绪淳还在忧心江舒,半点不配合,“你去哪了?”
“你弟弟突然邀我作客,我在他那见到了‘希孟’。”玄同也不卖关子,一鼓作气便说完了。
绪淳一愣,随即问了声,“‘希孟’?”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却听到玄同语气中透着笑意,“是啊,你放心,这孩子向来嘴甜,吃不了亏的。”
绪淳听出了端倪,眉间的紧蹙立时抚平,放松一笑,随即又想起往事,叹气道,“没想到落他手上了。”
“你不必担心,他对‘希孟’不错。”
“的确,他若是对‘希孟’不好,只怕‘希孟’要彻底站在我们这边了。”绪淳仍想保守这个秘密。
其实柳汀死后,他不是不想说出绪蒙和柳汀的事,虽事隔多年,但绪蒙的仕途仍会受影响。
不过是说出事实,对他和玄同来说却是一步好棋。
但他这心,竟是有些硬不下来。
替柳汀做法事的时候,他想,难道他真的要把死后的她也算计进去吗?他真的要为了权柄,和自己亲弟弟面对面撕咬吗?
他发觉自己不如年轻时果决,有什么东西消磨了他必胜的斗志,或许是时间,或许是江舒让他体会到的亲情,又或者,是柳汀临死前朝他瞥来的眼神。
余玄同虽仍狐疑,但也知道就算他再问下去,绪淳也不会再答了。
过几天他们这些大帅都要回自己的辖属地,照绪蒙如今的态度,江舒很有可能被他带着走。
玄同阖上眼睛,江舒是西贝货,随时可能被揭破身份,得想个办法阻止绪蒙才行。
绪淳和玄同联络之后,知道陶自如他们也在等江舒消息,便和那小厮又取得联系,让其代传消息。
陶自如他们因不知江舒去向,这几天还滞留扶桑呢。
等他们收到江舒的消息,自如又愧又急,“她倒越跑越远了,这还过得来么?”
希孟微皱眉,“留在这里不是办法。”
自如恼了,“你不会想走吧?已经抛下她一次,难道我们这次再抛她一次?”
希孟摇摇头,“得想个办法。”
自如见他思索,便也坐下来想,“离平京最近的港口便是天津……”
这一边,江舒也在想她该怎么逃脱。
她首先瞄准的便是天津,然她向绪蒙打听了北上的路程,和天津完全不是一个方向。
在平京,绪蒙并不拘着她到处行走。
她向来表现良好,除了之前提过一嘴想去找朋友,再没提过多余的话,因此她身边就跟着一个司机。
虽然看着只有一个司机,但身兼保镖,她硬跑绝对是跑不过的。
江舒表面嘻嘻哈哈,一切如常,心底简直像吃了黄莲一样苦。
该怎么办呢?
第20章 19
江舒烦恼怎么脱身,没想到机会很快便来了。
新总统张继松知自己上位很多人面服心不服,有心敲打,便趁着给旧元帅吊唁的机会,与各个大帅皆见了一遍。
这些年虽是鹰派掌权,但鸽派也有一席之地,经过多年蛰伏,如今一朝上位,自然更要趁此机会挤兑鹰派。
是人都有弱点,张继松和谭绪蒙结盟后,把每个大帅都摸了个底。
除了绪蒙,其余的8个大帅滞留平京,张继松一天都没有空闲,一个接一个的拉拢。
眼下除了余玄同和主管湘潭的霍明征这两块铁板,其余都出现了或多或少的动摇。
于是这些人既拉到一条船上,那在他们离开平京之前,张继松便邀请他们聚到一处吃个酒,如同纳一张“投名状”。
这么重要的场合被安排在后天,谭绪蒙自然也会去。
绪蒙也犹豫要不要带江舒去。
江舒知道绪蒙的意图,立刻严词拒绝,“我知道叔叔也是想带我去见见世面,但要去见那么多大人物,我还不够格哩。”
绪蒙见她眉眼稚嫩,想着若是太早踏足权力漩涡,少年人无忧无虑的天真不再,也是一件人生憾事,什么年龄便做什么事吧,于是就此作罢。
江舒拒绝的快,却是另有所想,为了安全着想,总统和各个大帅身边一定缺不了保镖,加上绪蒙是鸽派主力,平日看管她的司机必然也会跟去,那她的身边就有了可乘之机。
她的心中升起隐约的希望,只要有机会,不怕找不到突破口。
因着这念想,白天她又叫了司机出门溜达。
名面上是看风景,实际却是研究该怎么溜才能万无一失。
司机开了半天车,江舒仍是一点思路也无。
却见这平京的集市也如自己家乡一般热闹,不免有些心痒。
她走马观花,也算看了一遍平京的景致,却还没有逛过市集呢。
这是帝都,一定有些家乡没有的稀奇玩意,她好奇心起,便让司机停车,决定下车瞧瞧。
司机训练有素的平稳停伫,拉开车门抢先为她拉车门,她脚步欢快的下车,一番东张西望,兴致高昂的拿出绪蒙给的钱袋,似乎有一种女人的天性在身上苏醒。
掂了掂钱袋,她笑眯眯的问,“平京有什么特产小吃?”
