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娘勉强笑笑,“成,我明日便清点一下家什,瞧哪些能带哪些能卖。”
范溪道:“那我向大伯母透个口风,让他家准备好出手接铺子。地里的菜不打紧,值不了几个钱,送与乡邻便是。田租得尽早收回来,不能拖,不然就得落到叔父他们手上了,还有户籍纸那头,也得尽早打招呼。”
范远瞻道:“正是,我明日开始打听有无去皇都的商队,若是有商队去,我们便跟着商队,舒坦安全一些。”
范溪看了范远瞻一眼,抿抿嘴,似有什么话要说,却并未说出来。
范远瞻道:“溪儿想说甚?”
范溪轻声道:“大兄,你是秀才,秀才名下的田皆免赋税,不如将家中的田与房屋尽数转到你名下?一来能免几分赋税,二来田与房在你名下,日后纵使我们有何不凑手之处,也好有个退路。”
安娘有些忧,“你们爹说过这田与房要给他兄弟,若他问起来,我们如何交代?”
范溪不甘,“我们在这儿住了近十年,到了叔父手里,可有拿回的一日?将田转到大兄名下这理由正正当当,纵使那人问起来,亦可糊弄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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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出发
范远瞻与安娘皆有些诧异。
范溪偏过头抿着嘴, 相比起长兄与母亲来, 她这手段有失光明磊落。
范远瞻见她细腻的脸庞上带着, 叹口气, 柔声哄道:“男子汉大丈夫, 我们要甚挣不到?无需他的田宅。”
范溪亦不将这点东西看在眼里,她只不甘心被范不难捡了便宜罢了,听兄长这样说, 她只好点头。
范远瞻又道:“不过我们辛劳为这家添了那样多家什,田亦由我等从荒地耕成良田, 总不能这般白送人,到时我们走时将田契房契带走便是。”
范溪眼睛亮了亮,脑袋点得飞快, “我听大兄所言。”
安娘见他们兄妹有了主意,笑笑不再多言。
这一晚,一家人都有些难以入眠,尤其安娘,辗转反侧不得睡。
范溪与她同床, 听到她这动静,低声道:“娘, 您快睡罢, 明日还得做活。”
安娘应一声,道:“就睡。”
范溪年纪小,渴睡,也不知何时睡着。第二日, 她还未醒,安娘便醒了,在灶下给他们兄妹做早饭。
范溪起床起来洗漱时,见黄彤彤的火光映照在她娘带着愁绪的脸庞上,心里不由叹了口气。
第二日,午后歇息之时,范溪给荆娘透口风,告诉她,他家很快便要上皇都了。
荆娘眼睛瞪圆了,拽住范溪的手,急问:“怎么这样快?现下还不到七月,这便要走了?”
范溪低声道:“已不快了,此去皇都脚程将近两月,若我们七月下旬出发,亦要差不多十月方到,那时我爹说不得已在皇都等着我们。”
“这么远呐?”荆娘又忧心地皱眉问:“这路就你们母子三人?”
范溪道:“说是跟商队一道走。”
“这样也难。” 荆娘颇为伤感地拉着范溪的手,叹道:“你们这样一去,还不知何时方能再相见?”
范溪脸上亦有几分迷茫,她这世连外县都未去过,更莫提皇都,谁知此生还有无回转的一日?
江娘子与恒娘她们亦听闻了消息,恒娘并不大在意,江娘子脸庞上带着几分慌乱。
安娘与她出去说了会话,归来之时江娘子眼眶还略带一丝红意。
当晚,柴娘就由曾执信掺着来到范家村,女儿外孙就要远行,这辈子还不知能否有相见的一日,柴娘过来想多住几日。
安娘抱着柴娘哭了半宿,范溪与范远瞻见了,心中极不好受。
范溪一人睡在客厅之中,亦是好几个时辰都未睡着。
她十分想将外祖母一道带上皇都,然而这太不现实了,先不提范甘华是否会答应,皇都路途遥远,柴娘一孱弱老人,如何经得起两月颠簸?
