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嫔“噗嗤”一声笑:“姐姐如今也像皇上一般,张口闭口就是银子、赚钱。”
皇上如今算是后宫最大的财迷了,张口闭口的赚钱,万事都先盘算可否能赚钱,丽妃笑一笑,面容恬淡:“都说皇上俗,可我觉得他倒像是我们里面活得最明白的,决定了什么便去做,说他蝇营狗苟也好,但有一点,他真是排除万险的去奔向那一个目标,似乎人生都为了那一个意义。”
这番话说的珍嫔沉默了,她少有的惆怅了起来:“说起人生意义我却没有什么想法,我自幼长在白马山庄,听到见到的都是武林诸事,家中往来俱是好汉英雄,我是行三的女儿,我还有个行三的哥哥,他少年时便执剑走江湖行侠仗义,成为江湖上数的着的少侠,我一开始也想成为他那样的侠客,那时候这便是我的人生意义,为了这个意义我偷跑出来想去少林,没想到半路出了意外来到这里,如今我的人生意义又是什么呢?”
她如今做事很是拼命,却全是靠着对骆其堃的恨,珍嫔脑海里全是自己如何被骗的经历,又是羞愧又是恼恨,更多的是被戏弄的不甘心,她深深觉察到自己的弱小,因此昼夜练武,又扑在羽林卫的事情上,一心想要锻造出比锦衣卫更强大的队伍,让骆其堃心服口服。
许是这股子不服输的劲头在鞭策着她,她越做越好,可是要说这便是她人生的意义,珍嫔肯定不同意。
帘子外有响动,原来是侍女莫邪,她通报一声,进了屋内,笑吟吟道:“今儿个可有鲜物贡上。”
说着,便自己和另外几个侍女把饭菜摆上:皮薄肉嫩的蚕豆盛在一叠天青色昀窑碟子上,旁边是一小盘酸辣扑鼻的腌黄瓜、还有一盘高汤浸过的三鲜苋菜。这便是前头的开胃小菜了。
珍嫔见状笑嘻嘻道:“莫邪这丫头可是要让我吃素不成。”
因着她们生活简朴,两人最多也就四个菜,今日里上来便是三个菜,都是绿叶子菜,看得珍嫔郁闷不已,谁料莫邪并不回话,反倒神秘笑,手上只顾着端肉。
再上来一碟子海螺壳,里面盛着海螺丁和鹿肉丁、猪肉臊子、木耳等,显见得是将海螺肉掏出来,与其他诸物一起炒制,再塞入海螺壳中,这却放在海水纹鱼龙翔舞的碟子里;再有一盆冰块,上面铺着一层片得薄薄的河豚鱼片,白里泛着樱红,看着就知道是新鲜的;大菜却是一道清蒸鲥鱼鱼身银白,肥嫩多汁,让人未吃就食指大动。
珍嫔啧啧称奇:“你这丫头今儿个可是知道我打了胜仗,特意备的庆功宴不成?”
接着端上桌的却是颗粒饱满白里透着红黄色的一碟樱桃,看着晶莹剔透;一碟黄橙橙的枇杷;一碟色泽鲜艳的杏子。
一碟碟摆上来,将个红漆小桌摆得满满当当,珍嫔指一下莫邪的额头:“你这丫头,这庆功宴的花销可得你自己出了。”
莫邪这才掩嘴笑道:“小姐可不用担心钱不够,这些个叫做夏三鲜,吃得便是个新鲜,取的都是夏日里的出产,有水三鲜,树三鲜,肉三鲜,很是应景。”
丽妃这才注意到,赞了一回“巧”,莫邪才说下去:“ 要论这巧劲儿,可真不能让我领了功劳去,这却是卢象升大人特意送过来的。”
“真的?京城离张家口虽然近,这些物品若是都要新鲜的可不是一般商队稍得了的,这个小卢,不错嘛,知道巴结上司了,有出息!他难道想跟着我来办案……”珍嫔还在那里神游海外滔滔不绝的推理,丽妃却先觉察到了,她侧侧头,一脸的怀疑,复又看到莫邪的眼神,两人目光交汇,知道彼此心中都是这想的,于是会心一笑。
珍嫔被丽妃诡异的眼神看得发毛,奇怪的问:“姐姐盯着我做什么?”
