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朕,既不笼络世族,亦不激进争位,众王治下,只有朕的封地是连年赋税增加、百姓生活和乐。他们都忘了,当年的大魏,需要的是能在一片乱象中找到平衡的人,而不是某一支势力的强盛!”
“先皇慧眼,陛下爱民如子,大魏能得陛下这样的君主,是百姓之幸!”
戴九金一开口,元庆帝的心立时就舒坦了几分。
这位能爬到司礼监最高位的戴大监,马屁从来不会拍到马腿上,他是元庆帝跟前的老人了,这宫里、这世上,还真没几个人比他了解元庆帝的,他深知,元庆帝每次一忆旧事,那接下来就是要动真格的了,秦王这次,怕是凶多吉少??????
“当初朕坐到这个位置上的时候,心中便想,今后定不能叫朕的儿子们如朕的兄弟们那般、不顾亲伦、不择手段!故而,老大一夭折,朕便早早定了老二做太子,可依然未能阻挡他们兄弟相杀!且一个比一个心野,竟瞒着朕做下了做下了那许多事儿,呵,真是个个都叫朕刮目相看!朕且瞧着,看看他们后面还有什么戏唱??????”
*
顾小楼等在帐中,却早已坐立难安,她一边急着想知道韩王的事儿是什么结果,一边担心着纳兰朝的伤??????
“公主殿下到!”
随着外面传报声响起,顾小楼立刻起身到门口相迎,城阳这次出行塞外,不方便带男子在身边,所以府中门客只带了顾小楼一个,遇事自然也是先同她商量。
“见过殿下。”
“起来罢,进去说。”
城阳脸色凝重,步伐也有些急促,先是十分惊慌。
进帐后,还未等顾小楼出言相问,城阳便像竹筒倒豆子般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讲了一遍。
“本宫现在真的看不懂了,藏在幕后的那个人究竟是谁?六哥做的那些事儿倒是像,但幕后人怎么会这么轻易就被打倒?可如果是四哥,本宫实在难以想象,他一向少涉政事,是如何一步步攒起那么大的势力?”
“殿下,或许我们从一开始就想错方向了……”
“嗯?什么意思?”
“一直以来,我们都觉得幕后人是一个人,但也许并非如此呢?”
顾小楼话音落下,城阳的心突然就跟着砰地跳了一下,随即紧张地问道:“何出此言?”
“就我们知道的,幕后人一共做了三件事,第一,在西北勾结冯炳万胡惟炎等人;第二,引导成王殿下在湖广查废太子勾结前布政使刘广一案;第三,东宫倒台后,利用崔氏侵扰百姓之事加陷成王殿下……
先从第二件事说起,就连同样与刘广勾结在一处的杜衡,都不清楚太子也参与其中,可见此事有多机密,如果秦王利用甚至引导废太子为真,那他多年来蛰伏在废太子身边,必定居心不良。有了扳倒东宫的动机,那他就是嫌疑最大的人,因为他既知悉内情、又不方便亲自出手……
至于第三件事,嫌疑者太多,秦王倒也不是没有可能,但第一件事就很难通说了!
毕竟路思明也好、蓝文道也好,三年前都是四品以下的小官,秦王能笼络到他们还可说不足为奇,但像冯炳万这样的二品封疆大员,在朝中是有自己派系的,秦王要说动他必得有人从中牵线,且牵线的人分量还不能小,这样的人怕得往内阁里去找了!
内阁之重不需多言,如果秦王真有这么大势力,那整个朝野岂不有一半儿都是他的人了?废太子权势最盛时,也都没有这么厉害,秦王一个外邦番妃所育的皇子,真能比位居嫡长的东宫太子还得人心吗?”
城阳闻言,不由自主地跟着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丽妃是高丽来的,秦王是她的儿子,就注定不可能得到太多朝臣的支持……”
“秦王之前笼络的那些人,对他也未必是真心的,不然怎么会前有路思明被伤失忆、后有蓝文道转投韩王?”
顾小楼之前也怀疑过秦王,但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她总觉着以秦王的血统,是不可能积聚起这么大能量、获得这么多助力的。
说到这儿,只听城阳又道:“那叫你看,韩王有可能是幕后力量中的一支吗?他真是出于保命才揭发秦王的吗?”
“此事小楼尚不敢轻下定论,只是觉得,韩王殿下的秘密未免太多了点……”
第71章
夜幕如盖,月色微凉。
一到入夜,塞外草原上的风便沁人的很。许是出了韩王的事,今晚营寨的驻防比前些天严了许多,顾小楼出了帐篷,跟着一黑衣甲卫左拐又绕,总算到了地方。
城阳走后,她叫了个侍卫打听雍王当日受伤之事,听到没有坏消息传出,原本是放心了。
谁知到了第二天晚上,就有纳兰朝的手下给她传来消息,说是纳兰朝回去喝下药后便开始高烧发热,今日才稳定下来。
为了顾小楼的名声着想,以及避免皇帝迁怒顾小楼,纳兰朝找韩王通好口径之后,并未将昨天顾小楼在场之事告知皇帝,所以元庆帝根本不知,纳兰朝其实是为救顾小楼才受的伤。
因此,顾小楼一听纳兰朝还未痊愈,当下便答应跟过来看看,邝仲见这姑娘没有扭捏矜持,十分爽快地便应下了,对其的印象也不免好了几分。
王爷可都差点儿为她在鬼门关走一遭了,她要是还扭扭捏捏的,那王爷这罪也遭得太不值了!
