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小心听到了郑侯爷的闺房乐趣,而她的好事也被人搅和了。
这是不是传说中的天道好轮回?但是她和谢夫子不一样,别人注定是一对野鸳鸯,她和谢夫子至少也能算得上花丛中的领袖人物吧。
她刚回到公主府,郑侯爷明目张胆带着外室去春狩的消息,像插了翅膀似的传遍长安城。
连枝煮个茶的功夫,侯府上下已经闹得鸡飞狗跳。
江窈倚在美人榻上,听连枝说到这事,“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传十十传百,侯府的丫鬟婆子都在嚼主子舌根,广阳郡主嫁进侯府也有小半年,虽然没有诰封,可是底下人都把她当正经侯夫人看待的。”
“广阳郡主现在如何了?”江窈想起广阳郡主寻死觅活闹着跳摘星楼那会儿,可见她心理承受能力不堪一击。
这事儿起因在于郑侯不知检点,广阳郡主才是真正的受害者。
“听说回广阳王府了,具体奴婢也不清楚。”连枝道。
“你吩咐下去,若是广阳郡主来访,请她直接进来。”江窈想了想,按照老王妃的性子,向来放不下脸面,这桩亲事本来就是权衡之下,了着郑太后的帮衬,光熙帝才下旨赐婚。
不出江窈所料,江镜莞连广阳府的正门都没进得去,老王妃找了个贴身的婆子往门口一杵,和她说了一堆三从四德的道理,受了一肚子气回娘家算什么?
江镜莞思前想去,还是来了公主府。
江窈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只能陪她静静喝着茶,等她先开口。
江镜莞道:“当时人人都和我说嫁给郑侯,不失为一桩天赐良缘,我知道他从来不曾对我上心过,可是我娘亲和我说,他成了亲,总会和以前有所不同。”
江窈不大乐意提过去的事。
这世上不存在什么如果当初,大家都是第一次活,凭什么能支配别人呢?最多只能给些建议,而不是意见。
江镜莞和郑侯的婚事,本来就是笔糊涂账。
“我哪里还能有什么意愿……”江镜莞脸色煞白,“走到今天这一步,假如那时候没有人劝我,我也会事事听娘亲的,姻缘一事,本来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江窈对她的软弱差点无言以对,“你确实不该这样灰头土脸的回来,区区一个外室,你若真想立起来,务必要把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他现在是我的夫,我自然是想和他好好过日子的。”江镜莞伸手掩面,泣不成声道,“说出来不怕你笑话……”
江窈默默递了方新帕子给她。
“他瞧不上我的家世。”江镜莞唏嘘道。
“广阳王在世的时候,我父皇都忌惮几分,同样是皇亲国戚,真论起亲疏辈分来,他比你要矮一等。”江窈不屑道。
塑料花姐妹友谊建立的第一步,往往都是从共同厌恶一个人开始。
江镜莞道:“可殿下也说了,那是我爹爹在世的时候……”
江窈看她这副清瘦模样,气得拍案而起,“他倒是想娶个身世样貌皆两全的,痴人说梦,别人凭什么要委曲求全看上他?”
江镜莞闷得久了,又拉不下脸将苦闷都说给江窈听,江窈年纪尚幼,也不想再害她跟着自己一起伤心。
然而她想岔了,江窈只会琢磨着该怎么和郑侯新仇旧账一起算,毕竟人只有出殡后才值得让身边人跟着伤心,对付这种狼心狗肺的人,难道还要用爱感化么?
直到这一天的太阳快下山,侯府都没有传来任何动静。
江窈自作主张,决定先留江镜莞暂住下来。
江煊第二日得了消息,借机来公主府探望江镜莞,小时候大家还一块儿在御花园捉过迷藏,广阳郡主被欺负成这样,他和江窈怎么能坐视不管?
从江镜莞住的偏殿出来,年幼初长成时连郑太后都夸江镜莞玲珑通透,现在只剩下一昧的忍气吞声。
江煊和江窈就算是诚心想给她出主意,她也听不进去,姐弟俩只好另外找个清净的地方商量。
“宫里头也知道这事儿了?”江窈问。
江煊点头:“我出宫前,本来母后说要一道过来的,皇祖母临时召见,说如今皇家人丁稀薄,我们这几个小辈,互相帮衬也是应该的。”
江窈想了想,她和江煊能商量出个什么对策?
