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贵妃约三十五六的年纪,装扮乍看不算华丽但细看却极奢华,她身上首饰不多却个个都是顶名贵的,此时一边开口,一边还用手指轻点了点城阳的额头,道:“你啊,还是那么心大!你可知这世间女子貌好则心高,此女姿容出众,难保没存着些不该有的心思,你怎好将她随意带在身边?”
“母妃,你想什么呢!难道你想教女儿做嫂嫂那般的善妒迂腐妇人不成?真要女儿学着嫂嫂,把府里头脸稍齐整些的丫鬟全都撵出去你就觉着好了?驸马若是那等见色起意见异思迁之人,女儿撵不撵的又有什么意思?驸马若不是,女儿做这些事没得弄出笑话反落了下成!况且,这点自信女儿还是有的!”城阳娇声道,她是真不在意这个。
“唉,母妃知你要强行直,但男人的本性你还了解太浅,即便是那洁身自好的,也难免有喜新厌旧的时候。成王妃的做法固然太过头了些,可也不能完全不提防。”
“嗯,您为女儿着想女儿心里知道的,方才那女子名顾小楼,跟着我也有小一年了,她平日并不会往驸马跟前去的!”
“是个聪明人就好,她如今的一切都是你给的,自然不敢开罪于你。但,她会不会对术儿存了什么心思?不然她一个年华正好的女子,不嫁人生子,整日跟在你身边奔波些什么?”崔贵妃想象力比城阳还丰富,且越想越觉得自己的猜测不无道理……
第53章
“母妃您觉得女儿看人的眼光就那么差吗?她存的什么心思我还看不出来?要我看,她对谁都没这个心思,您是没瞧见,她谈起政事来,那眼睛里的光亮蹭蹭的,可比看到男人亮多了!从西北到京城,这一路她见过的权贵公子也有不少了,要攀附早攀附了,况且她也没往兄长跟前钻过,您要不信可以去问兄长!”
“真没有?”
崔贵妃还有些半信半疑,实在是她虽贵为皇妃,但前半生都在为了男人的恩宠争斗沉浮,平生还未见过这样的女子,身份低微却不想攀龙附凤,哪怕不为名利只为自己寻个好归宿呢?
城阳再次摇头道:“女儿瞧着是如此,不过兄长说她可能隐藏了身份有别的图谋,女儿已经暗中在查了,目前还未查到什么问题。但总归不是男女之情上的事儿,话说回来,便是她真对兄长有什么心思女儿也不怕,但凡是个识时务的,只要教她知道知道嫂嫂那人的性子,十个有九个半是要知难而退的……”
“说起这桩事来,也是母妃的一个心病啊!她若个好生养的倒也罢了,可眼看嫁进王府也快三年了还未有所出。与她说起此事,她只道是术儿太忙,不常在王府,为着公事四处里跑冷落了她!早知如此,我当初就不为巩固崔氏这门助力给术儿娶回个崔家妇了!
你表舅舅就这么一个女儿,打小给宠坏了,将她纵的孤傲狠辣,偏术儿又是个骨头直性子冷的,二人自成婚以来,从未有过半点少年夫妻的样子……
京城的王孙贵胄里,知道的人,谁不传一句成王夫妇相敬如冰?术儿知我为难,又不从说与我听,可这些事儿又怎瞒得住呢……”
城阳看看一脸愁容的崔贵妃忙安慰道:“母妃您别急,往好里想想,崔家毕竟确实给了我们不少助力,嫂嫂的性子慢慢磨就是了,太医不也说了她并非不孕的体质,这事儿也看缘分,总会怀上的!”
崔贵妃拍拍女儿的手,勉强笑了笑道:“知你是个嘴甜贴心的,惯会安慰母妃,罢了,这事儿一时也不是想能想明白的,我日后常教她进宫多多开导就是。今儿难得见你一回,母妃是该开心点!”
“对了,母妃,怎么听说今日的宫宴是由那位新晋的兰婕妤与元淑妃同办?
虽说主理的是元淑妃,但按往年来看,能在其中掺上手的怎么也得是嫔位了罢?不是说,这位兰婕妤除了整日里陪父皇赏景作画,并无半点在宫事上争权之意吗?怎么突然改了性了?难得是狐狸终于露出了尾巴?”
“我看倒也不像,大概就是被人害的怕了罢。之前有个因她失了宠的小昭仪栽赃过她一次,那之后你父皇便开始让元淑妃分些小权给她了。那位昭仪用计甚毒,她差点儿就找了道,以你母妃在宫里浸淫多年的这双眼看,应当不是苦肉计,就是真的太得宠,挡了别人的道,招来嫉恨了。”
“不过父皇对这女子的兴头现在还没消退,倒是有些出乎我意料!”
