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比她更了解曹皇后,她绝不可能请一个名声上有瑕疵的人,来襄助齐王。
前世她选择方孰玉,也是因为他刚刚完成了编撰典籍的大事,在士林中呼声正高,隐隐成为文臣中青年一代官员的领头人的缘故。
得了方孰玉做詹事,齐王就等于收拢了一大批青年官员的人心。
不过,这是下下策。按这个谋划,方孰玉将仕途艰难,这并不是她想要的。
回到了翠微院,芳菲已经回来。与她同来的,还有一名身姿挺拔修长,双眼明亮的年轻妇人。
“婢子向兰,见过四姑娘。”她英姿飒爽地抱拳见礼,道:“公主有令,让我们夫妇二人听候姑娘的吩咐。”
“什么时候姑娘这里忙完了,我们什么时候才回转公主府。”
靖安公主这次派来的,是一对手底下有功夫的夫妇,正符合方锦书的需要。
“这一次,要辛苦你们一趟。”方锦书道:“芳菲,你去跟万管家说一声,让他在外院找个小院子,让向兰夫妻好生安置。”
此前她虽然从未见过向兰,但观其言行衣着,应是靖安公主手下得力的人物。无论是看在公主的面子,还是要仰仗他们二人办事,都得好生招待着。
“姑娘客气了。”向兰笑得很明朗,道:“婢子这等粗人,有吃有喝就行。有什么事情,姑娘尽管吩咐。”
“我需要你去一趟三圣庵,我的堂姐方锦佩今日刚去。你负责监视她的饮食起居,特别注意有没有什么人和她接触。”
“婢子领命!”
方锦书接着道:“另外,我想让你丈夫去追查流言传播的源头,他可能做到?”
“请姑娘放心,”向兰道:“这些年他结识下不少江湖上的朋友,应该能助姑娘一臂之力。”
见她一口应承下来,方锦书精神一振,道:“好,那就都交给你们两人。”
“必不会让姑娘失望。”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就要到了正月底,陆续有消息传了回来。
季泗水送了回信,这一两年京中都没有出现过流霜散的交易。作为曾经的金吾卫,如今的大掌柜,他收集情报的能力或许不如影卫,但这样明显的目标绝不会弄错。
那么,只剩下一种可能性。那幕后主使之人,原本就是流霜散的拥有者,随手便拿了出来。
他不想和巩家交恶,用流霜散往后就算事情露了陷,巩家也难以怪罪他。这样推测,他的身份就只会是京中的老牌文官家族,或者是眼下看起来默默无所作为的世家。
向兰乔装进了三圣庵,设法与方锦佩住在同一间房舍之中,暂时还没有什么线索。
负责去追查流言源头的,是向兰的丈夫曾全。他已经找到散步这些谣言的人,但都是京中的帮闲地痞,对方做得极干净,很难顺藤摸瓜,正在查找蛛丝马迹。
而方锦书自己,每日都去书房将这些线索一点一滴的汇集起来。隐隐约约地,她有了一些想法,只是还需要进一步证实。
☆、第二百五十七章 谢礼
“妹妹,苏家姐姐下了帖子来。说是新酿了一坛子梅花酒,明儿邀我们过去尝尝。”方锦晖眉眼里都是笑意,手里拿着一张素雅的帖子进了门,脚步轻快。
她早就盼着出门了。她相信,只要她出了门,巩文觉就一定能找到机会和她相见的。她期待着和他再次见面,将自己的心意也告诉他。
方锦书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心思,也不拆穿。笑着应了,和她说起明日出行的穿戴来。
“母亲那边,可允了?”
