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拿起药瓶打量,“我记得我买的不是这个牌子的啊?”
她疑惑地摸出手机,给孟姝耳看看上面的派送状态。
目前的状态显示着——骑手正在取货中。
“那这是谁买的?”
“季疏林吧。”孟姝耳就不感到奇怪了,季疏林从来都很细心,一定看到了她没进去药店,所以自己给她另买了一瓶。
“不对!”
她忽然又睁大了眼睛,表情变得惊恐。
“季疏林不知道你家的具体位置。”
话音落下,两人都安静下来了。
气氛变得诡异,安宁胆子更小,手上汗毛都立起来了。
她连忙站起来观察门窗,都关得好好的,又跑去阳台,想把窗帘再拉严实些。
透过窗帘的缝隙,无意朝楼下望了一眼,她愣了一道,又上前仔细地看,然后转身喊来孟姝耳。
孟姝耳拉开窗帘,毫无预料地就见到了应许。
他站在车边,正仰着头也朝这里望着。
孟姝耳这就完完整整地出现在他眼里,心口倏地一紧,立刻离开了阳台。
孟安宁往后看看她,又看向楼下的应许。
似乎是衣着的原因,他看起来成熟了些,身形不动,黑发黑衣,站在夜色中,表情平淡如水。
安宁朝他招了招手,应许并没有给她回应。
而且孟姝耳一离开,他便不再看向这里了。
安宁傻站了会儿,想起自己对这一对隐瞒了的事,脸上火辣辣地烧起来。
她返回客厅,孟姝耳拧上了川贝枇杷露的盖子,把说明书和药瓶一起塞回盒子里。
显然,她不想领应许的这个情。
孟安宁看了她一会儿。
她的这个堂姐,从来都善良,不嫉妒,不攀比,温和柔软。
她像一个透明的水晶球,从里到外都干净剔透。
从小自己得到太多长辈的赞美,他们夸她懂事、夸她成绩好,但只有安宁自己知道,除了他们在乎的这些无谓的外在条件,她什么也比不上孟姝耳。
所以应许爱她。
应许本该就爱她。
而她,像《海的女儿》中的邻国公主,夺去了小美人鱼救下王子的功劳,还有本该属于小美人鱼的爱。
甚至还为了可笑的面子,隐瞒事实,就像一个可恶的反派。
她也明白,自己越是这样,就越比不上孟姝耳。
孟安宁深深吸气:“姐。”
孟姝耳抬一下头看看她,“怎么了?”
“我今天叫你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嗯,你说吧。”
孟姝耳有些心不在焉的,因为楼下的那个人,心情又变得低落起来。
孟安宁不愿坐下,像讨伐自我似的站在桌子的对面。
除了她的声音,室外寒风涌动,孟姝耳静静地听着。
谜团迟早被解开,往事揭开面纱,透出它本来的面目。
孟姝耳久久沉默着,她站起来,缓缓走到窗边。
窗帘还在开着,薄薄的玻璃挡不住冬天的寒气,鼻腔堵上一团酸涩。
回忆破碎无常,像人在夜晚透过亮着灯的窗户瞥见的场景,终于拼凑成事实,告诉她,从前,她被一个人爱了这么久。
第53章 有个人爱你很久
应许已经不在楼下了,车也开走。
她刚才所见到的那一眼, 现在空荡得就像幻觉。
孟姝耳心口感到一阵落空, 拉回窗帘,转身回去。
晚上和安宁睡同一张床, 安宁房间暖和,还特意为她开了加湿器。
一夜过去, 药效也发挥了作用, 早起时孟姝耳感到鼻子通气了,声音也恢复了许多。
安宁还要去公司,所以她们起得还算早, 孟姝耳打算先到佘山收拾行李, 然后就回温州。
从几天前开始,全国大幅度降温,孟姝耳来上海穿着的是件厚毛线针织大衣, 看似厚实保暖, 到户外一站,就像个筛子般漏风。
安宁翻出她一件压箱底的羽绒服, “姐,你穿这个吧,感冒才刚好一些, 可别再加重了啊。”
孟姝耳拿起这件衣服往身上比了比。
“不好看。”她说着就又扔回了床上。
这就是女人。
安宁很无语, 干脆不管她了。
孟姝耳低头系着扣子打开门,安宁在屋里喊她路上注意安全,她随口应着, 反手带上门准备下楼。
一抬头,才发现门口静静地立着道身影。
她下意识地朝后退了一步,后背贴在门上,仰起脸,看到应许定定注视着她的模样。
再也无处躲藏。
可他昨晚不是就走了吗?