无非就是偷偷给人敲闷棍,或者买通几个御林军侍卫,跟着他们一起麻袋一套,有天大的事都先把郑侯爷收拾一顿再说。
除了让郑侯爷受点无伤大雅的皮外伤,他们好像也拿不出什么太好的主意来。
江煊咬牙道:“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稀里糊涂在军帐受辱,他这个罪魁祸首也脱不了干系,现在又负了广阳郡主……”
“不如带着广阳郡主去踏青?心境一开阔,什么都好办了,气出病来无人替,她若气死谁如意?况且伤身又费力。”江窈提议道。
“我看行。”江煊附和道,“我们干着急没用,得让她自己想明白才对。”
将踏青的提议说给江镜莞后,江镜莞眉头舒展,欣然同意。
踏青的地点么……毫无疑问,江窈存着私心挑了觅渡岭。
第一她去钓过鱼,第二她早就听说觅渡岭的主峰云雾缭绕,可以说是神仙羡慕好眷侣,她早有过这方面的打算。
算算日子,将近休沐。
她之前计划着要和谢夫子一起去的。
可是现在江镜莞出了这样的事,她怕到时候会再起什么冲突。
而江煊也没闲着,他也有自己的私心。
郑太后的话提醒了他,他们现在这一辈,除了和他处不来的大皇兄肃王,就是秦世子了。
江窈让连枝给哑奴递了信,当天夜里见了谢槐玉的面,将这事告诉了他,连同踏青的名单都仔细捋了一遍。
她恍惚里生出一种错觉,好像她真的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门生似的。
不起眼的街角,她坐在谢槐玉的马车里。
谢槐玉听完后倒没多大反应,顺手替她理了理发钗,“这还是过去那个想一出是一出的小殿下么?”
“我和你待得久了,多少也学了些长处吧。”江窈想说看家本事来着,想想这话太不要脸了,没好意思说出口。
她心里像浸了蜜,就这样挨着他的衣角,仿佛她和他天生就该亲密无间的。
看着小姑娘蹦蹦哒哒回府的背影,手里拎着一柄绢花灯,泛着萤火虫的光辉,晃啊晃的,像极了天上的明月,在千万个夜里,悄无声息参与着他的世界。
他从来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善人。可是在江窈面前,他不愿意这样。
谢槐玉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看待自己的,自己对于她而言,可能只是随遇而安。
但他清楚的知道,他的克己慎独,在遇到江窈以后,彻底一败涂地。
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原因,如果没有江窈的存在,世人给予他的所谓誉不绝口,对于他来说不过是虚名。
她对于他而言,是势在必行,是失不再来。
他谢槐玉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想拥有一个人,这也是他第一次体会到什么是妥协。
回到相府后,管家亲手呈上来一方木盒,里面放着白纸黑字的字条,“王尚书刚刚派人送过来的。”
哑奴像以前一样,静静做好每一件力所能及的事,他取出火舌子,明晃晃的烛光里,映出谢槐玉温柔凌冽的眉眼。
“不惜陷百姓于水火,这就是他们口口声声要舍取的大义?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广阳王风光一时,还不是照样伏法,他以为他秦家算什么东西?”
谢槐玉将字条放在那火苗尖上,“一丘之貉,能成什么气候?”
——
一晃三日,公主府里,连枝正在忙着收拾包袱,准备踏青的干果点心等物。
“咱们三个再怎么说也是入了皇家玉牒的,顶多生点嫌隙,过几日就给忘了,又不是什么血海深仇,都是安的江姓,被外人欺负了算怎么回事?不蒸馒头争口气!”江煊义正言辞,像在召开动员大会。
江镜莞这些日子以来第一次破涕而笑:“……谁跟你咱们啊?”
“就是。”江窈挑眉道,“别想着假惺惺离间我们,郑太后要知道你这番外人的说辞,第一个先发落了你!”
江煊临时得知秦世子推脱不去,看了一眼江窈,意味不明道:“全当是为开解广阳郡主,不许藏私心,更不许再带外人。”
江窈“嘁”一声,“不知道是谁头先说要带上秦世子的。”
连枝忽然被人叫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笑得神秘兮兮,附到江窈耳边小声说了几句。
江煊和江镜莞同时盯着她看,脸上写满了求知欲。
江窈轻咳一声,“人有三急,我去去就来。”
江煊像发现了新大陆,有意拉长声“哦”了一声,江镜莞紧跟着也点头,“我明白的。”
江窈:“……”
熟悉的侧门小街角,江窈利索的踩着软凳上马车,挑帘而入,对上谢槐玉漆黑的眸子。
今天是他休沐的日子,知识点:难得休沐。
江窈在心里偷偷给自己打了一百分,自己可真是个合格的门生,不对,应该是满分。
她郑重的开口:“等你下次休沐,我一定好好补偿你。”
说完后才意识到不对劲,怎么感觉自己像个标准的负心汉口吻……
果不其然,谢槐玉开始了。
她就知道,像他这样的人,虽然整天喜怒不形于色,但他肯定不会和自己计较。
“就这样而已么?”他似笑非笑的看着她。
江窈甚至听出一点委屈巴巴的语气,她居然会觉得庆幸?看来是被谢夫子压榨太久了,看他在自己这里吃瘪,就像太阳打西边出来。
骄傲使人自满,她深知这个道理,但她就是控制不住,大概因为他是谢槐玉,自己才会屡次智商下线,一定是这样……
江窈柔软无骨的手被他把玩在掌心。
她及时的屏气,露出莹莹一段皓腕,戴着羊脂玉镯子,成色温润,擦过他的下颔。
江窈轻轻捂上他的眼睛。
“说两句好听的?”她的声音很轻,动作更轻,像怕惊动什么,“好不好?”
