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啊,等着秦哥哥赢了军功,出将入相,帅印在左,军令在右,杀退那十万狼庭鞑子,却了那北戎百万精兵。”秦书辞正经的语气一下子戏谑起来:“我就讨你做老婆,如果到时候你嫁不出去的话。”
耶溪气的不想骂他:“我还是指望你马革裹尸回来希望比较大,你这种人,还没上战场就被同伙打回来,嘴欠!”
秦书辞眯着眼睛笑:“哟,指望我马革裹尸回来,你是想给我守节不嫁吗?”
耶溪再也受不了他,起身一跺脚走了,走到门口看见自家大姐文庭燎拎着几条死蛇,倚着门看向这边,冷冰冰的眼神直扎她,不由心里一颤:“大姐……”
大姐不理她,低头拔出蛇身上利箭。
“大姐好啊,”耶溪谄媚的笑:“大姐,二姐呢?在哪里?”
“在哪里?我到要问问,你去哪里了?好小子啊,”大姐不紧不慢的擦着箭上血痕,一根一根的放回箭匣:“青楼,好玩吗?”
耶溪一愣,支支吾吾起来,忽然瞥见大姐身后一个鼻青脸肿的少年,顿时什么都明白了。
那是大姐的未婚夫,越扬。
最喜欢逛青楼。
第11章 瞻华衢远烟柳巷遥
耶溪跪在祠堂里,浑身冰凉,反反复复的念叨八个字。
世风日下,人心险恶。
肚子咕噜噜的叫,她看着祠堂上面供的馒头,想哭,老想哭了。
去了个青楼,她怎么也没想到会被大姐看见,话说今天也巧,大姐的未婚夫跑去青楼喝花酒,大姐早看不起他了,带着剑去青楼收拾他,路过了添香楼,然后看见了耶溪被一个少年拉着,送出了青楼后院,少年还细细的理好她的衣裳褶皱,把她身上灰尘拍去,一脸的温柔。
一回到家,因为滋事重大,大姐禀报了外祖父,外祖父气的请出了尘封已久的家法就是一顿打,最后还是大姐拦下来。
“我不过看三妹最近举止异常罢了,外祖父息怒,只怕三妹是生了病之后,阳气弱,被什么脏东西引的……”大姐冷冰冰的板着脸:“三妹这么小,外祖父细思量才好。”
耶溪想哭,大姐,你现在知道护我,那你刚才干嘛告诉他啊。
外祖父面无表情的看着耶溪,想了想,罚她跪着祠堂念经书,不准任何人来看,然后带着人离开了。
跪着念,就是一天一夜,耶溪又昏又饿,心里更是惦记着莲曳心不在焉,完全念不进去,着急不已,她答应过要带莲曳出来,这下好,事情还没有说清,自己先搭进去了。父亲若是这个时候去抢莲曳,莲曳根本不能抵抗,除非……
玉石俱焚。
耶溪快哭出来了,前世的遗憾还没有弥补,难道莲曳就注定是永无光明吗?
入夜,从窗里吹进来的冷风,吹的祠堂里的灯火忽明忽暗,耶溪一下子被冻醒,突然轻轻的呼唤声,浑身无力的走到窗边,二姐温柔的声音响起:“耶溪,快,二姐给你带了吃的。”
两个温热的饭团出现在窗上,耶溪踮起脚,拿了几次终于拿到了,狼吞虎咽起来,二姐隔着墙叹气:“喝水,别噎着。”
耶溪拿过二姐递进来的壶,大口喝起来,顾不得什么大小姐的仪态端庄,吃了下去,耶溪感觉有了力气,焦急开口:“二姐,我有急事,求你帮帮忙。”
文嗣音轻轻一笑:“什么事?放心,外祖父不过一时气头上,明天就会放了你的,你别担心。”
“不是我,”耶溪咳嗽一下,赶紧捂住嘴边:“是求求你去救一个人……”说到一半,耶溪闭上了嘴,不再说话,文嗣音不知她怎么了,有些不解:“怎么了?救什么?”
“没什么,”耶溪沉默下来:“更深露重,姐姐你早些回房歇息吧,莫要染了寒气,谢谢你了。”
文嗣音感觉到隔墙人的不对劲,但是也不敢多问,怕有人过来,只得离去,让她千万保重,晚上千万别睡在地上,受了石板的凉气。
二姐一走,耶溪无力的跪坐到地上,石板沁出的寒意一缕一缕的透进她单薄的衣裳里,膝盖很快就麻木了。
告诉了二姐,有什么用吗?
就是告诉了所有人,有几个能伸出援手?只会像大姐一样,觉的自己着了魔,谁能理解自己的感受?