方锦晖笑着点点头:“自是允了。母亲说多带些人手,有什么事也好照应。”
苏琲瑱是苏祭酒家的嫡长女,在京中的闺秀之间颇有美名。她有意和方家姐妹结交,司岚笙自然是乐见其成。
和巩文觉的婚事平白生出了波折,司岚笙也愿意方锦晖出去散散心。等嫁了人就会发现,做姑娘的时光,是女人一辈子中最轻松的光阴了。
在娘家,什么事都有父母做主,娇养着长大。出嫁后,上有公婆,下有妯娌小姑子。要相夫教子,还要操持家务,样样不得闲。
若是和夫婿两情相悦,还能有所依靠。但所嫁非人的女子,比比皆是。最终,只留下女子独自在后宅中蹉跎岁月。
母亲的心思,方锦书也能明白一两分。如果和巩家的婚事不顺,大姐姐的命运还真不好说。她也愿她能获得这一日的轻松愉快。
当即笑道:“那大姐姐就把巧画巧琴两人都带上,马车上再留个婆子、小丫鬟照应着。”
接下来,两人细细商议了一些做客的琐事。将要带去苏家的礼物查看了一遍,提前熟悉了苏家的长辈。
翌日,因是闺中小姐妹的来往,司岚笙也就没有同行。安排好了护卫马车,姐妹二人一道出了门。
还没出正月,大街上熙来攘往热闹的紧。
方家马车出了修文坊,夹在这人流中,缓缓向前行驶着。
方锦晖端坐在马车里面,心里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唇角隐隐带着笑意,她的心里就想揣着一只小兔子,胡乱的跳个不停。
巧画、巧琴知道她的心事,安静地伺候在旁并不说话。
方锦书心头想着那些一连串的线索,重新梳理了一遍,看看还能不能发现什么遗漏之处。芳菲从角落那筐银霜炭,轻轻夹了几块出来,添在为马车里的炭盆中。
车厢里的气氛,温暖而安静。
就在此时,车壁中间的窗户处,传来几声轻响,将方锦晖惊醒过来。
她示意巧画将车帘子揭开了一角,巩文觉骑马走在一旁,他俯身弯腰,让方锦晖隐约能看见他的半张脸。
马车外面很是喧嚣,但他的声音方锦晖听得十分真切:“晖妹妹,待会你在苏府见着了我家二妹妹,还望多多关照些。”
听上去,这好像是再正常不过的嘱托,一个哥哥将妹妹托付给友人的谆谆细语。如果,忽略两人之间的关系的话。
方锦晖微不可及的应了一声,双颊羞得通红。
巩文觉侧耳凝神听见她答应了,高兴得轻声欢呼,从车帘子外递了一个长条形的银质盒子进来。
“这是谢礼。”
巧琴看了默不作声的方锦晖一眼,慢慢伸出手接了过来。方锦晖没有拒绝,这就代表了她的心意。
“大姐姐,这是什么,快打开来看看。”
巧琴托着盒子,方锦晖打开盖子,从里面拿出一卷轻薄的绢画出来。其质地柔软透亮,拿在手中几乎没有重量。
上面用工笔画了一幅前朝书画大师临摹的《洛神赋图》。虽然不是原作,但上面的人物衣饰栩栩如生,波涛天宫的景色丝丝入扣。
难得的是,在这样的材质上,能呈现这样一幅神话传说一般的巨作。这绢画,绝对称得上是能传世的佳作。
对方锦晖来说,这幅绢画最大的价值还不是收藏。
顾恺之画的《洛神赋图》早已遗失,眼下能看到的都是摹本。这摹本自然也就良莠不齐,佳作难觅。方锦晖喜欢作画,能得一副这样高水准的摹本佳作,对她的画技提高有很大帮助。
巩文觉知道她的喜好,随手将这样的画作送给了她,可见她在他心目中的地位。
方锦晖爱不释手地将这绢画看了又看,半晌后才小心翼翼地放回盒子里装好。被人宠爱的甜蜜,从她的眸子里透出来。还没到春天,整个人却都好像被染上了粉红色的气息。
“大姐姐这下不担心了吧?”方锦书揶揄道。
方锦晖羞恼不已,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脸蛋,道:“你个死妮子,敢打趣你大姐。看我回去了,怎么收拾你!”
如果说出门的时候,她的心中是期盼。眼下,已经变成了笃定的甜蜜。
巩文觉的二妹妹年方十岁,比方锦书还要小上半个月,单名一个佳字。她也要去苏府,巩文觉又特意来嘱咐了,想必是让她带了话。
方锦晖的心雀跃起来,只恨马车走得太慢,吩咐道:“巧画,你问问看走到哪里了,还有多久功夫才到?”
方锦书扑哧一乐,打趣道:“大姐姐别急,巩家妹妹又不会跑掉。”把方锦晖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姐妹二人闹作一团。
两刻钟后,方家马车从苏府侧门驶了进去。
苏琲瑱要宴客,苏夫人一声令下,整座府邸的下人们的都忙碌起来,侧门的门槛一早便卸下。姑娘们不便抛头露面,由丫鬟将帖子呈上,自有下人领着往垂花门而去。
她们来得不早不晚刚好,垂花门边只停了两辆马车。一名作大丫鬟装扮的女子迎了上来,笑着蹲身见礼:“可是方家两位姑娘到了,我们姑娘正盼着呢。”
来到了待客的暖阁之中,苏琲瑱起身招呼道:“方家两位妹妹快过来坐。在梅影堂时,我这一见两位妹妹,便喜欢得紧。只恨人实在太多,照顾不周,想多说上几句话也是不能。”
有大姐在,在这等场合中方锦书一贯不会出头,只微笑着跟在方锦晖的身后。
方锦晖笑着走过去,道:“我对苏家姐姐也是仰慕的紧,那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这不,你一下帖子,我便厚着脸皮来了。”
☆、第二百五十八章 投壶
丫鬟伺候着两人落了座,苏琲瑱笑着引见,道:“这是子晓,当日也曾见过。”
顾子晓笑着跟她们打了招呼,道:“那匆匆一面,也能叫见吗?”
