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跪在他面前的床上。事实上,他想颤抖着跪在她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就没丰满版了,等过几章换个场景我们微博再相见。
阳光小区尧曳车子后备箱里还有几瓶酒没喝呢不是~~
第44章
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夜晚。
电力重新回到了人们的生活中,像是城市出窍许久的灵魂回归了。有人喜悦,有人不适,有人对停电的缘由苦思不解,有人因电力的不可靠而担忧,总之有许多人不得安睡。
尧曳的不得安睡却与这无关。
她和张晓不知经历了几番,像是两株交缠而生的植物,不断攀爬依偎,从对方身上疯狂汲取养分。
刚开始她还占据主导,微微挑逗他,感受着双重的乐趣。后来他铆着劲攀上了上风,将她钳在身子底下。
黑暗中,那些被无限放大的感受深入骨髓。他们在冲动的同时又无比清楚地知晓,自己正在深爱,并且期盼它永远持续下去。
大约后半夜的时候,尧曳迷糊醒来了一次,觉得空气都充斥着迷离的欲望气息。
清早十分,张晓起床了。
尧曳感受到了,不过她爬都爬不起来,被子往头上一罩继续沉沉睡去。
她再醒来已经天近中午。
屋子被收拾了一下,地板散着洁净的光泽,床前的凳子上放着一身干净衣物。
尧曳把上衣拿过来嗅了嗅,前两天洗了又晒干,衣服干爽,散发着简单的肥皂气味。
她穿好衣裤,走到窗前,看到张晓推着自行车站在院落门口,正在跟姑姑交谈什么。看神情,张晓的眉头皱着,似乎聊天内容不算太愉快。
尧曳走下楼,出门时姑姑已经离开了,张晓把自行车推进院子,靠墙停下。
他转过头来,看到了尧曳,表情一柔:“醒了。”
院子里阳光热烈,尧曳微微眯起眼睛,对他说:“我刚刚看到你姑姑了。”
张晓一点头,举起手里塑料袋:“刚才姑姑拿了些野菜和豆干给我,切碎了拌个凉菜吃,很香。”
尧曳问:“你出门去做什么了?”
张晓说:“醒得早,去了趟火车站。”他摆正车子,不经意地说,“给你把回北京的票买了。”
尧曳当即怔在了阳光里。他的语气稀松平常,像是说了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尧曳甚至反应了两秒钟,头脑才转过来。
随即,张晓又快速略过了这件小事,他走动了两步:“饿了么?是先吃饭,还是先洗个澡?”
尧曳钉在原地,问他:“什么时候的票?”
张晓抬步往屋里走,说:“要不先烧热水洗个澡吧,我把凉菜拌上。”
张晓伸手开门,尧曳走回一步,按住他的手。她的目光追在他的脸上:“你跟我一起回去么?”
张晓喉咙里咽了一下:“那要不先吃饭吧。”
尧曳仍然问:“你跟我一起回北京么?”
张晓说:“凉菜留着晚上再吃。”
尧曳紧紧瞪着他,磨了磨牙,想把他打一顿。她硬着声音又问了一遍:“你,跟我一起回去么?”
张晓眼皮一动,手从她手里滑下来,说:“不一起。”
他说:“明早九点的火车票,绿皮车,二十多个小时,不过是卧铺,睡一觉,就不觉得慢了。”
他低着眼睛,一口气把她全部的问题都回答了。
尧曳一时间感到扩大地无边无际的茫然,她抬起脸问:“为什么不一起?票不好买么?”
张晓说:“不是。”他停顿一下,声音更轻,“我去北京,做什么啊。”
尧曳说:“你不去学校看看么?还有你爸,不是工作还在阳光小区么,他也需要回去吧?”
张晓说:“我爸不回去了。他觉得离家近一点,比较踏实。”
“你呢?”