她说多了,他们只会觉的莲曳是怪物,是妖孽,是狐狸精,蛊惑人,把那个文家三小姐迷的神魂颠倒,天天说胡话。
瞻华衢,烟柳巷,隔了太远的路。
耶溪默默的跪回了毯子上,有了力气,看东西也明亮些,她看向面前的佛经,按耐着性子读下去,一行一行,秀丽的小楷,洁白的纸张,带着墨香的墨迹在昏黄的灯火下泛着莹润的光,耶溪着了迷一样,张开干涩的口。
“尔时,无尽意菩萨即从座起,偏袒右肩,合掌向佛而作是言……”
“众生被困厄,无量苦逼身。观音妙智力,能救世间苦……”
“观音菩萨妙难酬,清净庄严累劫修,三十二应遍尘刹,百千万劫化阎浮,瓶中甘露常时洒,手内杨枝不计秋,千处祈求千处应,苦海常作度人舟。”
一回《普门品》终了,耶溪无助的心绪才缓和过来,她对那观音有些特殊的感情,前世在深宫中,莲曳送她的第一份礼物,便是一尊观音像。
“娘娘啊,这观音像白玉雕成,天下少有,你好好供着,保佑娘娘在宫里面啊,富贵清气,祥瑞永伴……”
“娘娘,有什么事只管和我说,比不上观音大士神通广大,但是娘娘的吩咐,奴才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她清楚的记得,那尊白玉观音,慈眉善目,眉宇间都是慈悲,让人一见就忍不住的落泪。
莲曳不在的日子里,她天天在观音像前供花供水,对着观音像拜了又拜,念了又念。
大慈大悲,救苦救难啊……
闭上经本,耶溪一下子哭了出来,呜呜咽咽,回荡在空荡荡的祠堂里,和着窗外呼啸的风声扰动着灯火,灯光动荡的更加厉害。
呲啦一下,一个火花滋出来,火一下子明亮起来,耶溪朦胧的睁开眼,突然亮起来她有些不适应。
噗啦一声,灯永远的熄灭下去了。
油枯灯尽。
第二天,耶溪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外祖父开恩,命人放她出来,关在房间里面休息,耶溪要见他,仆人却不通报,只是好言好语的劝她休息,耶溪不肯睡,大姐不耐烦的赶过来,朝她后脑勺就是一个手刀,把她敲昏了放倒在床上。
一觉醒来,耶溪第一件事就是爬起来拉住文烟的手:“今天,什么日子了?”
文烟笑着扶住耶溪:“三小姐,您睡过去一天一夜了。”
睡过去一天一夜?耶溪突然想起来,她和莲曳的三日之约。现在已经是第三天了,心里一下子揪了起来,推开文烟就是往外跑,刚出门就被文誉拦住,文誉皱眉:“三小姐,好好休息,别折腾了。”
“我没折腾!”耶溪被拦住,偏生挣扎不开,只能瞪着他:“文誉!你放开我!好大的胆你拦我!”
文誉愣住了,耶溪也知道现在的自己就像疯了一样,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但是事已至此,她根本顾不上那些风范,先找到人救莲曳要紧。
“母亲呢?”耶溪被文誉强硬的按下来,只能干瞪眼。
“回小姐,夫人她去了秦府赴宴。”文烟上来,笑吟吟道:“小姐有什么事吗?”
“不在…”耶溪囔囔开口:“不在,外祖父呢?他呢?”
“小姐,可巧,老爷子他正要出门呢,刚刚才让人备了马车…”
“放我出去!我去找他!”耶溪急的泪都要下来了:“要不赶紧去请他回来,我有急事!”
“什么急事啊?”文誉看见耶溪不太对劲,沉了脸开口:“我去问问。”
过了一会,文誉回来了,悄悄道:“大小姐,老爷子奉旨到避暑山庄讲课,后天回来,现在不得不走了,他让你好好反省,什么事等他回来再说。”
耶溪一听,仿佛一个晴天霹雳,她愣愣的看着文誉:“来不及了。”
“没什么事的,”文誉笑着要逗大小姐,下一秒他的笑容马上凝固了。
耶溪毫无预兆的,往旁边的柱子上就是狠狠一撞,文誉拦不住,文烟大叫一声,两个人齐齐的接住无力跌落的耶溪。
感觉到额边刺骨的痛意,耶溪咬牙看向文誉,眼神清明无比:“去请外祖父,马上!”
文誉吓的不轻,看见鲜血直直的流下来,知道是真的出事了,连忙跑出来,不过一会,一个怒气冲冲的身影走进来,看见那熟悉的紫袍鹤图,耶溪放下心来,轻轻一笑:“外祖父。”
文太傅看到她的样子,脚步一顿,猛地走上来一下子抱住耶溪,眼圈一红:“孽子!你要干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你何苦毁它来!”
耶溪虚弱一摆手,离了文太傅怀抱,恭恭敬敬跪下来,鲜血滴在暗红的地板上:“外祖父,今日,千万听孙女一言,孙女九泉之下,死而无憾。”
文太傅愣住了,屏退了左右,拉住耶溪关了门:“何事?”
