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回头一想,当时的自己真是傻到掉渣,活该被人设计!
苏泽带队赢了,安国长公主自然高兴,赏赐十分丰厚。
秦耀和苏泽各得了一套笔墨,苏茉得了一支双凤衔珠金步摇,那个意义非凡的琥珀璎珞落到了秦莞手里——是苏泽主动递给她的。
秦莞没听过那个传言,因此也没多想,自然而然地收下了。
苏泽显得很高兴,却击碎了一地少女心。
宋尚仪凑到安国长公主耳边说了句什么,长公主眯着眼睛笑笑,看向秦莞的目光更加慈和。
萧氏和纪氏被长公主叫到身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这一幕看在有心人眼里不知道生出多少猜测。
一场马球赛,定远侯府可谓是大大地出了风头。
官家听说了这场赛事,特赐众人到琼林苑摆宴。这本是新科及第的进士才有的荣耀,对于各府家眷而言是天大的荣宠。
众人谢了恩,喜气洋洋地赶了过去。
琼林苑与金明池只有数百步之隔,分列于新郑门南北两侧。
琼林苑内筑着石山,山上层楼叠翠,金碧相射,山下点缀着亭台水榭,遍植名贵花木,走在其中山水之景悉数入目。
长辈们陪着安国长公主坐到了主席上,小辈们各自寻了有趣的地方落座。
苑中值守的宫人早已准备好了宴食,窈窕的身影穿棱于亭台之间,将一碟碟美食送到贵人们的桌案上。
秦莞姐妹打了一场球,在金明池洗去汗渍换了衣裳才过来,到的时候好位置已经被占了,只得往后山走。
经过一处八角凉亭时,好巧不巧地听到了里面的说话声。
“枉她出身侯府,竟连礼仪廉耻都不顾了,前脚刚和梁家表哥搂搂抱抱,后脚又收了苏郎君的璎珞,多少双眼睛看着,我都替她害臊!”
秦莞脚步一顿,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说她?
她扭头一看,说话的还是个熟人——永安伯府的二姑娘,魏然。
此时,秦莞四人刚好被一丛木槿花遮住,她们能清楚地看到凉亭里的情景,亭子里的人却看不到她们。
“她品行如何原本和咱们无甚关系,只是替堂兄觉得不值。”魏欣,也就是魏家大姑娘接口道。与魏然直愣愣的性子不同,魏欣温温和和,笑里藏刀,“堂兄,有一事我始终不解,你为何会向她提亲?”
随即响起一道温和的男声:“不过是为了……唉,不提也罢!”
秦莞目光一闪,这才发现亭子里除了永安伯府的四兄妹,还有一位老熟人——魏如安。
秦莞冷笑,魏如安家和永安伯府算是远亲,只是两家家境悬殊,久不联络。上一世还是魏如安考上举人后才重新攀了亲。这一世竟这么早就“堂兄”“堂妹”地叫起来了吗?
魏如安身边坐着个身量高壮的少年人,是魏家二郎君,心直口快:“堂兄不好意思说,我替你说,不就是为了保全秦大姑娘的名声么!切,你倒是好心好意,人家却不领情。”
魏二说话时并没有刻意压低声音,附近的水榭凉亭中坐着不少郎君娘子,听到秦莞的名字不由地起了兴趣,纷纷竖起耳朵。
魏然惊讶地掩住嘴,眼里闪着八卦之光,“这么说她的衣裳真被疯狗撕了,堂兄你看到了?”
魏如安摆摆手,“事关秦家娘子的名节,便不说了罢。”
越是语焉不详越让人多心,配上魏如安摇头叹气的表情,任谁看了都会觉得真有那么回事。
秦莞冷笑一声,抬脚就要往凉亭走。
秦萱连忙拽住她的衣袖,“大姐姐,权当、权当没听见罢,千万别往心里去!”
秦莞柳眉一挑,“又不是真的,我自然不会往心里去。”
秦萱一愣,没想到她会这么理直气壮。
秦莞对秦萱始终存着几分戒备,她不想多说,径直绕过木槿花丛,走进凉亭。
亭中之人面色一僵,显然没料到她会突然出现。
秦莞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不是想看戏吗?那就干脆来场大的。
近来京中的流言她不是没听过,说她“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秦莞要笑死了,就魏如安这样的,恶心都来不及,她哪里需要占着?
正愁没机会澄清,魏如安就自己送上门了。
秦莞抱着手臂,像个江湖侠女,“刚才谁说我不懂廉耻?”
魏然挺了挺腰,讥讽道:“难道不是吗?你娘亲没教过你不要和外男勾勾搭搭吗?”
