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抚琴探案录——贺心渔

时间:2020-02-01 09:03:52  作者:贺心渔
  所以此时尘埃落定,疤狼不会放过她,她到一反之前的畏惧,耳明心亮起来。
  胡人头领之前悄声说的那句汉话近乎耳语,她偏听到了。
  做为一个出身高贵的郡主,虽然有语迟的毛病,但该受的教育一点都没少。嫡亲的哥哥又在同胡人交战,她对胡人的情况多少有所了解。
  卓图台吉,能称作台吉的,都是鞑子的贵族子弟,甚至根本就是汉话中“太子”的谐音。
  鞑子的太子就在地面上,正同疤狼他们行刺的目标谈笑风生,虽然不知首尾内情,但这显然是个策划已久的阴谋。
  鞑子是她哥哥朱英泽的敌人,也是害她至此的大仇人,不能叫他们得逞,必须得提醒外边的人小心!
  朱孝慈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拼命地挣扎起来,扭头作势要咬疤狼,喉咙里“咯咯”作响,奋力想要大声示警。
  但她这宛如回光反照般的反抗在疤狼手中就像是蚍蜉撼树,连点水花都未溅起便被镇压了。
  疤狼甚至不知道朱孝慈为什么突然发疯,只管扼住她的喉咙。
  他气血翻涌,控制不住杀意,也就是大敌当前,没工夫同朱孝慈算账,否则他非一刀刀将她浑身皮肉零削细剐,叫她好生尝尝算计自己的滋味。
  朱孝慈只觉着对方的手越收越紧,她喉咙疼得厉害,脑袋发胀,不能呼吸,拼尽全力也发不出声音来,身体就像陷在冰窟中,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终于停止了抽搐,不动了。
 
 
第211章 真面目
  奚卜儿率众在木屋前站定,过不多时,果然有上百敌人由附近的灌木丛里冒出来,全都作当地农户打扮,手里拿着刀枪棍棒,凑到一起,跟着奚卜儿派出去交涉的手下往这边而来。
  看这样子,相神教也不愿闹得两败俱伤,当真来找他们几个谈判了。
  胡冰泉之前放飞的鸟雀虽然飞进村子,却没有带信儿回来,方喆担忧燕韶南的安危,见宋吉安照着奚卜儿的吩咐带着人迎了上去,忍不住跟随出列,急道:“相神教哪位当家的主事,先住手……”
  话未说完,突听身后几声惨呼,跟着兵器相交声骤起,徐赢惊道:“小心!”声音中透着惊惧惶急。
  方喆愕然回头,发现就这一瞬间己方竟倒下了七八个。
  对面那些“相神教的教众”见状一齐呼喝,向着方喆等人大步奔来,面孔狰狞杀机毕露,同宋吉安等人撞在了一起,捉对撕杀。
  这变故一点儿征兆没有,但其实暗藏的杀机一早如同越绷越紧的弦,随着方喆出列说出了那句话骤然断开, 第一个动手的是段大当家段志铭,因为之前被徐赢点过名,他本人也表现的跃跃欲试,和他几名手下站位靠前,距离徐赢极近,趁着大伙的注意力被方喆吸引,突然出刀袭击徐赢!
  他那几名手下几乎是同时对徐赢带着的侍卫们下毒手,措不及防之下,登时就死伤了好几个。
  徐赢万幸因为担心方喆有失跟了出去,险之又险避过这要命的一刀,这一瞬间他来不及疑惑段志铭几个明明是受祭文感召投奔明琴宗欲为王桐锦报复的自己人,怎么会暴起行凶,先提醒方喆有变。
  随明琴宗赶来救人的大多是这几日匆忙凑起来的密州义士,此时已经难辨敌我杀乱套了,加上由地下又冒出十来个杀手来,徐赢眼见燕韶南交给他的一众好手如镰刀下的麦穗,眨眼间死伤大半,不由慌了手脚。
  糟糕,上当了!
