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示意钟怀带人上前,一一盘查,问清众人的不在场证明。
宋清欢在旁冷眼瞧着,没瞧出什么端倪,倒是见陆蓁蓁美目微闪,一脸忧心忡忡的模样。
心中失笑,看陆蓁蓁这模样,竟当真对太子上了几分心?就不知是对太子本人上心,还是对太子妃之位上心?
参赛者不算多,不过二十来号人,很多又有护卫贴身跟着,所以片刻功夫便都询问完了。
所有人都有不在场证明,没有人有落单的时刻,包括宋懿。
如此说来,伤太子之人便不是出在这些人中,而是混入了外敌!
聿帝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上林苑中竟然混入了居心不轨之人,这一次是太子,下一次呢,会不会是自己?!
“今日的骑射大会到此结束,诸位先回去好好休息,明日一早便启程回宫。”聿帝沉声吩咐。
众人都察觉出了不对劲,不敢多说,三三两两回了宫。
宋懿望一眼聿帝,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抿抿唇朝下榻之处走去。
转身的瞬间,他听到聿帝开口唤住宋暄。
心思一沉,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
宋暄不期然被聿帝叫住,驻足望去,“父皇有何吩咐?”
“朕已经派人去请大理寺卿过来,朕想让你负责此案,务必在大理寺的协助下,尽快找出凶手。”聿帝道。
宋暄微愣。
便是还留在此处的宋清欢和宋清漪也是怔住。
聿帝没有多说,只眸色深沉地望着宋暄。
宋清欢心中了然。
太子遇袭,首要嫌疑人便是宋懿,所以这桩差事才落在了宋暄头上。
若是办得好了,父皇对五皇兄的印象会进一步改观,如此难得的机会,自然要好好把握才是。
宋暄心中明了,垂首一礼,“儿臣一定不负父皇所望,尽快查明凶手。”
“好。大理寺卿很快便到,你也先回去,待他来了自回去找你。”
“是父皇。”
聿帝看回钟怀,“传令下去,明日一早便启程回宫。另外,今晚记得加派人手四下巡逻,不要让人有可乘之机。”
钟怀应是。
聿帝兴致勃勃地来,却出了这种事,心情自是沮丧,也没多说,拍了拍宋清欢和宋清漪的手,示意她们先回去,也转身回了宜春宫。
宋清漪意味深长地看了宋暄和宋清欢一眼,带着宫女转身离开。
宋暄叹一口气,似有心事。
“怎么了五皇兄?”宋清欢撩眼看他一眼,似笑非笑。
“父皇最近的态度有些模棱两可,我心中总有几分不安。”
宋清欢笑,“依我看,并没有模棱两可,只不过是发现了你的能力,更加重用你罢了。”
“话虽如此,我总有几分不心安。”宋暄道。
“好啦五皇兄,你就别多想了,眼下还是尽快查出对太子下手之人才好,否则……”压低了声音,“宋懿那边定会拿此事大做文章。他眼下已经把你是视作眼中钉了。”
宋暄沉然一点头,“我知道了,欢儿,你也先回去吧,又是走水又是中箭的,我总觉得这上林苑不太平,你务必要小心。”
“我明白,五皇兄也是。”言罢,告辞回了蒹葭院。
是夜。
星河璀璨,月色迷人。
因着白日之事,上林苑中人人自危,皆闭门不出,只有神色肃穆的期门骑在上林苑中频繁巡逻,气氛有一丝紧张。
太子遇刺,非同小可,为防有人再下毒手,太子所下榻的甘棠院抽调了不少期门骑过来严密把守。
太医看过后,本言无事,不想太子下午忽发高烧,把所有人都吓坏了。皇后亲力亲为照顾了好几个时辰,到亥时,太子的烧终于退了下来。
太医舒一口气,伺候的宫女内侍也舒一口气。
“太子当真无事了?”皇后目色冷凝看向太医。
太医抹一把额上的汗珠,躬身道,“回娘娘的话,太子已经度过了最难熬的时候,相信过了今晚,明日定会醒来。”
见他说得笃定,皇后眉头微舒,担忧地看一眼榻上面色苍白的太子,忽觉有些眩晕。
她闭了闭眼,虚弱地扶着桌子坐下。
身后随行的宫女见状,忙上前搀扶一把,低声劝道,“娘娘累了好些时候了,太子殿下既已无事,您不如先回宫歇着吧。”
皇后摆摆手,本欲拒绝,眼前却忽的又是一黑。
她午膳本就没吃多少,晚上担忧宋琰的状况,更是粒米未进,照顾了这么久,难免心生疲惫。
“娘娘,您也要保重凤体啊,否则太子殿下明日醒来,见您为他操劳至此,定会内疚自责。”那宫女再劝。
皇后叹一口气,在她的搀扶下起身,“罢,既然太子已无事,本宫便先回去歇息片刻。”
冷冽的眸色往太医身上一转,“高太医,太子就交给你了。”
太医忙应下,“娘娘放心,微臣一定寸步不离,直到太子殿下醒来。”
皇后犹自不放心,看一眼方才开口的宫女,“绣夏,你留下照顾太子。”绣夏是她的贴身宫女,性子稳重,有她在,皇后也放心不少。
绣夏福身应了。
皇后这才带着宫人回了宫。
月色渐隐。
此时,通往甘棠院的路上,出现一个纤细的身影。那身影脚步匆匆,时不时四下张望一番,似有些警惕。
走了一会,月光从云层中洒下,照在那身影之上,映衬得她肤白似雪,娇俏可人。
正是陆蓁蓁。
陆蓁蓁放在身前的小手紧攥,眼眸扑闪,神情却一抹坚毅。
她要亲自去甘棠院看看太子的情况!
