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黛玉,才发现她人虽然长高了一些,人却瘦得一把骨头,不由得两眼有了泪光:“好姑娘,怎么瘦了这么多?就算是您…可是也该保重自己才好。不为别的,您只想想林姑爷为您操的那些心,可是为了让您只顾哀伤,不顾着自己身子的?”
黛玉见了她后 ,本就两眼含泪,让她一说,更是珠泪点点,成双做对地流了下来。紫娟正端了茶上来,见黛玉流泪也劝道:“珍珠好意来看姑娘,怎么姑娘反伤心起来。知道的人说是姑娘与珍珠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珍珠招惹了姑娘。”
又有一个团团脸的丫头端了两样果子进来,先自己向着珍珠行了礼:“这位就是珍珠姐姐吧。老是听我们姑娘和雪雁提起姐姐。还说哪日去拜望姐姐,也好和姐姐学学,怎样才能讨了我们姑娘的欢心。”
一席话说得黛玉不光泪收了,脸上还有了些笑意:“这个丫头最是个贫嘴贫舌的。她是我从家里带来的,随了雪雁,就叫雪鸥。”
看来这个雪鸥很得黛玉的心,说起话来有些半仆半主的意思。而黛玉在说她的名字随了雪雁的时候,珍珠扫了一眼紫娟,发现她脸上明显的有一丝不自在。雪鸥一边张罗着让珍珠用茶,一边不着痕迹地把紫娟排除在谈话之外。
紫娟从跟了黛玉,也算是一心为了黛玉着想。有时她也跟老太太回些姑娘的事,可也是为了姑娘更得老太太的欢心。却不想回了一趟南,人家林家又给姑娘配了一个大丫头,还是老管家的孙女,脸面比起她来强得多,她也只能事事靠后。本以为姑娘见她不上前,会自己想起她来,可是姑娘让雪雁与雪鸥围得滴水不漏,竟有她也行无她也可起来。
所以一见雪鸥又排挤起自己,紫娟也冷了心肠,自己挑帘出去了。珍珠对此恍若未见,只与黛玉说话。那雪鸥乖觉地自己找了个地方绣花,不时看着帘外。
珍珠见黛玉并不避着雪鸥,就知道这次回南,林如海定是没少教了她,也对她日后的日子放了些心。可是她还是不放心地问:“刚才我与雪雁说了个小见识,不知道姑娘觉得如何。”
黛玉就自己点了点头:“我原本想着,都是自家亲戚,何必将银钱挂在嘴上。可是我们三个商量着,”说到三个时候,还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看珍珠:“你知道,并不是我刻意要远着紫娟。只是她一家全是这府里的,将来。。。”
珍珠就点头表示自己明白,黛玉接着说下去:“我们三个人商量了一下,现在这府里正要建省亲园子,所以这银子还是给在明面上的好。”
珍珠对此自是乐见其成。只是她还有话与黛玉说:“刚才偏了姑娘的东西,已经是不应该了。只是这东西不是我一个丫头应该得的,所以将那东西给我们姑娘看过了。现在不知道姑娘的行李收拾出来没有。要是已经收拾好了,不拘什么,姑娘也该与各房姐妹走动一二。”
正绣着花的雪鸥就是一乐:“原本我劝姑娘,姑娘还说自家姐妹,如此太过生分了。可是现在连珍珠姐姐都这么说,姑娘可信了吧。总得走动了,才有人情不是。不图姐妹们日后如何帮衬,姑娘就是出阁后,也多些地方走动才好。”
“说你贫嘴,你还真贫起来了。”黛玉嗔了雪鸥一句,那话里却没有多少恼意。珍珠听了,就小声道:“我听雪雁说姑娘大事已定,可是真心为姑娘欢喜。林姑爷这才是真疼姑娘。”
黛玉脸都让两个丫头说红了:“你们再没有一个好人。”
珍珠也不管她脸是红是白,只与她道:“还是刚才的话,姑娘好歹自己保重些。如今自己有了院子,就说是自吃自用也使得。万不可苦了自己,得把自己身子保养好了,才不枉了林姑爷一片苦心。”
听了这样关心自己的话,就算是黛玉刚才再害羞,如今也不由得又泪珠连连,刚要说话,却让珍珠抢了先:“按说我这样的话,说出来太过不敬,可是为了姑娘,少不得说上一说。”
黛玉只道:“你说,我自然是听的。”
