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装腔作势地淡定:“也不错。”
“那你怎么也不喜欢。”
“总是油嘴滑舌,要不就甜言蜜语,感觉太不稳重。”
“那我以后沉默寡言,等到你想听甜言蜜语时再一次让你听个够。”
她臊得起了鸡皮疙瘩,刚有挣扎的趋势又被他抓紧。
“你干嘛老躲着我,怕我看见你脸上的皱眉吗?你一点都不老,人的皮肤像布料,皱纹就是布料上的花纹,那些油光水滑的女人都是化学制品泡出来的,远不如自然的好看。”
他的温柔似火焰,再不躲开就要皮开肉绽,她狠狠一推,怒哮:“行了,你别想对我玩这种幼稚的花招,我不会上当的!”
他的神情转而苦恼:“你看你一开始就对我戒心这么重,我的真情实感都被你当成了花招伎俩,这样我怎么能走进你的心?”
“那里本来就是你不该去的地方,我已经挂好了禁止入内的标志,你还要擅闯,我就只能强行驱逐了。”
“你要怎么驱逐我?”
“从明天,不从现在开始除了工作别再接近我,像我们刚认识时那样只保持最基本的同事关系。”
“我说了我做不到!”
“那我也无能为力了。”
她不敢逗留,拔腿暴走,他识相地没再追逐,在身后大声呼喊:“郝所,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真的真的非常喜欢!郝质华,我爱你!”
喊声似刺客追来,她越走越快,恨不得插翅飞走,逃上地铁马上掏出手机删掉他的微信,像切除了一块有癌变风险的肿瘤,以此寻求安稳,可惜未能如愿。
回家的独行变得格外凄凉,初十的月亮如白面摊的饼,被人掰了一块,她的心也缺了一角,老是摇摆失衡,每迈出一步就想叹气,不知如何处理这矛盾的心情。
快到家门时那人来电搅扰,质问她为何删除他的微信。
她匆忙穿上盔甲,冷声回复:“为了跟你保持距离。”
“你太狠心了,知道刚才我发现被你删号以后有多难过吗?你简直是在拿刀子捅我的心窝。”
“真抱歉,需要帮你叫救护车吗?”
“再好的医生也不能缝合我内心的创伤。”
“那就送你一盒创可贴吧。”
“你忍心让我每天揣着伤痛过活吗?我不记得你是这么残忍的人啊,郝所。”
“那是因为你对我认识不足,我这人相当残忍,尤其是对待这种事。”
她持续无情地打击,一半是在发泄焦躁。他不愠不怒,菩萨似的同她周旋。
“没关系,我已经做好被你蹂、躏的准备,你就尽情对我狠心吧,我会挺住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赖皮?”
“这不是赖皮是坚持,我等了三十年才等到怦然心动的对象,怎么能放弃呢?”
“相信我吧,你心动的不是时候,更找错了对象。”
“你就别误导我了,我可没那么好骗,郝所,我很确定你就是我一直在找的人,我绝不会错过。”
“你有病!”
她招架不住怒骂挂机,大口大口深呼吸,给狂跳的心输送氧气,身后突然冒出父亲的召唤,吓得她心跳骤停。
“质华,这电话是谁打来的?你在跟谁吵架?”
“哦,骚扰电话,我也不知道是谁打的。”
郝辛已暗暗观察她半分钟,情知女儿在撒谎,不便即刻拆穿,不动声色地责备:“不认识的人干嘛跟他啰嗦,直接挂断就是了。”
“是,我已经把他拉黑了。”
“那快进屋吧。”
郝质华不敢直视父亲,跟在他身旁,像被监视的小偷。
这晚她被装在油锅里翻炒,炒到内外焦糊仍无法入睡,睁眼闭眼都想起贵和告白时的画面。她的心不太、安分,竟然和理智打起擂台,她有意拉偏架,斗争就更激烈了,要把她的脑袋搞炸似的。她很想让大脑断电,却又无力拔掉插头,蒙住被子长吁短叹,与时钟的滴答一道丈量黑夜,渐渐地,天就亮了。
第73章 失踪
第二天业务部派发了一个项目, 郝质华为躲避贵和的热烈攻势,亲自去海口出差。贵和失了地利, 发出的短信也石沉大海, 好不空虚寂寞。当晚在家顾影自恋,镜子里的青年年轻俊朗, 怎么看都是吸引眼球的好货色,该如何将这一优势转化成求爱的助力呢?
珍珠上楼来送水果,他随口向她求自信。
“珍珠, 你说三叔帅不帅?”
珍珠反问:“有人说您不帅吗?”