话已说开,范溪与安娘便不去铺子上了,荆娘若碰到什么难题,她们再去帮手。
家中米酒早已酿好,范溪带着全家人,用蒸饭的大蒸笼蒸酿出来的两大缸米酒,上面放着一口大铁锅,严严实实地将米酒扣好,中间额外安装一条长长的竹管当冷凝管。
这一日,范溪家弥漫着好闻的酒香,迟迟不散,村里有人摸上门来,范溪只说酿酒。
村人颇觉惊异,不知他家如何酿,能有这模样。
范溪他家关着厨房门,也未叫人进去,直把半村人好奇得不成。
待范溪倒些酒出来叫他们尝尝,大伙都说这酒味实在好,又香又醇,实未喝过这样好喝的酒。
他们这样蒸馏酒效率十分低下,一家人从早晨忙到深夜,方蒸出三瓮头道烧酒,两瓮二道烧酒,范溪估摸了一下,这酒起码有两百斤。
新蒸出来的酒原本应当放置熟化,范溪来不及,干脆不放,直接从杂货铺里十五文一斤买了些米酒回来勾兑,一斤头道烧酒兑十斤米酒,新酒三十文一斤,前一日酒卖完了,第二日方会再勾兑。
范溪酿出的酒便放在铺子里头卖,一碗酒重一两半,三个铜板一碗。
二道烧酒直接卖,五十文一斤,五个铜板一碗。
一时,他们铺子又火爆了起来,卖饭最多那日,一日卖了将近八百碗饭。
许多人出了一日力,结到钱时,花六个铜板买上一碗猪肺猪头肉饭,再花三个铜板来一碗酒,一日疲惫尽在此刻化去,慢慢喝上半个时辰,吃饱喝足回家睡一大觉,别提多舒坦。
码头上做活的挑夫们喝了一时纷纷惊叹,他们喝了半辈子酒,还未喝过这样好的酒。
就连黑鳞他们几个,也专门过来尝了尝酒,黑鳞还特地买了一小坛子,说要带与他父亲尝尝。
范溪硬是没要他钱。
范溪原本还忧心这样多酒卖不完,然而识货之人远比她想象中的要多,还不到五日,除了她特地留出的一小坛头道烧之外,所有酒统统卖完了,涓滴不剩。
客人们知晓她们旧的酒已卖完,新的酒又未酿出来之后,都颇为遗憾,纷纷打听她们下一次什么时候有这美酒卖。
范溪不好给准话,她们此去皇都,下一次要归来还不知什么时候,自然不知何时能再卖酒。
单是卖酒这一道,她们就挣了二十四两银子有余,扣除本钱,也有二十两,这比卖饭食轻松得多。
范溪有些遗憾早些没能抽出手来卖酒,不然她们早便挣了上百两。
不过经此一遭,她对酒这门生意的心得又深了些。若是以后有机会,未必不能捡起这生意来做。
他家这般远行,要处理的事情极多。
安娘与柴娘在家舂米腌菜,得备好未来两月的口粮。
范溪除与她们在家忙活外,还得时不时去铺子里。
范远瞻与各位师友道别,户籍纸,路引等各项文书也由他去办。
家里东西卖的卖,送的送,院子里养了八只鸡,范溪杀掉三只,用油细细煎好,与干辣椒小火煎熟,放在坛子里做了两坛鸡油辣椒酱。
剩下五只,连带家里多的谷子与油等各项东西,范溪与范远瞻皆送到舅舅家去了。
柴娘跟着曾执信养老,他们日后不知何时能回来,此时多给一些米粮,他们外祖母日子也好过一些。
家中的菜,厅里的桌子,碗筷等,范溪他们都送了人。
临到走时,范远瞻兄妹与范金林一家清账。
两家先分了这几个月的银钱,对半分,范溪家四月分得三十一两七钱,五月分得三十三两二钱,六月分得三十八两,七月更是有四十两一钱之多!
范溪卖酒,给铺子里招揽了不少客人,手艺又是范溪出的,故他们还是对半分账。
范金林家将铺子里碗筷、桌椅等各样家什都接手过去,又给他们补了六十两,其中还包含手艺费三十两。
范溪原本不想收,范金林与荆娘硬要给,他们已占了大便宜,奈何手头上实在没钱,故只给了三十两意思一下。
安娘母子三人清点了一下家中的银钱,方才收入的银钱再加上先前攒下的银钱,他们家一共有两百七十六两。
范远瞻道:“我已托人去寻摸驴子,这两日应当有音讯,车也打好了,这几日便要出发了。”
安娘点头,“我知晓。”
没过两日,范远瞻便赶着驴车回来了,他买的驴乃高头大驴,一头驴怕有四五百斤重,站着能到范远瞻肩膀。
这样的大驴乃关南驴,一头便要十来两银子,乃普通驴两倍有余。
他们的车也打好了,一辆小油车,里头还算宽敞,范溪与安娘子将家中所有棉被都放入车中垫着,酒、辣椒酱、腌菜等细细用布袋装着米隔开,里头还掂了棉被。
他们带了两口大锅,还带了个炉子,干菜便放在锅里。
出发前,范溪与范远瞻特地去杂货铺,买了二十来斤他们此处出产的干枣,又买了红糖十斤,还去松仁堂买了不少丸子,头痛、暑热、肠胃不适等诸多药丸都买上了。
此外,范溪还特买了两个水囊,此时无消毒剂,在外头喝生水恐感染上寄生虫与其余疫病,有水囊每日喝滚过的水会好得多。
七月十五,中元节,范远瞻携着范溪祭拜过祖宗,便准备出发。
他们先要去青阳瞧过范积蕴,便与县里去青阳的商队一道出发。
商队忌讳多,特瞧了宜出行的好日子,七月二十一日那日出发。
前一日,范远瞻与范溪便送柴娘归家。
柴娘哭得眼睛肿若烂桃,人生七十古来稀,这般一诀别,此生不知有无再相见一日。
范远瞻与范溪亦很不好受,除了安慰与沉默,更说不出别的话来。
柴娘哭完了,悄悄从床下拿出一个小布包,翻开却是四个小银锭,她粗糙的手拉过范溪的手,应将银锭塞到她手中,“这钱你们路上拿着,老话说穷家富路,多带些钱在身上总没错。”
“婆婆,您拿着。”范溪搂住她,泪水从双颊流下来,“我们有,我们手里还有二百多两银子。”
柴娘伸出粗糙的大手帮她拭去眼泪,拍拍她的背,“有也带上,谁还嫌手中的银子咬人呐?”