得了她的首肯,珍珠也不客气:“这第一件事,姑娘这爱掉泪的习惯,也得忍一忍。不说这府里现在正欢欢喜喜地盖园子、等着接娘娘省亲,就是老太太有岁数的人,也避讳不是。我听我娘说,这常哭之人,气总是虚的。姑娘常看书,该知道人若气虚,身子只有更弱的。何况姑娘经此大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遇事只哭,是没用的。”
听她说了这些,黛玉那泪就更下得快了:“好姐姐,我都知道了,今后必是改的。”
这么好劝?珍珠不淡定了,难道自己还有什么主角光环不成?她却不知,这样的话林如海去前也与黛玉说过,只是没有珍珠说得那样直白。
“即是说这是第一件,那还有呢?”黛玉不知珍珠心思,还有那里问着。
珍珠索性要将自己的主角光环利用到底:“第二件就是,姑娘如今也大了些,总要与姐妹们相处得多些,才是正理。即是姑娘已经定了亲,好些事情总得避讳起来。”
黛玉就有些若有所思,想了想道:“李家,李家说是要送个教养嬷嬷过来,可是不信任我?”
你住在风评这样的人家,谁能信得过呀。不过能送个教养嬷嬷过来,也算是尽心,可不能让这个小心眼的姑娘没见到人先想歪了:“姑娘说的是什么话。要我说这是人家真心疼爱姑娘,才做这个打算呢。”
四处看了一眼,珍珠才小声说道:“老太太是如何教养姑娘们的,想必姑娘比我心里有数。李家送了人来,老太太是不好回的,这样该学的东西姑娘也能学起来,不至将来过门后受瘪。”
第25章
从黛玉处回来,珍珠又起了一重心事——她刚才与黛玉谈到老太太教养姑娘们的问题, 也就想起了她自己的主子, 二姑娘迎春, 也是让老太太这样一点管家之事都不教的。这样教养出来的姑娘,说得好听是教养,说得不好听些,不过是养着解闷罢了——只养不教!
迎春与黛玉的情况还不一样,人家李家娶得是嫡子媳妇,要的是当家主母, 所以现在要把嬷嬷送来——你们荣中府不教姑娘, 我们自己养成。可是镇国公家看中迎春的, 就是她性子软和,与自己的父母亲情不多, 唯一的哥哥, 更是不提也罢。
可是迎春要嫁的可是庶子, 是注定要分出府单过的。在府里有婆婆与妯娌当家, 迎春自然是安分守己就好,可是要是分出去呢?听鸳鸯那天讲的, 人家那位与迎春定的庶子, 可是上进之人, 现在就已经是举人了。等到成亲之后,一旦考中进士授了官, 那迎春少不得与女眷应酬。
你说大太太领她去的那些人家?别说将来迎春只是嫁做庶子媳, 人家的主母带不带她出门应酬还是两说。就算是带她出门应酬, 去的也是那些人家,可是这样的人家,又往往最是看重嫡庶。到时的迎春,可就如同现在的二太太一样,进不去门或者进得了门也得不到什么好脸色。
就是迎春那定亲对象乍然得中,授官又能高到哪里去?应酬的自然只是小官太太们,人家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肯到场才怪呢
“你是怎么了,从林姑娘那里回来,就见你一直闷闷的,可是林姑娘定下的亲事不如意?”司棋是信奉有话就说的人,最不耐烦与人打闷葫芦。
珍珠看屋里只有迎春她们主仆三人,又自己到门口,对着廊下的小丫头们道:“机灵着些,要是有人来了,提前问安。”小丫头们也是机灵的,自觉地退离房门几步。
司棋越加双目圆睁起来,大有珍珠不说也个理由就与她开撕的架势。珍珠不等她发威,将自己对二姑娘婚后生活的担心说了出来。
谁知她们姑娘只道:“那也是没有法子的事。难道现在还能我自己去与老太太说,我想学管家不成?再说就是到了那府里,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分家出府的。”
珍珠因想着自己不能跟着姑娘出阁,却感她这些年的体贴,自己反急得够呛:“我的好姑娘。不管是什么时候能分家出府,该学得也得学不是。我可是听说姑爷是个上进的,等姑爷中了进士得了官职,您不就得与那些夫人们往来?”
