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小楼微惊,不过面上还是从容行礼道:“见过公主殿下、世子殿下。”
“免礼,坐罢。”城阳语气淡淡道。
顾小楼坐下后并未多言,只安静听着上首二人你来我往的寒暄,但听了半天也不见一句重点。
一时间,搞得她有点琢磨不透,这二人把她叫过来是作何意?
正想着,便听城阳道:“本宫手头还有几件事要办,怕要先道一句失陪了,顾先生,你先替本宫代为招待一下世子,还望世子勿怪。”
“殿下尽可先去。”
“是。”
被点到的二人语声相接落下后,便见城阳一身流凤百花裙翩翩起身离去。
待城阳走远后,这头,云丞宣则将目光转向了顾小楼,问道:“想什么呢?”音色一如既往地干脆稳实。
顾小楼也看回他道:“世子用过晚膳了吗?”
“没有,你的胆子真是比我想的还要大……”云丞宣说着,还状似无奈地摇摇头。
“我是胆子大、运气好,少了一样今日都不会出现在此。况且小楼能有今日,也是幸蒙了世子爷您的照顾…… 对了?世子是如何知晓我在城阳公主这里的?”
“你回来之后,胡梓沅派人告诉我的。”云丞宣答了她的问题后,又叮嘱道,“切记万事小心,遇上什么难处记得来找我。”
顾小楼微怔,没想到云丞宣听了胡梓沅的话便过来了,一时不知如何回话,最后只答了句:“恩,好。”
话音落下,二人之间迎来短暂的沉默,隔了片刻,才又听云丞宣开口道:“你,用过晚膳了吗?”
顾小楼笑了笑,回道:“也没有。”
“这里不远处有一间酒楼,做的柳酥舌很是鲜美,要不要去尝尝?”
“柳酥舌吗?我到西北来有大半年了,还未尝过这道西北名菜呢?”
这柳酥舌先要用吊浆技法,将糯米粉制成水磨粉,然后再以糯米粉为包入枣泥、核桃肉、桂花、青梅等十几种果料拌成的馅心,汤煮或油煎均可。
这种点心特色颜泽鲜亮,入口醇甜,名闻天下。
顾小楼自出狱后,虽说住进了胡府,可饮食上一直平平常常,故而她最近正胃口缺缺,听了云丞宣的提议,肚子里的馋虫都快被勾出来了。
“那一起,带你去尝尝。”云丞宣微笑着道。
*
傍晚红霞遮天,映的人神采俊逸,二人出了胡府,乘轿行至一家酒楼。
这是一家三层高的酒楼,印着酒字的大红灯笼高高挂作两排,显得得十分气派,门口并不是宾客熙攘可见价位定不是普通水准。
云丞宣带着她进门后便有殷勤小二前来招呼客人,这位世子爷显然是熟客,酒楼的小二见了他,明显一副见了贵客的神情忙得喜不颠儿。
顾小楼见这番场景,心中暗道:这酒楼可是在总兵府的门口,总兵府与西北王府相隔甚远,这云丞宣若不是喜吃喝便是常在这里露面……
小二在前引路,带着两人直奔三楼,最后入的是一处视野很好的雅间。
两人进了雅间,云丞宣让她点菜,她未作推辞,点了一冷一热便交由了云丞宣,她这个外乡人自是不如这位世子了解地多,云丞宣来点,她也放心。
果然,云丞宣介绍都不用听便顺口说出几个菜名,小二听完一句都未补充便应声跑了去。
没过多久,菜陆陆续续上齐,云丞宣一边给她介绍着,一边用干净的公筷布菜,顾小楼看他一眼,没想到这个高高在上的世子还会亲自布菜,动作也熟练的很。
云丞宣像是察觉到了她的眼神,抬起头和她对视了一瞬,便又低头继续夹菜,口中道:“我曾与父亲在野外作战,有时条件艰苦,饭都是囫囵吞枣地吃更不必说用人布菜了,所以我也慢慢习惯了什么事都一个人动手。”
顾小楼第一次听他说起战场上的事,便问道:“世子是多大时去的战场?”
“十三岁,当时我性格狂傲不服管教,父王一怒之下便将我带去了战场,说要磨磨我的性子。不过现在看来,这是个做得非常正确的决定。”
他说起这些来,声音淡淡的,听的人心中很平和。
其实顾小楼开始时曾觉得很奇怪,云丞宣这样一个生于将门、上过战场又有着世子的身份的青年男子,除性子冷了些,为何能不见丝毫骄纵戾气?
