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显示自己见多识广,珍珠随即又举了个例子:“还有一个,是我们学校初二的女生,小叔叔也认识她,人长得挺俊俏,就是不学好,爱跟社会上的人混。上学期竟然怀孕了,她就背着家里去医院做手术,医生必须让家长签字。你们猜她怎么对付?”
千金猜模仿父母笔迹,美帆猜换去私人小诊所,景怡说:“她该不是花钱雇人冒充爸爸或妈妈吧?”
珍珠笑赞:“还是姑父了解钱的功能,所以说天底下没有钞票解决不了的麻烦。”
姑父是她除父亲以外最崇拜的男人,钱的光辉功不可没。
佳音不喜听她胡说八道,也受母性驱使好奇那女孩儿的动向,问:“那女孩后来怎么样了?”
“转去另一所中学,还像从前那么水性杨花,她爸妈早离婚了,都不管她,把她寄养在一个亲戚家里,钱倒是给得不少。”
少女谈论此事只是猎奇,成年长辈才会有深刻感触。
美帆气愤道:“一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懂什么叫水性杨花啊,这都是家庭造成的,畸形的家庭势必扭曲孩子幼小的心灵,所以做父母的人千万不能任性,得随时想着自己对孩子的责任,既然生下来就该好好抚养,否则跟动物有什么区别?”
佳音赞同她的看法。
“动物也会把幼崽养到能独立觅食才离开,有的父母,孩子一生下来就不管,连动物都不如。”
她联想到自己的身世,不觉使用了不符合形象的激烈措辞,忙岔话补救。
“你们谁还要喝汤?”
只有胜利递出碗,这便引起千金注意。
“胜利别光顾着吃,你也该多学点避孕知识,凭什么这种事只让女孩子小心?你们男孩子也得负起责任。”
美帆听这话正合己意,不计前嫌地支持:“你这话太对了,我们国家在这方面的教育和舆论都是失衡的,只教育女人小心自爱,却很少教男人们别犯错误,就说避孕这件事吧,有的男人根本不具备起码的责任心,嘴上花言巧语,信誓旦旦要给女孩子安全感,结果连安全套都舍不得戴。对意外怀孕总抱着‘无痛人流能解决一切’的态度,不悲剧才怪。”
自从家人们开始合住,用餐时间也变长了,吃饭像举行圆桌会议,话题囊括国事家事天下事。胜利认为热闹固然是好,久之也没意思,尤其是女多男少的时候,婆婆妈妈的话听多了真会影响消化,于是采取闭目塞听。
此刻被姐姐点了名,只好憨笑敷衍:“你们放心吧,我绝不会出那种差错。想想看,堕一次胎好几百,一只安全套只需要一块钱,对比一下经济损失就知道何去何从。”
说完察觉气氛不对,忙补充:“我现在还没考虑这件事,你们问珍珠,我在学校从没和女生单独说过话。”
珍珠愿意为实话做证。
“没错,小叔表面看着是挺老实,都没个要好的女同学,上次三叔还劝他趁年轻抓紧时间谈恋爱,免得虚度青春。”
佳音习惯性数落:“别胡说,你三叔怎么会这样教弟弟? ”
胜利投桃报李地为侄女辩解:“大嫂,三哥就是那么对我说的,他还常常自鸣得意地跟我讲他学生时代的风流史,我看他就是当初太奔放,早早散尽真气,如今才沦为剩男。我不能跟他学,果子要自然成熟才健康,不能刻意去催肥,而且现实告诉我早恋通常是替别的男人养老婆,这么亏本的买卖我可不干。”
美帆没想到一个豆蔻少年会如此精明,惊道:“你也太现实了吧,爱情是多么纯真美好的事物,特别是在你们这个年龄,爱就像长在清泉边的灵芝草一样纤尘不染,怎么能用铜臭味去污染它呢。”
珍珠协助嘲讽:“小叔的月亮星座是金牛座,纯正的金钱主义者,从小一毛不拔。上次他同学来家里玩,妈妈不在家,他还让人家自己掏钱买盒饭,铁公鸡身上都能刮出点锈来,他就是只不锈钢公鸡。”
千金也正直教训弟弟:“你不能这么抠门,不然以后谁愿意嫁给你啊。”
美帆和她很好地实践了“求同存异”,在批判吝啬上保持高度一致。
“就是啊,据我观察这个家的男人们对钱财都很大方,就是你二哥,也从不在钱上面跟我计较,你年纪这么小,更不能早早就养成小家子气,要知道最能为风度增色的就是慷慨。”
胜利辩白:“二嫂您别听珍珠胡说,我不是抠门,是理智,爸爸也说钱得花在刀刃上,不能总是浪费啊。”
“你在课本上都学过有朋自远方来不亦说乎,同学来家里做客,请人家吃饭是常理,怎么能让人家自己花钱买盒饭呢?这多有损我们家的形象啊,你同学多半会以为是家里的长辈们把你教成这样的。”
“我说煮面条和馄饨给他吃,他非要吃荷花饭店的烤鱼套餐,我跟他说那个不好吃他还不信,您说这多气人啊,我生气才让他自己掏钱的。”
“不管好吃难吃,客人想吃的就该尽量满足,再说又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为什么不迁就人家?你怎么跟你二哥似的,情商也太低了。你二哥也做不出这种愚蠢的事啊。”
美帆藉由小叔子的案例联想起一项研究课题,一本正经问众人:“我听说吃奶粉长大的孩子,大脑发育就是不如吃母乳长大的好,尤其是情商方面,总会有一定差距,你们听说过吗?”