“没有。”
“那干嘛还问这种大众公认的问题。”
侄女有心讨人欢心,能做到潜移默化,滴水不漏,说出的话比人参还滋补。
他伸手搂住她,揉了揉她的后脑勺。
“你这丫头就是讨人喜欢, 这个月零花钱翻倍。”
珍珠很有良心地拒绝:“不用了, 我又不像小叔那么贪财, 当主播挣的钱够我花很久了。”
贵和担心质问:“你没再当主播了吧?”
“账号都注销了,不过我注册了微博,留下了差不多三分之一的粉丝, 偶尔发个视频什么的还能保持人气。”
“你不进娱乐圈真可惜了。”
“我还是想当越剧演员。”
“不是只能反串了吗?”
“那也行,唱小生红的几率更大。”
珍珠靠闲聊瓦解他的戒备, 忽然问:“三叔, 我发现您最近特别注意仪表啊,是不是在谈恋爱啊?”
他试图抵赖:“注意仪表就是谈恋爱?这是什么逻辑。”
小丫头多的是敲门砖,随便捡起一块:“动物世界不是演了吗, 雄性动物每到发情期就会梳理清洗自己的皮毛,好吸引雌性关注,不就是您现在的写照?跟我说说吧,是哪位幸运的小姐啊?那个江处长?”
“没有,我已经拒绝她了。”
“不怕淑贞阿姨找您算账?”
“她要敢来我正好趁这个机会跟她结账,让她永远别再烦我。”
“那会是谁?不会是你们郝所吧?”
看她的神色分明已盖章确认,就等他招供,贵和难为情地笑斥,叫她别打听。她怎肯罢休,摇着他的胳膊使出水磨工夫,不久逼他画了押。
口子一开,风声必然传遍,先得到快讯的是楼下千金两口子。她赶集似的跑来将贵和抓到她家,按在沙发上细细拷问。
“你真跟你们郝所表白了?”
贵和懊恼地责骂珍珠:“死丫头,牙齿还没掉呢,嘴怎么这么漏风?”
珍珠振振有理:“姑姑又不是外人,她比任何人都关心您呢。”
千金自愿做挡箭牌,埋怨贵和:“就是,你干嘛瞒着我啊,拿我当外人吗?”
“这不是还没成功吗,我想等成了再告诉你们。”
他苦笑解释,不小心曝光现状,博得更高的关注度。
“她拒绝你了?”
“嗯。”
“为什么啊?”
珍珠敏捷推测:“肯定是嫌三叔年纪太小,如果有个比我小十岁的男生向我表白,就算像灿灿那么聪明有钱的小少爷我也会果断拒绝。”
千金觉得这难关不易克服,问贵和接下来做和打算,看样子很怕他就此放弃。
贵和毅然宣誓:“当然不会,我已经决定了,一定要再接再厉,越挫越勇,不成功便成仁。”
他拿出红军强渡大渡河的魄力,却遭到妹夫反对。景怡本不打算随便参与议论,听他谬误严重才放下专业书籍指点。
“贵和,你这策略大错特错啊,我跟你说,追女人就像盖房子,越想早日竣工越容易盖出豆腐渣工程,依我看你表白得太早了点,等于给人家送了颗人头,已经处于被动了,再穷追猛打很容易引起反感,让你彻底出局。”
贵和心想识图得问老马,忙请教:“景怡哥,你说我该怎么办?教教我好吗?”
景怡慷慨地建言献策:“你现在最关键的是获取你们郝所的信任,她需要安全稳定,你就得凸显出你的责任心和上进心,在工作上做她可靠的帮手,让她相信你值得依靠。另外言行上要注意收放得当,该正经的时候正经,该风趣的时候风趣,别轻易流露幼稚的一面,这样会提醒她你们之间的年龄差,加深她的顾虑。遇事一定要镇定,有担当的男人才能获得女人青睐。最后重中之重就是前期过程切记急躁,别让她时刻感觉你在紧迫盯人,平时关心是少不了的,但千万别当老妈子事事过问,也不要随便送礼物,这会显得你在向她施压,成熟女性最讨厌这一套了。总之一句话,文明理性,稳扎稳打,保留后路,长期观望。等她习惯你的存在,对你产生依赖感,你就有机会了。”
他年少时也曾穿花度柳,正是“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才能够实践出真知。平时在妻子跟前扮纯情,这些知识全烂在肚子里,这会儿只想助人,麻痹大意被人抓住马脚。
珍珠先不自禁地感叹:“姑父,您真是泡妞的天才啊,理论这么扎实。”
这便点醒了千金,她的脸像变质的馒头灰暗坚硬,眼睛里伸出爪子,阴沉沉质问:“你是不是有过很多实践才总结出这么多理论啊?”
景怡真想抽自己,呵呵假笑:“没有,我都是从书本和电视剧里提炼总结的。”
“真是这样?”