听说太子被抬回甘棠院之后发起了烧,情形有些不大好,她到底不放心,左思右想之下偷溜了出来。
一路行得飞快,终于成功避开巡逻的期门骑到了甘棠院门口。
出乎意料的是,甘棠院外围了不少守卫的期门骑,把甘棠院箍得跟水桶似的,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她登时便愣住了。
原本以自己的身份,大概央求央求守门的内侍便能放自己进去了,可没想到竟有这么大的阵仗,她如何能进得去?
在原地犹豫片刻,见来都来了,终究不甘心就此打退堂鼓,深吸一口气壮了壮胆,故作镇定地走了上去。
果然在院外就被拦住了。
“本郡主来看看太子殿下!”陆蓁蓁扬了头,露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
“郡主,太子殿下现下不方便见任何人。”守门的期门骑冷冰冰道。
“我就进去看看他,很快便走!”陆蓁蓁道。
“抱歉殿下,皇上的命令,不能放任何闲杂人等进入。”期门骑一脸公事公办的神情。
陆蓁蓁又气又恼,嗓音也拔高了些许,“你看清楚本郡主是谁!本郡主是闲杂人等吗?!我不过就去看看太子殿下的情况,很快便出来,怎么就不能进了?”
陆蓁蓁在扬州张扬惯了,又是郡主的身份,如今被这期门骑毫不留情地拒绝,心中自然不忿。
更何况,她确实担心太子的情况。
“除非郡主有皇上的手谕,否则属下恕难从命。”
“你……!”陆蓁蓁气极,刚要怒骂,忽然听到院内有声音传来,不由怔了怔。
愣神的功夫,院门已被人打开,里头走出个背着药箱的太医来,见到门口的架势,也跟着愣了愣。
太医认出了陆蓁蓁,朝她行了个礼,“下官见过长宁郡主。”
陆蓁蓁摆摆手,急切道,“太医,太子殿下怎么样了?”
太医长长舒一口气,“太子殿下方才已经苏醒,只要好好养着伤口,就不会有大碍了。”
陆蓁蓁闻言一喜,圆溜溜的大眼睛有雾气涌上,“太好了!太好了!”她一激动,声音不由大了些。
太医笑笑,拱手告辞离去。
他今儿受的惊吓实在太多了,好不容易太子苏醒,又不需要他在此候着了,自然得赶紧回房补补眠压压惊才是。
目送着太医走远,陆蓁蓁有几分迟疑,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跟期门骑磨下去。
正在犹豫之际,院门却又开了,从里头走出一名宫女,看模样有几分面熟。
陆蓁蓁细细想了想,认出她是皇后身边的贴身宫女绣夏,心中一颤,皇后娘娘也在这里?
绣夏见是陆蓁蓁,有些吃惊,“长宁郡主?郡主来甘棠院有事吗?”
陆蓁蓁看她一眼,犹犹豫豫道,“皇后娘娘也在吗?”
能在皇后身边当差的,自然都是人精,闻言眸色转了转,大概也明白了陆蓁蓁是来做什么的了。
“娘娘不在。先前太子殿下昏迷,娘娘让奴婢在此伺候殿下。”
陆蓁蓁这才松一口气,将来意道出,“我来看看殿下,能否烦请绣夏姐姐通禀一声?”绣夏是皇后身边的人,自然要尊敬一些。
“不敢。”绣夏微微欠了欠身,“只是太子殿下刚醒,不知是否方便见客。请郡主在此稍等片刻,容奴婢进去通禀一声。”
“有劳了。”
绣夏点头,转身进了甘棠院。
陆蓁蓁看着她的背影,又是紧张又是不安。
她这个时候过来,原本只想看看太子的情况以安心,没想到太子竟这么快就苏醒了,一时手足无措起来。
自己贸然过来,太子殿下会不会厌弃了自己?