丽妃拿起筷子挟在鱼背上那一块活肉,放在珍嫔碗里:“这可是小卢大人的心意,我是沾妹妹的光。”
莫邪笑得更高兴,喜滋滋插话:“就是就是,小卢大人其心日月可鉴。”
珍嫔这才反应过来,先是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可置信,然后失笑:“你们想哪里去了,我和小卢大人可是纯洁的上下级关系……”,说到这里盯着那两人认真的目光她也说不下去了,讪讪说:“不过是一堆生鲜,可别多想。”
莫邪不以为然:“上回皇上可是亲口对娘娘说了,将娘娘当做妹妹的,只要娘娘心中有可意的人了随时能离开紫禁城,奴婢在一旁可是听得一清二楚呢。”珍嫔早就废了奴婢这一称谓,只她着急旧称呼脱口而出。
丽妃也向着莫邪:“说人生意义,妹妹有无想过寻找爱情,两人相亲相爱过呢?这又何尝不是一种美好人生。”
珍嫔哈哈大笑:“你俩可是魔怔了,一个两个的都挑唆着我嫁人,要嫁也不会嫁给小卢那个愣头青。”
莫邪第一个不乐意,撅起了嘴:“小卢大人能文能武,既是进士,又能打仗,满大明也找不着几个,又对小姐情意深重,哪里配不上小姐了?”
“啥你从哪里脑补的情根深重?小卢大人整日里傻兮兮的,只怕还不懂男女之情呢。”珍嫔失笑,这个丫头还真是听风就是雨。
莫邪才不干,立时三刻举例:“小姐出来这一遭,哪天不是接着小卢大人的信笺?虽然信里都是谈公事,可显然是没接到小姐的回信就每天里发的,这么按时准点难道都是公务?随信也必有礼送到,或是木狗泥鸭子,或是大肚翁风筝,或是西洋小童石雕,变着法儿得逗着小姐玩,这不是情意深重?”
一大堆话噼里啪啦说个不停,让珍嫔有些愣住了,莫邪却还不停:“小卢大人那不是傻兮兮,那是纯真!是挚子心!他跟小姐朝夕相处,知根知底,总比话本子里那些哄骗深闺女子装得人魔狗样结果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强!”
她不知道骆其堃的事情,这一番话本是替小卢大人辩解,却无意戳中珍嫔心事,珍嫔一愣,一句话都反驳不出。
作者有话要说:
明早八点的飞机,今晚只能更这么多了,承诺补更。
明天汤圆搬家,没有网,断更一天,从北方到南方的一个城市,听说南方的蟑螂会飞,汤圆好害怕。不过又很憧憬,南方有很多好吃的点心!好很潮湿,不像北方这么干燥,汤圆皮再也不用皲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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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5章 第 125 章
珍嫔自己愣住了, 她一瞬间想到了一个人,可不就是“话本子里那些哄骗深闺女子装得人魔狗样结果人面兽心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人间情事, 当局者迷, 非要旁观者才能一针见血点题。
丽妃见珍嫔愣住不语 , 她明白这是因为什么, 当日里来龙去脉她都是清楚的,看珍嫔嘴唇咬得发白, 担心她一时想不开,忙上前去抓住她的手,捏一捏以示安慰。
珍嫔这才回过神,对丽妃笑一笑,示意自己没事。
莫邪不知道原因, 犹自为小卢大人打call:“反正小卢大人就是好,娘娘就算是一心想着要自立女户, 也不能段情绝爱与世隔绝。”
珍嫔这才说了一句:“你这丫头,我说一句,倒有五百句等着,皇上常说一个女人等于五百只鸭子, 我瞧你这丫头, 倒等于五万只鸭子,瞧着这碟子樱桃新鲜,你赶紧拿下去和小姐妹分了去。”
莫邪一嘟嘴:“我还不稀罕呢,娘娘惦记起我们早就晚了, 小卢大人给我们也有寄送。”
丽妃笑着嗔怪:“怪道说了半天小卢大人的好话, 原来早就收了人家的好处。”
待到莫邪退下后,丽妃才小声问珍嫔:“那个小卢大人, 当真是天天一封信?”
