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沉香气的七窍生烟,就差掀桌子了:“你们…还有理了!”
一个衙役匆匆赶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阮沉香一听更气:“那死太监来干什么!添乱吗?他大理寺还真是他家的了?”说着,看向单轻舟:“你有完没完,喊你干爹来干什么,炫耀你有爹啊!”
单轻舟一愣:“我没有啊。”
秦夫人一笑:“邱公公来了,那敢情好,邱公公的话大人你总要听吧,邱公公这是给单大官人做公道来了!”
单轻舟也释怀了:“是啊,我干爹一来!这案子不断也得断。大人,你别倔了吧。”
阮沉香气的要跳上桌子,被石昆山一把拉住:“这是公堂,不是你家炕上。先看看邱公公来干什么。”
大堂之上,喧哗无比,唯有莲曳淡定的跪在角落里,握住莲蕊冰冷的手,他衣裳上血迹已经干涸,血污渗进了衣服,就再也洗不掉了。
说话时,一个紫色身影翩然而至,大堂之上一下子安静下来,阮沉香不情不愿的起身行礼:“邱公公有何贵干?”
“阮大人说笑了,”邱公公眯起眼睛扫视一圈堂上:“我就来看看罢了,你审你的,我看我的。”
“干爹!”单轻舟笑嘻嘻的凑上去,低头哈腰:“您老人家怎么来了?我今天可没有给您惹事啊,我就带个人走,人是我买下来的,不是抢的您放心…”
“大坏蛋!”小荷突然脆生生的一叫,蒙的往他裆下就是一踢:“邱公公他是大坏蛋!”
单轻舟疼的面目狰狞,下意识就要甩她一个巴掌,邱公公轻轻挥手,宽大的紫色衣袖不动声色的挡住小荷,掌风一过,单轻舟一下子被打倒。
小荷眨巴眨巴眼睛,还没有反应过来,香风一过,紫色身影已经翩然离去,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角落里跪着的少年。
一只惨白的手勾起莲曳下巴,邱公公愣住了,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一下子没控制好劲,在他下巴上掐出了血。
莲曳眼神空洞,嘴角却微微勾起,笑的瘆人。
“干爹!”单轻舟爬起来:“这人是我先发现的,先来后到啊,您可不能夺人所爱是吧…”话音未落,邱公公冷冷的瞥他一眼,嘴里吐出来的字比寒冰更冷:“滚!”
“哎?”单轻舟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脚踹开,他狼狈的起来,却愣住了。
邱公公轻轻的摸着莲曳,落下泪来。
大堂之上一片安静,阮沉香嘴巴大的可以塞进去鸡蛋,惊堂木也吓掉了,京城里面,最怕的就是邱公公笑,他一笑,人人胆寒,但是他哭,这还是第一回 见。
莲曳也愣住了,他感觉到邱公公对他没有恶意,他看向自己的眼神没有那种垂涎的恶心,而是一种惊痛怀念,仿佛在透过他,追忆别人。
“好孩子,”邱公公声音又尖又哑:“起来起来,地上凉,”说着一下子拉起他:“叫什么名字?”
莲曳一时间不知道然后回答,怔愣了一会才低头:“莲曳。”
“莲曳…莲曳…”邱公公反反复复的念叨了好几遍,突然一笑:“阮大人,这案子到此为止,你看着办,人我先带走了。”
阮沉香一下子变了脸色,胡不喜和单轻舟的脸色极为难看,邱公公明显是要护着莲曳的,秦书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在吵吵闹闹:“娘!那小贱人不能放他走!我这伤还疼呢?”
邱公公眯起眼睛,一笑看过来:“哟,秦小公子啊。”
胡不喜知道不好,赶紧护住儿子:“邱公公恕罪,犬子疏于管教!我回去就好好罚他!”
“是要好好管管,”邱公公阴恻恻笑起来:“尊公子这舌头,也该积积德了,不然,要它何用,您说是吗?”
胡不喜冷汗直冒,一个巴掌就是扇过去,打的秦书旻懵到不行。
莲曳看向大堂上的一切,眸光幽深,手却攥的死紧,硬生生的掐出血来,小荷扑到他怀里,悄悄的在他耳边说话:“莲哥哥!耶溪姐姐喊人来救你啦!是我跑了好几条街的!”说着,眨巴眨巴大眼睛看向他。
莲曳一愣,下意识的松开手,摸摸小荷的脸:“耶溪…”
“是啊!耶溪姐姐急死了,又出不来,就把那个手镯给我了,让我找了这个好公公来,你看!就是他!”
“手镯…”莲曳一怔,那个白玉手镯,对她不是很重要的东西吗?
