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瞳深深皱眉:“您的意思是说……”
“临渊并非虚妄之境,而在合江流域,赤凤邙山、紫胤昆山之间。”
“这……”云瞳大惊。
“临渊在碧落王朝曾有另一个名字,英王可知晓?”圆通微微一笑。
要说合江天堑,无数地名早已熟记在心,会是哪一个呢?云瞳急切思索着,忽然想起曾在葛千华密室之中见过的那副碧落疆域全图,邙山与昆山之间标注的是……
“珂兰?”
圆通眸光一闪,脸显笑意:“英王聪慧之至。”
“大法师过誉。”云瞳仍是迷惑不解:“珂兰峰就在赤凤,是个实实在在的地方,怎么会代指临渊呢?”
圆通摇头笑道:“在碧落王朝,柯兰峰也与现在的临渊一般,隐没于云雾之中,看不清模样。时光荏苒,气候变幻,临渊东移,它被露了出来。又因珂兰全族曾居于内,故以族名冠称其峰。”
“如此说来,便是临渊,也并非凭空而造,而是个可查可探的地方了?”云瞳全身一震:“若在合江流域,如何赤凤可见,我大胤却不可见?”
“也是可见的。”圆通阖眸转动了念珠:“不过,要特时、特地,方可见到。”
“何时?何地?”云瞳奇道。
“当云雾散去,于昆山峰顶云隐寺旁,可见临渊。”
“啊……”
一言出口,石破天惊!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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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1章 第267章 一上云隐寺-2
“大法师,这……”云瞳一时惊住。
“若从此处绕道芦城方向,再经赤凤至合江战场,路途之遥确实不下千里。”圆通言道:“可若由昆山直下合江,一夕之间,未必不能抵达。”
“原来如此。”云瞳深叹一声。
“迷雾散尽,临渊现世,虽仅一宵,可□□皇帝把握住了这个机会。”圆通闭目颔首:“世人皆道她命好,非也!她亦曾受千磨万折,犹奋进不怠,胆大心细,坚韧不拔,胜于常人。当年,明炎修那五千兵士,是她最后的血本,一旦败亡,再无回天之力。她敢于危急关头放手一搏,置之死地而后生,其后方能成就帝业,名垂青史。老衲每思其事,都是感概万端。”
“□□皇帝她是怎么想到云隐寺悬崖一壁能见到临渊的?”云瞳问道。
“英王不是也觉得昆山有疑么?”圆通笑道:“自古惊才绝艳者,往往心意相通。”
“云瞳寡才,焉能与□□皇帝相提并论。法师赞誉,实不敢当。”云瞳谦逊地说道:“不过,□□皇帝藏身于此两月,就能见到临渊,也算天意相佑。”
圆通笑着摇了摇头:“实因另有机缘。”
“哦?”云瞳奇道。
“□□皇帝并不知道此处能见临渊,当年只是想探一条能直通合江的岔路,故至昆山峰顶,却于云隐寺中遇到一个小僧,法号上亦下安。短短两月,两人结下一生情缘。”
“亦安?”云瞳一愣。
“就是王驾曾祖父。”
“孝慈高皇后?”云瞳大惊:“他不是杨帅私子么?怎么是位僧侣?”
圆通颔首:“□□皇帝为立亦安为后,囧于宗法制度,不得不给其寻了个显赫身份。其实当年,他就是寺中一个小和尚。遇到了太祖皇帝,他便还俗出嫁。之后一直陪在妻主身边,与她同甘共苦,征战四方,夺取皇位,建立帝制,琴瑟相谐,鹣鲽情深……”
云瞳与六月对视一眼,一时都不知该说什么好。
“亦安法师家学渊源,自幼随父修行,潜心山河气象之学,在寺中多年,曾几次亲见临渊现世。”圆通继续言道:“当年,他推断出了云雾消散的大致日期,才使得□□皇帝设计相搏,孤注一掷。”
“不想孝慈后竟有这般本事!”云瞳肃然起敬。
“自得亦安法师,□□皇帝如蒙天眷,攻无不取,战无不胜,平步青云,一帆风顺。”圆通笑道:“何由至此?非命理之贵,实识人之明。”
云瞳眸光凝重:“是,□□皇帝不因卑微男子而弃其能,遑论六国人才!久后杨帅、明将军等皆毁家相从,君臣相宜,风云际会,至有勋业彪炳。不过……”
圆通微微睁眸向她看了一眼。
云瞳叹道:“□□皇帝气量宽宏,却对勋戚信臣约束太轻,致使其等恃功矜能,招摇门阀,久后贪于权位,固步自封。”
六月听得心慌,频频眨眼向主子示意:您怎么在这老僧面前排揎起自家祖宗来?胤□□皇帝于六国之中仿若神明,那如何能说的?