顾小楼到时,纳兰朝帐前巡卫的士兵已都被提前调走,余下的都是他自己的亲卫,自然可信。
门卫通报过后,帐中传来一声‘进’,是纳兰朝的声音,只听起来比平日里略显暗哑。
她先是向留在账外的邝仲道了句谢,然后便掀帘入了账内。
纳兰朝的帐子与城阳差不多大小,只是布置简单了许多。
顾小楼独自穿过屏风,就瞧见平日里总是神采奕奕的纳兰朝,此时正脸色苍白地半躺半靠在榻上,腿上盖着层厚厚的虎皮毯子,手中还拿着一卷书。
见到顾小楼进来,便放下书,抬眼往顾小楼的方向看了过来,一双眼睛在烛火的映衬下,显得格外幽深明亮。
“这药有点猛,喝的我晕乎乎的。”纳兰朝率先打破沉默,开口道。
见顾小楼行罢礼后,便立在原地不动,又笑道:“傻站着干什么,过来。”
顾小楼轻轻颔首,往前行了几步,问道:“殿下此刻感觉如何,太医怎么说?”
她刚呆住是因有些意外,没想到才两天时间,纳兰朝的脸色就差了这么多,人也显得清瘦了。
“这毒是南边来的,中毒的当下不显但比较缠人,想彻底清除可能还得一段时间。”
“要多久呢?”
顾小楼上前,坐到了纳兰朝对面,二人间隔着一尺半的距离。
“长则半年短则三月。”
“事发至今,还未来得及认真向王爷道一声谢,若不是王爷及时搭救,那此时躺在这里的便是小女了……”
平日伶牙俐齿的顾小楼,说着说着,忽就觉得有些词穷。越讲越觉得,自己这话听起来就像那种不走心的场面话似的,便住了口。
但见对面纳兰朝眼神悠悠盯着她的时候,她不知怎么了,心里竟有些紧张。
纳兰朝面上笑容越来越深,却是突然接了一句:“可本王怎不见顾姑娘带着谢礼过来?就这样空口白话的,未免太没有诚意了……”
顾小楼面色不红心不跳地应道:“小女出来的匆忙了,所以未及时备好谢礼,待回去定叫人补送一份过来,还请王爷勿怪。”
“礼物可以自己选吗?”
“嗯?王爷想要什么?”
“想要一句话。”
账内,桌上烛火燃得噼啪作响,火苗层层跳起、又簌簌跃下,不停地舔舐摇晃。
顾小楼心中隐有所觉,尚未开口,便见纳兰朝将手中书卷轻轻卷起,一瞬不瞬地望着她低声道:“可以再说一次心悦我么??????”
顾小楼闻言,面上一烧,瞬时就蹭一下站了起来:“王爷怕是烧得脑袋晕了。”说罢便要转身离开。
“等等!”纳兰朝迅速伸臂抓住顾小楼的手腕,道:“是我口不择言了,你先别走!”
顾小楼背着身子,手腕却被抓得紧紧的,可她心中又顾念纳兰朝还伤着,不忍狠手甩脱,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此刻,只听身后纳兰朝突然发出‘嘶’的一声,像是牵动了伤口,顾小楼闻声,第一反应便是掉头去看。这一回头,却看到纳兰朝正扯着嘴角,冲她笑得一脸灿烂。
顾小楼发现自己上了当,登时就气得甩开纳兰朝的手,抬步欲出门去。谁知,纳兰朝竟是直接跳下榻,几步冲到顾小楼身前拦住她道:“方才是我不好,再留下陪我一会儿好吗?”
顾小楼看着眼前只一层薄薄中衣,连鞋袜也未及穿的纳兰朝,心突然就软了一下,再出口声音也低了几分:“请王爷顾惜身体,快回榻上盖好毯子,如今高热本就未退,到时再添一层风寒,民女的罪过就更大了。”
“嗯,好,但是答应我,你先不要走!”纳兰朝再开口,暧昧的语气中却是带出了几分命令的口吻。
顾小楼不说话,直接转身站回了原处,纳兰朝这才重新返到榻上,只是并未像之前那样继续半靠着靠背,而是与顾小楼面对面地坐着,毯子也不再盖,两人间的距离却比之前近了有半尺。
顾小楼直直望向纳兰朝双目道:“今日才知,原来王爷是这样的小孩子脾气,想一出是一出,叫人措手不及。”
纳兰朝轻摇了摇头,神色认真道:“不,我想你听一听我的想法,我知你年纪尚幼,家门便突逢大变,走到今日一定吃了很多苦,所以很难轻信于人,心中总觉得靠人不如靠己,除自己外谁都不可靠,包括男人。但是,我想用自己的实际行动教你知道,我不是要你做我的莬丝花或金丝雀,我们可以并肩携手,只是当你遇到风潮雷雨的时候,我能够用我的力量帮你挡一下,让你少受一些伤,你明白吗?”