她的言论出现泛自由化倾向,佳音试图救场,笑道:“不是吧,珍珠他爸小时候还没吃过奶粉呢,都是爸用米粉喂大的。”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美帆说完才警觉自己揭穿了皇帝的新装,幸亏皇帝本人不在现场。
她慌张地捂住嘴:“还好大哥今天不在家,不然我又闯祸了。”
胜利嫌她五十步笑百步,放下碗筷戏谑:“二嫂,您也不是吃母乳长大的吧?”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是没吃过我妈几口奶,可也不会像您这样口没遮拦地贬低别人。”
“我哪是贬低你呀,我是好心地帮你指正缺点,你这孩子,就这么不能接受意见?”
“那真是谢谢您的好意了。我还得去写作业,先上去了。”
这是他继多喜的丧礼后第二次在大庭广众下和二嫂斗嘴,佳音想冷处理,望着他的背影问:“你不吃水果吗?”
当然得不到当事人回应。
在场只有景怡的情商能与她看齐,立刻笑着说:“水果最好等饭后一小时再吃。”
佳音心照不宣地微笑:“是,我一时没想起来。”
他俩的配合没能熄灭现场的火花,千金已开始替弟弟讨公道,抱起双手问:“二嫂,你今后说话能不能先过过脑子?”
美帆生气:“我怎么就说话没过脑子了?”
“你说什么不好?干嘛提他妈妈,不知道这样最伤他自尊吗?”
两位女士都嫌对方碍眼,争相离席而去,饭后景怡帮着佳音母女收拾厨房,又去二楼向美帆赔了不是,再回房哄老婆宽容忍让。
千金主管气愤的脑组织和金鱼是一个结构,不一会儿就想不起气愤的理由,倒是对跳楼的姚佳念念不忘。晚上景怡坐在电脑前写论文,她走过来靠住椅背,景怡一转动椅子,她就顺势坐在他的大腿上。身体做着调情的姿势,表情却很庄重。
“哥哥,那女孩子家里要是困难,你就捐点钱给她的父母吧,能帮一点是一点。”
景怡轻轻拍拍她的腿:“嗯,我明天去看看能不能见到她父母。”
“你们科室那个护士怎么样了?”
“谁?”
“就是那女孩儿的好朋友啊。”
“哦,她非常难过,我以前还以为她是个很坚强的小姑娘,结果她今天在太平间里一直哭个不停。”
景怡的情绪又被引入低潮,想换个话题,千金的同情心还在扩散。
“遇到这种事怎么能不哭呢。假如是我的好朋友,我也会哭的。”
凝神两秒,忽然低头看着丈夫:“哥哥,我们来帮那女孩子念念经吧,听说自杀的罪孽很重,希望菩萨能保佑她早日超生。”
多喜过世后,慧欣送她一本《地藏王菩萨经》,说经常念经回向,能保佑亡者早生极乐。千金每天都为父亲念一遍经文,一遍一小时也不嫌累,今天想为不幸的短命女孩奉献一小时。
景怡夸这主意很棒,他的小娇妻常常能用简单有效的方法抚慰他的心情,只是这点就无人能够取代。
他们坐到茶几旁,展开经文,头碰头字正腔圆地念诵起来。
大雨如注,浸透整座城市,把人的心肝肚肠都浇凉了。距离姚佳死亡已经八小时,她的好朋友袁明美刚刚从学校归来,被猝不及防的死讯吓软双腿,哭倒在简陋的小出租屋里。
她的对面,晏菲正面向镜子仔仔细细化妆,描得又粗又黑的眼线使双眼犹如磨利的快刀,削金断玉,鲜红的双唇是千年鹤顶红,见血封喉。
袁明美没见过她化过这么妖冶的浓妆,仿佛一只闭关多年的妖精,精心勾勒好画皮,准备下山去吃人。
她很害怕又很着急,洞洞属属地对她说:“菲菲,我想去殡仪馆看佳佳。”
晏菲用棉签弹了弹睫毛尖端的灰尘:“明天再去吧,现在先陪我去办点事。”
“这种时候了你还要去办什么事?”
“如果你想让姚佳瞑目,就跟我走。”
她起身打开冰箱,从冷冻库深处挖出一只塑料标本瓶,让袁明美过来拿着,瓶子里的物体状似过期的牛肉罐头,但刚刚成形的头颅手脚仍清晰可辨。
当初她把姚佳流产的胚胎一分为二,一半让景怡拿去做鉴定,一半继续保存在家里,这时该派上用场了。
袁明美捧着这恐怖的瓶子,像捧着烧红烙铁,双脚乱跳。
“你、你干嘛把这个拿到家里来!”