指望司机带路是不可能的,她只好一路停停看看,逛逛买买,毫不吝惜的花钱如流水,司机则毫无存在感的跟在她身后。
她这样大手大脚,很快引起旁人的注意。
她正好端端走着,突的被人一撞肩膀,对方打着揖说“对不起对不起”,正打算脚底抹油离开,被身后沉默的司机拎起衣领,伸出手掌。
被拎起衣领的精瘦男孩许复陡然双脚离地,惊得瞪大眼睛发怒,“抓我干什么!”
司机“呵”了声,“钱袋呢?”
许复看到司机臂上贲起的肌肉,虽生出惧意,手上挣扎却不停,还嘴硬的咒骂起来,“好哇,你冤枉我!你个不长眼的东西,还敢问老子!老子哪知道什么钱袋!”
许复竖起眉仍要耍赖,却见司机眼神一厉,拎着的手有些不耐烦的晃了晃,“是我报警,还是你自己拿出来?”
许复才发觉这人明显不是个软柿子,两人力气上也天差地别。
好汉不吃眼前亏,他咽了口口水,掏出钱袋,恭敬的递给江舒,皱着眉头,不甘不愿的道歉,“对,对不起。”
江舒笑着接过钱袋,示意司机放下他,心中模糊有了个主意,她拿手比了比许复的身高,攀起交情来,“嘿,你我居然身量差不多,兄弟你几岁啊?”
“十五了!”许复闷声答道。
“十五?”江舒顿时纳罕,又见他脸颊微凹,衣袖空荡,显然常年吃不饱。
她转了转眼珠,温和一笑,“你竟比我大,是生活有难处么?”
许复顿觉难以启齿,他常年混迹街头,饥一顿饱一顿,身量不足正常的很。
对方要是想狠狠教训他一番,他也就认了,偏对方态度温和,让他更觉赧然。
“对不住,实在是饿狠了。”他赤着脸,诚心诚意的道歉。
“没事,我想你一定是在这长大了,你知不知道哪里有好吃好玩的?”江舒有意示好,表情诚恳的请教。
许复一听,便昂起胸膛,“这你就问对人了,我告诉你,这东街有个天津狗不理包子店,肉包做得一绝!北街东巷有家烤鸭店,听说那厨子以前是给皇帝做菜的御厨……”
“真的,那我们还等什么?”江舒脸上一喜,笑道,“有劳你带我去尝尝吧!你饿了,正巧我也饿了,为了答谢你带路,我请你吃!”
两人一路言笑晏晏,等带到饭馆,江舒付起钱来也半点不心疼。
司机见两人大快朵颐,便退到几步远,免得他们吃饭不自在。
许复饿了几天,早就眼冒金星,一见有吃食上来,他先喝了点汤暖胃,随即就大开大合的吃起来。
江舒并不在乎许复粗鲁的吃相,还调笑道,“见你吃饭,我这胃口都好啦!看来我得经常约你吃饭才成!”
这话说得许复又是疑惑又是感动,像他这样的底层百姓,谁会想真心结交?
吃人嘴软,拿人手短,他只觉有块重石压在心上。
向来习惯直来直往,他索性直接问她,“你到底想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江舒被问得笑容一滞,朝他眨了下眼睛,“想知道啊?”
