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心存不轨,但却视你为兄弟、心腹,你利用他的时候可曾顾念半分手足之情?你做人的底线在哪里?”
“兄弟?手足?父皇你又了解什么?太子他不配,不配做太子,不配居东宫,更不配做大魏未来的皇帝!他不过是个心胸狭窄又无才无能的小人罢了,这样的人若真做了皇帝,才是百官之祸、百姓之灾!”
元庆帝知道这个儿子心里憋着一股气,但没想到他会这么不管不顾地与自己呛声,气道:“你既然如此看不上他,又为何要装出鞍前马后追随他的样子?”
“父皇如若不立他作太子,儿臣又何需这么多年来一直恶心自己?儿臣一无强势的母族、二无纯正血统,只能靠自己卧薪尝胆谋出一片天来!父皇以为儿臣就乐意这样每日在所有人面前演戏吗?儿臣要投胎到了老五身上,一定同他今日这般堂堂正正地出来争位斗太子!”
“你说废太子没有胸怀,没有才能,不配做储君,那你自己呢?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你做的哪一件事,又是益于家国益于百姓,全都不过是为了你的一己之私罢了!不必再说那些冠冕堂皇的话,朕听倦了!”
秦王听后也未辩驳,只是摇头苦笑,说了一句:“父皇哪里会懂,儿臣们的不易呢??????”
第74章
元庆帝却突然掉转身道:“朕为何不懂?朕当年处境之艰,远胜你们兄弟如今!”
秦王抬头:“父皇…”
“你若只剩刚才那些话,就不必再说了……”
“不,父皇,儿臣还有一言!”
“讲!”
“谢父皇,到了今日这般田地,儿臣做过的事儿臣认了,但儿臣没做过的,其他人也休想扣在儿臣的头上!老四所诉,有几桩绝非儿臣所为。
第一,儿臣当日是与路思明见过一面,但他的伤不是儿臣动的手;第二,儿臣与那蓝文道的交情根本没有那么深,他手中那封信件的来历实在诡异,试想儿臣如果真有这么大的把柄在他手上,怎会拒绝他的求救?
第三,围场捕杀老四一事,与儿臣无关,儿臣真要对付他,就不会给他逃脱的机会!”
现下的秦王,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大胆,韩王既敢对他下手,就要做好被狠咬一口的准备……
元庆帝听后,只长吁了一口气,未出一言。
一旁戴九金见皇帝摆了摆手,便明白了,他从外面招来两个侍卫,将头破血流的秦王带了下去,待秦王离开后,才听元庆帝道:“叫太医去给他看看。”
“是。”
看来元庆帝对秦王到底还余了几分父子之情,不像废太子……
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戴九金很清楚,废太子之所以会耗尽元庆帝对他的最后一丝温情,归根究底还是在一个‘贪’字!
废太子原本并非元庆帝最属意的那个儿子,但由于亲历了当年的七王夺嫡,元庆帝不想自己的儿子们再重复昔日手足相残、兄弟阋墙的凶险不堪,便立了名正言顺的纳兰箴为太子。
毕竟先皇在位时,之所以会兴起七王夺嫡之乱,就是因先皇不按着祖宗的规矩立嫡立长,而想要立贤,后迟迟不肯立下太子才引发的。
与低调的元庆帝相反,废太子是个行止嚣张的,被立为太子不久,便做下一连串惹人非议之事,头几年,弹劾他的折子一度摞满了元庆帝的案桌。
被元庆帝斥责严惩后,才渐渐收敛起来,但元庆帝一直都知道,纳兰箴的悔改只是表面上的,从他后来做下的那些事来看,他并没有把自己的话听进心里,只是学会了阳奉阴违,把之前的那一套从明面上转到了暗地里。
他厌恶成王这样不甘寂寞、一心要与他争夺储君之位的兄弟,也厌恶老四老八这样比他更得圣宠欢心的兄弟,所以即便他已经坐上了太子之位,背地里依然动作不断。
东宫确实是个外表花团锦簇、内里烈火烹油的位置,对于纳兰箴的警惕焦虑,元庆帝其实是理解的,所以他也纵容了这个儿子很多年,但纳兰箴最后还是让他失望了。
太子,可是未来的一国之主、天下之君,怎么能贪呢?
不管纳兰箴是贪钱贪利,还是只想用这些来笼络建立自己的势力,他都做的太过头了!刘广的钱是搜刮百姓蚕食赋税而来,纳兰箴敢收刘广的钱,可见其心中,除了自己谁都没有,无国、无民、更无大局……
如今又多加了一条蠢,能被秦王利用这么多年而不自知,元庆帝一时都不知,是该说秦王过于狡猾、还是纳兰箴过于蠢笨了。
何况,他今日能被自己的兄弟利用,他朝说不定就能被朝中的权臣世族利用。因此,对于废太子一事,元庆帝一点都不后悔,甚至还觉得废的太晚了!