“你怎么在这儿?”孟姝耳平复下狂跳的心脏,平静地问道。
“我一直都在。”
昨晚车停在楼下,占了别人的私家车位,只好挪走。
在车里睡了一晚,他早早就到门口等着她。
孟姝耳挪开眼,绕过他下楼。
应许缓缓地跟在她后面,出了单元楼,就见到他的车停在外头。
孟姝耳从他车旁走开,立即,腰后就按上来一只大手。
是应许不知不觉贴近了她身后,也知道她不会上车,眼疾手快地出手把人先控制住。
孟姝耳后背僵住,他的另一只手已经打开了车门,低头在她身侧温柔地说着:“上车,我送你。”
但他手下的动作却一点也不温柔,用力推着她的背,孟姝耳趔趄了下,整个身子都朝车里面钻去。
她烦躁地转头,应许脸上波澜无惊,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做得有多过分。
对上孟姝耳恼怒的目光,他轻轻挑眉,合上了车门,把孟姝耳关进车里,自己从另一边绕过来。
待他一走开,孟姝耳立刻去拉车门,但应许聪明绝顶、未雨绸缪,早已按下钥匙把车门反锁上了。
孟姝耳用了拉了两下门把,心里生出一把闷火。
应许上了车,发动着车子说:“陪我到我爸妈家吃早饭。”
孟姝耳扭开脸:“我吃过了。”
他系上安全带,缓缓地倒车,看着后视镜说:“吃这么早?”
又看向她:“吃的什么?”
孟姝耳还是不习惯他看过来的眼神,他一看向她,她就感到不自在,也承认,会有微微的紧张。
他现在已是一个健康完善的正常人,摆脱了对她的依赖,独立、自由、并且拥有了最让她不习惯的压迫感。
让她想起小时看过的画龙点睛的故事,纸面上的龙点亮了眼睛上最重要的一笔,终于跃然纸上,凌空而起。
眼前的应许,再也不是那个需要她的照顾,被她牵着鼻子走的病老虎了。
车里暖气开得很足,上来没一会儿孟姝耳就感到了燥热。
开车出了小区,应许停下车,抬臂从后座捞过来一件外套,递向她,“换上。”
是她的衣服。
米白色的羊绒外套,只看起来就是暖暖和和的。
孟姝耳抓过外套放到自己腿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前方。
小区外,送孩子上学的、卖小吃早餐的、热热闹闹,前方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几辆车堵住了小路,应许的车子跟在后面,一时也动不了了。
两个买菜回来的老大爷从车边走过,孟姝耳听到他们的谈话声。
说是前面有个骑电动摩托的碰坏了一辆轿车的倒车镜,两方正在争吵。
孟姝耳顺着他们的声音朝窗外望去,老大爷们站在应许那一旁的车窗外,孟姝耳看着他们,不料被应许误以为她在看他。
他侧过脸来,眼神疑惑。
“不是看你。”孟姝耳僵硬地解释道。
他转头看到外面的两个老头儿,又扭过脸来。
这回孟姝耳可看不懂他的眼神了。
她心跳加快了些,转头给他一个后脑勺。
路况还是被堵得水泄不通,她订的两个半小时后出发去温州的车票,等再到佘山拿完行李,再上路,如果运气不好再遇堵车就要来不及了。
“你把车门打开,我要下……”孟姝耳转身对着驾驶座上的人说着,太不凑巧,正好对上这人倾身朝自己凑过来的一幕。
应许单臂按在方向盘上,浓黑的眉眼近在眼前,那样高挺的鼻梁差点就能碰到她的脸。
她突然转身,他也很意外,但没有就此收敛。
他要干嘛?
孟姝耳赶紧往后撤,但也为时已晚,他又猛地往前贴近了几公分,就一口吻住了她的嘴唇。
孟姝耳缩在车座里无处可逃,两个细手腕被他一掌握住,按在他的胸前,他的气息还侵占着她所有的感官,熟悉又陌生。
孟姝耳“呜呜”几声,他亲得太用力,仿佛正在把她吃掉一样,她嘴巴很痛,又弄不开他,气得去咬他嘴唇。
应许及时躲开,一手卡住她的下巴,这回牙关就用不了力,还被迫启开唇舌,放任男人的舌尖滑进来,肆意搅弄春水。
应许没有闭眼,沉沉注视她每一个表情的变化,就算她气到要死,他的眼神也是纹丝不动的,立下高判,孟姝耳根本敌不过他。
她重重地喘着,车厢的热气让浑身燥热,热意蒙到脸上,心里像烧开了一壶开水,发出刺耳的警音。
应该是觉得她快要透不过气了,应许松开了她些,孟姝耳就立刻从他掌心抽出手来,要狠狠推开他的脸,尖指甲不小心抓到他下巴上,马上勾出两道抓痕。
应许吸了口气,指腹去摸下巴上的伤。
并没有出血,但还是叫他疼得不轻。
他皱眉看着孟姝耳。
她嘴唇红得不像样子了,大眼里水雾蒙蒙,不是要哭,是刚被男人狠狠疼过的表现。
应许一点气也没有,只低低地说了句:“还真下得了手。”
孟姝耳大叫:“我要下车!”
