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她如此,方锦晖明知她是支开丫鬟,也不禁笑道:“你个馋猫!”
屋中只剩下了姐妹二人,方锦书轻声道:“大姐姐,可是巩家的事有了结果?”
“妹妹,”方锦晖的神情不再迷茫彷徨,她眼睛发亮的看着方锦书,道:“无论我做出什么决定,你都会支持我的,对吗?”
方锦书肯定地点点头,道:“那是自然。就算世上所有人认为你不对,大姐姐须记得,总有我站在你身边。”
“他让母亲给我带话,一定会前来求娶。”顿了一顿,方锦晖道:“我相信他。”
“大姐姐,你难道不担心?”
“怎么能不担心?”方锦晖道:“方锦佩那番作态,外面还不知道传成了了什么样子。巩太太还能不能接纳我?还有不到半个月时间,他能不能说服巩大人。”
“可是,你知道吗?”
方锦晖的眼眸比月华还要明亮,她的面颊上浮起少女独有的幸福光华。那是心中有着信念,才能有的神情。
“他为了我,要推迟三年下场。”
方锦书在心头大吃了一惊,她分明记得,这次春闱巩文觉高中榜眼。以十六岁的年纪取得这样的名次,端的是惊才绝艳,令处在深宫中的她,也有耳闻。
然而,重活这一世,巩文觉竟然不准备参加这次的春闱?
幸好她不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也并不是只有巩文觉的人生轨迹发生偏移。眼下不是想这些的时候,转瞬之间,她就按下了心头纷乱的思绪。
“难道,巩家公子是因为怕名声受损而影响科举名次?”
“正是如此。”方锦晖的眼里满是幸福的光彩,道:“他肯做出这样大的牺牲,为我要去承担这样大的压力,我怎么能不相信他?”
“大姐姐,可万一他要是说服不了巩大人……”方锦书不是怀疑巩文觉的决心,但离春闱还有一个多月,发生什么变故都说不清。
也许,在前世时巩文觉也动过这个念头,却被巩尚书所阻止,最终听命参加了春闱?
方锦书只恨在前世时她将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后宫,能留心方家已是不错。前朝的事情有定国公打理着,她关心甚少,更别提关注这场每年都有的赏雪文会,关注到巩家的家事。
她不知道在那个时候,巩文觉是不是也是碰巧在司岚笙上门拜访时醒来。更不知道,他有没有同样提出这个要求。
但方锦晖并没有嫁给巩文觉是事实,巩文觉如期参加了这次春闱也是事实。
她想得有些头痛,不知道该怎样替方锦晖谋划。如果,因为她的加入,而导致巩文觉眼下的命运已经发生改变的话,这件事就有把握得多。
否则,只不过是上一世的旧事重演。方锦晖眼下有多自信笃定,将来就有多么伤心流泪。
正皱着眉头想着,方锦晖的手抚上了她的眉心,道:“小小年纪,别学大人皱着眉头。”在听见父亲转述的那句话起,方锦晖的心神便奇异地安定了下来。
“我再怎么样,也是你的大姐姐。”方锦晖微微一笑道:“哪里有妹妹替姐姐操心的道理。”
“我想得清楚了,我等他。如果天不从人愿,最坏的打算,我进宫便是。”方锦晖的声音通透清亮,显然她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要去赌这一局。
方锦书不由失笑出声,难道方家的祖上是赌场老手吗?
方孰玉敢于冒险,方锦晖也敢于将终身押注在巩文觉的身上。更别提二房的方柘、方孰玉两人,那可是实打实的赌棍。
“大姐姐,”方锦书牵起方锦晖的手道:“我宁愿你嫁一个平凡一些的夫婿,也不愿你进宫。”
宫里的倾轧孤清,她已经尝够了,怎么会让方锦晖去重蹈覆辙。
既然明白了方锦晖的心意,倾尽全力也要去助她完成这个心愿。前世方锦晖没能如愿和巩文觉在一起,今生有了自己,誓要替她改写命运。
方锦晖不知道她心中所想,但也能感受到妹妹的关心,温言笑道:“你放心好了,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走那一步。”
“我眼下只愁一件事,怎样才能让他明白,我在等他?”闺阁少女出门的机会不多,方、巩两家又不住在同一个坊。
“这还不简单,”方锦书笑着替她出主意道:“眼看这就要开春了,各府里的饮宴还会少吗?若是知道大姐姐你去了,我想巩家公子千方百计也会去的。”
红晕瞬间浮上方锦晖的面颊,一张俏脸艳若桃李,低声嗔道:“妹妹,瞧瞧你这是说的什么话?”
