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窈觉得自己才是真正的受害者,欠别人的越来越多,难怪总有人会拜倒在糖衣炮弹之下,迟早得成为一家人,何况谢槐玉又不是别人。
她悄悄拉了拉他的袖口,嘟囔道:“我以后再也不想一出是一出了。”
江煊再度惊讶的无以复加。他以前见识过江窈哄郑太后的功力,那叫一个炉火纯青,游刃有余,这话貌似在谢相身上也适用。
可是江窈从来都是哄人,就算有时候贪玩做错事,也不会有认错这一说。
谢相对皇姐的包容度,实在让他难以理解,毕竟在江煊眼里,谢相完全是个……恐怖如斯的存在,就好比别人家的孩子总是好的。
他有一次在朝堂上,汇报粮款时紧张口误说错了一个数字,谢相就这个细微的小问题,先是引据论点,云山雾罩的,听起来就很厉害,所有人被他唬得真真的。
江煊还是下了朝,才从太傅口中得知。
原来自己从各方面作风、生活态度等等,都被谢槐玉批判了一顿,说他要是个寻常的闲散王爷,没有人会注意到他的一言一行,偏偏他是个太子。
最后直接上升到了他的人格问题,若是有朝一日,虎视眈眈的邻国大军逼近,届时身为太子的他,出师未捷,身先死,该怎么对黎明百姓交代?
又说什么养兵千里,用兵一时,做人也是一样,吊儿郎当不成事,难当重任。
就这么个老古董,皇姐和自己半斤八两,南辕北辙的两个人,现在居然走到一块儿了。
江煊怀疑整个世界都颠覆了,憋了一句:“人间,不值得。”
脚步声渐渐挨进,院子里有人进来。
小兰花打开衣柜:“你们谁先躲进来一个?”
衣柜塞不下三个人。
江煊坚定的摇头:“我的小眼睛,随时洞察一切。”
小兰花:“……”
其实江窈完全可以跟着谢槐玉一起开溜的。
那话怎么说来着,他就像她的魔法小扫帚?不对,神奇魔毯?
但是她才不是卖弟求荣的人。
然后三个人就被安排在床下了。
昏暗狭窄的小空间,江窈抱着膝蹲着,注视着面前的一幕:江煊和谢槐玉,正在大眼瞪小眼。
过去都是她和江煊上房揭瓦,现在可倒好,连谢槐玉这种……走到哪儿都像自带仙气的人,也跟着她不着调起来。
江煊唉了一声。
他转念一想:睿智如谢相,还不是难过美人关。对江窈都能任她娇纵到这种地步了,是不是以后要给自己做靠山了……那他小日子过得岂不是要起飞?半壁江山都是自己人,想想都笑出声。
谢槐玉告诉她:“我从来不会和小女子过不去。”
江窈:“……”合着就和她过不去了。
“你好像很挥霍哦。”她感叹道。
“那剩下的,咱们就赖账。”谢槐玉一本正经道。
旁听的江煊一脸问号,这还是他认识的谢相么?
“别败人品,”江窈是真心疼,害谢槐玉一起吃了个哑巴亏,“我提前替自己的金库心疼。”
谢槐玉捉住她的手背,轻轻摁过虎口。
一切尽在不言中。
江窈难得忸怩了一次,“……我回去就给你写借条。”
她认真的牵起他,借着微亮的光束,伸出手指,在他掌心上一笔一划,像在写着什么。
其实她写着写着就忘记笔画了,说到底还是她谢体字练的不到家,干脆照着他掌心的生命线纹路,挨着临摹了一圈。
谢槐玉没有戳穿她,她在他面前,怎么样都可以。
小兰花母女俩叽叽喳喳的说话,江煊差点发出动静,“你、你们在干什么?”