晏菲不说话,腾出餐桌,铺上雪白的挂历纸,将标本瓶放在上面,用手机从不同角度拍摄。镜头闪过几十下方收手,她一张一张检查,让袁明美以美术专业的眼光挑选最具震撼力的照片。
袁明美寒心酸鼻,问她准备把照片发给谁,晏菲说:“还能有谁,当然是这孩子的亲爹。”
“啊!你该不会、该不会想用这个要挟王列熙?”
“要挟是个贬义词,我们是去伸张正义,这个胚胎和这份判决书就是武器。”
晏菲眼中闪着妖异的光,宛如黑云里腾挪的闪电。
作者有话要说: 发这文时以为没什么人看,现在看到这么多读者好欣慰,这文大概挤不上榜单了,如果觉得好看请帮忙多多宣传~谢谢啦~
第35章 复仇
她将入选照片打包发送至王列熙的电子信箱, 附带一份言简意赅的说明信,这说明她早已写就, 本打算等姚佳身体康复再行动, 此刻她自杀身亡,计划也须提前, 信件只消稍做改动,补充材料便可派上用场。
信的末尾,她这样写到:
“一小时后在你家对面的肯德基见, 我讨厌不守时的人,你哪怕迟到半分钟,我也会直接登门拜访,如果你嫌出门麻烦,大可以请你太太泡壶好茶在家候客。”
威胁很奏效, 当她与袁明美不疾不徐准点到场时, 只见王列熙灰头土脸缩在楼梯下的阴暗位置。
她面无表情坐下, 掏出刚买的香烟打火机,她只在特殊情况下吸烟,这件道具有助于强化气场。当她的红唇离开烟嘴, 幽幽吐出一团白雾时,表情披霜挂雪, 眼神格外凌厉, 活像一只霸道的女王蜂。
袁明美知道她已调频至暴走波段,自觉与之相隔一个座位,而王列熙本就娄阿鼠问卦做贼心虚, 见此形状双腿抖瑟,强笑请求:“小晏,我们能不能换个地方?这里人来人往,说话不太方便。”
晏菲说:“我又不想跟你说悄悄话,人来人往才有意思,再说这儿有吃有喝,我还没吃晚饭,小美,去帮我买份腿堡套餐,再来包大薯。”
王列熙争当跑腿,看他一副谄媚嘴脸,晏菲牙根做痒,特别吩咐他多要几包番茄酱。等餐盘送到,她慢条斯理将八包番茄酱尽数挤到装鸡块的纸盒里,盯着浓稠的红色酱汁问在座二人:“你们看,这像不像人血?”
袁明美只是陪衬,她的目标的是王列熙,这男人额头冒汗,明明心虚得目光回撤还拼命假笑:“小晏,吃饭就不要做这么可怕的比喻啦,当心倒胃口。”
晏菲学他假笑:“王老师任何时候都一副为人师表的口气,您好像忘记我是干什么的了,护士这行脓血烂肉断手断脚见得多,我在解剖室里也照吃不误。”
她拈起裹满茄酱的薯条塞进嘴里,边吃边对袁明美说:“明白我刚才为什么不让你看姚佳的尸体了吧?她落地时整个头像西瓜一样炸开,脑浆洒得到处都是,血浆粘在地上,就跟这番茄酱似的,擦都擦不掉。”
袁明美经不起她吓唬,马上捂脸抽泣,王列熙眼见晏菲刀锋出鞘,赶紧假做悲痛,死命揉眼眶,好歹揉出几滴鳄鱼泪,吊起哭腔说:“真不敢相信,她怎么会这么想不开,都是我不好,我太对不起她了。”
晏菲容他演戏,优柔魇饫地吃东西,白森森的牙齿撕扯鸡翅,再蠕动红唇细细咀嚼,俨然聊斋里的女妖,正精精致致品尝人肉。
王列熙没同她深交过,但从姚佳那儿听到不少关于这女人的非凡事迹,联系她现下的作态,活脱脱一个难缠极品无疑。他估摸她那口獠牙待会儿准得啃到他身上,真叫一个芒刺在背。
晏菲等气氛酝酿得差不多了方问他:“王老师,发给你的照片都看了吧?能说说感想吗?”
王列熙装糊涂:“我手机有问题,屏幕显示效果差,看不太清。”
晏菲立马掏出手机,亮出最直观的一张照片,手臂一伸,递到他眼面前。胚胎透明的粉红小手臂浮在防腐剂里,像进化中的蝌蚪,王列熙心惊胆战,脖子本能后缩,额头新添一层冷汗。
晏菲看透这孬种,量他翻不出自己手掌心,行若无事说:“我这儿有的是高清图片,你要弄不明白,我还可以从医学角度解说。这胎儿本身发育良好,如果能顺利生产会是个健康宝宝。可惜他亲爹管种不管收,只能再去阎王那里排队投一次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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