秦莞面色一冷,“你再说一遍。”
“你娘亲——”
秦莞端起一盘糖醋鱼,一把扣到了魏然脸上。
半尺长得鲤鱼从脸上滑到胸口,又吧唧一下掉到膝盖上,摔成了糊糊,酱色的汤汁糊了她满头满脸。
魏然尖叫一声,疯了似的朝秦莞扑来,“姓秦的,我要杀了你!”
魏家人也纷纷站起来,似是要教训秦莞。
“都别动!”秦莞一把掀翻了桌子。
她势单力薄,只能用这种方法震住他们。
果然,所有人都被她的剽悍惊呆了。
魏然不肯罢休,哭叫着要打她。
秦莞毫不客气地把她踹到地上。
永安伯世子面色黑沉,“秦大姑娘,你疯了吗?”
秦莞声音比他更冷:“她不该说我母亲。”
永安伯世子眉心一蹙,魏然还要冲过来,被他拦住了。
秦莞捏了捏拳,压下心头的火气。她过来不是为了撒泼,而是为了揭穿魏如安,让他再也不敢招惹自己。
“我警告你,你若是再敢败坏我的名声就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了,我会要了你的命!”
魏如安面色一僵,一时间竟无法反驳。
魏欣向来机敏,顿时抓住她话里的漏洞,道:“秦大姑娘这是承认自己公然殴打太学生了吗?”
秦莞一脸冷意,“我不仅会殴打太学生,我还会殴打伯府娘子!既然有人成心叫我活不下去,我为什么不拉上几个陪葬?你说是不是,魏大姑娘?”
魏欣被她眼中的狠劲儿吓到,脸色一片煞白。
魏二一拍桌子,厉声道:“你别太过分!”
秦莞冷笑:“与其对我耍威风,不如约束好家中姊妹,休要在背后嚼人舌根!”
“你——”魏二面色涨红,不知是气得还是羞的。
附近亭子里的郎君娘子们都看了过来,就连水榭门口也有宫人观望,想必是长公主授意。
魏欣心内暗笑,闹吧,事情闹得越大秦莞的名声越差,被她压了这么多年,是时候出一口恶气了。
秦莞的想法和她异曲同工,她朝着周遭大大小小的凉亭看了一圈,扬声道:“那日我去城北娘子庙是给家母敬香,的确路遇恶犬,却被好心人所救,一来没撕了衣裳,二来和魏如安没有半点关系!”
说到这里,她话音一转,“不,要说关系,也有,那三只恶犬就是魏如安带去的!为了攀附侯府居然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枉你自诩为太学生!”
此话一出,所有人都吃了一惊。
魏如安更是大惊失色,“你、你血口喷人!”
“是不是血口喷人,汴京府衙自有论断。”秦耀大步走来,将秦莞护到身后。
他身量高大,周身的气势是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别说魏如安这个弱鸡,就连永安伯家的两个郎君都被他逼得后退一步。
秦萱三人也踩着小碎步跑了过来,和自家人站到一起。
秦耀道:“原本顾及着舍妹的名声不想报官,如今既然闹到了这个地步,不如就请府尹大人决断。”
秦莞当即表态:“长兄,我不怕!”
魏如安心虚道:“怎么断?难不成你们还能让那三条死了的狗开口说话吗?”
秦莞冷笑:“魏如安,你以为找来三条无主之犬就能万事大吉了吗?你当上善门外的商贩和乞儿们都是瞎的吗?”
魏如安面色一变,犹自强词夺理:“侯府家大业大,谁知道你会不会买通他们替你做伪证!”
恰好,汴京府尹家的郎君就在旁边那个亭子里,远远地指着魏如安高声斥道:“魏生,你这是在质疑家父的办案能力吗?”
谁人不知汴京府尹刚正不阿,被百姓们赞为“宋青天”,可以说是汴京城的脸面,魏如安敢诬蔑他?
不仅府尹家的郎君气愤,围观之人也纷纷露出不赞同的神色。
“不,衙内误会了,学生不是这个意思。”魏如安连连作揖,怂得一批。
秦莞心里一阵厌恶。
宋郎君穿过游廊,大步走到魏家的凉亭中,冲着秦耀揖手道:“秦指挥使可依律呈送诉状与人证,家父定会禀公办理,还令妹一个公道。”
“多谢。”秦耀拱手。
敢上汴京衙门说理,单凭着这份底气众人就已经信了一半。方才众人是怎么笑话秦莞的,此时就怎么笑话魏家人。
魏氏兄妹就像吃了屎似的,咽不下去又吐不出来。
尤其是魏欣,她怎么也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秦莞不应该大发雷霆、仪态尽失,从此沦为汴京城的笑柄吗?
她心内不甘,暗地里捏了捏魏然的手。
魏然顶着满头满脸的糖醋汁,揪着秦莞不放,“且不说撕衣裳的事,难道你和梁家表哥搂搂抱抱是假的吗,多少双眼睛看着,我们也没瞎!”