范溪摇摇头,不说话。
范远瞻低声道:“您守着罢,手里有银钱傍身,日子过得舒坦些。”
柴娘道:“我在家,要甚银子?饿不着我。”
范远瞻与范溪皆不收,他们舅舅还算孝顺,然而世事难料,谁知晓哪个长命一些?儿子养老母能尽心尽力,孙儿养祖母却未必了。
柴娘硬劝了许久,范远瞻他们都不肯收,只得将银子重新藏好。
范溪道:“婆婆莫忧,待我们安顿下来便给您写信,我们都算有本事之人,定饿不着。”
柴娘泪眼带笑,摸摸她发顶,“溪儿可要记得。”
第二日天刚蒙蒙亮,范远瞻一家便架上了驴车,一家人悄悄出发,前往县里与商队汇合。
村人大多还在梦乡之中,谁也未被惊动,包括一直想找机会问他们要田契房契的范不难一家。
第42章 青阳
范远瞻架着驴车, 往县里赶, 抵达县里之时, 天只泛起鱼肚白。
他们约定在临近县郊的吉庆余客栈等, 范溪他们赶过去之时, 客栈外人来人往,各种吆喝声钻入范溪耳中,那明显并非本地方言亦非官话的语言显示这群客人来自遥远的外乡。
几十匹马被店外诸人从马棚里拉出来, 有人喂马,有人套车, 有人搬东西,很快,马儿背后便拉着一辆辆满满当当的马车。
这般繁乱的景象, 范溪他们并驾的驴车难以抵达近前,范远瞻干脆在路口停着。
“溪儿,你与娘待在此去,我过去瞧瞧。”
范溪点头,“大兄你去罢。”
就在范远瞻将要下车时, 前头忽然有人扬声问了一句:“瞻之,你来了?”
范远瞻, 字瞻之, 同辈人多称他字。
接着一瘦高微黑男子从马车上跳下来,几步走到范远瞻他们近前,笑问:“你们来了?东西可都拾掇整齐了?”
范远瞻亦拱手笑道:“一切都已规整,往后这段时日便劳烦晁兄了。”
“这有甚?结伴而行, 两厢便宜嘛。”晁桢道:“我还须查看马队,你们先等一等,待会出发,你们跟着便是。”
范远瞻点头,“晁兄自去忙便是,不必管我等。”
临近出发,晁桢得将自家车队从头到尾再检查一遍,万万不可出岔子,闻言他便不多客气,转身利落检查别的车辆。
待他离去,范溪悄声问:“大兄,这位是?”
安娘亦望过来,等着儿子解答。
“晁兄名唤晁桢。”范远瞻在范溪掌心里写下这两字,“他是晁家商行的晁十八,为人最是重义气,待会与我共同唤他晁兄便是。”
范溪忙点头,“我知晓了。”
安娘身为女眷,要避嫌,不用如何与晁桢打交道。
范溪看着晁桢所带商队忙乱的景象,又问:“大兄,晁兄也是上皇都么?”
“嗯,他们马队走这条线,从咔竺走到皇都,一路自西南向东北,两年走个来回,春秋开始走,第二年方又归来。”
夏日阳光曝晒,酷热之下,人易生病。冬日寒天大雪,路更不好走,他们这样的商队大抵春或秋出发,到目的地后停留一阵,过了酷暑或寒冬,方重新上路。
安娘吃惊,“这样长的路,一年能走完么?”
范远瞻笑笑:“无须一年,半年便差不离了。”
咔竺实在太远,范溪忍不住又问:“大兄,他们为何不走水路?”
走水路要比陆路快得多,走起来也舒适许多,起码不必像马队这般风吹日晒。
他们县便有河,先前提到要上皇都之时,范溪还去打听过是否能走水路。奈何从此到皇都,若走水路,须得先南下,汇入金河再走一段,沿都金大运河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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