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氏得了信儿,险些气死过去,急慌慌叫人去找秦昌,谁知却被花小娘的丫鬟阻在门外。只说秦昌喝醉了酒,正睡着。
这是花小娘第一次公然和萧氏对着干,萧氏气得头晕目眩,瘫在榻上动弹不得。
秦萱倒是发了威,径直闯进花小娘屋里,好巧不巧看到一双白花花的身子,正缠在床上“打架”呢!
秦萱臊得想死,秦昌气得大骂。
花小娘故意嚷了开来——秦萱一个黄花大闺女,硬闯小娘的屋子,看到“亲爹”办事,传出去不知笑掉多少人的大牙。
秦昌是真醉了,不然也不会被花小娘勾着白日荒唐。
萧家又有人来求,说是萧三郎父子在牢里被打得好惨,吃的是馊饭,还要和老鼠打架抢地盘。
萧氏说不上是心疼兄长侄子,还是不想失去这个帮手,只得强打起精神,亲自往汴京府衙走了一趟。
她自恃身份不愿面见宋府尹,而是走的后宅妇人的路子。她想着两家刚刚结了亲,宋大娘子怎么也要给她些面子。
殊不知,秦莞早就给宋丹青递了话,把飞云的事一五一十地说了,宋丹青又告知了自家母亲。
宋府尹身在这个位置,每日里求上门的没有十个也有八个,宋大娘子早就练出来了。只见她言语客气,招待得体,同萧氏东拉西扯,就是不接她的话茬儿。
两盏茶之后,萧氏被客客气气地请了出来,什么承诺都没要到。
最后,还是秦昌醒了酒,找到宋府尹说情。
宋府尹依着律法,让萧家赔了极多的钱给飞云,这才免了萧三郎父子充役的刑罚。
那么多钱,萧家拿不出来,只得求到萧氏跟前。
如今萧氏正给秦萱攒嫁妆,手里根本没几个钱,起初并不想给,还是萧大娘子冷着脸说了几句威胁的话,萧氏才扔给她一些。
经此一事,萧氏与娘家便生了嫌隙。
钱嬷嬷拿到钱,并没有给飞云,而是交到了秦莞手上。不说别的,单凭着飞云的身契和户籍,这些钱秦莞就该拿。
因此,她也没推脱,收了钱之后转手就捐给了城北的善堂——快下雪了,堂中的孤儿和老人们也该做件厚棉衣,这些钱刚好应急。
从前韩琼在世时每年都要往善堂捐钱、捐物,如今换成了秦莞。将军府大娘子的美名也渐渐地流传开来。
这场起于萧氏的诡计,以秦莞的名利双收而收场,只是苦了一个飞云,却又怨不着别人。
一通折腾下来,萧氏病倒在床上。
秦萱气不过,在床边撺掇她母亲:“娘,您就甘心看着大姐姐这般嚣张?她设此毒计害了三表哥,您为何不拿出嫡母的款来狠狠地教训她一顿?”
为何呢?还不是因为心虚。
秦萱根本不知道,这整场事都是萧氏一手策划的,只不过棋差一着,让秦莞反将一军。
失了娘家的助力,秦昌又骂了她一顿,大房、三房全都偏着秦莞,萧氏可谓是孤立无援,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然而,秦萱却不肯。
趁着秦莞还在一方居住着,秦萱带着所有的丫鬟婆子,气冲冲地找上了门。
进门之后她二话不说就把秦莞如何用卖身契骗萧氏、如何坑萧家的钱大声说了出来,叫在场的所有人都听了个清楚。
“堂堂将军府大娘子,竟然使出这等诡计,当真是体面!”
秦莞吹了吹茶沫子,不紧不慢地说:“堂堂侯府主母,诱哄我的丫鬟偷我的东西,这说出来就体面了?”
秦萱一愣。
彩练抬头挺胸,把飞云偷铜镜、萧氏假意烧身契、萧家毒打飞云的事噼哩啪啦一说。
这些事萧氏根本做不到□□无缝,总有些蛛丝马迹留下来,秦萱稍稍一思量,便知道彩练没有瞎编。
她的脸色当真好看。
秦萱根本不知道自己说了什么,也不知道是怎么出了一方居的,之后的十多天她连自己的屋子都没出。
即便定远侯下了严令不许底下的人乱嚼舌根,还是架不住有些闲言碎语顺着墙缝溜了出去。
这下,就连萧氏也没脸出门见人了。
***
秦莞在娘家住了整整三天。
第四天的时候,她答应了“梁大将军”要回将军府,没承想吃过一顿团圆饭,又后悔了。
于是,她又厚着脸皮给“梁大将军”写了封信,找了个“霜重难行,不宜出门”的借口,耍着赖想要再住一日。
彩练劝道:“姑娘,这样不好吧,人家都说‘事不过三’……”
“我第一次听说‘事不过三’是这样用的。”秦莞笑了一下,信誓旦旦道,“放心吧,大将军是不会在意的。”
话音刚落,外面便传来一个响亮的声音:“我倒觉得这丫头用得没错!”
