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这位奶嬷嬷走后,方锦书用过早饭,和方锦晖一道去跟司岚笙请安,准备去学堂。
“妹妹今日瞧着,心情很不错?”方锦晖端详了她一样,笑着问道。
改变了吴菀晴的命运,愉悦从方锦书心头透了出来,掩饰不住。她弯着嘴角,应道:“春日喜雨,大姐姐不觉得,这是件让人高兴的事情吗?”
方锦晖点点头,这确实令人高兴,可这不至于高兴成这样。
自打妹妹从拐子手里逃出之后,常常让她有些看不懂。在她的面上,总是挂着淡淡的微笑,遇到任何事都是那般从容自信。
像今日这样溢于言表的兴奋,还很少在她身上见到。
不过,无论是什么原因,只要妹妹高兴就成。方锦晖弯了弯嘴角,笑道:“确实是件喜事。”
随着初选的落幕,入选秀女都住进了皇宫等待最后的结果。
春闱已过、大选已定,朝局也逐步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因这两件大事而起的纷争,也都暂时告一段落,掩到风平浪静之下。
气候一日比一日暖和,京里爱美的姑娘媳妇们迫不及待的开始裁制夏衫,期待着在这个夏季展露自己美好婀娜的线条。
在距离洛阳城约莫有几十里路的官道上,来了一辆普普通通的油棚马车。一名头上包着粗布帕子的车把式赶着车,车辕上坐着的,正是权墨冼遣去接林夫子父女上京的刘管家。
眼下已是晌午,太阳挂在半空中照耀着大地。官道上不时有车马来往,黄土夯实的路面上尘土飞扬。
天气有些热,路上的旅人们都显得很疲惫,风尘仆仆。
“夫子,今儿天气好,估摸还有半日就能到京城了。”刘管家用手挡着尘,眯着眼道。
车里传出来一个苍老的声音,道:“那就好,那就好。坐了这几日的马车,我这把老骨头都快给抖散架了。”
可能是尘土太大,说了这几句,他就咳嗽起来。
车里响起一个温软的女声,她嗔道:“爹,您快别说话了,先喝口水。”
“好,好。”林夫子的声音里满是笑意。他教出了一个状元的学生,还成为了自己的女婿。眼看着女儿的终身有靠,让他如何不高兴?
车里,他接过女儿林晨霏递过来的水囊喝了一口,道:“霏儿,你一定要记住爹的话,千万不能因为曾经有恩于他,而狂妄了。”
“这过日子,要两个人相得,才能过得幸福。”
“爹!您这都说什么呢。”林晨霏羞红了脸,道:“女儿……女儿不嫁人,只想伺候着爹一辈子。”
☆、第三百五十章 点子扎手(万更第4天求月票)
“哪有姑娘大了不嫁人的,”林夫子慈爱地摸了摸爱女的头发,道:“我就你这一个女儿,这辈子只想看见你过得好就行。”
“你娘去得早,我这个做爹的也没本事,委屈了你。”
“爹……”林晨霏的眼中蒙上一层水雾,道:“爹快别这么说,这些年您有多不容易,女儿都知道。我是担心,若真嫁了人,就剩您一个人太孤清了些。”
林夫子拈了拈花白的胡须,笑道:“傻孩子,多大了还哭鼻子。冼哥儿是我打小看着长大的,你嫁给他我才放心。”
“再说了,就算他在信中不提,我这回上京后也打算安置下来。”他就这么一个女儿相依为命,哪里舍得让她成婚后独自在京里。
听他这么说,林晨霏略略放下一些心,既然都在京里,便可就近照顾着。然而,她想了想又担忧道:“可是,都说京中居大不易。为了我,也太为难爹了。”
“这个你就放心好了,这些年了,家里还是有些积蓄。就我一个人,赁一套小宅子住着,不需多少花费。”林夫子把心头早想好的打算道出:“待你出嫁后,我就找个地方授馆,教一些蒙童,哪里还发愁生活。”
原来父亲已经想好,林晨霏这才真正的放下心来。暗地在心头想着,待日子安顿下来了,就劝着爹续一房继室,也好照顾起居。
父女两人说了会话,外面传来刘管家的声音,道:“夫子,前面有家茶寮,我们暂且在那里歇会,用过午饭再补充些食水。”
“好,有劳了。”林夫子应道。
这间茶寮相当简陋,支在路边一个平缓的小坡上。这种设在路边的茶寮,除了卖茶水,还提供一些简单的饭食,牲口的草料等。在茶寮的旁边,稀稀拉拉地栽了十来棵树,这片不大的树荫给这午后带来一片阴凉。
这会正是饭点,里面生意正好。
刘管家寻了一个靠墙的空桌,招呼了几人过来坐下。
他走惯了江湖,这趟差事走到现在很是顺利,但他也没有掉以轻心,习惯性地找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
最里面坐了林晨霏,右侧是林夫子。刘管家则坐了正对门口的那一方,车把式挨着他坐下。
几人坐定,肩上搭着毛巾的小二迎了上来,笑着招呼:“几位客官,你们是打尖歇脚,还是用饭?”