迎春让她一声“姑爷”叫得耳热心跳,好半天不能言语,等再出声时,也不过是一声叹息:“不过是走一步看一步罢了。”
司棋又与二姑娘不同,她一向好强,还想着将来做了姑娘的陪房,重现她外祖母的辉煌呢。如何肯让姑娘还没出阁,就自己泄了气的道理:“不然我去与我外祖母说上一声,看能不能由咱们太太说与二奶奶,管家的时候带姑娘一带?”
珍珠对此不大看好。别看当日大太太要几件衣裳、打两样首饰,二奶奶痛快地给办了。可是大太太要真与二奶奶说起让二姑娘学管家,婆媳两个非得撕破脸不可——管家的说道太多了!大太太又给二姑娘相看了一门不差的亲事,二奶奶定会认为大太太收拢了二姑娘。要是再说让二姑娘学着管家,那还不得认为是大太太夺权的前兆,能答应才出了鬼。
等珍珠将自己的顾虑说出来,司棋也就哑火了。让她与人斗嘴她不输人,可是要让她想些长远之事,她自认不如珍珠。
主仆三人正对着发愁,就听廊下侯着的小丫头脆声声地问好:“林姑娘好。我们姑娘正在屋里绣花呢。”
珍珠与司棋早陪迎春迎到了门口,迎春嘴上还嗔道:“你刚换了屋子,不说好生收拾收拾,怎么这么着忙地跑过来?”
黛玉听得她这样亲近的话,双眼就是一红。恰与珍珠双目相对,想起她劝自己的话来,又生生忍住了:“哪里就用我自己动手了?这次回来,倒是有几个丫头是不肯离了我的,就让我一并带了来京。”说着,姐妹已经在炕边对坐了。
黛玉就指着跟来的雪鸥:“这个是我家老管家的孙女,与她爷爷一起进京来了。老管家只是不放心,定要她随我进府。我想着他老人家是我祖父手里使出来的老人儿,也不好驳回,倒是委屈这个丫头了。”
雪鸥就已经给迎春行下礼去,嘴上说着:“我们姑娘惯爱拿我做筏子。即知道我们家是咱们府里世代的陈人,自然是主子走到哪里,我们就得跟在哪里。哪儿有说放主子一个人在别人府里的道理。”
黛玉忙喝止她:“越发胡说了。还不快些把我带给二姐姐的东西拿来。”
雪鸥倒也不恼,笑嘻嘻地将自己捧着的匣子放在炕桌上。黛玉向着迎春道:“二姐姐且别推辞。咱们两个自来说得着,我回南前姐姐如何待我,日后还如何待我才好。”
迎春见过黛玉给珍珠的东西,又知珍珠已经去给黛玉道过谢了,料想黛玉给她的东西,自不会比一个丫头的差了。要只是土仪,也不必说什么推辞不推辞的话。
打开匣子一看,只见里面竟似会自己发光一般。细瞧时,竟也是一套红宝石头面。可是又与珍珠那套宝石不大相同——珍珠那一套,不过是火彩好些,颗粒大些。可是摆在炕桌上的这一套,个个宝石足有指粒大小不说,一粒粒宝石竟闪着五星似的光彩。仿佛不是那宝石借了屋里的日光,而是整间屋子都让这宝石衬亮了。
“妹妹。”迎春再是见过好东西,也知道这样的头面,就是老太太的库房里也未见能找出一套:“这也太过贵重了。”
黛玉只抿了一下嘴,眼里再现湿意,又生生忍下,中间就顿了一顿:“刚才已经与姐姐说好了,不能推辞的,怎么姐姐竟言而无信起来。也不独是姐姐有,别的姐妹那里自然也是有的。只是因着姐姐佳期早定,所以与别的姐妹略有不同罢了。”