不过经历了上次同历生死后,她渐渐想明白了,或许正因身处这样的环境,才让他比一般男子成长得更快,更多几分稳重。
两人这一餐吃得极舒心愉快,结账的时候,顾小楼才想到,自己现下的余钱基本只够支撑一下日常的开销。
虽然这次是云丞宣请客,但长远来看,赚钱的事情也该提上日程了。这几日她一心扑在胡府的事情上,差点忘了生计大事。
不过云丞宣似是未察觉一般,只自然地结账,然后便带着她出门下楼。
走到二楼楼梯口处,欲要拐弯,却正好迎面遇上几人,两方一时避让不开只好都退几步,可双方此时却明显都未有相让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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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41章为查案章节,之后 开始进入政.斗模式
第26章
来人为首的,恰巧就是胡府的那位紫袍男子,他身后跟着一行人,明显都对他尊敬有加。
紫袍男子看见了顾小楼,但只是轻轻从她脸上扫了一眼,视线便转回了云丞宣的身上,神色从容。
这时,一旁的小二见双方僵持在原地,又都是不好惹的角色,心下纠结了一番终于开口着对紫袍男子,语气讨好道:“这位爷,您看您这边人多,过起来慢,要不先让这两位公子过去?”
“两位……公子?”紫袍男子未动,只语似疑惑地出口道。
小二闻声愣了一下,又道:“那个,您看……”
“不知大人可否还记得在下?”,正在这时,便听这边顾小楼忽地出言打断道。她与此人前日里才下了半夜的棋,这人肯定不至于忘了她,只不过这种情况下人家若是不愿意认她只会更没面子,况且这里还有个云丞宣立着,故而她才未在开始时便开口。但眼下,只能试试了……
“哦?怎会不记得?公子棋艺精湛,着实令本官印象深刻。”男子扬起嘴角,略有一丝兴趣地答道。
云丞宣眼神也微动了动,但并未说话。
“大人过奖了,大人棋艺胜于吾辈,今日在此巧遇,实乃有缘。只是恐大人有事不便打搅,等来日自当恭请大人用宴。”顾小楼礼言道。
“是吗?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来日再聚便是。”说罢,便笑着侧身让出一条路,后面的人见此也都忙起步让开。
云丞宣抱拳说了一声:“多谢!”
便抬步往下走,顾小楼抱了下拳也跟着一起下去。
待出了酒楼不远后,云丞宣才问道:“方才那人你认识?”
“认识,也不认识。听闻他是胡府的贵客,我曾意外同他见过一面,但并不知晓他的身份,只是那日曾见他身上佩戴青龙玉佩,便猜测此人是京城的皇族子弟。”顾小楼老实道。
“青龙玉佩?方才并未见他有戴?看来他此行非常低调,我都未曾听说有这么一个人住进了胡府。”
顾小楼好奇地问道:“世子完全不知此事?”
“不知。”云丞宣只平静道,神情也不似作假,又道:“若是如此,多半是皇子。”
顾小楼心里不是没有猜测过,她也同意云丞宣的说法,只是皇帝子嗣众多,皇子有十二,公主有十八。朝中皇子私下各结党派,夺嫡气氛浓重,这人究竟是哪位皇子,其中差别可不小。
前皇后文德皇后无女,只生了一个二皇子纳兰箴,纳兰箴出生不久便被立为太子,只是皇后在此之后再无子嗣,故而对二皇子可谓倾注了所有的心血。
文德皇后于崇德元年去世后,魏武帝未在立后,只令元淑妃代为统领后宫。据称,这位元淑妃端庄贤淑一向是后宫典范,她除三位公主外并未育有皇子,因故并不能威胁到太子。
然太子生性暴戾骄横,性情阴鸷难测,并不得朝中大臣拥戴,反而是崔贵妃所生的五皇子纳兰贺以贤明著称,十二岁被封成王,势力不容小觑,五皇子正是城阳公主一母同胞的哥哥。
两人一时都陷入了沉默,无人开口,
没过多久,轿子便到了胡府门外,“我就不随你进去了,万事小心。”云丞宣叮嘱道,顾小楼回礼后孤身下车入府。
今日酒足饭饱,可到底是寄人篱下,书院也不是救济难民的佛堂,难说将来何时又流落街头,还是有命活着有钱傍身方能安心,这么想着,步伐也就慢了些。
她那日自浴房出来后,并未把取出来的信儿交给胡惟炎兄妹,但二人碍着她跟在城阳公主身边,也没敢轻易动手。这么吊着虽不是个长久的法子,那兄妹二人对她的话本来也未必全信,想必如今更生了猜疑,他们自会自己找门路确认真假,不会把筹码都压在她的身上,只要顾好自己这条小命儿就好。
翌日清晨,顾小楼起了个大早,她带着公主派给她的护卫出了门,直奔城西霍家玉坊而去。
“这位公子,不知有何看中的么有?”店里的伙计说着一口关中方言。
“你家掌柜的呢?”顾小楼问道。她在书院请了假,这时候突然回去一着儿,叫书院的师长们瞧见可就不大妥当了,因故只好来霍家的门店里来找人。
伙计听了她的话,很有眼力劲儿地回道:“我们掌柜正算这账呢,您有急事的话我这就进里边给您问一声去?”