“走吧。”邱公公的手突然伸出:“跟咱家走,咱家跟你一个公道,你放心。”
莲曳有些犹豫,邱公公一笑,压低声音:“不看咱家面子,也看在三小姐面子不是?”
莲曳毫不犹豫的起身,却又一下子崴了下去,跪的太久,腿已经僵到疼痛不堪,邱公公伸手要去扶他,莲曳摇摇头,自己扶着墙站起来。
邱公公眼里有些泪意:“走吧。”
莲曳摇摇头:“我娘…那边,还有大夫。”
邱公公微微一笑,看着单轻舟轻蔑的“嗾”了一声,单轻舟满脸堆笑的上前,看都不敢看莲曳:“干爹,什么事情吩咐?”
“把太医给我请来,送莲夫人回府里,出什么差错,”邱公公笑容更深:“你就别想进我府了。”
单轻舟浑身冷汗,赶紧去办。
邱公公伸出手,莲曳目光幽深,也伸出手,两只手搭在一起,四目相视,各有各的心思。
邱公公别过头,隐去泪光,又是那个杀伐决断阴阳怪气的大公公:“今天的事情,先搁在这,来日,咱家要登门,问个清楚。”说着,施舍般的给了秦夫人一个眼神,拉着莲曳挥袖而去。
莲曳深深的看了一眼大堂上面色各异的人,离开了这里。
秦夫人面色一白,她可是见识过邱公公手段的人,她永远忘不了,邱公公是如何一边笑一边把人折磨至死的。
阮沉香好像的摸摸乱糟糟的头发:“什么情况?”
石昆山低头不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过了许久开口:“大人,下官有一事相求。”
“何事?”
“翻一翻,近年的机密卷宗。”
第34章 依稀当年故人容貌
莲曳跟着邱公公回府, 看着那恢宏的府邸, 沉默不语, 邱公公轻轻一笑:“莫怕,进来吧,你娘马上就来, 已经安排了御医来,不会有什么事情。”
小荷蹦下车,笑嘻嘻的拉着邱公公衣袖蹦蹦哒哒:“你是好人嘻嘻嘻!”
邱公公摸摸她头,心情很好, 属下们心情很复杂。
邱公公是该吃素了吗?今天居然去救人?
进得府,一众仆人恭敬的引他进去,换了衣裳,莲曳摸着那锦绣绫罗, 眼神渐渐幽深起来,一个仆人伺候他沐浴换衣, 看着镜子里面的他笑:“公子真俊俏!”
莲曳看着镜子里面穿着那个花开富贵牡丹祥云样的大红大绿的自己, 选择闭嘴。
出得房间穿过长长的花园到了前厅, 邱公公正陪着小荷玩,仆人们看见这一幕和见了鬼一样, 邱公公看见他来了,放下球儿:“小荷去花园里面玩玩好吗?”
小荷犹豫了一下:“那, 等会你要陪我玩哦!”
“好,”邱公公摸摸她头,小荷带着绣球儿屁颠屁颠跑了, 莲曳看向邱公公,邱公公微笑:“坐,我问你几个问题。”
莲曳坐下,看向他:“大公公何事?”
“你莫害怕,”邱公公叹口气:“你父母何人?”
莲曳眼睛微眯:“我母莲氏,我父出尘。”
“出尘?”邱公公皱眉:“现在何处?”
“城北乱葬岗。”莲曳声音一冷。
邱公公倒吸一口凉气:“可有生前遗容绘像?”