说完这些,又起身走到顾小楼身前,继续道:“如果你相信我,愿意接受我,就看着我、点点头;如果你不愿相信我,那我保证,从今以后一定远离你的生活,绝不会再打扰你!”
语气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幽谭般的双目好似饱含了千言万语,紧紧注视着顾小楼的眼睛。
这一刻,时间过得格外的慢,顾小楼的心从未跳得这么快过,她脑海中闪过很多画面,最终却定格在了纳兰朝为她挡箭的那一瞬间。
她第一次放开了自己心底的那道闸门,任它被感情的洪流淹没,她回视着纳兰朝的双眼,轻点了点头。
纳兰朝只觉此刻胸中激荡,没有任何一种语言可以描述,几乎是在顾小楼刚点下头的那一瞬间,他便立时上前,一把将顾小楼搂在了怀里。
“我实在是太开心了,可以让我抱一会儿吗?”
“王爷先是挟恩求报,现在又先斩后奏,民女不服。”
纳兰朝听到此言,当即朗声大笑起来,随后道:“那本王也允你先斩后奏一次,另外再答应你一件事,让你不用挟恩也可求报,可好?”
“才一件吗?”
“那你想要几件?”
“那我要先想想,待我想好了再告诉王爷。”
纳兰朝松开双臂,轻轻揉了揉顾小楼的头顶道:“鬼精鬼精的。”
顾小楼睨他一眼,笑答:“那就说好了,反正不会超过五件,王爷不许反悔!”
纳兰朝难得用宠溺的语气道:“好,不反悔!对了,你在家中时可取了小字?或有什么家人才知道的名字?”
“姑娘家的闺名,岂能随意告知外男,王爷???”
只话未说完,便被纳兰朝支臂圈起,顾小楼见状,忙转口道:“顾圣宛这个名字王爷早已知晓,家中长辈多唤我以阿宛二字,因在姐妹中行九,所以有时亦会唤我阿九。”
“阿宛?阿九?都好听,那以后我便也这么唤你……”纳兰朝心情好了,方收起手臂放过顾小楼。
“王爷,我出来的时间不短了??????”
“等我送你回去。”纳兰朝说罢,竟是走到一旁披褂欲起。
“王爷,塞北不比京城,夜里风凉,你烧还未退,还是不要出去了。”顾小楼忍不住担心道。
“无碍,本王常年习武,身体好得很,这点小伤小病不碍什么事。”
顾小楼见劝不住他,只好随他送自己,可心中除了担心外,又忍不住泛出一丝甜蜜,原来两个人彼此心悦又敞开心扉是这样的感觉??????
因顾小楼来时穿的是一身男装,此时天色已黑,若避开火光走,打眼一瞧根本看不清是谁。加上有邝仲几个在前面负责开路开路和戒防,二人一路相行,并没遇上什么不该遇上的人,只是苦了邝仲这个亲卫副首领一路提心吊胆。
第72章
就在经过韩王的营帐时,忽见帐内走出一队人,正往他们所行方向过来。顾小楼看一眼纳兰朝,见他点点头,示意不必躲。
确实,他二人的关系韩王早已知晓,还替他们在元庆帝那里瞒了下来,既纳兰朝信他,顾小楼也就不做多想了。
两队人迎头相过,对方打头带队之人认出了纳兰朝,率先出令停步,待齐齐躬身行过礼后,便退到一侧让他们先过。
顾小楼跟在纳兰朝右侧,好奇地往旁边扫了一眼,只是就这一眼,却令她当场如坠冰窖、浑身发冷,血液几乎凝固……
因是二人并行,纳兰朝很快就察觉到了顾小楼的异常,他放缓步子,借着宽敞袖袍遮掩,悄悄探手将顾小楼的手轻握在了手里。
顾小楼一个激灵回神,立时看向纳兰朝,便见他给了自己一个安慰的眼神,仿佛在说‘别怕’。
顾小楼缓缓神,复加快了步子跟在纳兰朝身旁,手指反握住纳兰朝的大掌,男子的手掌干燥而温暖,许是因常年习武,指肚略有些粗茧。手中温热的触感传来,顾小楼感觉自己突然加快的心跳稍微平复了一些,不再疯狂地波动。
待走出一截路后,纳兰朝忙神色紧张地问道:“阿宛,方才你看到了谁?为何会如此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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