他连忙点头。
她凑过去低语,“后天你来吃顿便饭就知道了。”
许复有些警惕的问,“你不会害我吧?”除了一条命,他身上还有什么值得算计?
“嘿!”她整个乐了,“谁要你的命,你还是好好的自己留着吧!”
等到吃完,她又让许复打包一份带走,临走前给了他几块钱坐车,被他推拒了,“平京也就这么大,我这脚力去哪里都成!”
江舒一时大奇,想这小子倒有骨气嘛,于是也不勉强,只是叮嘱他,“后天可别忘了来啊!”
许复表情凝重的点头。
江舒这边左思右想出一个计策,谭希孟那头也想出一个主意来。
只不过事先两方都没交过底,各自施行起来,简直是状况百出。
总统宴客这一天终于到来,绪蒙穿戴整齐打算出门,临行前问江舒,“今天没有司机给你,你呆得住么?”
江舒连忙笑道,“叔叔可真是小看我了,我哪是天天吵着要出去的人!”
绪蒙一脸怀疑,瞧这话说的多冠冕堂皇,那之前天天出门的是谁?
她又站直保证,“叔叔放心,我还邀了朋友作客,今天绝不出门!”
绪蒙眼睛一瞥,唇角一弯,“那你可要记得自己说过的话。”
“那是,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她小心的在心内辩解,可我不是君子啊。
眼见着绪蒙安心离去,谭府现在就剩下她和管家,她舒了一口气。
用过中饭,又等了会,终于等到许复。
听管家说有人找,她忙到门前迎接,“你可算来了。”
许复略拘谨的拍了拍衣衫上的灰,见她一点都没发觉身上的旧衣,心下稍安。
又听她叽喳介绍起这所富丽的房子,还客气的拉着他去饮茶、打球,不免微微露出笑意。
他没有刻意提起,为了准时赴约,他一早就起床了。
来之前他曾忐忑不安,怕一番准备会被她肆意折辱,来之后他发觉是自己想太多了,她分明没有恶意啊。
在种种复杂的环境下成长至今,他才不相信“世间充满爱”,她只是看他顺眼所以交个朋友。
他微微眯眸,思考起来,他身上还有什么价值吗?
管家准备了吃食,许复没有食不言的习惯,江舒自然陪他说话。
“江舒,这房子真大。”他羡慕的看了圈。
“这是我叔叔家,我的家可不大。”
“哎,你可投了个好胎,瞧,你每天吃饱穿暖,还有好房子住,比起我可好上太多了!”他还摸了下她的衣服,“就连衣服料子都这么好!”
江舒噗的一笑,“等吃完,我带你去我房间吧。”
两人说笑着用完饭,江舒领着他去房间,翻出好几套衣服,“你试试?”
“这,可以试么?”
“有什么不行的?送你都无妨!”江舒嘻皮笑脸的推他,“快换!”
许复利落的脱下身上的旧衣,露出排骨似的身材,江舒笑道,“你这身板太没料了,不好不好!”
许复顿时恼了,“你看什么!”
她忙抱起他的旧衣,“我不看啦,你换!”脚下不停的走到洗手间,也换上他的衣服。
幸好衣衫虽旧,还算干净,想来是他为了作客特意清洗过。
她满意的抬了抬手,行动自如,他们的身量果真相差无几。
许复换好衣服,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正高兴,却见江舒也穿了他的旧衣,不免奇道,“你怎么穿我的衣服?”
江舒双手合十,一脸可怜道,“大哥啊,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他脸上的表情一肃,来了!
她这人三番五次笼络他,果然事出有因,“说吧,你要我怎么帮?”
江舒弯眼舔了舔虎牙。
没过多久,房间里就传来剧烈的争吵,“好哇,你居然打着这个念头!我告诉你,没门!”
管家忙竖起耳朵,却听到好脾气的江舒也发起怒来,“呿!你以为自己是哪根葱,谁要和你做朋友!”她语气嘲讽,“不帮就算,你是大人物,我哪请得起你!”
许复怒道,“我就知道你看不起我,好,说走就走!不用你送!”
“砰!”的一声巨响,许复摔门出来,伤心的捂着自己的脸,一路飞奔出去。
管家见两人谈崩,忙上前关心的敲门,“小少爷,您没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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