前方汽车鸣笛,应许看看前头,对她说:“路通了。”
他执意要带她去他父母家,孟姝耳如果不愿去,一开始就会闹,只因退婚的事情,应家双亲那边一直都没有表态,他们夫妻对孟姝耳一直都很不错,所以她决定亲自登门说明情况。
车终于上路。
孟姝耳还正气恼着,而始作俑者从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情绪,做完流氓的作为,脸上也挂了彩,还能跟没事人一样开车。
孟姝耳白了他一眼,又气又恼,心口的闷火熊熊燃烧。
还好后面他没有再说什么,不然她不能保证会不会在车里就和他打起来。
*
半小时后来到碧云联洋,下车前应许才问她:“听丁一说,你家把礼金退还给我爸妈了?”
孟姝耳冷冷地:“嗯。”
“不过我爸妈应该还不知道。”
孟姝耳皱眉,“怎么会不知道,我们明明退回去了。”
应许淡淡一瞥她,“你知道我爸妈有多少张卡吗?不可能每一笔钱都顾得过来。”
莫名地就装了一X,不过孟姝耳是顾不得鄙视了,只觉得迎头一棒砸下来。
难不成他们家这些天都在唱独角戏?
而应叔叔和应阿姨还完全不知情?
“下车吧。”
应许拔下车钥匙,去开车门前突然又停下动作。
孟姝耳被他盯得心里毛毛的。
应许给了她一个示意的眼神。
孟姝耳眉心妥协地舒展了下,脱下身上的毛线外套,穿上了他拿过来的这件厚外套。
家中保姆刚把早餐端上桌,应父要早到公司开晨会,提前吃了出门了,孟姝耳和应许到的时候,正在餐厅忙活的保姆李姐首先看见了应许,高高兴兴地迎过来,拉着应许说:“快进来快进来!你妈妈昨天还念叨你来着。”
说着,看见了他下巴上的抓伤,担心地问:“呀!脸上怎么破了?”
“没事,被猫抓到了。”
李姐眼神狐疑,正要追问,孟姝耳也跟着走进们,李姐更热情地招待起她,到楼上去叫应母下来,孟姝耳和应许先呆在楼下,保持着距离,谁也不谁搭话。
应母裹着披肩下楼,当着孟姝耳的面,举止言谈一如从前,果然还对她跟应许目前的状况不知情。
孟姝耳暂时也没提这事情,坐下一同用餐。
应母给孟姝耳夹了菜,又往应许面前夹了两块他爱吃的粢饭糕,笑着看应许,满意地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终于好好吃饭啦?”
应许也笑,“今天的饭好吃。”
应母眼神埋怨:“难道以往还不一样吗?”
孟姝耳小口地吃饭,一抬头就见到应许深深看着她的眼神。
饭后孟姝耳和应母坐在一起,应许知道她有话要对他妈妈说,吃完饭就避开了,应母坐在桌边,淡淡笑着,认真等孟姝耳开口。
等应许从外面抽完一支烟回来的时候,该说的,孟姝耳都已说给了应母。
有她父母离婚的事。
有她和她妈妈思来想去,决定退婚的事。
现在孟母最需要陪伴,她并不想抛下妈妈来上海嫁人成家。
更有她自己所认为的,与应许并不合适的想法。
她甚至全盘托出,她一开始就只想陪伴应许到他复明,他的眼睛好了,她好像也再找不到理由继续留在他的身边。
应母是一个非常合格的听众,静静听她说完了这些,最后笑了一笑,只是说:“还找不到理由吗?你就没有发现,他的眼睛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一秒钟?”
这时应许也刚刚踏进门,视线首先与她相对,他一旦看向她就无比专注,认真的目光就像磁铁,不会主动移开分毫,只有等她先败下阵来,他才也会放过她片刻。
孟姝耳真真实实地感到压力。
竟,还怀念起他还是瞎子的时候。
多乖,多听话,任她揉扁搓圆。
现在,再试试?他不得收拾死她。
想起刚才在车里的那个吻她就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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