少女情窦初开的情态,最是动人。这样的美妙时刻,值得用一生去细细品味。
☆、第二百五十五章 朝堂局势
从方锦晖的房里出来,方锦书让芳馨拿着盛放《心经》的盒子,去了书房。
“父亲。”她轻轻唤道,惊醒了沉思中的方孰玉。
见到是聪慧的小女儿来了,方孰玉展眉笑道:“书丫头怎地来了?”
芳馨将盒子放在他前面的书案之上,施礼退了下去。
“这是什么?”
“灵钧禅师亲手抄写的《心经》,请父亲好好收着。”方锦书道。
“当真?”闻言,方孰玉激动不已,连忙打开盒子,摩挲着封皮不敢打开。这样的宝物,只存在于传说之中,没想到有能亲眼看见的一天。
“书丫头怎地有这等宝物?”方孰玉不放心地追问。
“请父亲放心,这是昨日女儿跟姚芷玥打赌,她输给我的赌注。”方锦书笑道:“来得正当,父亲可安心收着。”
“原来是姚家。”方孰玉思忖片刻,道:“他们家竟然有这等镇宅之宝,姚尚书此人不可小觑。”
方孰玉笑了起来,道:“不过,他在教养女儿上却失了分寸。如今,这宝物便换了主人。”
“书丫头,既是你拿来的,我便先请一尊佛像供起来。等你出嫁的时候,再作为你的陪嫁。有这本经书作为陪嫁,无论你嫁到哪家,都不敢轻忽了你。”
方锦书却摇摇头,道:“父亲,就让这本经书一直供奉在我们家,女儿不要。”她所在意的,只是方家的未来,她自己怎样都行。
“这怎么行,原本就是你拿回来。”方孰玉正色道:“难道,我还会贪墨女儿之物吗?”
“父亲,娘家才是女儿的后盾。只要方家好了,女儿怎么会受欺负?”方锦书态度坚决,道:“这本经书如果真的能襄助方家气运,女儿就等着父亲替女儿撑腰呢。”
“你这个孩子。”方孰玉笑着摸了摸她的头,道:“那就这样,在你出嫁前我会再问你一次。若是改了主意,就带走。”
方孰玉从小受儒家教导,子不语怪力乱神,他对这样的事情并不尽信。在他看来,什么宝物都比不上女儿未来一生的幸福重要。
见他坚持,方锦书也就不和他争执。左右离她出嫁还有好几年,她是不会改主意的。
“父亲,我来之前去见了大姐姐。她说,要等巩家公子的结果。”方锦书道:“那个迷药,父亲查得怎样了?”
方孰玉点点头,道:“我已经得了消息,太医说这是少见的流霜散。”此迷药的功效实在是有些奇特,绝不是方锦佩能拥有之物。他已经加派人手,去追查此事的蛛丝马迹,看看能不能寻出一些端倪。
“女儿问靖安公主借了两个人,一个我想让她去三圣庵中监视方锦佩。如果她背后的人没有放弃她,一定会去跟她联络。”
“方锦佩的态度如此坚决,定然是相信她背后的人能令她如愿。”方锦书将心头的想法慢慢说了出来,道:“只是女儿想不通,那人有什么法子能令她嫁给巩家公子。”
方孰玉拈须道:“有可能,方锦佩只是受了蒙骗。那人根本就没有想过,要让她嫁给巩文觉,只不过哄她闹事。”
“但破坏大姐姐和巩文觉的婚事,对他又有什么好处?”
“这件事,我昨夜想了一宿。”在方孰玉心中,有了英烈皇太后十年智慧的方锦书,不仅是女儿,还是他的智囊,一个可以商议分析事项的绝佳对象。
他徐徐道:“对方挑得方锦佩出头,又将首尾处理得如此干净。短时间内,我们恐怕很难查到线索。”
方孰玉赞许地看着方锦书,道:“难为你想得周到,让人去守着方锦佩。只是这守株待兔的法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结果。”
“若对方只是蒙骗方锦佩,又已经达到了目的,说不定不会再出现。”
“不如,我们尝试着分析一下这件事的得益者。如果能找出来,就能想办法让他主动去见方锦佩。”没有好处的事情,谁会去做?在这件事的背后,必然有人得益。
方锦书点点头,道:“父亲说得是。女儿想请问,巩家在朝堂上是个什么立场?”