“来几碗茶,切两斤卤牛肉,再拣几个你们的拿手小菜便是。”吩咐完毕,刘管家看着林夫子,歉意道:“这一路走来,让夫子姑娘受累了。这会先将就着用些,晚间到了京城,公子会替你们设宴洗尘。”
听他提起权墨冼,林晨霏的面上闪过一抹红晕,默默垂头不语。
距离他上京,已经快要两年。起初她还没发现,越到后面,越是相思入骨。在数不尽的暗夜里,她辗转难眠,牵挂着他是否一切安好,在陌生的京城里会不会也会被人欺辱?
终于盼来了他的消息,原来他竟然高中了状元,还遣人接她上京完婚。
少女的心,此时有些近乡情怯起来。
林夫子乐呵呵地看了女儿一眼,笑道:“刘管家太客气了,这一路上多亏了你安排妥帖。我们又不是什么大户人家,没有那么多讲究。能填饱肚子,就心满意足。”
说话间,小二端着托盘,将茶水、牛肉、小菜一一放在桌上,道:“几位客官慢用。”
林夫子端起茶水正要喝,刘管家却蓦然色变,道:“等等!”
他端起茶水,仔细的嗅闻了片刻,“哗啦”一下连茶带碗摔到地上,怒喝到:“何方鼠辈!如此藏头露尾的害人。”
说着,他大步一迈,将林夫子、林晨霏、车把式三人护在身后,从腰间拔出一柄软剑,注入内力一抖,“锃”地一声闪出一片雪亮的光芒。
突如其来的变故,林晨霏被吓得浑身一抖,俏脸一下失去血色变得刷白。林夫子侧过身子,挡在她的面前,反手握住她,道:“别怕,有爹在。”
这番动静,引得茶寮中的客人纷纷注目。
刘管家迅速扫过众人,便有头有数,冷哼一声,沉声道:“刘某今日奉了新科状元的令,护送他的未婚妻上京完婚。”
“何人不满,竟然在茶中下药,存的是何居心?”
他喝破此事,正是因为此地位于官道旁,车马来往频繁。多年的江湖经验让他知道,这样的地方,就算设局埋伏也不可能从店家到客人都是敌人。
细数全高芒,要布那样大的局,只有寥寥几股势力能做到。而这样的势力,怎么可能出手对付一个区区状元的未婚妻。
所以,他这才当机立断,将这等阴谋手段曝光于光天化日之下。
他的身手再好也只有一人,想要护住三人无恙,难免会有些顾此失彼。敌在暗我在明,自曝了家门,至少能让不明真相的众人知道原委。
权墨冼是今年新封的状元,有这个身份在,就能占住了大义之名。若在其中有忠义之士,还能获得援手。
此言一出,茶寮中怕事的路人纷纷走避。但是,也有一桌风尘仆仆的劲装大汉并未挪动位置,按住了腰间的刀柄,拿眼看了过来。
小二眼睛哈着腰,道:“这位客官,莫不是有了什么误会?我们打开门做生意,怎么会害人?”
他这样说着,眼睛却往后方瞟着。门口拿着算盘的掌柜使了个眼色,另一名店小二端着一盆卤牛肉快步向前,道:“客官,您要的卤牛肉来了!”
他脚下的步伐很快,几息之间便窜到了刘管家的跟前,举着那盆热气腾腾的卤牛肉就砸了下去。
但他快,刘管家也不慢。只见他身形微斜,右手捞起一根长条凳,劈手迎向那盆卤牛肉。只听得“哐当”一声,那名小二连人带牛肉被砸得向后斜飞出去。
掌柜面色一变,挥手道:“点子扎手,给我上!”
一个刚刚才点了状元的权墨冼,素无根基,手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硬手。不过,对方只有一人,却有三个拖累,他就不信拿不下。
☆、第三百五十一章 千钧一发
随着掌柜的一挥手,门外又冲进来三个人,手中都拿着兵器,寒光闪闪来势汹汹。掌柜将手中的算盘一抖,铿锵作响,划出一道刺耳的风声,直奔刘管家而去。
刘管家大喝一声,道:“躲好了,千万别出来!”
林夫子是典型的儒生,什么时候见过这等阵势,拉着面色发白的林晨霏靠墙躲着。心头只有一个念头,如果真有个万一,他宁愿死也要护住女儿。
刹那之间,茶寮中风声刀剑之声大作。
刘管家一手软剑一手用掌,同时应付着好几个人的进攻。凭着他在多年江湖中磨练出的功夫,也没有落了下风。
转瞬间双方过了几十招,刘管家的气息逐渐变得紊乱。那掌柜出手阴狠,几乎招招都冲着他后面护着的人而去,让他防不胜防。
茶寮中仅剩下的那桌大汉互相使了个眼色,为首的一名宽脸汉子大喝一声,提起手中朴刀道:“光天化日之下,以多欺少,戴某实在是看不过去。”
掌柜的手下攻势不停,冷笑一声,道:“我劝你别蹚这趟浑水,你可知我们是在替谁办事?”
