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芳芳皱了皱眉,“这疫病真是奇怪,要说身体强壮,你和这兄妹俩谁能强得过白大哥,怎么他倒下了,你们没事?”
严勇听到萧芳芳这么说,顿时瞪大了眼睛,砰地一声跪了下去,“萧将军,你若怀疑我是北桀奸细,一刀砍了我便是!我觉无半分怨言。”
“起来起来,我说的是疫病,不搞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弄不好这屋里屋外几个人,全都交代在这里。”
“起来,严兄弟。”沐渊之扶起他,“你能守住妹夫,便是我们沐家的恩人。”
“恩人不敢当!我是将军的近卫,这是我该做的。”严勇这才站起来,叹了口气,“我也不清楚,不过,那日我们到这里的时候,因为我林子里寻了个方便,再往村子里去的时候,将军他们正好出村。要说是因为他们碰着了病人才染上的病症,我们三个人守了将军这么些日子也没染病啊。”
“唉。”萧芳芳亦叹了口气,“左右等大夫到了就好。”
“不妥。”苏颐皱了皱眉,上前不由分说地将沐萦之从白泽身边扯开。
“你做什么?”沐萦之恼怒道。
“如今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怪病,也不知道这怪病到底会如何染上,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最好别靠近将军。”
沐萦之狠狠瞪他一眼,“那是我夫君,我要照顾他。”
“你懂医理吗?你给他擦身子换衣裳他就能醒吗?你若是病了,那又如何?”
沐萦之被苏颐的一番话问得哑口无言。
“萦萦,苏兄说的有道理,若是你染了病,又如何为妹夫张罗治病呢?”沐渊之亦在旁边说道。
“可将军已然染病了,总要有人在他身边照顾,旁人跟他不相干,犯不着用冒险去照顾他。我是他的妻子,理应由我来做。”
“你也不必犯险。严勇、桃枝、桃叶在此照顾将军这么久,一直没有染病,可见他们不会有危险,在这病查出缘由之前,由他们三人照顾更为妥当。”
“他说得对。”萧芳芳走过来,看着沐萦之,“我们都出去吧,让严勇在这里照顾。”
沐萦之并未昏头,听得苏颐一番话知道他说的在理,如今既找到了白泽,也不急在这一时了,只得忍耐退下。
院子里,野鸡已经咕噜咕噜地炖起来了。
冯亦彻见他们走出来,便拿刚煮好的茶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
这些茶叶都是桃叶和桃枝在山里的野茶树上摘回来,没有炒,只晒得很干,喝起来极为苦涩,平常桃叶桃枝都是干活累了才喝的。
不过今日众人皆是赶了一夜的路,此时喝一杯,颇为提神醒脑。
喝过茶没多久,鸡汤便烧好了,鸡肉还没煮烂,冯亦彻先给众人一人舀一碗汤,先就着干粮填饱肚子。
沐萦之不爱吃饼,冯亦彻就给她添了满满一碗山笋和杂菌。
许是鸡汤太鲜,许是饿极了,沐萦之抱着土陶碗,吃了满满一大碗。
第119章
昨夜赶了一宿的路,吃过早饭,沐萦之便去隔壁小茅屋睡了,其余众人也轮流休息,正屋里留下严勇和桃枝桃叶两兄妹照料白泽。
津州城的人来得比预料得要快。
吃过午饭没多久,大榆树村的村口就来了一大群人。
清风最先瞧见,立马进来禀告,清河则飞快地下山,将大队人马引到山上来。
秦知府亲自带官兵来的,随行的有两个大夫,一个是知府衙门的府医,一个是津州城里保安堂的大夫。
他们俩依序给白泽诊脉之后,一个说像是中了毒,另一个却说是遭了瘟,各执一词,却都看起来没什么把握的样子,只好先给白泽灌了一大碗人参熬的汁水吊命。
许是瞧出这两位大夫医术有限,秦知府便上前对沐萦之道:“白夫人,此处地方狭窄,药材缺乏,依本官之见,应当尽快带将军回津州城,再请城中大夫一同会诊。”
沐萦之心中明白,秦知府能带这两位大夫过来,他们必然是津州城中的好手了,立时便知白泽这病症有些棘手。
“正所谓集思广益,萦萦,你别着急。”沐渊之看出了沐萦之的心思,忙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
“就依知府大人所言,即刻回城吧。”沐萦之站在门口,望着木板床上的白泽,点了点头。
秦知府道:“吉人自有天相,老天爷既然让夫人找回了白将军,那必然也能把他救回来。”
沐萦之知道他的好意,朝他感激地点了点头。
桃枝桃叶穷苦,这里没什么可收拾的,几位兵士连着那木板床一起将白泽抬了出来。
病了这么久,白泽瘦削了许多,在阳光下看着,肤色甚至看着有一些透明的感觉。
