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这家里岂不是只剩下他俩和老二冯明业作主了么?
老六冯明丰同五哥交换了个心照不宣的眼神,道:“二哥呢,爹、娘还有大哥出了意外,怎么他都不到场?他那伤别说没大事了,就是有事,爬也得爬来啊。”
冯家大女婿觉着不对劲,吩咐管事的:“去两个人,将二爷抬来。”
少顷,打发去的两人匆匆回来,禀报道:“大姑爷,二爷没在屋里,二奶奶到是在,说是刚才府里太乱,没注意二爷什么时候不见了。”
“快去找找!”
这时候燕如海和韶南已经收拾妥当,找着安全的地方安顿下来,所幸二人除了溅上点火星子烫了几个火泡,并无大碍。
就这样也将檀儿愧疚紧张得不行:“小姐,都怪我没能将您保护好,这连刘海都焦了一绺,还好没烧到脸,不然檀儿可真是万死莫赎了。”
“没事,头发而已,过两天就长回来了。”
“可是还有手上这烫的泡呢。”
“这点儿不算什么,琴没事就好。好了,你烫得更厉害,你师兄连眉毛都烧没了,你快看看他去吧。”
打发走了檀儿,韶南忧心忡忡地问:“羽中君,你还好吧?你都好几天没有动静了,刚才春华院大火,困在火海里的时候,我好担心火星会溅到武王弦上。”
琴弦是蚕丝制成的,制一根武王弦大约需要三百根蚕丝,丝弦最是怕火,其它几根也到罢了,坏了大不了换一根,而羽中君若是有个闪失,再多金钱也难以弥补,所以韶南真是一直提心吊胆,用身体护着。
羽中君之前也有好久不出声的时候,但那时他们还不熟悉,羽中君矜持怕生,情有可原。
这次明明前一晚他们“促膝长谈”了那么久,她和羽中君相谈甚欢(韶南自己觉着),还共同制定了个有趣的计划,双方对未来都充满了期待,只等空闲下来便付诸于行动,羽中君再次销声匿迹,就透着很不寻常。
崔绎坚决不作声。
其实刚才在春华院,听着大火烧起来的“噼啪”声和周围的混乱,他也十分担心。
到不是担心自己,而是记忆中冯家堡并没有这场火。
现实已经发生了变化,也就很难保证燕韶南能安全地自火海中出来。
真庆幸他将蒋双崖派了来。
好几次他忍不住想要动一动,又怕害燕韶南分心,最终偃旗息鼓,不过现在么,哼,且叫燕韶南着急去吧。
若他能虚化出自己的身体来,此刻必定是百无聊赖地躺在床榻上,且随着燕韶南嘀嘀咕咕,他翻了一个身,冷漠地将后背朝向了她。
燕韶南时间宝贵,说完话,又轻轻摸了摸武王弦,不见羽中君有反应,失望地叹了口气,对镜整了整刘海,抱着琴自屋里出来。
“情况怎么样了?”
“刚才清点了一遍人数,我们这些前来吊唁的只少了六人,烧死的大多是些随从下仆。伤者不少,好在都没有性命之忧。这多亏小姐提醒得及时。”
那年轻的商贾迎了过来,后面跟着祝大林和檀儿:“燕小姐,容区区自我介绍一下,鄙姓文,名青枫,便是‘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的青枫。彰州人士。”
燕韶南方才得他不少助力,客气地点了点头:“文老板。”
“小姐对在下有救命之恩,若有什么是文某能做的,请尽管吩咐。”
燕韶南不知道他是不是受了祝大林的拜托,但既然对方送上门来,自不能轻易放过,当即问道:“文老板生意做的很大吗,同冯家交情如何?”
文青枫虽是商贾,言谈间却显得风度翩翩:“一般吧,在彰州,欧阳泽之前排得进前五位,文某勉强方能挤入前十。冯家上面有关系,大家都得巴结着,交情到是谈不上,这次来高化,不光是吊唁冯掌印,冯家急着出售商铺和大批货物,价钱颇低,春华院里住了这么多人,大多都是同文某一样,想来捡便宜的。”
燕韶南对经商一窍不通,前五前十什么的对她毫无触动,听文青枫说得坦率,她直接问道:“那文老板捡到便宜了没有?”
文青枫笑了:“还好,前两天刚办完手续,没白受这场惊吓。”
不用问,钱肯定是到了冯明通、冯明业手里,而且数目不会小了,不然也不会刺激得老五直接动刀。
问清楚了这些,燕韶南越发肯定自己的猜测。
她去找到燕如海,屏退其他人,急道:“爹,您快去跟马县令讲,请他速速调齐三班衙役,封锁水陆交通,尤其是东莺江水路,绝不能放走冯家的船。冯家堡这一连串的案子,不管杀人的还是放火的,应该都在船上。”
“咦,哦。”燕如海深知时间紧迫,担心自己这里一磨蹭走了凶手,起身就往外走。
“爹,哎呀,你等等的,马县令若是问你抓谁,你怎么答?”