“不论是谁,也都是见不得光的手段!”宽脸汉子沉声道:“下药这样的下三滥手段,戴某倒真想见识下,是谁在背后主使。”
掌柜黑着脸,他确是不敢道出主子的名讳。这样简单的事都办不好,还连累主子名声的话,他在这江湖上也不用混了。
眼看宽脸汉子有出手的意思,他撮起嘴唇一个尖啸,神色阴冷。
只听得“啊”地一声惨叫,靠在茶寮墙壁上的林晨霏花容惨白,冷汗从她的面上涔涔而下。一段带着鲜血的剑尖从她的腹部刺出来,她不可思议地低头看着,还没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林夫子一把抱住她,老泪一下从眼眶中飙出来,急急唤道:“霏儿,霏儿!你怎么样。”
刘管家一声怒吼,额头上青筋暴起。
他恼怒自己,怎么就没想过这茶寮的墙只是用竹子编制,并不如土墙一样安全。这个陷阱,真正的杀招是藏在外面的人,伺机而动。
掌柜的看了一眼剑尖的位置,大喝一声:“低了!”
这几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
那剑尖急速收回,眼看就要刺出下一剑,而刘管家被几人缠住分身乏术。林夫子一把捞住女儿软倒的身子,将自己挡在那被剑刺出的破洞那里。
掌柜用手中的算盘应付着刘管家暴风骤雨般的攻击,撮唇又是一声尖啸。这一声比之前那声更低沉,他在用声音的暗语,指挥着墙后那人的位置。
眼看就要来不及,刘管家目呲欲裂,手上的招式状如疯魔,完全是以命搏命的自残式打法。将这几人逼得连连后退,阵势大乱。
林夫子颤抖着身子的抱着林晨霏,他已经完全将自己的安危置身事外,眼中只有生命力在急剧流失的女儿。
林晨霏捂住腹部的伤口,鲜血一股一股地从她的指缝中冒出来,红得惊心动魄。她喘着气,看着父亲眼中的焦急,勉力扯出一个安慰的微笑:“爹,我没事。”
千钧一发之际,那宽脸汉子抱着朴刀,脚下发力留下半寸深的足印,连人带刀如急速的弩箭一般冲向那堵墙壁。
只听得“嘭”地一声巨响,那堵竹编的墙壁应声而倒。宽脸汉子将朴刀往下一插,底下一声痛呼,一股血箭飙出。有一人破墙而出,捂住伤口狼狈逃窜。
见他出手,跟他同桌的几名汉子也纷纷上前,相助于刘管家。
掌柜见大势已去,懊恼的跺脚,再发出一声尖啸,带着手下的人一边拆解着招式,一边退去。刘管家只有一人,寡不敌众,还得护住剩下的人,显然无法去追。
宽脸汉子出手解围已是仁义,更不可能拿手下弟兄们的性命,去冒这个险。
几息之间,掌柜的便带着人不见了踪影,只留下这一片狼藉。
危机解除,刘管家的眼中仍闪着警惕的目光。经历过背叛的他,不会再轻易相信任何一个人。这几名汉子见义出手,但谁知道这是不是敌人的后招?
在这种情况下,他顾不上受伤林晨霏,抱拳道:“各位仗义出手,刘某感激不尽!敢问,各位好汉来自何处?”
宽脸汉子看出他的顾虑,洒然一笑,道:“戴某乃和丰镖局的镖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当不起这个谢字。”
说着,他指了指外面的一辆马车,上面果然有插了一面镖旗,迎风猎猎作响,正是“和丰镖局”。
刘管家迅速地看了一眼,这才松了一口气,放下手中软剑道:“刘某愧对各位好汉。”和丰镖局是江南道上的一家镖局,其主人钱峰性情喜怒无常,但却是出了名的仗义,当可放心。
戴镖头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道:“江湖险恶,我若是刘兄,也会如此。你快看看这位姑娘的伤势,兄弟们这里带了金疮药,有需要就跟我说。”
刘管家再次道谢,蹲在地上俯身看着林晨霏,叫道:“林姑娘,林姑娘!你可能听见我?”
林晨霏此时只觉得浑身发冷,血液的流失好像带走了她身体的热量,让她的意识有些迷糊。听见刘管家的声音,她奋力应了一声,但这一声落在众人耳中,却如同猫叫一般细微。
林夫子老泪纵横,心痛得撕心裂肺,这真是飞来横祸。
她的伤在腹部,在场的又都是男人无法为她处置伤口。无奈之下,刘管家在她伤口周围点穴止血,将金疮药洒在她的伤口表面,找了一件衣衫撕成长条,紧紧的绕着她的腹部缠了好几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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