沐萦之只觉得眼睛一热,泪意刹那间便有了。
她赶紧扭过头偷偷抹掉,以免旁人看见了,又要来安慰她。
“萦萦,这两兄妹怎么办?”沐渊之指着站在一旁的桃枝桃叶说道,“我身上带的银子不多,只给一点恐怕……”
救了白泽是大恩,若是只给人家三五十两银子,实在不妥。
沐萦之闻言,便走向桃枝和桃叶。她先朝着兄妹俩行了一大礼。
“多谢两位的救命之恩。”
“不用拉,我也是看他长得好看才救他回家的。”桃枝毫不避讳地说道。
桃枝这么说,旁边有人笑了。
“那你们是怎么打算的?”沐萦之又问。
“什么打算?”桃枝没明白沐萦之这话的意思,瞪着大眼睛问道。桃叶说不清楚话,脑子却是明白了,忙摆手道:“不用、不用钱。”
桃枝听到桃叶这么说,也道:“我们靠山吃山,给我们银子也没地方去花,你们走吧。”
沐萦之看着清贫的小茅屋,又看看远处的村子。
“如今村里人逃的逃,病的病,你们若是愿意可以跟我们一起往津州城去。”
“津州城?”桃枝的眼中闪过一抹光芒,旋即又黯淡了下来,“我跟哥哥最远就去过清水镇,津州城太远了,再说,我们去了也不知道住哪里。”
秦知府那边只指挥官兵将白泽安置好了,见沐萦之正跟桃枝桃叶说话,便凑了过来,笑道:“小姑娘,你知道你救的是什么人吗?那是白将军,白泽白将军,你呀,只管跟本官去津州城,往后啊,你在津州城想干嘛就干嘛。”
“你可以先跟我们去津州城看看,若是不喜欢,我再派人送你们回来。”
“那……那我们就去看看吧。”桃枝说完,望向桃叶。桃叶也很兴奋,连连朝沐萦之点头。
他们家徒四壁,只随意带了两身衣裳便妥当了。
秦知府整队妥当,正要发号施令,苏颐却道:“你们先回城吧,我再多留几日。”
“苏兄,你留在这里做什么?”沐渊之问。
“这村子里的人病得蹊跷,我得好好查一查,北桀人到底搞的什么鬼,若是能尽快查清楚,也就能早日让将军醒过来。”
“你说的有理,可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怎么查?”沐萦之对苏颐既感激又担忧。
“放心吧,我一个人足矣。”
“嗤!”萧芳芳跨上马,冷笑一声,“只会说大话。”
苏颐并没有反驳,对萧芳芳的嘲讽浑不在意。
“要我留下来吗?”冯亦彻问。
苏颐摇了摇头:“不必了,你陪夫人回津州城吧,若是三日后我还没回去,你再过来找我。”
“那好,你多保重。”冯亦彻没有再坚持,上马走在沐萦之的旁边。
秦知府一行人不是穿山而来,而是沿着村口的小溪进山的,因此带了一辆马车。白泽就安置在这辆马车上,桃枝桃叶与白泽同乘。沐萦之仍然跟萧芳芳骑一匹马。众人沿着河谷旁边的路往外走去,快要走出山脉的时候,萧芳芳突然勒住了缰绳。
“吁!”
“芳芳,怎么了?”
不仅沐萦之,其余人也纷纷停下来看向萧芳芳。
萧芳芳道。“嫂子,你且下马了,跟沐公子一起回去。”
沐萦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听她如此说,便点了头,伸手去解身上的带子。连着骑了一天一夜的马,她早已经习惯马背上的感觉,虽然还绑着锦带,却没像初时那般紧,只松松地缠了下腰。
“那萦萦到我这里来,你们俩一起骑,是太挤了些,让萧将军活动活动手脚。”沐渊之忙打马过来,将沐萦之拉到自己的马上。
萧芳芳垂着头,闷声闷气道:“你们先走吧,我回大榆树村看看。”
说着,也不等其他人应声,自顾自地调转马头往回去了。
“她……是不放心苏兄吗?”沐渊之看着萧芳芳骑马而去的背影,回过头眉眼一弯,便笑了起来。
不放心苏颐?萧芳芳对苏颐不是……不过,话说回来,苏颐这一路的确也叫沐萦之刮目相看只是萧芳芳……这也太快了些。
沐萦之想着萧芳芳之前跟苏颐说话的模样,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有趣。
“哈哈。”冯亦彻自然听明白了其中的奥妙,点头赞道,“苏兄真是好福气。”
三人一起会心笑起来,看得旁边的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秦知府怕出事,安排了萧芳芳的手下追上去,这才命人继续往津州城赶路。
第120章
河谷都是平路,一路畅行无阻,天黑之前便抵达了津州城。
秦知府思虑周祥,出发之前便对通判有所交代,他们到达的时候,通判已经为白泽准备好了一座府邸,以备休养之用。白珍和沐萦之带来的下人,也都在宅子里候着了。
白珍站在门口,远远就看见他们骑马过来,心急如焚地冲过来,“嫂子,我哥呢?”