至于秦王方才的诉冤,他心中也自有一杆秤在,不会全听全信、亦不会充耳不闻。事实上,他虽处置了秦王,却不代表他对韩王就偏听偏信了……
秦王走后,元庆帝独自坐在椅上扶额思量了好半晌,才道了一声:“李弘文?”
“臣在!”一早便得令赶来的李弘文,此时正候在帐外,听得皇帝唤他,立时应道。
“进来。”
“是。”
这刻,约莫已近亥时。
“交待给你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回禀陛下,就目前所查,韩王殿下出事前的行踪确实有几分不明,共有三次出行不确定去向,且无人随同。”
话音落下,却是迎来一阵沉默。
“继续查,待回京之后再查查他私下都往来些什么人。”
“是。”
*
五日后,元庆帝下令提前归京,一路由韩王在车中伴驾。
马蹄轻疾,车轮滚滚。
出行这日清早,安仪公主出人意料地钻进了城阳公主的马车,竟主动提出要共乘一车。城阳心中厌烦,只碍于皇帝就在前面的车驾里,未免传出话柄来惹其不快,所以并未拒绝。
说起来,元淑妃八面玲珑,偏生出的三个女儿没一个随她的,大公主性子软弱,二公主性子孤高,七公主安仪莽直、是个嘴上时常没把门的。
安仪与她差了两岁,从小是一起长大的,按理说应当比旁的公主更亲近。但崔贵妃与元淑妃不合是满宫皆知的,再加上二人皆是谁也不让谁的牛脾气,这气场自来就不合。因而城阳心知,安仪今日绝对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肚子里不知藏着些什么小九九呢。
不过城阳对她的烦,更类似那种对不听话小孩儿的嫌弃,倒也不是真正的讨厌。
果然,安仪坐下后不久便耐不住了,东一句西一句地扯了半天也不知想说些什么。城阳被她叽叽喳喳吵的头疼,索性放弃了小憩,直接问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仪闻言突然闭嘴了,脸稍微红了下才道:“我想同六姐请教一件事情??????”
“请教什么?”城阳盯着对面的安仪,一脸的不明所以。
只听,安仪的声音降了几度:“就是???就是如何判断一个男子是否喜欢上一个女子??????”
她性子虽直,但毕竟是女孩子家,说起这种事来也是多少有些害羞的,其实,她能主动与人张口,已是很有勇气了。
“这个嘛,得结合眼神动作以及说话来看,你最好告诉我个具体的例子,我才好帮你参谋啊!”
城阳故意边套话边开起了玩笑,方才安仪一开口她就知道了,这个最常与自己拌嘴较劲的妹妹为何会忽然找上自己?元淑妃因着了风寒,所以此行并未跟来,安仪又是个憋不住话的,这种小心事总得有个人倒倒才是。
她身边的丫鬟尽是些未嫁人的小丫头,也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加上元淑妃的约束,这种事上怕也不敢大大咧咧地和贵主讨论。安仪若想一解心中疑惑,除了她这个六姐,还真没什么适合的倾诉对象。
安仪自也从城阳话中听出了她的逗玩之意,粉腮一鼓,气冲冲道:“我憋了一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张口,六姐却拿我寻乐子!是我没眼力劲儿罢了,我这就下车!”
“哎哎,你下什么车,现在可赶着路呢,难道你要跳车不成?我方才是瞧你那傻呼呼的模样有趣,一时起了玩心和你开个玩笑,哪是就是拿你寻开心了呢?你先好好坐着,细细讲给我听听,我也好给你判断一下。”
“讲什么!”安仪坐回了身子,只口中还是有几分别扭。
“讲讲你们认识多久了?他有没有主动同你讲过话?若讲过,都说了些什么?语气又是怎样的?”
“嗯??????他见了我,也只是说些公主金安这种正常行礼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神好像比别人更专注??????”
“这你是怎么发现的?还有别的吗?”
“别的,倒也没什么特别的,对了,我们眼神偶尔对上的时候,他会笑着冲我点点头。”
城阳听后,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了。她还真有点羡慕安仪今时今日的单纯,记忆中,这种酸涩里带着小甜蜜、忐忑里带着小窃喜的悸动,她当年也曾有过??????
想到这里,她的语气也不禁温柔了几分:“有的时候,眼睛和神态都会骗人,你若想知道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喜欢你,还要看他在关键时刻,是以你为重还是以他自己为重??????当然,如果只是刚刚认识的话,还到不了这么深刻的阶段,只是简单的交流是看不出什么的,因为有的人很善于隐藏,不如有机会多说几句话来看。”
“可不每次都不知道说什么??????”
