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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大圣娶亲——一窈风

时间:2019-12-20 10:20:02  作者:一窈风
  鬼死为聻,聻无声无识,目不能视,不入轮回。终日飘荡在地府之中,空有形躯,与魂飞魄散并无二异。
  秦广王身负邪气,一路走出冥府,剑尖在地上留下一道浅浅血痕。
  九殿阎君全数伤在他剑下,化为聻茫然飘荡,阎君的袍服冕旒散落在地,被往来的怨鬼践踏而过。
  谛听缩缩身子,“菩萨……”
  地藏王菩萨将锡杖扎于深土,口诵经文,周身佛光闪耀,毕生功德修为全数使出。
  秦广王叛变,剩余九殿阎君被他杀死,这冥府若要不乱,便只能靠翠云宫地藏王菩萨。
  劫数在他襄助绛珠娘娘时就定下来,菩萨也安于这个结局,愿意为镇压地府圆寂。谛听早知会有这一幕,却还是悲恸不能自持。
  也不知这平和安然的经文念过多少遍,十殿连同最底下的血海全数笼罩在金色梵光之中。
  血海不再沸腾,哭嚎挣扎的怨鬼重新平静下来,谛听试探地打个响鼻,凑到地藏王菩萨脚边。
  那手持锡杖的菩萨站立不动,合掌念一声佛,缓缓合上凤目。
  地藏王菩萨,圆寂了。
  谛听伏地呜咽,心中满是愤懑怨怪,却又不知该埋怨谁。
  埋怨菩萨慈悲,还是埋怨这果业无情,又或是这无情的劫难?
  若当真要灭世,又何必让他们去救!
  谛听泣血哀鸣,泪眼朦胧间额上忽的被轻柔一抚,它忙抬起头,欢声道:“菩萨!”
  地藏王菩萨却还是一动不动,以舍利为源镇压整个地府。
  谛听抬起前蹄碰碰脑袋,又朝菩萨望一望,终于跪下四蹄,朝他叩下三个头,折身往离恨天而去。
  绛珠立在离恨天之上,广袖飘摇间一一击碎怨鬼,不许它们往人间放肆。
  钟情大士随护在侧,望一望兜率宫的方向,问道:“咱们为何不去向老君求援?”
  绛珠盘腿稍坐,抬手擦去两颊汗珠,“因为这不是老君的劫数。”
  老君超然物外,自然也就不沾因果,若是强行插手……翠云宫地藏王菩萨便是下场。
  “你也不该插手。”绛珠看向钟情大士。
  钟情大士叹一声,想起人间历劫的十数花草姊妹,“为了她们,我也不能袖手旁观。”
  她生性淡薄,离恨天之中唯一交好的便是绛珠,同旁人并没有什么交情。但到了这样的时候,若要作壁上观,仿佛又没有那样冷硬的心肠。
  “咱们本就是怨愁情鬼孕育出的草木,这样也合乎情理。”她自嘲笑一声,帮绛珠打落冥界逃逸的恶鬼。
  人间本已被绛珠藏匿,但离恨天却还有个通道。若是让这些鬼进入人间,附身在人身上作恶,便不知要生出多少乱事。
  “多谢你。”绛珠盈盈一笑,举目去瞧人间的江河。
  她那凡间的父亲正航行在海上,预备向他的陛下复命。
  等这一劫过去……
  绛珠刚一分神,腰上被重重一推搡,失脚落下云端。
  她毕生的修为全数在那朱果内,已赠与悟空防身,所剩一点微薄的法力也在结阵时告罄。勉力和怨鬼作战到此时,已是疲乏不堪,竟分不出半丝力气稳住落势。
  钟情大士双眼混沌,望着可怜无助的绛珠轻轻勾唇。
  鸿蒙初开之时,万物有灵,每日共沐日精月华,多数都可修炼成形。
  绛珠原本早已忘却的前尘,在这坠落间却一一闪过,仿佛在看旁人的故事。
  她的故土、小沙弥、老君……
  九重天之下漩涡转动,绛珠被它吸纳其中,陡然失去意识。
  天地初开之时,世间多是飞禽走兽,偶有草木精怪,全是得天独厚之辈。开了灵慧的精怪们各成一帮,分别占领一片土地继续修习、繁衍,向着天道孜孜不倦地求索。
  丰山中最先有了山神,连带丰山境内都是一片欣欣向荣的气象。
  这一日山脚下忽然来了一个女娃娃,唇红齿白、骨秀神清,身上不带一点浊气。
  最先发现她的是鸩女。
  鸩女立在高处,大声向众人述说这个小娃娃,猜测她的本体是什么。
  众人七嘴八舌没个定论,眼见就要争吵起来,清泠渊中忽然发出光亮。
  山神耕父从水中起身,亲自去迎接那个小姑娘。
  “你是谁?”