燕如海站定了,摸了摸脑门,尴尬地笑笑:“那你别卖关子,快告诉爹,这杀人的是谁,放火的又是谁?”
燕韶南语出惊人:“杀人的是欧阳泽的家人,我猜不止欧阳曼儿一个,等抓回来慢慢审问。放火的是冯盛父子。”
“冯盛?他还活着?”燕如海下意识接了句。
他转念一想,冯盛父子失踪得十分蹊跷,活着并不奇怪,奇怪的是放火烧了自己家之后,和杀死了自己那么多亲人的凶手乘坐一条船。
“对。之前冯家人说欧阳泽的小儿子和奶娘死了,但咱们并没能看到尸体。爹您还没发现么,冯盛夫妇和两个嫡子都不见了,老大还带走了妻小,老二连妻子都没带,大约是嫌妻子那边还有守寡的老娘和妹妹,都带上累赘,我敢保证,欧阳曼儿同他们在一起,咱们现在找遍冯家堡也找不到她。”
“为什么?哎呀,算了,我先去找马大人,等一会儿回来再说。”
燕如海说完匆匆走了。
韶南就在屋里等他回来,忙乱过这一阵,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着喉咙有些发痒,忍不住咳了几声。
过了一会儿,燕如海回来:“马县令很是吃惊,不过已经派人去了。”
“他没追着您要解释?”
燕如海挺起胸膛,很有气势地摸了摸胡须:“爹故作高深,糊弄过去了。”
“哈哈,您厉害。”
燕如海笑了笑,收敛了气场:“爹还真是需要个详细的解释,不管他抓不抓得到人,牛皮已经吹出去了,总得有个说法。”
韶南点点头:“放心吧爹,不是吹牛,只要他尽心,就一定能抓到人。先说杀人,我早说过,欧阳曼儿有同谋,老三冯明谦和冯三娘死于她手,老四冯明顺和老七冯明爱当是她那养了头凶兽的同谋所杀,她肯定知情。”
“她是主使?”
“主使或是她,或是她的嫡母,等抓住她们一切就清楚了。欧阳泽被您抓住关进了死牢,祸及家人,欧阳家算是完了,他们是给冯家做的挡箭牌,若冯家能庇护她们也就罢了,偏偏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冯全这一死,冯家堡没了遮风挡雨的大树,很快也要完蛋。照欧阳曼儿的性格,如何能甘心?所以她们私下里一商议,就生出一条连环毒计来。
“这第一步,就是模仿杀死冯全的手法,在冯家堡里行凶,目标对准冯盛的庶子庶女。
“第二步,必是借袁御史要来冯家堡这事做文章,散布恐慌气氛,令冯盛父子觉着大祸临头。冯家人每回提到袁御史都惶惶不安,其实袁御史从前与他们从未打过交道,这预感来的何等古怪。
“有了这两步,欧阳家的人便可以通过冯盛的妻子陈氏向丈夫儿子建议,赶在袁御史到来之前变卖家产,拿着钱财溜之乎也,冯盛的嫡子庶子已经到了动刀子的程度,所以只带走嫡子一系,一时卖不掉的就留给庶子处置。最叫人发指的是,不知是谁想出了死遁的主意来,大约冯家父子天真地以为,凶手是冯全死时船上的某个人,想着不管是谁,这把火都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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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巧
“冯家这就完了啊,他们此次逃走携带了大量的金银,欧阳泽的妻女虎狼心性,马县令他们若能早些抓到人还好,去得晚了,怕是死遁成真。”
说到死遁,燕如海也回过味来:当时冯盛父子以为自己发现了他们窝藏欧阳泽的家眷,帮着转移财产的事,假称欧阳泽的小儿子被杀,把自己一行引到春华院,用心十分毒辣。
“问问蒋老爷子去向冯家要人的时候怎么说的,可有告诉对方欧阳家的几人很可能是凶手?”
燕如海想到冯盛父子冷血抛弃了这么多亲人,又是变卖家产又是放火的,到头来机关算尽,却去与杀害冯明顺几人的真凶同舟共济,还真是可悲可叹又觉解气。
蒋双崖来了,父女俩一问,果然听他道:“我还没来得及说呢,冯明通那小子先说欧阳泽的小儿子和伺候他的奶娘都死了,欧阳家只剩这么几个妇孺,并没有孔武有力的护卫跟来,哪还好继续指认凶手?谁想得到冯家父子会蠢到给杀自家人的凶手打掩护?”