“今早上汽修厂联系我了,有一份很好的工作。我家的电路还是坏的,我得把它修好。”
他说的每一句听起来都是实话,可却似乎没有一句是真心的。尧曳仔细看着他的脸:“如果学校还没有通知,你可以先住我家里。如果是工作的话,我可以在公司帮……”
张晓打断说:“我不去北京。”他目光看向她,意外地,无比坚持,“我不去,因为你会回来的。”
尧曳与他对视,突然不会说话了。
她其实之前想了很多关于他们之间的安排,不过此时,那些想法一下子都丢了。她思绪飘摇,直直想到了第一天来到这个村镇,他带她爬上土坡,拨开树丛,看到的那片大海。
海面上有帆船驶动,有海鸥飞行,有飘动的云缕,也有下落的夕阳。但是那海域却是镇静的,前接岸,后接天,广阔无垠,无比稳固。
他眼底里有光影微微晃动,有无数情感翻动卷涌,不过他的神色却是安静的。他的声音也无比清晰,像是陈述一种既定的事实,他说:“我就留在这里,因为你会回来。”
尧曳突然感到如雷地悸动,酥酥麻麻,从脊背攀上她的脑袋顶。
她觉得自己在这个世上已经度过很久了,二十五年来,她也经历了许许多多的人与事情。但是那些经历纷繁琐碎,绝对找不出一句话,可以把她之前的人生做个总结。
可此刻她有种错觉,她之后的生活,突然间齐整了。
——我留在这里,因为你会回来。
这样一句话,轻飘飘地砸下来,仿佛贯穿起了她之后的全部生命。
尧曳咬住牙根,心里无声叹息。
张晓在原地站着,手里塑料袋响了两下。他弯下腰来,摘掉了她鞋带上勾着的草叶。
尧曳低头看着,再到抬头,他把草叶递在她面前转了转:“昨晚沾上的。”
草叶上带着小锯齿,很有攻击性的长相,不过已经枯了。
尧曳伸手把草叶拿了过来,心里突然一轻,她说:“我要洗澡。”
张晓:“我去烧热水。”
洗完澡又吃过饭,张晓推出自行车,带尧曳去县城里买点食物明天带着。
张晓买了蛋糕,水果和一些卤味,最后骑到一家服装店门口。
这个店里的衣服只是卖个样式,丝毫没有牌子可言,一件件衣服用衣架挂在墙上,底下摞着各个型号的款。
张晓目光在墙上找了一圈,选了一件最厚实的白色羽绒服,没有试,让店主直接拿了件165的包起来。
出了服装店,张晓又带尧曳又拐到隔壁鞋店,买了双带毛边的雪地靴。
张晓很久没关注天气预报了,不过北京肯定比这边天气冷。
最后他们往回走时,路过了张晓的独栋小房子。
张晓瞟了一眼就转开目光,他跨上车子,嘱咐尧曳在后座坐好。
张晓的自行车把上挂满了购物袋,车筐里也是满的。张晓认真骑车,回去的路上,他们几乎没有交流。
故事起承转合,情节接连,而他们正在某个必然的情节上周旋,蓄力将故事推到结局。
在这之前,他们都默契地选择安静,不谈以后。
————
尧曳睡前将自己的行李箱收好。
许多累赘的东西,她都留下不带了。挑选一番,她最后整理出了一只小行李箱,还有一袋子食物。
要说这次停电教会了她什么,轻装前行,绝对算得上一门重要课程。
张晓把煤油灯熄了,上床抱住她。
尧曳枕着他的胳膊,看着漆黑的顶棚,说:“张晓,你要不找一个专业的人来修电路吧,自己修怪危险的。”
张晓轻轻答好。
躺了许久,他们谁都没有睡着,张晓又开口说:“你回去最好每天泡一下脚,加点姜。”
顿了下,他补充:“实在懒,也要穿厚鞋子,觉得买得这个靴子丑,换好看的穿,也要厚一点的。”
尧曳笑了一下。她侧转身来,把脚搁在他的大腿上。
她的脚冰凉,而他的皮肤那样滚热。
张晓用手机定了第二天的闹钟。
闹钟一响,他立即按了,坐起身来。
尧曳起床洗漱收拾,听到门口有车子的轰声。
没一会儿,张晓走进院里,冲尧曳招招手:“来吃饭吧。”
张晓在厨房煮好了粥。
白粥软糯,冒着热气,每一粒米都开了花。尧曳用勺子搅动着,看到张晓呼噜呼噜一口气喝了半碗。
张晓夹了两口菜吃,又喝掉了另外半碗。
然后他从盘子里拿了个煮鸡蛋,在桌面上磕碎,剥好搁到尧曳对面的菜盘里:“多吃点。”
尧曳抬头,看到他眼睛里布着红血丝,似是整夜未睡着。尧曳很轻地“嗯”了一声。
张晓眼睛一垂,站起身来,说:“我先把行李拿到车上去。”
吃完饭出来,尧曳看到院门外停着一辆银灰色面包车。
之前她在张晓姑姑家门口见过这辆车,想必是张晓借过来的。
这辆车车窗是透明的,没有贴防晒膜。张晓坐在驾驶位置,等她上车。
尧曳走过去,敲了两下玻璃。张晓转过头来,看着她。
尧曳隔着玻璃问:“怎么锁门。”