秦莞不慌不忙,“我惊了马,梁将军不过是仗义出手。”
魏然咄咄逼人:“说的好听!场上又不是他一个人,怎么就轮到他仗义出手了?再说了,别人的马都没事,为何单单只有你的惊了?”
“秦家娘子为何惊了马,想必魏大姑娘应该清楚。”带着冷意的声音猝然响起,梁桢不知何时来到了凉亭中。
魏欣突然被点到名,眼中闪过一抹暗色,“表兄说笑了,秦大姑娘的马……我缘何知道?”
“需要我说出来吗?”梁桢瞄了眼她头上的金簪,轻笑道。
魏欣面色一慌。
作者有话要说: 嗷~~~这章写了好久,还木有吃饭~需要么么哒鼓励!
第17章 守护者们
魏欣是个聪明人,在梁桢看她发上的金簪时,她就猜到梁桢知道了她的小动作。
她有些慌,害怕梁桢说出来,她苦心经营数年才落了个贤惠的名声,不能在今天毁掉!还有和二皇子的婚事,如果被皇家退婚,她就活不成了!
魏欣将颤抖的手藏于袖中,飞快地想着应对之策。
秦莞也不傻,听到梁桢那句话时心里便有了计较。
她原本以为惊马只是意外,没想到会和魏欣有关——在魏欣与梁桢之间,她毫不犹豫地选择相信梁桢。
她从秦耀身后站出来,似笑非笑地说:“听二姑娘的意思倒像是我故意让马受惊似的,不如这样,叫球倌把那匹马牵来,咱们当场检查怎么样?到底是拿鞭子抽的还是用簪子扎的,抽在哪里、扎在何处总得留些痕迹不是?”
魏欣闻言,眼中闪过一道暗芒。她顿了顿,亲昵地抓住秦莞的手,“瞧莞妹妹说的,不过是姐妹之间的小打小闹,莫不是也要到衙门里审审么?”
姐妹之间的打闹?
秦莞笑着抽回手,方才还说我“不知廉耻”,这时候倒成了姐妹,你有脸说我可没脸应!
秦萱上前,温声道:“魏姐姐误会了,我大姐姐性子向来直正,方才说那番话不过是为了寻个公道,哪里会真的闹到衙门里?”
这话说得讨巧,表面看像是在替秦莞说话,实际当了一回和事佬,倒显着她知礼又大度。
果然,这话说完,周遭亭子里那些郎君娘子们皆是认同地点点头,小声议论:“秦二姑娘倒是个和气的。”
秦莞皱了皱眉,她只知道秦萱心眼多,没想到竟然会踩着自家人往上爬,上辈子真是小看了她。
秦莞瞧不上她这番做派,不过没说什么,她不想让外人看了笑话。
秦耀接道:“关系到舍妹安危,唯恐小人暗算,确实需得报于衙门。”
这番话仿佛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地打在魏欣和秦萱脸上。
秦莞暗自笑笑,当真是解气。
宫人高声唱喏:“安国长公主到——”
长公主沿着游廊缓步行来,身后跟着一众贵妇。
郎君娘子们纷纷行礼。
长公主走至近前,看向犹自沾着汤汁的魏然,惊讶道:“这是怎么了?”
魏然正要哭诉,却被魏欣拦住:“不过是姐妹们打闹失了手,奴家年龄最长,请长公主殿下责罚奴家一人,宽恕妹妹们罢。”
长公主笑笑:“既是小姐妹们打闹,何来责罚一说?来人,带魏家娘子去暖阁换件新衣。”
“是!”宫人上前,想要搀扶魏然。
魏然大力甩开宫人的手,指着秦莞告状:“是她!她把鱼盘扣到奴家脸上,请长公主殿下为奴家作主!”
安国长公主依旧笑着,没有说话。
永安伯夫人察觉到长公主的态度,连忙上前捂住魏然的嘴,“这妮子被妾身惯得不成样子,长公主勿怪,妾身这就带她下去换衣裳。”
安国长公主点点头,“我年轻时常来此处,东边暖阁里放着些旧时的衣裳,样式虽说不时兴了,料子还能看些,魏夫人若不嫌弃便替二姑娘挑两件。”
魏夫人强笑道:“谢殿下。”
魏然还要再闹,被魏夫人狠狠拧了一把拖了下去。
魏欣生怕梁桢再出招,寻了个借口一起跟了过去。
亭中只剩下安国长公主、秦莞兄妹,还有魏家两兄弟——魏如安早在宋郎君发难时便羞愤离席了。
安国长公主看向秦莞,目光复杂。
秦莞知趣地跪到地上,主动请罪:“奴家毁了官家赐宴,请长公主降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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