这事怪不得蒋老爷子,亲身感受过他冲出火海时的神勇,燕韶南再不敢嫌弃他年纪大胡子白什么的了,笑盈盈地同他说话,模样不知道多乖巧。
蒋双崖面上不显,心里自然是十分得意。
姓燕的丫头还真挺机灵,庸人的倾慕没啥意思,能叫聪明人也刮目相看,才真正有成就感嘛,哈哈哈。
当天入夜时分,县衙派出的人果然在东莺江上拦截到了一艘可疑的大船,在船上找到失踪的冯家父子、陈氏以及冯明通的妻小,另有随行亲信十余人。
等衙役们下到底舱,打开压舱的几个大箱子,不由倒抽了口凉气,以成箱的金银做为“压舱石”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欧阳泽的妻子和小儿子亦在船上,带队的捕头按照燕如海的交待找遍全船,发现少了欧阳曼儿和奶娘,问了船上的人,才知道这两人根本就未上船。
离开冯家堡之后,欧阳曼儿提议兵分两路,她和奶娘断后,看看事态的发展,而后走陆路,到彰州再会合。
照欧阳曼儿的机警,既已漏网,就很难再抓捕。
县衙的人死马当活马医,问出会合地点,派出一队人马赶往彰州。
案犯押回来,马县令长松了口气,他同知府许清远关系密切,刚刚收到内部消息,袁御史这次果然是奔着收拾冯家来的。
冯全一死,都察院便有意要深挖安兴溃堤案,袁正方派手下一路上明查暗访,搜集了不少罪证,这次本要由府里调兵过来,听说冯家堡大火,半个冯家夷为平地,方才作罢。
他把冯家父子抓回来,不求有功,但愿袁正方看在他出力不小份上,功过相抵,不再追究他以往纵容之过。
为此他命衙门书吏把这些年老百姓告冯家害命的状子全都找出来,抓紧时间整理,以示自己这父母官不是姑息不办,全因阻力太大。
知道燕如海有背景,马县令没想过贪功,郑重感谢对方力挽狂澜,救了这么多人性命,又目光如炬,识破了冯家人的诡计。
燕如海领受了好些奉承话,回头说给女儿听,燕韶南没太当一回事,一个趋炎附势的县令再佩服得五体投地,也引不起她的兴致来。
到是欧阳曼儿的动向令她颇为挂心。
此女无疑很聪明,一举一动都有其目的,未与众人一道坐船,韶南猜测她并不是预感到冯盛等人死遁会被识破,船离不开邺州,而是有一只虎狼之类的凶兽同行。
反正欧阳曼儿的嫡母和弟弟都抓回来了,袁正方带着一众官员正飞速赶来,总有人能撬开他们的嘴,把真相查问清楚。
她有些想念安兴县衙了,想念那里的清幽安静,绿树浓荫。
但父亲刚刚露了个大脸,为他前程考虑,总得等着见过了袁正方再走。
最后清点,春华院这场大火添了十几条人命,案子未结,马县令不敢擅自作主放人走,前来吊唁的商贾们全都滞留高化。
文青枫来县衙求见韶南。
“燕小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之前在冯家堡文某受条件所限,只能嘴上感激,未免不够诚意,文某一个满身铜臭的商人,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阿堵物,还望小姐您不要见怪。过后想了又想,可能唯有这个小玩意儿才不显得那么恶俗,勉强配得上小姐,请一定收下。”
说完了他拿出一个嵌着宝石的黄金盒子,轻轻放于桌上,盒盖冲着韶南打开,向她轻轻推了过去。
韶南下意识便想推辞,低头一瞥,不由地轻“咦”了一声。
这个充满了异域风情的盒子里装的竟是个古意盎然的玉质笔洗。
月白色的玉,晶莹剔透,仿佛天生带着微光,外簇镂空的梅花花瓣层层叠叠,韶南虽然不懂鉴赏,但这件笔洗叫她一见之下就不由地想起了白玉琥,二者看上去同样身价不凡。
二人说话清清楚楚传入崔绎耳中,连同燕韶南的这声“咦”。
其实姓文的一说能拿得出手的只有阿堵物,崔绎就不由地想起自己之前遭她嫌弃,哼了一声,翻身向里,背冲二人,心道:“对燕韶南,还用费心送什么好东西,阿堵物最好使了,她便是个恶俗之极的财迷。”
哪知道燕韶南“咦”了一声,半天未说话,似是在看着那礼物出神,崔绎又忍不住好奇起来。
文青枫轻声问:“燕小姐认识它?”
“不,不认识。不过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文青枫松了口气:“我还当有什么不妥之处。这个小玩意儿是文某最近才买的,没花多少银子,若当真贵重那也是文某运气好,捡了漏。这趟邺州之行,文某最幸运之处便是认识了燕小姐,其它都不算什么,文某只是粗通文墨,这些书房的物件放在我手里可就蒙尘了。”
崔绎越发地心痒难熬,是个书房的物件,看两人这推来让去的样子,东西应该不错,关键是燕韶南出身一般,见识有限,当真识货么,可别被对方骗了,把赝品当宝贝。
这姓文的借着送礼套近乎,燕韶南若对他假以辞色,怎么就这么可气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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