莲曳微微一笑:“邱公公怕是已经派人去我家搜了吧,搜的到的,自然便是。”
邱公公脸色微变,继而笑起来:“倒是个聪明人,不像他儿子。”
“像不像,由不得他人。”
两人沉默对坐了一会,一个白衣身影翩翩而至后面几个人抬着莲蕊进来,白衣人淡淡开口:“受伤太重,怕是要修养数月,用珍贵药材吊着,慢慢修复元气。我开了药方,你看着办。”说完,转身离开。
邱公公接过药方:“左太医慢走。”
左太医不理他,径直走了,莲曳瞥了一眼药方,全部是珍贵药材,寻常人家买都没有地方买,再看向莲蕊,莲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还没苏醒。
“邱公公,”一个黑衣人进来,递过来一幅画,邱公公看莲曳一眼,展开那画,一时间怔住了。
看完画,邱公公叹口气:“莲公子随我来书房一叙吧。”
和穷极奢华的外屋相比,书房简直是寒酸至极,莲曳打量着朴素甚至破旧的书房,直到他看见书房里唯一的挂饰,一幅画。
画上人笑容灿烂,眉间一点朱砂,眼里万种风华,和自己有五六分相似,准确的说,和了尘大师给自己的出尘的画像,里面的人,一模一样。
“你,当真是他儿子。”
“先父,和邱公公?”莲曳疑惑开口,邱公公怅惋的收起画卷:“我还是一个小太监时,在公主府当差,一日犯事,寒冬腊月被重责百棍扔到郊外,是你爹…”说着,邱公公看向莲曳:“救了我,救我回家,替我延医,救我一命,走的时候,我偷偷的拿了他房间里面两幅他的画。”
“等我大权在握,已是十四年之后的事情了,物是人非我再去寻,找不到了。”邱公公叹气:“我知道他是…可是找遍了京城的馆儿…却连他名字都不知道。”
“如今遇见你,也好。”
“你去看看你娘吧,”邱公公叹气,莲曳沉默着退下了,到了房间,看见莲蕊浑身发抖,旁边三四个婢女在照顾着,莲曳开口:“退下吧,我来。”
几个婢女看他一眼,红着脸退下,莲曳怔怔的看着莲蕊的脸,轻轻的为她擦去不断沁出的汗,莲蕊感觉到有人一般,颤抖开口:“莲曳…莲曳…”
“我在。”莲曳握住她时而冰冷时而滚烫的手:“一直在。”
莲蕊还是不放心一样,一直喊着他名字,她喊一次,莲曳就答应一次,没有一点点的厌烦。
到了傍晚,莲蕊终于醒了,第一眼看见莲曳,挣扎着起身抱住他,莲曳拍拍她的背:“娘,没事了,真的没事了。”
“没事了,”莲蕊虚弱的咳嗽几声,看向四周,愣住了:“这里是?”
“邱公公的家,邱公公,救了我们。”莲曳耐心的帮她那衣裳:“爹和邱公公有过交情,他帮我们,娘莫要担心犹豫。”
“邱公公…”莲蕊皱眉:“那个单轻舟的…干爹?”
“干爹?”莲曳微微一笑:“外面人看着是干爹,其实,是主子和奴才呢。”
莲蕊沉默了一下:“如此,谢过邱公公,我们便回家吧。”
“好。”
敲门声响起,莲曳替莲蕊披上外衣:“请进。”
邱公公轻袍缓带从容进来:“莲夫人。”
莲蕊虚弱回礼:“邱公公,多谢大恩大德。”
邱公公微笑:“莲夫人先慢着走,咱家,有几件要紧的事情问问莲夫人呢,”说着,微笑坐下,目光深沉:“莲公子在一旁…也好。”
莲蕊一愣:“什么事?”
邱公公漫不经心:“刚才我也打听了一下,这莲公子的身世,还真是凄惨呢,”说着,目光有些阴毒的看向莲蕊:“当年的事情,不清不楚的,咱家也分不清呢,这莲曳,到底是谁的种?”
莲曳一怔,莲蕊面色由红发青又变白:“自然是我和出尘的…儿子!”
“哦,”邱公公玩味的一笑:“刚刚禁卫军去了一趟贵府,发现了个东西呢。”说着,他拿出一张发黄的信纸和一个玉佩:“莲夫人,这是什么?”
莲曳眼尖,一下子就看见了那上面字迹。但是字迹斑驳血迹累累,只能依稀看清一句。
芙蓉已向渠沟丧,那堪再种金屋旁。
“这玉佩,咱家也见过呢,”邱公公眼里仿佛淬了毒:“咱家记得,秦家二公子,也有一模一样的玉佩呢。”
莲蕊脸色一下苍白下来,身子摇摇欲坠。
“还有,秦夫人千方百计,为什么要置你于死地…”邱公公起身,一步步逼近莲蕊:“莲夫人不如,好好的跟咱家说说?”
邱公公还没靠近床榻,被一只手拦住,抬头一看,莲曳面浸寒霜,目光如刀。
“邱公公何必紧紧相逼?”莲曳上前一步,冷硬气势愣是逼退了邱公公一步:“你看我的脸,不是已经知道一切了吗?要不,你把我皮剥下来看看是不是真的!要不,你去刨了我爹的坟,让我们冥阳父子来个滴血认亲!看看,我是不是他出尘的儿子!”
邱公公微微怔住,好久才醒过来,看着面前的脸,仿佛记忆里的人还没有走,就活生生的站在面前,他无力的叹口气:“是,你是他儿子。”说着,转身离去。
莲曳关上门,拾起落在地上的玉佩和纸张。
芙蓉已向渠沟丧,那堪再种金屋旁。
玉佩上面,刻了一个大气的秦。
莲曳目光幽深,眯起眼睛,想起来关于秦淮远的言论。许久回头对莲蕊道:“娘,孩儿有一事不明。”
莲蕊一僵:“什么事?”
“这书信和玉佩,是秦淮远给你的吧,”莲曳看向莲蕊:“玉佩是定情信物,书信是断情之物,是吗?当年,你和他,在一起过…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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