个用密码锁定的文件夹,调出一张图片。那是一张黑白旧合照,男人挺拔英俊,纤瘦清秀的女人靠在他肩头,两人像所有合照的情侣一样笑得甜蜜。
“许程均?!”
成朗不敢置信地看向初衍,在得到后者肯定的回应时脸色顿变,如果说刚才他还有些轻松自在,那么现在是完全严肃认真了。
许程均,B省常务副省长。
同时……也是段康背后的靠山。
“这张照片是我在他身边做卧底的时候拍下的,只不过后来任务失败,这照片也没查出什么东西来。”她说着,目光定在许程均身边的女人脸上,“这个是和他青梅竹马长大的初恋情人,原名陈雅,之前的户籍资料显示她在二十五岁时车祸去世,但事实是……”
成朗眯起眼。
“她没死,死亡证明是伪造的。”初衍眼神愈发冷静,“陈雅离开B省后改名叫叶葵,甚至养大了许程均的一个儿子。”
成朗讶然:“许程均还有个儿子?”
B省机关内都知道许程均和他夫人恩爱多年,有一对双胞胎女儿。
“一夜风流后的私生子吧。”
初衍望向窗外,眼底的光忽明忽暗。
“这些都是你在海城查到的?”
“恩。”
“你——”成朗揉了揉太阳穴,“我都不知道该夸你还是骂你。我说没说过,你现在的精神状态不能查案子?”
初衍耸肩,漫不经心地笑着:“我也没办法,意外撞上了,总不能视而不见。”
成朗无奈地叹一口气,但很快掏出随身携带的笔记本,跟初衍推敲起更多细节来。初衍思维清晰语气镇静,成朗恍惚中似有种回到过去的错觉。
那时,初衍刚从警校出来,能力极其优秀,跟着他连着破了好几个大案。后来,她就被组织选中作为新人卧底派到了许程均身边。可任务出现了意外,她差点没能活下来,精神也遭受了严重的创伤。
是成朗把初衍送到海城,让她做一个普普通通的警察,一是对她身体好,二也是为了保护她。
可谁知这丫头竟然……竟然自己带着这么重要的线索回来了!
凌晨。
成朗伸了个懒腰,笔记本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字,他拿起来挥了挥:“差不多了,我先回局里。”
“成叔。”初衍站起来,“三天后把我也捎上吧。”
“不行!”成朗想都没想就拒绝了,言辞严厉地道:“许程均认得你的脸,一旦被发现不仅你有危险,行动也会失败。”
“让我去吧,我要亲眼看着他被抓。”初衍坚持。
“小初……”成朗皱起眉。
“而且还有这个呢。”初衍眼风扫过电脑,屏幕上光标还在亮,“你不答应我,我就不告诉你追踪器在谁身上,到时候出了乱子——”
“初衍!不许胡闹!”
“成叔,我死过几次,你信我。”
初衍望着他,静静地说。
成朗顿时无言。
沉默许久,他深深叹出一口气。
“木仓没忘了怎么用吧。”
初衍倏然笑开,眨了眨眼:“放心,熟着呢。”
成朗闻言,又是一声叹。
初衍把他送到门口。
成朗走了两步,突然回头:“所以追踪器到底在哪个人身上?你怎么能保证对方不会发现?一旦定位不准确我们就什么都做不了。”
初衍沉默不言。
成朗闭了闭眼,无奈道:“我答应你就不会反悔。”
“……”
“初衍——”
“您别问了,我有我的办法。”初衍打断他,声音轻而坚定:“我也拿这条命保证,他不会发现。”
就算发现了,他也绝不会说出来。
初衍在心里说。
因为他是迟野,她唯一敢拿来做赌注的人。
谁也不知道,那枚小小的追踪器,被她缝进了一件廉价而不起眼的黑色棉袄。
那件有个傻瓜说,要一直穿一直穿的黑色棉袄。
成朗最终没得到答案负气走了。
初衍回到房里。
她走到桌边,伸手轻轻抚过那个不断发着亮的光标,然后合上电脑。
打开抽屉,里面放着一个黑色塑料袋。
初衍打开,拿出袋子里唯一一个东西。
那是个十分常见的长方形包装盒,上面印着一张验孕棒图片。
**
挂了电话后迟野耳边似还停留着她的声音。他几乎可以想象出初衍打电话时的模样,慵懒的、柔软的,趴在床上软绵绵地说着话,他单手就可以抱紧。
可眼下思念无处可诉,迟野揉揉眉心,看着地上的剪影发呆。
不知过了多久,门突然被敲响。
他抬头。
老风扶着门把,低声道:“出发了。”
**
三天后。
B省某码头。
一艘游艇静静停靠在岸边。
远处高楼上。
“来了,正在往游艇方向过去。”
女人注视着电脑屏幕上的光标,对着对讲机道。
话落,她透过窗口望向码头。
那有几个黑点正在移动。
初衍眯起眼,目光定在某一处上,唇角微微掀起。
那是他。
这边,迟野突然蹙了蹙眉,似有所觉地抬头一看。
老风转头:“怎么?”
迟野摇摇头。
前面,邓东和段康不知说到什么,两人露出心照不宣的笑。后者年届五十,黑胖健硕,绿豆般的小眼睛蕴着精光。
四周没有人,冬日的风刺骨的寒冷。不知怎么,迟野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好的预感。
邓东这次做足了准备,眼前这艘豪华的游艇就是他送给段康的见面礼。
一行人走至里面,邓东段康有说有笑地沙发上坐下,里间只留了几个心腹,其余人都在外面守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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