“……临时写借条。”江窈用口型解释道。
江煊挤挤挨挨,凑到他俩中间,想让谢相当靠山是一码事,卖妹求荣又是另外一码事。江窈对自己这么仗义,他不能没良心。
姐弟俩开始窃窃私语的争辩。
“大庭广众的……”江煊道,“书里说这种事只有床榻之上才可以做。”
“……你确定没说错?”好像是画里的吧……
江窈记得嬷嬷放在东宫的画里,她不小心看到过。
江煊给了她一脸“我到底要不要揭穿你”,表情耐人寻味。
真正的深闺姐弟,潜台词一旦公之于众,一起完蛋。
“我就是随心所欲,你能拿我怎么样?”江窈情急之下脱口道,或许是和谢槐玉厮混的久了,把他身上的功夫学了个十足十。
江煊秒怂,结巴道:“床榻、之下也不是不可以……”你们稍微考虑一下可怜的他啊。
江窈气呼呼的和他对峙,眼看她就要撞上床板了。
幸好某人大手一捞,及时把她摁住了。
江煊无视这俩人默契的互动,不得不说,在如何照顾江窈这件事上,他做的确实不如谢槐玉。
到目前为止,他顶多算是口头照顾,而人家谢槐玉,连江窈脾气都能给捋顺了,照顾得服服帖帖的。
“逛逛茶楼,偶尔去国子监走个过场,有事没事就和谢相形影不离待在一块儿。”江煊幽怨道,主动给这俩人挪开空间,“皇姐你钟意就行了,我没关系的,不用考虑我的感受。”
江窈:“……”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本来就没考虑过江煊的感受,一直考虑自己才是真的。
谢槐玉定定的看向她,“有么?”
江窈诚实的摇头。形影不离?这个倒是可以日后考虑一下……
她能怎么办,谁教她意乱情迷、沉迷男色。
不对,怪只怪谢槐玉是个可爱又迷人的大反派。
第63章
被小兰花摆了一道,三个人灰头土脸的走在街市上。
“流年不利,我的长安情报网就这样亡了么?”江煊闷闷不乐道,“我不甘心。”
江窈带着谢槐玉,就像带了个随身携带的二维码,跟人讨价还价买了糖葫芦,这才有空闲安慰江煊道:“不是早就凉了么?放宽心。”
江煊痛心疾首。
江窈看到街角排的长队,井然有序,穿着打扮基本都是大户人家的管家小厮等,再一看招牌心里就有了数。
“采云轩新出了胭脂,叫什么蔷薇硝,我得去瞧瞧。”她一脸期待的看向谢槐玉,嘴上说得一套,却没有过去的意思。
谢槐玉低头和她说了一句什么,她软软糯糯的说道:“那就有劳你啦。”
于是江煊就眼睁睁看着,谢槐玉本分的帮她排队买什么胭脂去了。
江窈领着他进了附近的茶楼,挑了个临窗的雅间,点一壶龙井,欣赏着窗下关于某人的风景线。
江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一度无语,“非要看着,自己又不去,你现在可真矛盾。”
江窈像个长者一样,把玩着面前的茶具,“你能文雅点么?尽是些粗鄙之语,我这叫对幸福生活的美好向往。”
江煊很快就找回尊严,现在做亏心事的又不是他,“说吧。”
“说什么?”
“老实交代,坦白从宽。”江煊道,“就你这儿整天明目张胆的,当街拉拉扯扯,今天是我知道了,明天可能整个长安城都知道了。”
“谁拉拉扯扯了?再说了,就是真的拉拉扯扯了,那也只能说明我们好着呢。”江窈老神在在道。
江煊心情复杂。
“你能和我比么?”江窈道,“我这个叫新欢上任三把火——十年如一日。”
江煊:“……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你的悟性不行。”江窈不太想和他再交流下去。
“我记得那会儿你和我一起掏鸟窝的时候,才到桌子腿那么高,一晃都能和人卿卿我我了。”江煊比了个手势。
江窈被茶呛到,“你太夸张了。”
“辛辛苦苦守了这么多年的小白菜。”江煊心疼道,“就这么成了别人家的。”
江窈不好意思的解释道:“我和谢相还没到你说的程度……”
江煊也莫名脸上一热:“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江窈现在有点后悔,她不该支开谢槐玉的,她才不要一个人面对,毕竟这种事肯定要两厢情愿啊。
“话说回来,你有什么打算?”江煊替她担忧,“实在不行,你直接去求郑太后,她事事都听你的,说不定就让父皇下旨给你们赐婚了。”
江窈一脸震惊:“你想得太远了吧。”
看吧,他皇姐就是三分钟热度,一时兴起,“合着你没有想过以后么?”