秦莞原本懒洋洋地歪在榻上,瞧见“梁大将军”大步进屋,忙穿上鞋子下了榻。
丫鬟们也殷勤备至地给姑爷搬凳子、倒茶水。
“梁大将军”身上穿着紫色官袍,显然是从官衙直接来的。秦莞瞧着,三日不见他似乎瘦了些,朝中事太忙了吗?还是没好好吃饭?
梁桢也在看她。
秦莞在家向来是一副慵慵懒懒的打扮,乌发梳成了坠马髻,一边垂着珠钗,另一边簪了枝红梅,衬得她眉眼越发精致。
梁桢摸了摸胡子,三日不见,她长得更好看了。
秦莞把凳子摆到他跟前,狐疑道:“将军,你怎么来了?”
梁桢撩起衣摆坐下,沉声道:“来请大娘子归家。”
秦莞瞧着他的脸色,试探性地问:“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梁桢一本正经道:“大事没有,只有一个独守空房的丈夫,苦苦等着他的大娘子回去。”
丫鬟们掩着嘴,嘻嘻地笑了起来。
秦莞瞪了她们一眼,小丫鬟们也不怕,手牵手地跑走了。彩练最后一个出的屋,替他们关上了门。
秦莞坐回榻上,笑道:“这时候就不用演戏了吧?将军直说吧,哪里用得着我,我必万死不辞。”
“用不着‘万死’,回家就行。”梁桢也笑了笑,“再不回去,你那俩丫头就要收拾包袱投奔你来了。”
秦莞问:“可是老夫人说了什么?”
“那倒没有。”梁桢顿了一下,说,“你不必顾忌这些。”
秦莞松了口气,重新歪回榻上,耍赖:“既然将军都这么说了,我就更不回去了。”
梁桢挑了挑眉,“行,那就不回去。”
他答应得这么干脆,倒叫秦莞心里没了底儿。
“你不反对?”
“我反对什么?”梁桢喝了口茶,故意做出一副大度又无奈的模样,“既然大娘子不想回去,那我只得留下来陪着了。”
秦莞腾地坐直了身子,“将军,我没听错吧,你也要住下?”
梁桢嗯了声,继续喝茶。
“这怎么行?”
“怎么不行?”
“你、你……你明日还要上朝,这里没你的官服。”秦莞随口找了个理由。
“没事,叫他们去取。”梁桢不紧不慢地说。
秦莞急了,“你堂堂一个二品大员,从侯府出门上早朝,这算怎么回事?”
“伯父官居三品,不也是从侯府出门上早朝?”梁桢故意曲解她的意思。
秦莞没好气地说:“你明明知道我在说什么!”
“嗯,大娘子不用担心,我不怕被人说吃软饭。”梁桢笑着说。
秦莞被他的厚脸皮惊呆了,这还是她认识的那个细心稳重的大将军吗?
对上梁桢眼中暗含的笑意,她终于反应过来,“梁大将军”在逗她!
“行啊,梁大将军,这招‘以退为进’用得真好。”秦莞朝他翻白眼。
“不及大娘子,还是被你识破了。”梁桢笑眯眯。
秦莞压低声音,提醒道:“咱们说好的,成亲之后你不会限制我的自由,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住娘家就住娘家。”
“嗯,确实说过。”梁桢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
秦莞被他漫不经心的模样气到了,不管不顾地拿脚踢他,“那你还不快走!”
看着那只套着雪白棉袜的纤纤玉足,梁桢用了极大的自制力才没抓过来,细细逗弄。
“我只说了不限制你的自由,没说我不能跟着。”梁桢毫不惭愧地说。
秦莞也耍起赖,“既然这样,那我就一直留在家里,住到过年!不,过了年也不回去,看你敢不敢陪!”
“我确实不敢。”梁桢勾了勾唇,整整衣摆站起来。
秦莞面露得意之色,“怎么,大将军这是要回去了?”
“嗯,回去了。”梁桢平静地说。
秦莞挥挥小手帕,“慢走不送啊!”
“不用送。”梁桢俯身,挨近她。
秦莞吓了一跳,“你做什么?”