圆通亦感诧异,盯了云瞳半晌,方才点头叹道:“碧落王朝末年,胤先祖倚门阀显贵崛起六国,世族当道,由来已久。□□皇帝为紫氏旁支庶女,欲夺嫡正位,必然要与她们妥协。然,其后女、孙皆受困于此,为搏皇权尊位,厮杀得头破血流……唉,想必她也始料未及。”
云瞳想起祖母太宗皇帝冤杀襄王,母亲世宗皇帝遗弃父君,皇姐与自己童年孤苦,件件往事都痛断人肠,不禁心潮翻涌:“怪道人言:最是无情帝王家!”
圆通又缓缓阖上了双目:“亦安法师在后位不过四年,就溘然长逝,临终前请以旧日僧衣及妻主故剑归葬云隐,以纪此缘。之后,□□皇帝为平衡各方势力,三次册封皇后,然心之所系,终在昆山。这里一切布置皆如昔日,殿前供奉的欢喜佛,亦是两人结亲之证。”
云瞳不语,又听他言道:“太宗皇帝与襄王茹悦虽是异父姐妹,然自幼相得,情义殊深。襄王为国立有大功,本无心皇座,却受门阀牵连,冤死狱中。太宗皇帝为此良知不安,曾三顾西川,两上云隐,与老衲彻夜倾谈。其心痛神伤之态,犹在眼前……
世宗皇帝神武明睿,当年若雏凤凌空,意气风发。不想因合江大败,险失江山,致使鸳盟废弃,骨肉离散,卧薪尝胆经年,身心俱损。又因你父君离世,剜心之痛;上京变乱,割肉补疮,忧患层叠,终成不治。
何谓有情,何谓无情……世间最伤人的便有‘无可奈何’四字……”
云瞳默然半晌,方又笑道:“大法师勘破世理,佛法精深,今蒙指教,云瞳感激不尽。”
圆通念了一声“阿弥陀佛”,又道:“英王征伐天下,还请慈悲为怀,以苍生为重。至于圣主垂问新政,请代为上复:顺乎天道民心之事,必有所成。”
云瞳再拜而起,已至门前,又转身问道:“大法师,不知下一次临渊现世会在什么时候?”
圆通捻动佛珠:“老衲不通天象,无由得之。亦安法师有遗作两卷,藏于大内,英王何不借阅,或有所悟。”
六月想说:等云雾散尽,你派人给主子捎个信儿,岂不简单?却听那老住持又道:“现赤凤已亡,青麒又割让三城,合江天堑尽归大胤所有。临渊现世不过一奇观盛景,于兵事恐无用处。且其中绝无人息,鸟兽亦乏,山峦地势不明,气候风水不察,必多诡异之处,英王勿要执着。”
云瞳鞠躬以谢:“承蒙大法师提点,云瞳记下了。不知□□皇帝与孝慈皇后衣冠葬于何处,容我叩拜。”
圆通答道:“便在崖壁一侧桃花树下。”
云瞳领六月拜辞而去。弘赞见圆通闭目长叹,便出言问道:“师尊今日初见英王,何以论百年皇族旧事,泄临渊千载不传之秘?”
“坐化在即,既遇优才,如何不倾肺腑。”
弘赞沉默一刻,又问道:“师尊以为英王如何?”
“初看其人,风姿挺秀,英武绝伦,颇类乃祖乃母,再一深谈,方知犹胜。”圆通叹道:“她慕□□之功,而不盲从;继先人之德,而不避其过;创不世勋业,而不自傲;能思得众得国之道,肯持求才求能之心,又秉慈仁,不伤天和。紫氏后继有人,老衲深以为幸。”
“这最后一句,我曾听您对先帝讲过。”弘赞疑道。
“世宗皇帝当年,带今上秘密而来,令老衲相看。”圆通微微一笑:“老衲所言,亦出真心:谓今上是紫胤可托社稷之主!然其体弱,恐寿不久,宜早养女嗣,以固国本。世宗皇帝默然许久,对老衲言道:朕另有一女,同出花氏,资质上佳,奈何年幼,命象不吉且久疏膝下,亦恐不能成立,难孚众望,故未携来。老衲答道:圣上诸女皆人中龙凤,优中选优,难免踌躇,然于乱世,国赖长君,心意一定,不可轻动。”
“师尊,若当日英王与圣上同来,是否……”
圆通摇了摇头:“先帝亦生怏怏,老衲劝曰:世事皆由因缘,女孙自有后福,圣者无须多虑。”
弘赞一怔:“师尊……”
圆通不再答话,双手合十,面对佛像,静静诵起了经文。
……
悬崖一壁,桃花树下,云瞳三拜起身,向前一望:但见云海无涯,风雨变幻,如临仙境,却难窥其貌,不由深深一叹:“□□皇帝得之临渊,御极九五,而皇姨睿王失之临渊,尸骨难寻。是成也临渊,败也临渊,我真想亲眼看一看,它到底是什么模样?”