  女娃娃懵懂望着面前的人,交握双手很是紧张,“我是绛珠。”
  她本是一粒草籽,生在丰山地下,今日帝流浆照的她很是舒服,便鼓起勇气探头到地上看一看。
  耕父抬手摸摸绛珠的脑袋,轻轻“咦”了一声。
  绛珠吓白了脸,靠着山壁想要回到土里。
  “我是丰山的神,”耕父温柔牵起她的手,“也会是你的师父。”
  “师父?”
  绛珠被他拉着往山林里走,眼中满是疑惑。
  “乖。”
  耕父笑一声,把她做为弟子介绍给众人。
  耕父这样的看重,已昭示了这小娃娃的不凡。丰山上的鸟兽待绛珠很是客气,等知道这个女娃娃是草木成精,也就不再奇怪了。
  绛珠是初生的小童,对一切都懵然无知,耕父悉心教导,放她在山中熟悉事物。
  绛珠采集菖蒲为自己编织新裙子,临水清洗自己沾染泥土的头发,并不往深山里走动。
  雍和潜在水里抓鱼,一翻身瞧见这女娃娃,便偷偷游到她身边。
  小姑娘很是爱洁,跪在草地上反复洗了几遍头发,才终于露出满意的神色。
  她探头往水里瞧,见河面映出一个红眼睛、红嘴巴的猿猴脸,不由哇哇大哭。
  耕父在清泠渊中凫水,远远听见弟子哭泣,忙飞身去看。
  “小绛珠,因何哭泣?”
  绛珠被他抱在膝上,小脸埋入他衣襟,啜泣并不应声。
  耕父探身往水中看,河水清澈见底,并没有什么古怪。
  “可是哪里难受?”
  他把绛珠上下瞧一通,藕节似的胳膊腿儿都好好的,光滑肌肤上也没有伤痕。
  绛珠捂脸抽噎,总是哄不好,耕父猜不透小姑娘的心思,只能托鸩女、獜几个才化形不久的小家伙来安慰。
  鸩女托着腮帮子,圆滚滚的眼睛里满是不解,“你都有神仙做师父了,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呀?”
  绛珠不知道“神仙”是什么,更不知道耕父这个“师父”意味着什么,她现在很是伤心,伤心的都想钻回土里。
  原来她长的这么丑陋!
  鸩女和獜自己都是小孩子,更不知道怎么安慰别人,最后还是绛珠自己哭累了才停住。
  绛珠才化形不足五日,便被迫接受了自己丑陋的事实。
  雍和每日潜在水里等那个小姑娘洗头,却总不见人来,心中烦闷数日,便偷着攀在橿树上眺望。
  山中不知岁月,等绛珠娉婷袅娜长到成年,始终没有再照过一次面貌。
  即使满山鸟兽都称赞她容颜姝丽,她却从来没有相信过。
  “绛珠,有新人来啦!”
  山间采果的女子明眸盼兮,声音清澈宛如溪水:“我这就来。”
  自一百年前,耕父满腮的胡须由黑转白,他便把自己数千年的积攒全数交给了绛珠。
  神仙的寿命虽长,但也不是无休无止的长,如今耕父寿终,这丰山便是绛珠打理。
  山前已聚了许多鸟兽,绛珠拨开人群,便见獜已恢复了原型,一只瘦弱的虎爪小犬被藤蔓捆了十七八圈,正可怜巴巴吐舌头
  绑他的是个小沙弥,插着腰很是得意。
  “你是谁?”绛珠割断藤蔓放獜下来,抬眼去看那小沙弥。
  “我是雍和。”
  这个小沙弥本事了得,没人能驱赶走他,便随他在水边结一个草庐,只不与他来往。
  年长的鸟兽聚在一起闲谈,绛珠才知这雍和原先就住在丰山,同耕父体质相似。
  耕父每到一个国家,那个国家就会衰败;而雍和则会带来大恐慌。
  绛珠留心观察几月,发觉他倒很是老实,丰山也并没有出现什么灾祸。
  鸩女喜欢小沙弥俊俏的面容,常常去水边捉鱼。獜和她打小形影不离,只有鸩女去水边时不跟着,还会生她的气。
  绛珠不管这些事情。每年山上的钟声响起,便是到了霜降之时,她忙着带领山民采集果子,顾不得旁的。
  等忙过采果,绛珠才猛然发觉山中的小兽常常去草庐玩耍,仿佛很是喜欢雍和。
  “你从来不来,为什么?”
  雍和倒吊在树上,鼻尖抵着绛珠的鼻子。
  绛珠退后一步,抬手朝他嘴里塞进一个果子。
  雍和坐正身子,见她背着背篓慢慢走远,鼓动腮帮子狠狠咀嚼果肉。
  “我最不喜欢吃酸的——”
  他站在树枝上大声呐喊,惊起鸟雀扑飞。
  丰山上有九口钟,每到霜降时便会鸣响。也不知什么时候起,钟声再响时,采果的人里多了雍和。
  他背着自己编织的背篓,抱着才化形的小兽在树林中穿梭,不消一会就装了满满一筐,倒在草地上随人拿着吃。
  “今天要去雍和叔叔那里玩吗?”