张晓说:“院子不用锁,上车吧。”
尧曳打开副驾驶,坐了进去。
两趟房子之间的道路够宽阔,但是不平整,张晓侧头转着方向盘倒车。单薄的车壳颠簸,尧曳听到了后备箱里行李箱晃动的声响。
倒出去后,路就平滑多了,张晓看着前方开车。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开车姿势也标准,双手搭着方向盘,视线一直在车前和后视镜之间转换,始终不看别处。
大约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子驶到了路口,对面就是火车站了。
张晓看着前方缓缓吐出口气,低头熄火。
尧曳觉得他大概是不想说话了,她伸手拉车门,门却还落着锁。她转回脸来,张晓的视线终于看向了她。
不过还不如不看,张晓的眼睛布满疲惫,好像什么神彩都没有了。
目光一对视,就叫人想要落泪。
尧曳手扶在门上,忍耐地望着他。
张晓张了下嘴,低声说:“我把票给你。”
张晓伸手从兜里掏出一叠东西,他一样一样说:“火车票,还有几百块钱现金,然后这个纸……写得是我家住址,还有我的手机号。”
说完,他伸手递过来。
尧曳看着他,没有动。
张晓醒悟似地反应过来,把车锁打开了。
尧曳嗓子紧了一下,也不想多说什么,伸手把东西抓过来,立即开门迈下车子。
这条路上车辆不是很多,停在路边的更是只有他们这一辆。车子旁边是庄稼地,庄稼地后面不远应该又是大海,尧曳在风里分辨出了大海的咸涩味道。
尧曳低头,看到火车票据是一张临时打印的纸,上面盖了专用印章。应当是火车站的售票出票还没回归正轨。
她把票翻到底下,看到了叠起来的钱,同时,钱上面还沾着几片纸屑。
尧曳把纸屑捻起来,仔细分辨,一张纸屑上有印章的红印,一张纸屑上有个印刷数字“6”。
她又把自己的车票拿起来,看到上面打印着“6车005号下铺”。
尧曳磨了磨牙齿,转过头,看到张晓拎上行李箱走了过来。
尧曳走过去,二话不说伸手掏进他的裤兜,抓出一撮碎纸出来。
那是一张撕碎的车票。
尧曳在摊开手掌之上瞪着他:“你买了两张票。”
张晓把箱子放下了。
轻轻风起,把纸片刮飞起来。
张晓伸手把它们抓过来:“别,污染环境。”
尧曳原本怒瞪着他,反而笑了一声:“张晓,你是想过跟我一起回去的。你是在考验我么?”她的声音收紧,“你考验我什么?看我有没有那样喜欢你,会不会回到你身边么?”
张晓静静地看着她。
她的样貌,神态,说得每一句话,都是那样美那样好。连发凶的时候,都生动地令人移不开眼睛。
他想将她所有的样子,都印进记忆里,然后孤身一人时,连环画一样在脑海里放一放。
一遍遍放一放。
那也是无比奢侈的享受了呀。
尧曳在他的目光中,收缩肩膀,声音低下来。她说:“张晓,我不怕你考验什么,但我不想跟你分开。你从来都不问我的……”
“你是受虐狂么?自己折腾自己。今天早上你也不跟我说话了,起床的时候不跟我说话,一路上都不跟我说话……你给我买了票,却又不理我了,你以为不理我就能瞬间把我忘了么?”
张晓说:“我不是……”他抿动嘴唇,“我想跟你说话,我想了一路了,就是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尧曳与他对视着,声音微微发抖:“那我给你说啊,我告诉你,我就是单纯的舍不得跟你分开,不想跟你分隔两地。我不想走,可是很多事情都需要我回去一趟……”
一路的憋闷都溢了出来,尧曳突然感到委屈,从鼻腔到嗓子眼都直发酸。
“我喜欢你,喜欢跟你在一起,每天都想抱着你睡觉,舍不得跟你分开。几天都舍不得。你多问我一下,都不可以么?”
她望着他,眼角在风里默默红了,她轻声问:“我这样都说了,你安心了么?”
张晓伸手一揽,抱住了她。
他的下巴蹭着她的头顶重重点了点,几下之后,哑着声音说:“安心了。”
这个世界是如此变幻莫测啊。
电都可以消失又重回,又有什么是绝对的么?科学是绝对的科学,真理又是完整的真理么?
这世界真的是三维的么?如果存在第四维,那不会是时间,而是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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