  消息有误,敌人根本不是相神教的。
  胡冰泉被几名杀手包围,徐赢护着方喆分身乏术,本已是不报希望,眼看就要身首异处,哪知胡冰泉手挥七弦,琴声骤然作响,凄冷得叫人下意识便想打个寒颤。
  围住他的三名杀手齐齐栽倒,惨呼声随即响起,每人脸上多了只灰色蜘蛛,足有半张脸大小,毒牙死死咬住三人的鼻子,那三人身体不停抽搐,眼看着毒发不行了。
  上次在富珍家里遇袭,对胡冰泉刺激很大,回来之后他新多了不少保命的手段,面上却守口如瓶,对师叔师弟全都只字未提。
  这一幕极具震慑效果,场上竟然随之静了静,直到胡冰泉焦急地喊:“师叔,奚师弟,大家往一起聚聚,千万别杀散了”,不管敌友才一齐缓过神来。
  胡冰泉左手捧琴,右手圆搂,由袍袖间飞出去一道白影,又一名杀手应声倒地,徐赢等一众幸存者才想起来王桐锦养来保命的那条剧毒白蛇被他收着了,一时间士气大振。
  杀手们虽然改了装,但临死惨呼无从隐瞒,奚卜儿面色凝重,同大伙道:“是胡人!没想到相神教竟同胡人勾结了,难怪燕师妹要铲除他们。”
  此刻图穷匕见,预先埋伏的大队胡兵包围上来,加上奚卜儿带来的人里面有不少通敌倒戈的,局势一边倒,徐赢双目通红,集起残部,勉强护住方喆和胡冰泉,且战且退。
  初冬的山野,没有多少能伤人的野兽可供驱使,明琴宗少了王桐锦和东方佺两位大家,实力骤降一大截,虽有方喆不惜体力,琴声传遍周遭,十余丈内双方实力敌消己涨,还是不停有自己人重伤栽倒。
  “吼——嗬!”
  胡兵当中突然暴发出一阵怪叫,徐赢目之所及但见上百人齐齐举弓,对准他和方喆射来。
  他嘶声叫道:“箭袭!”飞身将正弹琴的方喆扑倒,护着他向草丛深处滚去。
  这一下不知又死伤了多少同伴,徐赢顾不上旁人,急于找地方躲避,瞥眼间突见旁边不远处有个洞穴,顾不得多想,缩身一跃,直接钻了进去。
  没想到里面黑漆漆的,竟然挺宽敞。
  徐赢用不着查看,凭直觉断定这地穴不像是新挖的,挺身站直,去摸火折子,后头琴声再度响起,却是方喆、胡冰泉等人慌不择路,接二连三跟了进来。
  锐风响起,徐赢不及点火,摸着黑与未知的敌人交了手,幸好滞留地下的杀手只有三个,他被刺中小腹,对方不及用力,便被方喆用琴声控制住了。
  “徐兄受伤了。”奚卜儿点亮了火折子,语气透着焦躁,“去两个人守住洞口,别叫敌人杀下来,其他人清理一下地道,看还有没有藏着人。”
  随他退进来的有二三十人,闻言齐声应是,众人散开,很快便有发现。
  “有一具女尸。”
  “这里还有一个活口,好像是中了毒,神智不清了。”
  奚卜儿随即吩咐:“那留着也没用,宰了吧。”
  那人应了声“好”,手起刀落。
  随着探查的人越走越远,幽暗狭窄的地道里蹿出一道明火。
  “轰隆”像打了个闷雷,硫磺味儿扑鼻而来,众人脚下都跟着震了几震。
  徐赢被同伴扶住,他伤得不轻,又是陷在这么个古怪的地方,耳听地道里碎石沙土簌簌落下,顿时明白了大伙的处境。
  他冒冒失失闯进来的地穴并非绝路,后路虽然被断,原本却有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密道,可惜现在密道已经被人为给炸毁了。
  至于谁做的,他两眼冒火,恨恨望向奚卜儿。
  怪不得小姐不放心,这姓奚的狼子野心,这会儿果然是露出了真面目。
  说出来谁会相信,明琴宗的新任宗主奚卜儿,这么多年一直恭敬孝顺地呆在王桐锦师兄弟三人身边,以预知之能赚取了大量财富,资助朝廷军队造福密州百姓,这等人物竟会同鞑子有所勾结?