耶溪深呼吸,起身,她已经想好对策了,就利用她前世的记忆赌一把。
“孙女知道,外祖父疑惑孙女为何要去那不堪之地,孙女有孙女的理由。”
“不孝孙前些日子身体伤损,病卧在床,梦见了……未来之事。”
文太傅诧异的看向地上跪着的孙女:“别跪了,起来说话。”
耶溪继续跪着,看向自己面前的血迹一点一点凝固:“孙女梦见了未来,我……文家,家破人亡,无有一人存。”
“胡说!”
耶溪猛地抬头:“外祖父,您若是不信,我有他证!今年次月,皇上要正式册封大皇子为太子,二皇子为江南王!封地江南!享邑万户!我还知道,皇上早年曾服过红丸,身体有伤!早已经立下了肱骨之臣,指望辅佐太子!三位大臣,正是您,傅少傅,还有左丞相!”
“孙儿还知道,今年的状元,已经定下来了,正是您的门生,傅少傅的儿子,傅琼卿。”
文太傅表情凝重起来,直勾勾的盯着耶溪。
“孙儿于梦中,蒙先祖启示,有贵人可化我们家的劫难,那人…就是…孙儿那天去找的…人。”
“他叫莲曳。”
第12章 白莲渐染听天由命
“他虽身为贱籍,天资聪颖秉性忠良。现在性命垂危于旦夕!”耶溪红了眼圈:“今日救他,他日他得势扶持文家,也是善果心花外祖父!求求您了!”
“莲曳。”文太傅抚着胡须,囔囔开口:“在哪里?”
“烟柳巷的添香楼。”耶溪欣喜若狂的看向外祖父:“外祖父,您千万去救他回来!他今日要被人买走了!”
“弄了半天是个兔儿爷?”文太傅突然一笑,眼底一片寒森:“救回来做甚?供起来?”
耶溪一下子僵住了:“他不是…”
“是与不是,我们如何知道?”文太傅眼底幽深一片:“且说如此出身,将来能有几何能耐?不过是,文家就算落魄,也轮不到他来救!再说,这梦荒诞似妖,信不得!”
“外祖父!”耶溪苦苦哀求,重重的磕下头:“您从小便教导我们,世情混浊,也有那白莲出淤泥而不染,怎么到了如今,您反执着那淤泥起来呢?”
“莲曳莲曳,焉知他不是清莲一朵,错生淤泥?”
说着,耶溪重重的头磕下去,却没有磕到地板上,一只温厚的大手托住她:“好了,莫磕了,喊个大夫来看看伤。”
耶溪愣愣的看着他,文太傅却已经起身,语气变得淡然:“好好休息,等会大夫来,不许在胡闹,伤了身体。”说完,转头离开。
“外祖父!”
耶溪追到门口,文誉拦住她:“小姐,老爷子已经走了,吩咐我好好看住你,不然就…”说着,做抹脖子状:“小姐,文烟已经请了大夫,你好好休息嘛。”
耶溪叹口气,只能希望外祖父听进去她的话,救得莲曳出来。
耶溪在房中愁的抓耳挠腮,莲曳却淡定的不得了,一大清早起来,洗了个澡,换上干净衣裳,静静的坐在他的小房间里面,泡一壶粗茶,慢慢的喝,拿出珍藏已久的玫瑰蜜饯,慢慢的嚼。
他坐在窗边,一手支颐,眼神淡漠,看着下面人来人往的人们,底下的人看见了他,纷纷躁动起来,冲他叫喊调笑。
对面的女子们也看见了他,拉起扬琴唱起歌儿。
“小哥你莫要泪成双,你呀你往这儿望,隔着西厢月影那花墙,你等的人啊可是我小红娘?”
莲曳一笑,并不看过去,他的确在等一个人。
等一个人。
要不就救他,要不就毁了他。
他把所有的后路都托付给了那个傻乎乎的黄毛丫头,现在他想走也走不了了,外面梅姨派了人看着他,只瞒过莲蕊水生两个人。
日头愈高,阳光慢慢的踱进房间,午时是他屋中最暖和的时候,因为只有这时候,才有阳光照进来,但是午时到了,也意味着他和单轻舟约定的时间快到了。
当阳光晒到他脸上时,莲曳低头面无表情的放下茶杯,吃掉了最后一块蜜饯。在床下翻出一把生锈的小刀,放入胸前藏好,摸摸它的位置,心跳的不急不缓。
小东西,做不到的事情,就不要轻易许下诺言。
藏好刀,莲曳突然感觉不太妙,他一上午都在喝茶等人,没等来,茶却喝多了,有些内急,推开门上茅厕去,守门的看见也就放他去了。
去茅厕,路过柴房门口,闻见一股怪味,莲曳好奇的推门进去,看见一个不死不活的人躺在柴堆上,已经是气若游丝,身上血肉模糊,新血痕压着旧血痕,层层叠叠,体无完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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