“巩尚书掌着天下钱粮,是皇上一等一的心腹之人。”方孰玉道:“他立场中立,除了他自己的分内之事,很少开口。”
“那我们方家呢?”方锦书追问道。
“大学士朱大人,在皇上面前替我们说过话。”
方锦书在前世就知道,方家属于宰相朱自厚的派系,与另一名大学士关景焕为敌对关系。但这件事,她总要让方孰玉说出来才行。她再怎么聪慧,也不可能知道如今错综复杂的朝堂局面。
关景焕行事激进有手段,庆隆帝更是一名锐意进取的皇帝,对关景焕屡屡委以重任,不喜温和保守的朱自厚。这些,在她前世时便已知晓。
这么一来,关景焕越发得势,收拢了很多文臣,有意争下一任宰相之位。巩家既然立场中立,巩尚书又是六部尚书之一。方家若是和巩家顺利联姻,巩尚书说不得就会暗暗偏向朱自厚。
“父亲也觉得,这件事的背后,有关家的影子吗?”否则,不可能她一问,就得到方孰玉如此清晰的答案。
方孰玉缓缓点头,道:“对,但未必是关家亲自出手。”
“大姐姐和巩家公子的婚事,母亲并没有对外透露。”方锦书沉思道:“不过,巩家公子连连上门,来请教父亲文章。看在有心人眼里,调查出来并非难事。”
“我怀疑,这件事跟争御前制诏名额一事也有关系。”不是方孰玉疑神疑鬼,明里暗里投靠关家的文臣不少,但要让他们出手,至少是跟他们的利益切身相关。
“父亲说得是。关大人,可以用这个名额作为交换。”御前制诏是庆隆帝的意思,但深得他重用的关景焕,绝对是可以影响到这个名额人选的人之一。
这次争夺名额的人,方孰玉都将他们写在了几页纸上。所有他能打听到的信息,都在上面:包括他们的名字、喜好、家族、姻亲等等。
“你来看。”方孰玉招招手,让方锦书来到他的跟前。
☆、第二百五十六章 借人
方孰玉指着这几页写得密密麻麻的纸,道:“翰林院的人都爱惜羽毛,表面上看不出谁是关大人的人。”
就像他,在明面上也不会和朱大人来往过密。对众翰林来说,最要紧的是如何得了帝心。他们会借助朝堂的势,但都做得很隐蔽。
看着上面的好几个名字,方锦书也觉得头痛。这些人,每个都不简单,身后都站着不同的家族,该如何才能圈定怀疑对象?
范围已经缩小到这里,却很难再继续下去。除非,他们有足够的人手,去挨个调查一番。若是给她时间,将自己的心腹培养起来,挨个调查也不是什么难事,但眼下却不行。
她已经问靖安公主借了人手,但两个已是极限。好不容易才和靖安公主培养起来的感情,方锦书可不想这样早早透支了,惹得公主厌烦。
这次她若是舍得下脸来开口,靖安公主或许会如数借给她,但这情分想必就消耗没了。还没到紧要关头,她不能这样浪费。
“父亲,我想请你允许女儿一件事。”
“什么事?”
“每日从学堂放学后,我都来您书房半个时辰。”方锦书道。揣摩出这些人背后的用意,非一朝一夕之功。
“好。”方孰玉点头允了,道:“你只管来。有什么新消息,我都会写了放在这里。这样我不在也没什么打紧。”
书房重地不容有失,方孰玉着专人看守,日夜轮值。未经他许可,无论是谁也不得轻易入内,是整个方家最安全的地方。
父女两人达成了协议,方锦书道:“外面的情形如何?”
提起这个,方孰玉也忍不住叹了口气,道:“说我们方家不懂文会规矩的少,说方锦佩和巩文觉私定终身的多。还有些人,说巩太太势利眼,看不上方锦佩的身份,棒打鸳鸯。”
“只盼她不要听见,否则巩文觉的压力更大。”方锦晖还没进门,甚至连定亲的消息都还没有传出,就连累了巩太太的名声。巩文觉再怎么有决心,一个孝字当头,也非常难。
“巩家和为父都派了人去茶楼酒肆,想要消弭这场流言。但背后那人显然已经料到,煽风点火让这场流言更加火热。”
示敌以弱是方家定下来的计,但这件事却超出了掌控,令方家陷入被动的局面。
很多事情可一不可再,方家陷入的流言多了,庆隆帝也会觉得方家治家无方。方慕笛之事还在掌控之中,也有洗清的法子。
但方锦佩的这件事,无论方家是否和巩家结亲,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毕竟那么多人,在众目睽睽之下看着,方锦佩对巩太太说过的话,她对巩文觉的痴恋。
所以,必须找出背后的人,才能对应的找出解决这件事的法子。
但,留给方家的时间并不多了。
“父亲放心,一定有解决办法的。”方锦书道。
如果这次方家当真不能脱身,与御前制诏的名额无缘,那不如设法再退一步。既然流言缠身,索性就做得再光棍一些,让方孰玉在曹皇后心中失去价值。
112/442 首页 上一页 110 111 112 113 114 11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