崔贵妃听了女儿的话,视线远眺,不知望向哪里道:“是啊,不只是你,这后宫里的所有人都觉着意外。她一出现,我们才知道,原来陛下并不是真的生性淡泊、不好女色…… 不过是之前这许多年来,始终未曾遇到一个真正合他心意的罢了!
如今正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而我们这些妃嫔,都不过是那被胜却的无数罢了……”
“母妃……”
“无事,这些事母妃早已看淡了,这宫里还没有兰婕妤这号人时,母妃就知晓了自己从来不是你父皇心上的那号人,位份高也只是因家族势大。若论宠爱,不说元淑妃,便是比之丽妃也是有所不及的。”
元淑妃无子,丽妃却育有六皇子,只她虽贵为妃位但因远自属国高丽,在后宫中倒是没什么权势,表面是妃位,实际上却要比其他妃子要低上一层。不过六皇子这些年跟在太子身边没少做事,倒是个能钻营的,前年封了秦王。现下太子出了事被元庆帝禁足,他与雍王两位平常与太子走得最近的,也没被皇帝迁怒受到什么波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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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皇宫某处花苑内,一身披大红斗篷的女子正独自行在条偏僻的小道上,走到头发现不对,又转回身朝另一边走去。
“什么破园子,五步一路口十步一个分岔的,早知道不出来瞎转了。”云丞善边走边念,心情不爽的很。
她今日随兄长入宫觐见,一同见过皇帝后,兄长被单独留在了养心殿,她则被请到了元淑妃所居的未央宫做客,其实就是为专门支开她找得由头罢了。
只是这元淑妃话多的话,见她性子直爽,就当她是个心里没数嘴上没门的旁敲侧击个不停,来来回回想从她嘴里套话。
她起先还应付两句,后来实在心烦这位娘娘没完没了,干脆借口坐久了有些憋闷,以想出来透透气为由进到了这劳什子倚梅园。
她原本带了几个丫鬟出来,但为了甩脱元淑妃派来跟着的宫人,分头走的给走丢了!这可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淑妃的人是甩了,她自己也丢了!
她打小就是个路痴,兜兜转转的不知不觉便转到了这里,这梅花她在西北见的多了,宫里的瞧着也没甚稀奇。
因而她走了一会儿就没什么兴趣了,方才她已经试过好几条道了,都不是回去的路,再这么鬼打墙下去她就要抓狂了!
云丞善恨恨地瞪了眼苑墙上的‘椅梅园’三个大字,原地跺了跺脚,转身欲往第三条岔路口行去。
谁知这一回头,竟是瞧见不远处,不知是什么时候出现位身穿白狐大氅的男子,此刻正定定朝她的方向看过来,嘴角似还噙着笑意。
云丞善见那男子五官俊美、目似幽星、气质却是清冷飘渺有若谪仙,那句‘看什么看’在肚里滚了一圈终是没出口,改成了:“你是谁?刚是在笑我吗?”
男子闻言,笑意却是更深了,“姑娘请不要误会,本…在下只是觉得,姑娘这么来回兜着圈子乱跑的样子,怪有趣的,并不笑讽之意。”
“说来说去,还不是在看本姑娘的笑话?不然你既早就看见了,为何不早早出声?”
云丞善柳眉一竖,轻哼一声道。
“姑娘请莫生气,在下一开始并不知晓姑娘是不识得路,还以为姑娘在找什么人……”
“你在那儿站多久了?”
“不久。”
“出去的路怎么走?”
“姑娘要去往何处?”
“未央宫。”
男子听到这话时,脸上笑容仿佛冻了一下,但很快便恢复如常好像刚才那一瞬只是错觉般……
“姑娘是淑妃娘娘的客人?”
“算也不算吧。”
这人不报上身份,云丞善也跟他打起了哑谜,不过她心下思量,能穿成这样进出内宫的男子必是天潢贵胄,说不准就是哪位皇子王爷的。
男子闻言淡笑,说道:“可需在下帮姑娘找个宫人过来?”