谢槐玉唇角温热,柔软细腻的触感传来。
见了真章就害怕,说得就是江窈这种分分钟想临阵脱逃的人。
明明上一秒她刚当上浪荡不羁女土匪,下一秒就僵直着身板,动都不敢动一下。
谢槐玉忽然攥住她的腕。
不容抵抗的力道,她被他紧紧揽在怀里。
第60章
江窈手心泛起一阵酥/痒,电光火石似的,一路划到她心口。
她被他轻易抵在马车里,稀里糊涂里,江窈都没分清楚发生了什么,她顺手抓住他的腰佩,像浮沉的湖泊里捞住最后一片救命稻草。
谢槐玉低眼看着她,眸子里装着晨光鼎盛,她和他鼻息相交,蜜花色的蝶翼步摇叮铃作响,落在她玉颈上,谢槐玉细细拨动着上面的每一叶点翠。
她被迫仰着脸,感受到他指腹粗粝,摩挲过她的脸颊。
潋滟的一对桃花眼,韶艳灵媚,姣好的唇瓣中央晕出桃色。
江窈茫然的闭上眼,有春光划过天地间,花骨朵接二连三的报喜,悄然无息,连采蜜的路过蜻蜓都舍不得离开。
谢槐玉覆上她的唇瓣,轻轻辗转,她唇瓣翕动,他微微移开,刚准备再度贴上去。
她脸颊酡红,唇瓣上也多了一抹妍丽之色。
谢槐玉托住她的手肘,拿她无可奈何的叹口气,更像是对自己的唏嘘,他确实怕自己会情不自禁。
江窈脑海里还在沉迷天人交战无法自拔,她在犹豫要不要掏个网兜去捉蜻蜓,他的气息近在咫尺,她能清楚听到他的心跳声,像夜深露重时,露珠敲打在窗栏的声音,一遍又一遍。
江窈犹如待在云里雾里,谢槐玉捧住她半边脸腮,“窈窈,你看看我……”
她大梦初醒的睁眼,眼睫上像沾了雾气。
再等她没出息的深呼吸,谢槐玉替她整理着凌乱的耳鬓,江窈看到他喉结微动,衣冠楚楚,连广袖宽袍都遮不住的肩形线条。
她穿过来前,圈里正流行小狼狗小奶狗,男人的身材轮廓和脸比起来同样重要,像溜肩之类的第一关就淘汰,标准的衣架子身材官方叫做太平洋肩宽。
江窈感慨自己的痴汉病发作,脑袋刚想往他肩上靠一靠——
恩爱秀多了,老天都会看不过去。
然后,拉车的马居然选择撂挑子了……
准确的说是尥蹶子,长“吁 ”一声,抬了抬后腿。
连带着马车都跟着一起颠了两下,谢夫子的梦中情肩没有靠到,她差点撞到额角,幸好谢槐玉下意识伸手护住了她。
算了算了。梦中情手勉为其难的牵一牵也不是不可以。
江窈贪心的想,两手抱着他的虎口,也不肯松手,就这么放在裙面上,像松鼠护食。
谢槐玉故意没提醒她,往往不经意间真情实感的流露,才是最动人。
她喏动着唇,想认真和他说什么,依旧不撒手,“你今儿打算做什么?”想了想,她赶紧换了个委婉的问法,“谢相以前休沐日,都会一个人做些什么呢?”
“我现在做的,便是我打算做的。”谢槐玉一本正经道。
江窈对他张开说荤话的本事,佩服的不行,实在是太、不要脸了。
“小殿下百忙之中,好不容易有了空闲,可别耽误在我身上。”谢槐玉嘴上这样说,手上却没动作,反而不知不觉挨得她又近了些。
江窈本来挺乐在其中、往乐不思蜀的方向奔,什么江煊,什么江镜莞,统统挥手说再见吧。
现在被他说得越发害臊起来,他就是存心的,谁不知道她整天闲的发慌,不是正在搞事就是去搞事的路上。
“耽误可是你自己说的。”江窈嗔眼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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