“却是我的不是,”苏琲瑱道:“所以,才请各位妹妹过府一聚,也好全了我在梅影堂招呼不周的心意。”
在梅影堂时,苏琲瑱是半个主人。无论来客是个什么品性,她作为主人家总不能失了礼数。就算心头有什么不满,她也不会表露出来半分。
而这次她宴客的规模小了许多,但来的都是她认为值得结交的姐妹。不多时,吴家姐妹联袂来到,暖阁里更是增添了许多欢声笑语。
“还有几位妹妹,应该也快到了。”苏琲瑱道:“待都到齐了,我们再一道去跟我祖母和母亲请安,接下来想怎么玩都行。”
吴菀灵道:“苏家姐姐最是洒脱的人,我可在家里见天的盼着,就盼着苏姐姐给我下帖子。”她和苏琲瑱也是交好的手帕交。
方锦晖坐了一会儿,眼睛却悄悄望着门外。她一直等待的人,还没有出现。
“大姐姐,来吃块蜜柚,润润肺就没那么上火。”方锦书笑着将一碟子剥好的蜜柚瓣放在她面前,道:“方才妹妹尝过了,甜的很。”
“死妮子!”方锦晖轻声嗔道,收回了目光。
陆续进来了两三名姑娘,才听到门外又响起轻快的脚步声。
一个眉眼和巩文觉有几分相似小姑娘迈步进来。她的面颊还残留着一些婴儿肥,圆嘟嘟的显得很是可爱,神情活泼可亲,正是巩佳。
“苏姐姐,是我来迟了,该罚!”巩佳声音清脆,一来就先道了歉。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骨碌碌一转,便将屋子里的姑娘们看了个八九不离十。除了方家姐妹显得眼生外,其他尽都是相熟的。
巩佳笑着到了方锦晖跟前,道:“这位姐姐,我一见就喜欢得紧。你就是方家姐姐吧?我听说过你,老师都夸你的画技出众,诗词歌赋都难不倒你,让我见了面,好好跟你学。”
连珠炮一般的句子从她的口中吐出,偏又口齿清晰伶俐,让人听着有些插不上话,又不会觉得她失礼。
方锦晖没有想到,坦荡君子一般的巩文觉,有这么个活泼可爱的妹子。这样的个性,实在是可亲的很。
“佳妹妹,你这样问,让人怎么答?”苏琲瑱笑着打断她,道:“既是你一见就喜欢,那就挨着坐去,你就是个喜新厌旧的,我也是惯了。”
方锦书偷偷一笑,往一旁挪了挪,招手让巩佳挨着她坐下。
这位,极有可能是大姐姐的小姑子,自己可得先和她搞好关系。往后有什么事,也总算是多一个消息渠道。
既然巩文觉让她来传话,她定然是他相信的人。
巩佳坐下,问道:“我以为我是最后一个,怎地萱姐姐还没到?”她口中的萱姐姐,正是乔彤萱。
苏琲瑱道:“昨儿她就遣人来跟我讲过,她母亲这些日子的身子不好,她要在家中侍疾。”
乔太太的身子不好,这是京中熟悉她的人都知道的事情。因此,众女虽然听了,也没把此事放在心上。只有方锦书暗暗拧了下眉,乔太太今年恐怕就寿数已尽了。
既然客人已经来齐,苏琲瑱带着众女去跟苏老夫人、苏夫人请安见礼。众人呈上了来做客的礼单,老夫人也随意问了几句话,便让她们自己去玩。
苏夫人见方家姐妹两人眼生,多问了几句,给了头回见面的表礼。
苏家的园林建得大气,众女随着苏琲瑱三三两两地游玩了一番,苏琲瑱道:“时辰还早,难得天公作美,不若我们来投壶?”
投壶是闺中少女常玩的游戏,众女纷纷拍手赞同。
不多时,苏家的下人便拿了藤壶和去了箭头的羽箭出来,在园子中间的空地中摆了开来。顾子晓跃跃欲试,头一个道:“让我先来!不然,苏姐姐投了之后,就没我什么份了!”
几个藤壶,分别摆在距离众女脚下的一丈、三丈、五丈之地。
巩佳喜热闹,道:“光这么投有什么意思。不若,我们分成两个队,每队几人加起来投的最远的,就获胜。”
这个游戏,她们是玩惯了的,吴菀灵便道:“好。不过,既然有输赢,那就得有彩头才有意思。”
方锦晖头一次和她们在一起玩,不愿弱了气势,当即赞同道:“不如,就用身上一件自己最喜欢的首饰做彩头。哪队赢了,就拿去分。”
她们这边说得热闹,吴菀晴悄悄地给方锦书使了一个眼色,两人往后面退了几步,她道:“书姐姐,前两日我去了一趟乔家见萱姐姐。见她眼睛都哭红了,又不肯说是什么事。”
方锦书心头有数,安慰她道:“乔太太身子不好,她自然是着急的。”
“说句不怕多心的话,乔太太的病,也不是这一天两天了。”吴菀晴低声道:“你也知道,她向来就是个大大咧咧的性子,什么时候像这样过?在学堂时还看不出来她心底这么难过,你说,萱姐姐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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