  外边的箭雨已经停了,偌大的地穴陷入了诡异的死寂。
  这会儿不但是徐赢,迟钝如方喆、胡冰泉也都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真相。
  看看两边实力对比,他们这一方只剩下不足二十人,困在弹丸之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原本冲着明琴宗的金字招牌,来为王桐锦复仇的几百义士已经死伤殆尽,只余那些混于其中居心叵测的奸细,还护卫在奚卜儿的四周。
  而奚卜儿,身边除了这几十名打手,还有外边那么多胡人兵马,完全不需要他亲自动手,只需退到地面上去,守住出口,便可立于不败之地。
  “奚师弟,你怎么……”胡冰泉难以置信,涩然开口。
  奚卜儿笑道:“好叫师兄知晓,我本不姓奚。父汗为我起名卓图。”
  随着他话音落地,他那些手下齐声重复:“卓图台吉,卓图台吉!”很快地面上的胡人也跟着呼喊起来,声音在地穴内久久回响,震得诸人耳朵发麻。
  方喆等人闻言齐齐变了脸色。
  “好,你利用我和你师兄,将密州抗击鞑子的能人异士聚到一起,屠戮干净,好手段,真狠啊。”方喆咬牙切齿,这个时候只要往深里一想,他和胡冰泉自然便能回过味来,意识到王桐锦和富珍遇刺,绝少不了这位同门的“功劳”。
  随着自己这些人死于此地,一场大浩劫怕是不可避免,方喆恨得浑身发颤,一瞬间苍老了十岁不止。
  奚卜儿多年来苦心经营,终于到了拉网收获的时候,本来他不需要跟下来,但一是要盯着手下人炸毁地道,再也是按捺不住想要当面炫耀,听方喆如此怨毒地夸他,忍不住哈哈大笑:“何止,这些年我做了多少大事,远的不提,尔等可知那严永昌好端端的为何突然叛主?”
  “是你做的?”
  “我只是告诉他说,我预见到梁王命不久矣,天要绝他,灭他满门。你们想啊,这两年我预知的哪一桩大事不变成了现实,姓严的敢不相信?哈哈,再说我也没有骗他,朱英泽满门抄斩必死无疑!”
  “你这畜生,敢违背宗门禁令,用祖师爷传下的绝技妖言惑众!”
  奚卜儿对方喆的指责嗤之以鼻,火把将他的脸映得明暗相交,高眉深目尤显阴鸷,反问道:“祖师爷的绝技?”
  说话间,他将向不离身的瑶琴高高举起,猛地砸到地上:“明琴宗所擅皆是魑魅伎俩,哪能悟得先知,能赐我此道的唯有上天,尔等自王桐锦往下全无自知之明,死得不冤!”