“想过的。”江窈理所当然的说,“我在公主府什么样,他和我平起平坐。”
江煊:“……”果然不出他所料,他就不该问,或者说他就不该抱太大希望。要真是按照这个趋势,是不是说明皇姐她和谢相过不了多久,这事儿便淡了?都说什么男男女女干柴烈火的,反正他不懂。
他只知道,自己不想让皇姐在这段关系里受到伤害,他对此也很棘手的,皇室里从来没有出过私定终身这种事,至少他认识的没有。
江煊将想法大致表达了一遍,江窈听明白后,表示:“那是你见的世面太少,多见见我就可以了。”
雅间有人笃笃敲门,谢槐玉推门而入。
江窈拿过他手里的胭脂盒,和他相视一笑,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彼此的心意,不用再多言。
谢槐玉将手摊开递过去,虎口朝上。江窈用指腹蘸了胭脂,渐渐抹匀在他手背上,像开了一朵山茶花。
或许这就是心有灵犀吧。
江窈觉得,主要靠自己□□的好。
好吧,真相是她还没开始□□行动,说明有些事,不仅靠磨合,还得靠自身领悟。
谢槐玉若无其事的泡了一杯茶,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面对这俩人光明正大的举动,江煊内心五味杂陈。
导致江煊回宫的路上,都有点呆若木鸡。
“你仔细看着路,别再惹出什么事来。”江窈朝他挥手告别,她现在体会到身为长姐的心酸,谢槐玉估计也是这么看待自己的,真是个小麻烦精。
谢槐玉一直送她到公主府的侧门,江窈一路上就没消停过,想到什么和他说什么。
一会儿说等回去了,要给狗蛋那个崽种裁件小裙子,宫里的都是旧样子,太俗气,改天要再去裁缝铺看看,一会儿想着敲他竹杠,想想心里又替他舍不得。
倒是谢槐玉,对她少有的温情时刻,可以说是有求必应,或者是能发个小视屏晒晒朋友圈就好了,前提是她能分心做其他事。
多亏今天有江煊瞎胡闹这一出,谢槐玉总算在自己面前做个人了。
江窈唇边的笑意完全掩饰不住,然后谢槐玉替她将碎发拨到耳后,温情款款的语气,像在哄三岁小孩,“这也要去,那也要去,不如去相府看看如何?”
下一秒她就老实的闭上了嘴巴。
江煊说得没错,她现阶段确实非常热衷,并且同样热衷于,该怎么样把他一哄二骗……啊呸,二诱?
总之她不介意府里多个人,相比之下,她对当相国夫人这件事,就没有特别高的热衷度,她没有做好准备,根本连想都不敢想。
“我回了啊。”江窈提着裙摆,走到门口,熟练的拿出钥匙。
“我看着你进去再走。”谢槐玉道。
“你怎么想?”江窈想了想,她对自己的话痨体质无语,光顾着自我放飞,还不知道谢槐玉对怎么看……
她原来也是个自私鬼,可以接受自己没有做好准备,却不能接受他也和自己一样的心态。
江窈不想当自私鬼,眼睛珠子一转,抢他一步开口,“你能多担待我,我很开心,希望你以后能再担待我一点。”
撂下这句话,她逃窜似的溜进了府。
……
一场雨过后,日头越发炎热。
不知不觉到端午的日子,公主府上下热热闹闹。
连枝特意从御膳房学的新手艺,用甘泉蒸出一屉蜜枣红豆糯米,用来做粽子陷。
江窈看得新奇,也学她裹起苇叶,学不到精髓,做了个四不像出来,她这颗跃跃欲试的厨娘心,很快就被现实打击成渣渣了。
她挺想证明自己,才不是像江煊说得那样,她这个明明叫干一行爱一行,比什么一时兴起高尚多了。
杰作太辣眼睛,全靠连枝帮忙,本来还想着给谢槐玉露一手,她自己都看不下去,干脆放弃。
国子监第二天有人支了个小铺子,站在四牌楼前吆喝着卖粽子。
江窈特地过去看了一眼,跟她府上的完全不能比,说是里头有彩头,表面卖粽子,实际上是个变相的“赛诗会”,娱乐性更强一些。
大家轮流取号,数字排前的先写,接下来的人可以续前面的故事,也可以自己写个应景的随心之作,各自用一本册子记下来,挂在墙上,可以相□□论,得到评论数最多的获胜。
最后的赢家,能够有幸荣获谢相的亲笔字画。
江窈刚开始听着挺有趣,听到说是某人的字画……
内心忍不住开始天人交战。
她想要勾一勾手指头,他肯定会答应她,顶多中间挖几个坑等着她跳,她也不会吃太大亏。
可是她又不想当着面让别人拿到,万万没想到,自己还会有占有欲作祟的一天。
江窈果断凑热闹,拿了个所谓的号码牌,就是张写着数字的小纸条,比她上次答考卷的小抄还要不规整。
书童捧了一人高的册子过来,一一发给众人,将自己对应的数字写在落款,届时可以认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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