  “要!”
  雍和、雍和,好像所有人都在谈论雍和,还有他水边那间草庐。
  绛珠托腮想心事,雍和忽然凑到她面前,“他们都喜欢去我那里玩耍,你为什么不来?”
  绛珠想一想,认真道:“我不喜欢猴子。”
  雍和仿佛受了很大的打击,缩在草庐里再也不到她面前晃悠。
  鸩女神神秘秘地找她说话:“你和雍和吵架啦?”
  他们好像并没有说过几句话,绛珠抿抿嘴,话都没说过几句,又能吵什么呢?
  丰山上的钟声又响过一百一十三回,獜盯着鸩女圆鼓鼓的腹部猜测他们会生出什么。
  水边采菖蒲的小兽跳入水中嬉戏,忽然发觉常年关闭的草庐开了门,立刻叫嚷起来。
  “雍和叔叔出关啦——”
  其实他并没有见过这位“雍和叔叔”,但他的父母常说起这人,连带他也觉得亲切。
  雍和临水照照自己的面容,反复变化出几副样貌,笑问那小兽:“叔叔哪张脸更好看?”
  小兽懵懂不分美丑,对对手指,“绛珠娘娘最好看。”
  雍和爽朗一笑,伸手将他抱起,“那咱们就去找绛珠娘娘!”
  绛珠的住所就在丰山石洞中,是耕父凿出的洞府。
  她细细理顺了一头青丝,换上最喜欢的衣裙,深深吸一口气,望向石桌上的陶盆。那盆中盛满了清水,可以照见她的面容。
  自她幼年在河边见到自己的脸,三百多年来再也没有去过水边,连日常洗漱都要闭紧眼睛……
  也许、也许这么多年过去,她已经变漂亮了呢?
  “绛珠娘娘!”
  小兽在洞外的呼唤击碎了绛珠的勇气,她低低叹一声,开门往外去看。
  雍和站在日光下,露出两排洁白整齐的牙齿。
  也许他并不在意自己的样貌。
  绛珠缓慢走到他面前,轻轻伸出了手。
  “你……”把孩子给我。
  雍和一把握住她的手,“我愿意!”
  绛珠顿一顿,见他眉开眼笑的模样,把后半句默默咽下去。
  小兽看看这个瞧瞧那个,默默顺腿爬下地,去找自己的父母说话。
  “雍和?”
  獜把小兽抱起来亲亲,转头朝鸩女笑道:“我就说他俩要成一对!”
  成不成的绛珠也没说,鸩女见他们日日一处,到了晚上却各回各家,一拍腿儿,和獜道:“都没开窍呢,跟过家家酒似的。”
  如此不知过了多少年,丰山鸟兽更迭数代,绛珠和雍和始终这副样子。
  “我听说有个人很会炼丹,”绛珠捡出一个甜果递给雍和,“吃了会变漂亮吗?”
  雍和揉揉她的脑袋,“那咱们去找他要来吃吃。”
  背着两个葫芦路过的老君默然站住脚。
作者有话要说:  老君:你有事吗?
不小心进了贼窝的既视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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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今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老君是个挺和蔼的爷爷,葫芦里又装了很多好吃的糖豆, 丰山的小兽们很喜欢在他脚边打滚。
  他在丰山暂住, 倒是深谙“与人为善”之道,绛珠作为丰山的山主,厚颜讨到一粒养颜丹。
  只是老君的脸色有些奇怪, 再三追问她为何对自己的样貌仍不满意。
  绛珠默然无语, 又帮雍和讨要一颗。
  咕嘟吞下小药丸的雍和撩开衣角, 坐在绛珠身旁, 嘿嘿笑道:“老道士也不知道来干什么,出手倒很是大方!”
  虽然即使他小气,以雍和偷鸡摸狗的本事也不愁吃不着。
  绛珠正默算生效的时间,闻言便道:“许是为了山上那些黄金吧。”
  丰山上的黄金比石头还多,偶尔有路过的人瞧见,全都露出垂涎的神色。实际对他们这些原住民来说,那些金子并没什么用处,还不如树上一个果子顶事。
  雍和点点头, 伸手在她光洁的下巴上挠挠, “可有什么感觉?”
  绛珠揉揉脸,苦恼道:“并没有什么感觉。”
  雍和故作认真地将她左右看看, 一本正经道:“我觉得很美,比天上的月亮还美,美的照瞎眼!”
  绛珠红了脸,兴冲冲往水边去看。
  那水面映着如娇花照水的绝世容颜,翠眉红唇、眼若银丸, 不可逼视。
  她心里满怀欢喜,却又扁扁嘴掉下大颗泪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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