“不必那么麻烦,你帮我指条路就是,我自己走,要是傻站在这儿等,还说不准要等到几时呢……”
男子似没想到她这么直接干脆不做作,丝毫无一般闺秀的矜持羞怯,顿了下才回:“指路的话,万一姑娘再走错了倒不好,索性我眼下也无事,姑娘不介意的话,我带着姑娘走到有人的地方便是。”
“那好,有劳了。”云丞善毫不犹豫地应下后,说罢,还如同男子般,自然地握拳一礼。
男子点点头,转身提步往自己右侧的方向走去。
云丞善紧紧跟上,步伐开阔竟是不输男子,直接与对方并立而行。男子侧头看她一眼,她毫不躲闪地回视过去,两相对视下气氛一时有些微妙……
很快,二人同时转开了视线,又各自看向前路。
远远望去,男子儒雅清隽,女子凤挺英气,一白氅一红裘,皆是身姿优美面容俊俏,倒很般配的样子。
“过了这条路,前面右拐就是储秀宫,再经过三道宫门就能回到未央宫了。”
“这么绕?没印象了。”
男子笑了笑,道:“不算绕,未央宫算是宫里位置比较好找的的宫殿了。”
“我知道了,我连宫里最好找的宫殿都找不到。”
“所以下回不要偷跑出来了,不然起码带上一个认路的也好。”男子语气比一开始温柔轻松了不少。
云丞善抬头看他一眼,“我可没有偷跑,我不过是想一个人静静,不小心才走脱了的,你不许见了人乱说。”
“姑娘是在威胁在下吗?”
“是的,你可以这么理解! 虽然你帮了我,我也很感谢,但一码归一码,方才之事还希望你守口如瓶。”
男子挑眉,看向云丞善的目光幽暗深邃,带了不明之意道:“姑娘胆子很大。”
“这倒是,我自己也这么觉得。”
这时,男子向前面看了一眼,见有宫人出现,于是停步道:“前面有人,我便先送你到这里了。”
“好,今日多谢公子!若有机会,小女定当酬谢。”
男子点点头道:“嗯,会有的!”
说罢,直接转身离去,云丞善则找了个宫人带路,往未央宫的方向行去。
不久,只见那道玉身修直的纯白身影一路绕至崇华宫停下。
这时,门口响起一声通报:“成王殿下到……”
第54章
“术儿!”“阿兄!”
“母妃安好!阿阳也在?”成王脱下纯色白毛狐裘,交给一旁的宫婢,笑着对母亲妹妹问候道。
崔贵妃握住儿子的手,面上轻蹙道:“这是在外边呆了多久,一身的寒气,手都冰成这样的了。一群没眼色的,还不快去给王爷取个手炉来!”
“无事的,儿就是见外面空气好,多散了两步。对了母妃,今日元淑妃的宫里是来了什么亲戚吗?”
一旁城阳却道:“没有啦,她往日里虽打量别人看不出她的司马昭之心,总爱将家里那些侄女外甥女叫到宫里往各个适龄的皇子跟前凑,但今日倒是没有。
兄长你这两日忙,可能未留意这消息,云丞宣此次不是一个人进京的,而是带了其胞妹,西北王府的郡主一同来的。今日大宴主要由元淑妃和兰婕妤操办,这位郡主想必是安置在元淑妃处了。”
“术儿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噢,没什么,只是方才来的路上遇到了。”
“咦?她生的很好看吗?以往阿兄可是不爱打听这些呢……”城阳拉长音调,突然一脸兴致地问起,崔贵妃闻言也两眼巴巴地看向了纳兰术。
“咳!还不错吧,没细看。”成王面似不以为然道,心下却头疼这个妹妹与母妃一脉相承,时不时冒出来诈他一下的八卦之魂。
“阿兄,你说谎。我在西北时远远见过云丞善一次,打眼一瞧就能看得出,她长得很好看。就是听说,性子有些刁蛮难驯、外放不羁。”
成王闻言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轻笑了下,道:“你现在连阿兄也敢戏弄了……”
城阳吐了吐舌头,露出个狡黠的笑。
“待会儿宴就要开了,准备准备差不多便出发吧,不要迟了。”崔贵妃收住话题提醒道。
“是!”
今日午宴设在太极宫,顾小楼一步不坠地跟在城阳身边,一进宫门,便瞧见位身着秋香色撒花窄褃缎,发梳五凤珠钗发髻的宫装妇人正站在前面不远处与进门的宾客亲切交谈。
“妹妹来了……”妇人看见崔贵妃这一行人,面上笑容不改端的得体有度地迎来。
“姐姐今日辛苦了。”崔贵妃养气的功夫也毫不逊色,二人虽私下里虽斗的水火不容但这种场合见了面,还是能装出一幅姐妹情深岁月静好的样子。
“妹妹一向是个体贴的,不过今日有兰婕妤帮忙本宫倒轻省多了。再说了,承蒙陛下不弃,本宫又是个闲不住的,这种时候能做点事、出点力,正合了我意!倒是妹妹爱躲懒,今年还一个宴也不曾办,腾出不少时间来琢磨那些闲情雅趣呢!”
年初,成王一出手就把太子打了个措手不及,自己也正在风头上。
皇帝虽说厌了太子,但对着成王也没有个好脸,连着对后宫的崔贵妃也冷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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