  胡冰泉早已忍无可忍,听他又提到老师的名讳,趁他得意到忘乎所以之际手指猛然划过琴弦,发出“铮”的一声脆响。
  半明半暗中,他祭出杀手锏。
  毒蛇小白由他身上飞出,扑向了奚卜儿。
  奚卜儿身旁有人发现示警,但他却连躲也未躲,那条剧毒无比的小蛇飞落在奚卜儿的袖口,钻了进去。
  胡冰泉变了脸色。
  奚卜儿这才由袖子里拿出了王桐锦传下的掌宗令符,嘲弄地看向胡冰泉:“你们定要我做这掌宗,我也只好勉为其难了。”
  只见那条白蛇驯服地蜷缩在令符吊坠上。
 
 
第212章 僵局
  这一幕,令地底重新陷入了死寂。
  全无防备的方喆和胡冰泉,对上潜伏多年苦心谋划的奚卜儿,当然是处处受制,拿不出任何有效的反抗手段。
  这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境况实在是叫人窒息绝望,以至于被困诸人的士气降至谷底,几乎要握不住手中的武器。
  徐赢守在方喆身边,面色苍白如纸,心里大呼“完了,完了,今天要彻底交待在这里了”,远超常人的求生欲望还是支撑着他色厉内荏地叫道:“大家别慌,咱们出发之前,我已经派人去搬救兵了,再坚持一阵,等救大小姐的大军来了,谁死谁活还未可知。”
  一旁有侍卫帮腔:“就是,这里到是汉人的地盘,哪能叫鞑子撒野。稍撑一撑自然有人来救。”
  话是这么说,他们几个心有默契,都不敢提国公爷的名号。
  毕竟远水解不了近渴,崔绎带的那帮手下再是勇猛,那也是悄悄进的密州,靠出其不意拿下庆云,一下子成了众矢之的,不一定还有余力赶来救援。
  徐赢等人还听说,这短短几日南边已经变天了,朝廷版图最南的白彰二州,东边的开州加上与密州接界的西明州全都有人竖起了反旗,局势之动荡前所未有,每时每刻都有大事发生,这关键的时候,国公爷说不定已经在率众赶回西明州的路上了。
  奚卜儿亦不相信到这会儿了还会有人来搅局,听着徐赢等人叫嚣,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接过手下人递过来的短刀,斩在白蛇的七寸上,口里悠然道:“前世我与明琴宗打了太多交道,你们这些人就如同这条固执又认死理的蛇,冥顽不灵,就算撞了南墙也不回头。幸得苍天庇佑,这一次我多费几年工夫,终于将你们一网打尽了。”
  方喆其实听不大懂他说的“前世”云云,但大致意思却明白了,心寒之余气得发抖:“你老师呢,你将他如何了?”
  东方佺之前受了重伤,奚卜儿送他到处求医问药,明琴宗诸人最后一次见到他还是王桐锦出殡那会儿,打那之后,奚卜儿就将他带走,就连奚卜儿接任宗主他这做老师的也未露面,看这样子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奚卜儿所谓宗门绝技都是假的,他从东方佺那里真就只学了弹琴,这些年还要时时装模作样防着穿帮,对老师东方佺厌烦之极,带了恶意笑着反问:“你猜?”抬手挥了下,示意身后一众手下别耽误时间赶紧动手。
  “格杀勿论!”
  该炫耀的都炫耀完了,奚卜儿下了命令便要退走,杀方喆和胡冰泉等人他不准备亲自动手,明琴宗的人都很邪门,小心点总没错。
  可就在此时,一缕细细的琴声突飘至奚卜儿耳畔。
  这琴声明显离得尚远,颇有些飘忽,奚卜儿若是能及时反应,当机立断捂住耳朵抽身退走,大约三四步就能退出范围不受影响,可偏偏这曲调太熟悉了,他刚才又正说到了东方佺,突然听到这琴声身体猛然一震就呆在了当场。
  不怪他做贼心虚,这支曲子分明是《丧我》,除了他的老师东方佺无人能弹。
  虽然明琴宗诸人所习琴曲作用纷纭,各有所长,但这会儿在这地底下,再没有任何一支曲子能大过《丧我》的威力,形如槁木而心如死灰,奚卜儿就像被暗雷劈中,眼中透着惊骇,身体却变成了木桩子。
  不但是他,那琴声隔着石堆传过来,难以区分敌我,方喆、胡冰泉乃至徐赢等人全像是中了定身法术,动弹不得。
  整个地底密室一下子安静下来。
  地下拢音,奚卜儿思绪也变得有些迟钝,好半天方摆脱了是老师东方佺的鬼魂找上门来这一恐怖念头,意识到琴声是从地道的另一端传来,而弹琴的人被炸塌的石头隔绝在那边,纵有缝隙,也不可能变成蚊虫蚂蚁钻过来,惊怒之余微微松了口气。
  他虽然一时动弹不得,外头的大队人马投鼠忌器,不能动用烟熏火烧,但好在方喆、胡冰泉这些眼中钉一样受制于《丧我》,陪着他罚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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