“就随便说些什么就好,记住要尽量放松,在他面前表现出真实的你,不要为了博得他的好感就过多伪装自己,那样的话,你自己不会舒服,也没有意义。”
“可我每次遇上他的时候,都会紧张,不知不觉就变得不那么像自己了。”
“这个是正常的,你若不紧张反倒是不正常的。话说回来,说了这么多,能不能给我讲讲这位能令我们安仪公主倾心的公子是何方神圣呢?”
安仪却是把头一低,难得露出副羞涩的表情道:“这个???你以后就知道了。”
城阳见此,也没有继续追问,二人开始转话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了别的。
这时,安仪倏地想到了什么道:“对了六姐,前几日,我的侍卫曾看到你府上的那位顾姓女子,夜里从七哥的帐篷出来了,七哥还专门送了她一段路,他们二人莫非是有些什么?”
“什么时候?”城阳闻言,立时追问道。
“就在六哥出事后的那几天,具体的我也记不清了,怎么,六姐不知道吗?”
“嗯??????”
第75章
从塞北到京城,去时十五日的路程,回时只用了十二日。
回京后,元庆帝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命宗人府细审秦王,查找证据。太子刚倒,秦王就被查,一时间,雍王的处境也艰难起来,门庭比之从前,显得冷清了不少。
但这次的出头鸟韩王府上,并未迎来想象中的门庭若市,反倒安静的门可罗雀。韩王一路伴驾,已经感觉到元庆帝对他的态度有几分微妙,看他的眼神中没有情绪,只有审视。
过了月余,秦王的案子正式开审,废太子与湖广案,又被挖出了新的一角。
原来,前任湖广布政使司刘广,早在刘广任职右参政时期便暗中搭上了废太子,因此,才能在赵东来谎报灾情、贪贿灾银一案中全身而退。甚至在赵东来被撤职后,直接顶了他的位置,坐上了湖广的头把交椅——布政使司一职。
之后,二人一个在地方,一个在中央,刘广定期给太子上贡,废太子则借用自己在朝中的势力,给刘广大开保护伞,沆瀣一气。
刘广与杜衡之所以会勾结上,其实也是废太子的授意。
时任户部尚书一职的杜衡,手脚虽不干净,但在党争站队这件事儿上,却拎得很清、做派可谓谨慎。东宫也好,成王也好,他一律不买账,与谁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可杜衡越是如此,废太子就越是想啃下他这块儿难啃的骨头!最主要的是,户部掌管财政,在六部中也属顶好的衙门,户部尚书这个位置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杜衡因为经济管得不错,在户部已扎根多年,可以说,收拢了杜衡,就相当于收拢了半个户部!
废太子在这性子,如何能不动心?
要说杜衡此人,才干是有,但贪欲更盛,他不结党是因为惜命,而非品性有多正直。
废太子看好了这一点,便打算利用刘广拖杜衡下水。所以他从一开始,就将东宫与刘广的关系瞒的极为隐蔽,除了二人心腹,少有人知。
刘广遵了废太子之命,开始用金银攻势一步步软化杜衡,终于教他打通了这道关卡。但这步棋,废太子并不急着用,越是关键的棋子,越要用在出其不意的地方,这样才能发挥它最大的功效!
所以对于杜衡,废太子更像采用了一种养成模式,先给他足够的利益,精心养着他,等到真正用它的那一天,才会让他知道自己的主人是谁。
到那时候,杜衡再想反悔,可就晚了……
谁知,还没等到猎物养熟的那天,就突生了变故,杜衡案发,牵扯出了一大片人,这中间,不乏有同杜衡一样,被废太子养着以待来日的猎物。
因而,杜衡案案发之初,废太子又是心疼,又是心慌,心疼的是那么多的钱全打了水漂,心慌的是,刘广顶不住压力吐出他的名字来!
于是,在秦王的建议下,他秉着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的理念,提前派人暗杀了刘广及其心腹,这样一来就没人知道他的秘密了,因为剩下的人,都是只知刘广而不知太子……
不过他还是漏算了一步,那就是赃款的数额没有对上。
刘广贪下的钱,远超杜衡等人收下的钱,刘广自己的家也被抄了,并未搜出这笔赃款来。再结合刘广被杀一事,是个人就能猜到,刘广背后,一定另有他人。
那笔去向不明的赃款,确实在废太子手上,可这笔钱他却拿的烫手。彼时,杜衡案在朝廷内外掀起的腥风血雨,可称整个崇德年间,规模最大的一场案件,论其牵连之广,至今无有匹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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