顾小楼点头应允,“有劳了!”
伙计离开后,她坐下之后在店里四下环顾一周,心道:这霍家的生意做得可不是一般的大,就这座玉坊摆出来的东西,一看便都是专供着大户人家的,寻常百姓根本入不起手。
过了没多久,便看见里间有位身形富态的中年男人由伙计带路,正朝着她的方向走过来,顾小楼起身相迎道:“在下有几句话想单独同掌柜的讲。”
伙计闻言,见掌柜也朝他挥了挥手,便忙退开。
这时,掌柜的一脸疑色道:“不知这位公子是有何事?”
“在下同府上的霍二爷乃是旧友,眼下有件要事相商……望掌柜的能够代为通传,我名作顾小楼,方便的话,在下酉时明日来此相见。”
掌柜微微顿了一下道:“好。”
“多谢掌柜的,在下还有事,便先告辞了。”
待她出了门,身后的掌柜依旧惑色不解地盯着她的背影似在思虑什么,此时店里也没什么人,伙计见状便凑上去调侃道:“掌柜的,那位公子人都走远了,您还看什么呢?
掌柜的先开始时并未说话,后才道:“我瞧着这人走路的样子,倒有些像个姑娘……”
伙计的一听,探出脑袋往远处看了看,“哎呦,您别说,还真有点像,我刚还想呢,这是哪家的公子,生得这般细皮嫩肉的女相,这年头闺中小姐也兴起女扮男装出来了。不过也就唬唬我们这些小儿,可逃不过您这样的火眼金睛。”伙计眼睛眯成一条缝儿,说着说着还拍起了马屁。
掌柜转而面色轻松地喝出一声:“就你能说会道,还不快去干你的活儿。”
伙计笑着跑开回道:“好嘞!”
其实,这掌柜自顾小楼开口之后,心下便生出一个念头,他是霍老爷的心腹,而霍老爷一直为着二公子不肯娶妻的事犯愁。
二少爷和那个罪籍乐妓的事情,半个霍府都是知晓的。
这两年,府中的皮相好的丫鬟给二少爷房里塞了一个又一个,可二少爷压根没正眼瞧过这些。家里的小姐们也常在府中宴请闺秀,夫人每每都会想法子让二少爷过去露个面,可依旧不见二少爷对哪个动了心。
方才的女子样貌气质均是极佳,随身带着护卫且女扮男装,应当是个好人家的姑娘,若她同二少爷相识,或许能撮合一番呢?
掌柜的心里琢磨着此事说不准有戏,忙交代好伙计出了门,她要亲自和二少爷见一面,趁机刺探一下,看看二少爷的反应。
青山书院建在城外不远处,路途不算近,掌柜的赶到之后叫门口守卫通报后便心焦地等在一旁,他还想早点赶回去将此事报给老爷。
待进到霍二的房里,见他正手执黑棋与一白衣男子对弈,听掌柜的道明来意,按下了一枚棋子,头也未抬地漫不经心道:“哦?那人叫什么名字?”
掌柜的见霍二并未有让那白衣男子回避之意,只好答道:“回二少爷,那人自称作顾小楼,约了您明日在玉坊相见。”
此句话音落下,白衣男子执棋的手微微顿了一下,霍二一时不语,只默默观察着对面之人的神色,屋内良久无声。
片刻之后,白衣男子手中棋子落下。
霍二才笑了笑道:“少谦兄这步真是好棋!”
说罢,又转头对着掌柜道:“我知道了,有劳您跑这一趟了,明日我若是过去的晚了,你们且先帮我好生招待着。”
“明白了,那王九就先回去了。”掌柜也拊掌退了下去。
一盏茶后,屋内二人打成平局。
“少谦兄今日的棋,有些下得心不在焉,可是有什么心事?”霍二明知故问道,他与程少谦同窗两年自是熟络的。
程少谦淡淡一笑,道:“一点小事,瑾霑兄若是不尽兴,我们改日再约便是。”
“那就说好了,少谦兄到时可要守约。”
“自然。”
*
弦月未满,素光如银。
顾小楼踩着步子在廊间轻徊,只不过不是赏月,而是在等人,回府之后便听府中丫鬟道说,公主命她回来后到这里候着。
她今日在外面跑了一天,疲得厉害,坐等右等不到,便一个人坐在东跨院的半月门廊下半昏半睡起来。
即便是盛夏,夜里也总有凉风,尤其深宅大院的回廊处,顾小楼眯了没多大会儿便瑟缩着身子觉察到了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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