“当然是真的,我跟贵和一样晚熟,二十八岁以前只知道读书学习,从没想过怎么谈恋爱,要不是有你在,说不定到现在还单身呢。”
妻子的视线飞刀似的钉在他脸上,他不敢挣扎,怕一动又露破绽。
贵和能猜出景怡当年的风流韵事,也知道他平时是如何装处装纯哄千金的,此刻马失前蹄,恐惹无妄之灾,他这个源头人物必须帮忙掩护,赶忙伸手拍哄妹妹:
“景怡哥不会骗你的,他读书时学习那么紧张,八年就取得了别人十几年都拿不到的学位,这期间得付出多少艰辛啊,哪有空干别的。”
景怡慌忙踩住他搬来的梯子:“就是,我一天也不过二十四小时,留学那会儿只有实验室、图书馆和医院三个活动区域,我小学同学在柏林,从第一年就约我见面,到最后一年都没见成,你说我该有多忙?哪有功夫去泡妞啊。”
珍珠也积极营救,捏着千金僵硬的肩膀劝说:“姑姑您别计较了,姑父已经是您的裙下之臣了,过去的事还管他干嘛。”
千金认死理,目不瞬移地瞪视丈夫,眼珠微微泛红。
“是他自己说我是他的初恋的,要是让我发现他在撒谎,我不会原谅他。”
所有伤害里她最不能忍受的就是谎言,尤其是拿誓言行骗,那将颠覆丈夫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毁掉她对婚姻的信念。
景怡了解她的心情,紧张得应对乏术。贵和收到他求助的目光,更卖力地转移妹妹的注意力。
“你别搞这么严肃,景怡哥脸都被你吓青了。”
景怡作势捂住胸口:“是啊,我现在真的很害怕,每次她一瞪眼睛,我的心就像老式发报机,嘟嘟嘟,跳得都快断气了。老婆,别吓唬我好吗?我年纪大了,万一吓出个好歹你也会心疼的不是吗?”
千金的疑心仍未消退,还挂着审判官的表情。
他们都没想到事态会这么严重,坐也坐不住了,珍珠起身强行拉扯姑姑:“您不是要给我做泡芙吗?快来吧,我还想明天带去学校当点心呢。”
在她撒娇强扭下,千金不情不愿出去了,景怡擦一把脑门的毛毛汗,忧惶地与贵和对望一眼,开始低声商讨安抚对策。
这事景怡说谎在前,可贵和认为不能怪他。男人撒谎是因为女人喜欢被哄,就像因为男人爱美,女人才发明了化妆,二者都带有欺骗性,却是爱情世界里不可或缺的通行证,具备合理性。就怕遇上较真的人,硬要看素颜,看了又嫌丑,非要听真话,听了又难受,那结果大概就是“水至清而无鱼”了。
他的妹妹恰恰是极度较真的人,妹夫不多加小心,迟早会变成淹死在水塘里的青蛙。
珍珠不爱操心家里的事,以为姑姑和姑父拌嘴是常事,一旦过去就算翻篇。她照旧没心没肺过日子,在学校也一样,喜欢的课认真听,不喜欢的认真玩,这天上自习课时戴着耳机打游戏,被班长沈丹心叫了出去。
沈丹心是典型的优等生,勤奋认真智商高,听说家里是官二代,具体多大的官不知道,看老师们对她的谄媚态度,父母至少是厅级干部,能在申州这块地皮上翻云覆雨。
同学也大多趋炎附势讨好她,身前总跟着一群拥趸,可惜公主命丫鬟身,又矮又胖相貌粗陋,脸上的青春痘烂成蜂巢,化再多钱也治不好,她只得用黑框眼镜和头发遮挡,造成了阴沉的气质,十六岁的人好像六十岁的老太婆,手持苍蝇拍,时刻准备消灭她看不顺眼的东西。
珍珠被她教训过多次,已熟知她的风格,听她板着脸挖苦:“你每天带着耳机不怕变成聋子?”,便笑着耸肩:“你每天皱着眉头不怕长皱纹?”
沈丹心已充分领教过她的毒舌,积怨已深,引戈再战。
“你是来学校干什么的?”
“学习。”
“学习的内容是什么?成天听音乐,打游戏?”
“现在不是没上课吗?”
“这是自习课,你这样会影响其他同学。”
“我一没发出声音,二没拉别人讲话,如果这样他们都能被我影响,只能说明他们本来就不专心。”
沈丹心知道珍珠歪理多多,拿出事实依据责难:“赛珍珠,我们班是全年级的尖子班级,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手段让校长同意你转过来,只希望你来了以后能服从班级纪律,别拖我们后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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