可是,想起下午那温柔的一幕,嘴角有温柔的笑意漾起。
他……他应该不讨厌自己吧?
正患得患失之际,忽又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抬头一看,正是绣夏。
绣夏朝她微微一礼,“郡主,请随奴婢来。”
陆蓁蓁一怔,继而狂喜。
太子殿下这是……答应见自己了?!
抬眸,见灯火中,绣夏正浅笑望着自己,不好意思地垂了头,恐绣夏看出端倪,轻“嗯”一声,跟在她身后进了甘棠院。
绣夏的脚步很轻,似生恐扰了太子的休息。
陆蓁蓁也屏住呼吸,越朝里走,心跳得越快。
太子的房中充斥着一股浓重的草药味,隐隐还有一丝血腥味在里头,陆蓁蓁光闻着这气味,就能想出当时太子中箭的凶险,脸色白了白。
绣夏挑起珠帘,顿住脚步,请了陆蓁蓁进去。
陆蓁蓁迟疑片刻,终是深吸一口气,抬步踏进了房中。
一眼,便望见靠在床榻上闭目眼神的太子宋琰。他双眸微阖,面色苍白,却丝毫不损容颜的精致,反而带了一丝孱弱的美感。
天家的这几位皇子,都生了一副好皮囊。安静的时候,更勾人。
陆蓁蓁小脸止不住一红,犹豫着不知该不该上前。
这时,宋琰似听到了动静,睁开双眸望来,眸底有冰冷闪过,却在对上陆蓁蓁眼神的瞬间,倏地隐去。
“长宁表妹。”他轻唤一声,扯出一抹浅笑。
陆蓁蓁看着那抹笑意,脑袋里晕乎乎的,下意识上前,朝宋琰傻傻一笑,“太子殿下,您……您总算是醒了。”
“抱歉,让长宁表妹担心了。”宋琰的声音,带了丝淡淡的沙哑,落在陆蓁蓁耳中,却是别样勾人。
她觉得自己心跳得越发快了,两颊都烧了起来。
“长宁表妹是来看我的么?”
陆蓁蓁点头,“我……我听说了太子殿下中箭之事,到底放心不下,想来看看殿下的情况。”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今日的太子殿下,似乎格外温柔。
而且……而且他下午的时候,还将猎到的猎物分了些给自己呢!
莫不是……莫不是……?
陆蓁蓁羞答答地抬眸看宋琰一眼,复又垂了头。
见她这幅娇羞的模样,宋琰眼中闪过一丝厌恶,却被他很好地掩饰在唇角的淡笑中,“长宁表妹有心了。”
面上,是一派温润如玉,心底,却是冷笑连连。
如此蠢笨的女子,还妄想成为太子妃?简直是痴人说梦!
若不是突然知晓和婉长郡主手中握有一笔不菲的财富,他怎会对她如此好声好气?母后说得对,以陆蓁蓁的气度见识,虽不够格做太子妃,做个太子良娣倒也未尝不可。
毕竟,她的身份摆在那里,而且……在如今宋懿步步紧逼的情况下,他确实很需要和婉长郡主的那笔钱。
可怜陆蓁蓁满心欢喜,哪里知道面前自以为是如意郎君的这人打的好算盘?羞答答拽着衣角,“殿下……殿下下午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碰面的时候,您不还好好的吗?”
听到陆蓁蓁提起这话,宋琰眸色愈冷。
连他自己都弄不清楚自己是如何中箭的!
他只记得自己正在追逐一只猎物,忽然听得耳边有凌厉的风声传来,尚未来得及转身,便觉后背一痛,口中鲜血喷出。
再后来,便没了知觉。
陆蓁蓁一见他阴沉的脸色,知晓自己踩了他的痛处,忙不迭宽慰,“殿下……殿下不用担心,皇上已经派五皇子在彻查此事了。”
五皇子?
宋琰眉头一皱。怎会是宋琰?
难道……此事当真与宋懿有关?!心头浮上一丝森冷,眼底有阴鸷一寸寸绽开。
陆蓁蓁见他面色陡然阴沉,心中一惊,不敢再说此事,只得随意捡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来说。宋琰也只得耐着性子作陪。
此时的宜春宫,同样灯火通明。
聿帝坐在几前,双目微阖,不知是在沉思还是在假寐。
夜风清凉,聿帝刚沐过浴,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里衣,钟怀怕他染上风寒,蹑手蹑脚地拿着披风上前,给聿帝披上。
聿帝陡然警醒,眼眸半眯地看一眼钟怀,“什么时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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