珍珠只觉得自己算是没白做人一回,见识了什么是星光红宝石。只是黛玉姑娘呀,你家是开红宝石矿的吗?怎么送人一样是红宝石,送人一样还是红宝石?财不露白呀姑娘。
思及此,化身操心大妈的珍珠,借口给雪鸥介绍别的姐妹,要拉她出去分说一下,也有将空间让给两位姑娘说私房话的意思。
与众人厮见过了,珍珠将雪鸥带到自己的屋子里用茶——自从升了一等,她就与司棋一间屋子。又因二人总得有一人给姑娘上夜,所以惯常是一个人在屋子里面。此时司棋正在姑娘们帘外等着伺候,也不担心她听了去。
不过珍珠还是压低了声音:“你们姑娘不明白,你还不明白?这样的东西,是随便拿出来的?到时要是有人上门讨要,可怎么办?”
雪鸥也犯愁:“我们姑娘最是个重情不重财的。自你走了以后,就翻找着东西。看了这个,就说自己正是在孝期用不上,却合了二姑娘的好日子,这不就送来了?”
好吧,珍珠表示不光古人诚不欺我,就是同人文也诚不欺我。这样只合担风弄月的姑娘,将来可如何当家做主母。现在她只盼着李家早些将教养嬷嬷送来吧,要不不等老太太开口,林如海给闺女留下的东西,就能让她给散没了。
“那李家的嬷嬷什么时候来?”珍珠问雪鸥。
这个雪鸥也不大清楚:“怕是得个几天吧。这也就是姐姐你一直与我们姑娘好,才说与你听的。到时少不得让那嬷嬷在我家里走上一遭,才能进了这府呢。”
“糟了!”珍珠听说李家送人的事儿除了林家人,只有她知道,不由自己懊恼起来:“我看着人家李家都知道给林姑娘送嬷嬷,可是我们姑娘到现在,却是连看也没看过管家是个什么样子。心里替姑娘发急,刚才已经与我们姑娘说了。”
雪鸥脸色就是一变:“除了你们姑娘,可是还有别人?”
珍珠也不瞒她:“还有司棋。”
雪鸥就自己低头寻思起来。过了好一时,才抬头道:“咱们出来的时候不短了,还是到姑娘跟前看一看,可别姑娘没了人使唤。”
大姐,你这是要唱哪一出呀?刚才说的事,你倒是给个章程也好。心里没底,珍珠说出的话也透着虚:“妹妹可是在怪我?”
雪鸥摇了摇头:“只怪当时我们没与姐姐说清楚。姐姐自然以为这件事也已经与府上的老太太说过了。又是一心替二姑娘着想。我如何能怪姐姐。其实我已经有了一个主意,只是到底得听我们姑娘的意思。”
见也说得笃定,珍珠再次为古人的早熟震惊:人家大概也就十一二岁的年纪,却比起她这个装满了宅斗文的网站反应还快,让她情何以堪!
第26章
带着对雪鸥满满地佩服,珍珠与她一起重新回到自己姑娘屋里。两位姑娘这几天还没机会清静说话, 现在正是说不断的时候。见她们进来, 只以为是来给她们添水, 忙摇手示意不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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