“主子,整个合江已是大胤领土,您想看临渊,有何难哉?唯需静等就好。”六月劝道:“是否派人常驻此处,也好……”
云瞳琢磨了一下,摇头拒绝:“不可搅扰圆通法师与诸位长老修行。待临渊现世,我可经赤凤一观。”又想起李慕,微微蹙眉:“神机堂窥六国之秘,对云隐寺必然好奇。但此处存天然八卦屏障,等闲人众寻觅不来。李慕借巧遇之机,随我探访,倒也聪明,不知他可有所得?”
“主子,您何必允其所请?”六月皱眉问道:“对神机堂还该防备一二。”
“我昨夜才说游山,他今晨就能跟来,探听消息的本事真不一般。”云瞳微嗤:“他那广和园下的密道也非寻常,堂中必有精通奇门五行之人,防是防不住的。云隐寺这里,不在特定时候,倒也不怕人窥探。倒不如请李堂主上来亲眼看看,也就没了那份好奇……”
“奴才一直在想,刺杀葛千华是否与神机堂有关,毕竟那刺客是由密道而出,骨哨也是在密道而得。”
“那条密道……”云瞳微微眯起眼睛:“当时被叶使、韩少爷以及素问的亲侍同时发现,之后却被孟绰控制在了手中……”
“您曾怀疑过,元寿宫主与李后有所勾连,共同策划了谋杀葛相一案。可是……”六月疑惑道:“奴才总觉蹊跷,李后何故刺葛,这于青麒毫无益处啊?”
“是说不通……”云瞳半晌沉吟:“还有凭空多出的一枚骨哨,总让我心中不安。我让李慕帮着查一查,他竟然查到昆山上来了,呵呵,着实有意思。”
“李堂主其人亦正亦邪,您得小心。”六月轻声提醒。
云瞳点了点头:“我和他不过是互相利用而已……且走一步看一步吧……”
作者有话要说:
六国先主瓜分碧落,皆称王:在胤,如孝成王,昭襄王等。至□□皇帝紫罗霄,登基称帝,才有了帝号。□□之下,太宗,世宗,至云瞳姐妹,大约百年吧。圆通耄耋之年,故还能与云瞳相见一面。
第272章 第268章 吉纸
云瞳回到佛堂,见叶恒和李慕避在廊下闲谈,韩越仍瞪着水亮亮的大眼端详欢喜佛。冯晚叩头方起,一见自己看来,两颊陡生红晕。
云瞳失笑,又见从奕几人聚在一处正安静等候,便朝他们问道:“你们都拜了没有?大法师对我说,这里求姻缘女嗣最是灵验,可不要错过了。”
冯晚闻言暗暗低头,心里不住埋怨自己:人家拜一拜是应当的,我凑个什么热闹呢?我只求后半生能侍候在王主身边,报答她相救容留之恩,绝无再嫁生女之念。她可别误会我什么才好……
清涟扬起红扑扑的小脸儿,灿然一笑。从奕在袖中搅着两根手指,偷偷看了云瞳一眼。沁阳却认真问道:“七姐,我规规矩矩地磕了九个响头,可够不够?”
凌讶“噗嗤”笑了:“你那脑门都磕青了,还嫌不够呢!”
小西拉着小北笑嘻嘻说道:“我俩也拜了,日后一定能得个好妻主。”
想起他以前说过什么长大了要嫁英王的话,叶恒不高兴地讽道:“就你那个歪心思,菩萨们才没空理呢。”
“歪心思?”小西一愣,转向云瞳哭道:“王主,叶使咒我……”
云瞳哭笑不得:“好了,好了,你和小北的亲事本王做主,以后都寻一个称心如意的就是。”
沈莫是知道事情原委的,一捅叶恒,低声责备:“你干什么呀?小孩子随口说的玩笑话也当真,吃醋也没有你这个吃法的。”
“呵”,叶恒撇撇嘴:“那你教教我,醋该怎么吃啊?”
“你……”沈莫本就说不过人,那顶得住叶恒那酸劲儿又上来了,知道不可理喻,一跺脚走了。
离凤在他们不远处听得一清二楚,随云瞳出门时,又缓了一步,让过叶恒,不声不响地走在最后。
李慕贴近他一笑:“你在英王身边过得可不怎么样啊,都被人排挤到这个地步了?”
离凤淡淡答道:“在下除了会吹笛子,一无是处,可惜李堂主当初押错了宝,看错了人。”
李慕瞧了他一眼,肩膀微耸:“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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