梁桢眉眼微扬,英挺的脸上带着一丝坏笑,“走之前,要带上一件贵物。”
说着,便收拢臂膀,将秦莞牢牢地圈至怀中,继而用披风一裹,便大步朝门外走去。
秦莞都给吓傻了,甚至忘了反抗。
小丫鬟们见此情景顿时惊到了,叽叽喳喳地大叫:“大将军把姑娘抢走了!”
梁桢听到了,朗声大笑:“彩练,给大娘子收拾衣裳,回府!”
“是!”彩练笑嘻嘻地应下。
梁桢抱着自家大娘子,大步出了一方居,经过东院、西院、主院、正堂,径直走向大门。
一路惊呆众人。
小丫鬟们以为秦莞惹怒了大将军,大将军要罚她,急吼吼地跑去找纪氏和秦耀帮忙。
秦耀第一个跑出来,手里提着剑,锋利的剑刃在阳光下闪着冰冷的光。
梁桢已经抱着秦莞出了门,正往马车上送。
秦耀想要去追,却被纪氏拦下。纪氏没好气地打了他一巴掌,“傻小子,人家夫妻间的小情趣,你掺和什么?”
秦耀愣了一瞬,小麦色的脸上泛上一层微红。
纪氏瞧瞧他,再瞧瞧大门外的那一对,眼中满是欣慰的笑。
将军府的马车早就等在了大门外。梁桢把秦莞塞进车里,自己也坐了进去。
还没坐稳,对面就飞过来一只叮当作响的珠钗。
梁桢抬手拦住,温声道:“我知道你嫌家里不清静,再等等,过了这两日我带你去庄子上泡温泉。”
秦莞闻言,顿时愣住。她没想到,她的顾忌,她的厌恶,他都懂。
尽管心里感动,秦莞还是说:“倘若你不怕别人说闲话,为何不愿意让我在家里住。”
为何呢?自然是为了他自己。
梁桢想告诉她,她不在的时候,他觉都睡不踏实。他还想告诉她,将军府才是他们的“家”。
然而,此时此刻,他还没有立场说这种话。
秦莞还要再说什么,梁桢突然凑过去,堵住了她的嘴,用一块软软糯糯的千层糕。
马车的暗格中,梁桢准备了各种各样的吃食和小玩意,是他一路走来“顺便”买的。
秦莞永远不会知道,彼时的梁桢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无时无刻不惦记着她。
看到街边的千层糕,就想着她或许爱吃;看到摊上的小瓷花,便回忆起他之前送给她的那朵;看到路旁边的红梅,只觉得插在她头上才好看;就连看到天上的云朵,都能联想到她的笑脸。
他想把这世间最好的,都给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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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9.3(二更)
秦莞被“梁大将军”强行带回将军府, 原本有点生气, 不过很快就被他买的那些好吃的、好玩的给哄好了。
更何况, “梁大将军”还承诺等忙过年尾这阵就带她去庄子里泡温泉,秦莞两辈子加在一起都没泡过温泉, 自然十分期待。
转眼就到了腊月初八。
就在汴京百姓窝在家里喝着香甜软糯的腊八粥时, 一个天大的馅饼砸到了纪氏头上。
安国长公主, 今上嫡亲的姐姐, 贵妇圈里的领头人, 主动来到定远侯府为她的侄女——安华县主提亲。
安华县主赵攸宁是今上唯一的同胞兄弟,已故肃王的独女, 也是今上最亲的侄女,这样的身份几乎是全天下的男子任她挑,而她偏偏看中了秦修。
秦修只是定远侯府的次子, 将来没有爵位可以继承,学业不上不下, 母亲又出身商户,这样的人怎么看都不是良配。
其实赵攸宁早就求过安国长公主,长公主却没答应, 说到底是怕侄女将来吃苦。
这次之所以会同意,还是因着纪氏的行事。
秦家和宋家结亲的详情哄得了旁人, 却瞒不过安国长公主。
长公主把纪氏的所做所为一一看在眼里,瞧着她心地善良,做事大气,这才消了固有的成见, 又瞧着秦修性子豁达,待人和善,心下不禁暗赞。
于是,赵攸宁再次求到她跟前的时候,安国长公主终于肯了,转天便带着媒人和登门礼去了定远侯府。
当时,侯府上下听说安国长公主来了,全都蒙了,又听说她是来替赵攸宁提亲的,彻底傻了。
安国长公主是个果断的性子,直截了当地问秦三叔:“这桩婚事你可愿意?”
秦三叔愣愣地指了指纪氏,“我听我家大娘子的。”
安国长公主笑笑,看向纪氏,“三大娘子可有意见?”
纪氏傻傻地点点头,反应过来又连连摇头,“妾、妾身没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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