“在马车里。”
马车?
“我哥怎么会坐马车?让你骑马?他……”白珍越想越觉得可怕。
沐渊之见白珍这般反应,生怕她一哭又触动沐萦之的眼泪,忙道:“珍妹妹,妹夫的情况是不大好,但也无性命之忧,你无需太过担心。”
白珍是个聪慧的,看着沐萦之憔悴的面容,明白了沐渊之话中的意思,强颜欢笑道:“说的也是,当初人人都说大哥命丧东殇谷,如今大哥回来了,已是天大的喜事,娘若是知道了,不知该多欢喜。”
“是的,”沐渊之抱着沐萦之下了马,对她道,“萦萦,我这就往京城递消息,让白沐两家长辈安心。”
“劳烦大哥了。”
沐萦之等人都退到一旁,等着军士把白泽抬进屋去。
秦知府那边跟通判和同知说了些话之后,又走了过来,“白夫人,我已经让两位大人去将津州城内的大夫都请过来,给将军把脉。早上通判已经跟千牛卫的萧虎将军送了消息,萧将军营帐中的军医也会过来。”
“有劳秦知府了。”
夜色渐渐浓了,请来的大夫们依次进去给白泽把脉,又依次摇着头出来,他们聚在大厅里议了一会儿,认为白泽中毒的可能性更大,便给白泽服了解毒剂。
如此服用了三日的药,白泽的气色看着比之前好了许多,可始终没有醒来,沐萦之强自平静的心又渐渐焦灼起来。
“不行,我不能再等了,我要休书给爹,让爹派京城的名医过来。”
白珍心里也着急,附和道:“嫂子说的有理,这天下最好的大夫都在宫里,要是能请从前给嫂子看病的御医过来,一定能有法子救大哥。”
“好,我这就写信回京,请爹爹禀明皇上,安排御医来津州城。”
秦知府这几日都守在这里,听到沐萦之这样说,上前道:“能请来御医的确是好,但从这里去京城一来一回时间长远,要说神医圣手,北疆也不是没有。”
“那为何不请到这里来?”沐渊之疑惑地问道。
“不是不想请,只是只凭着本官,是请不到他的。”秦知府脸上露出为难的面色,“神医杨臻,不知道你们听说过没有?”
“神医杨臻?”
这个名字一出,在场的人俱是一振。
杨臻是悬壶济世的名医,他行遍天下,仁心仁术,到处都留有他妙手回春的故事。沐相曾经想寻找他为沐萦之治病,但杨臻在几年前突然失去了踪迹,没人知道他的下落,有人说他归隐山林了。
“秦大人,你知道杨先生的下落?”沐萦之问。
秦知府点了点头,“我也是机缘巧合,才得知杨先生的下落,原答应不将先生的行踪泄露,但事涉白将军的生死,因此不得不说。”
“多谢秦大人,若日后杨先生有所怪罪,由我一力承担。”
秦知府摆了摆手,“这些可日后再说,为今之计,是能不能请得动杨先生。”
“这位杨先生到底在哪儿?”白珍沉不住气了。
秦知府看着沐萦之,意味深长地说:“渤海王府。”
“在渤海王府?”沐萦之有些惊讶。
渤海王府是本朝最神秘的一个家族。
初代渤海王是开国帝的孪生兄弟,与他一同南征北战打天下。待江山坐稳之后,为避免宋初的“烛影斧声”和“金匮之盟”旧事,自请封于渤海贫瘠之地,为世袭的渤海王爵。
渤海王居于东海之滨,极少与朝中往来,只在当今天子登基时参加过大朝会。
杨臻居于渤海王府,秦知府请不动也是自然。
“既然知道杨先生在何处,那我便亲自去请,不管用什么法子,都要把他请来。事不宜迟,我们今日就出发。”
沐萦之正欲安排人手立即出发,冯亦彻从后面走上来:“夫人,不如让我去请杨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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