珍嫔摇摇头,自己也是稀里糊涂:“多是公事,哪里有什么稀奇,那丫头多半是魔怔了。”
珍嫔想起来那些信件大都是公事往来,偶尔夹杂几句京城杂闻,再多便是稀罕物件随信寄过来,她眼里的小卢大人,黑黑瘦瘦,半点书生的样子全无,第一次知道他是两榜进士出身,还吓了珍嫔一大跳。任谁也想不到那黑黑的兵丁一般的居然是个书生,但珍嫔闲时有听到过小卢大人吟诗,珍嫔还笑话过小卢大人文绉绉,却没想到他会对自己有意。
丽妃吃一口三鲜苋菜,果然味道浓郁,她眯着眼睛享受,自己虽是不看重口舌之腹的人,却不得不折服于苋菜的美味,她慢条斯理问:“你可有什么想法?都说人生意义,我们在外面风餐露宿,你有没有想过寻个有情人在一起,这也是一种意义。”
珍嫔摇摇头:“姐姐莫要打趣我,我只想自己安安心心过自己的小日子,想着将羽林卫带出来便心满意足,等到天下大定,我便要踏遍大明河山,寻找我心中的那个江湖。”
丽妃见她无心在此,便提起另外一件事:“如今张家口的商人已经被吓住了,不再敢跟金人做生意。我们到倒可以趁胜追击”
珍嫔笑道:“还是那个王家大少爷懂事,我还没开口,他自己先主动说要将全部家产献上去。几个庶弟打作一团,还好那个大太太有威望,找了自己娘家兄长撑腰,才成就了此事。”
丽妃盘算一遭,背地里感慨:“这王家是个聪明的,被皇上盯上,只怕连命都留不下来,这时候他们将金银财宝献上,在山西商人里面带了个好头,皇上必然会留下他们的性命,而且有他们示范在前,全城的商人都盯着呢,皇上肯定也要嘉奖一二,真是一举两得。”
皇上却没有嘉奖王家,他下旨斥责了王登库,后又将王家大少爷提拨起来,准许他成为张家口商会的会长。
这一招果然高明,城中的山西商人本来人心惶惶,可是见着王家也没有遭到太多的斥责,反而起来倒有烈火重燃之势,个个都啧啧称奇。
人心平复下去,原来举家往南金人处搬迁的人也都不再搬家,张家口的市场稳定了下来。
而金人的老巢被一网打尽,金人在张家口再无通商的可能,一时之间金人的供给变成了问题。上京城里的多尔衮诸部开始人心惶惶。
豪格的使臣带了丰厚的金银珠宝、赶着牛马,特来多尔衮营中求和:“我家大君以为再打下去,只能便宜了明朝皇帝,不如两人各退一步,共同对付大敌。”
多尔衮气愤拍案而起:“若是来说和,便问我手里的刀答不答应?!”,他随身佩戴着刀,生气之余将刀拔出,直接刺向使臣,但到底在最后一刻收住了刀锋,微笑道:“我知道你是使臣,不会杀你,你回去告诉豪格,我不会跟他一路的。”
使臣还要说些什么,多尔衮冷笑:“你问问他们当年是怎么对我额娘的,今日里居然来求和,真是惺惺作态。”
多尔衮愤恨的是母妃阿巴亥,阿巴亥作为努尔哈赤的大妃,一向陪着努尔哈赤出席东京城的奠基典礼,或是在战地广宁前线慰问,或是随大汗努尔哈赤一起垦地开拓疆土,却在努尔哈赤生前备受冷遇,更是在死后被残忍逼迫殉葬。
想到这里多尔衮的心里便一阵阵收紧。人人都以为他揭竿而起是因为想争夺那王位,只有他自己知道,其中有一份原因也是因为想为母妃鸣不平。
他是皇上幼子,母妃阿巴亥出自乌拉部,乌拉氏和爱新觉罗家到底是连着亲的,阿巴亥的叔父乌拉不的首领布占泰取了爱新觉罗家的和硕公主,爱新觉罗家的当家人娶了乌拉部,可是部族之间哪里有不起争执的,阿巴亥的叔父一箭射死了自己的妻子,也跟爱新觉罗家结了仇,没多久就被气急败坏的努尔哈赤灭了族。
多尔衮还记得自己还很幼小的时候,阿玛提着一柄长剑,满宫里发了疯似得寻找母妃,母妃带着九岁的阿奇各,四岁的他,还有襁褓中的多铎一起在宫里一丛子丁香花从下东躲西藏,他那时虽小,却已经懂得害怕了,抱着母妃的膝盖,吓得打战,母亲身上穿着的江南的回文锦缎旗装,缎子冰凉,却透着一股子丁香花的香气,虽然是春天,他却一直冷的哆嗦,那凉意,直接渗透进骨头。
母妃腾出一只手去拍他:“不怕,不怕,我们的山格尔早就长成了大人,不怕。”
山格尔是乌拉族的土话,意思是“小勇士”的意思,他母妃十二岁时就被乌拉族献给了比自己大31岁、当时已有七位妻妃的皇阿玛。可心里总是惦记着乌拉族的山山水水,无人带她回家乡,她便从跟着自己的老嬷嬷跟前听些乌拉族的故事,无人时自己偷着念叨几句乌拉族的方言,就怕自己在盛京忘记这些。
到底还是被皇阿玛给寻到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妃子报的信,努尔哈赤当世英雄,后宫妃嫔不计其数,有各部的美女献来,母妃年纪轻轻,十五岁就挣脱落魄娘家的束缚,当上了皇阿玛的大福晋,自来就没少被宫中妃子们嫉恨,此时有机会,肯定诸多人报信。
多尔衮抓着母妃的裙角,心里怕的要死,可看着皇阿玛的刀剑刺过来,却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闪身护到了母妃前面,怒目而视着皇阿玛,那个本应该庇护母子的丈夫跟前。
努尔哈赤一愣,到底还是放下了剑,母妃趁机跪下哀求:”臣妾死不足惜,还请皇上怜惜三位幼子。”
努尔哈赤冷笑:“你叔父杀和硕公主时怎么不怜惜?还以为有儿子便是免死金牌了?朕的儿子多的是,也不差这几个。”,嘴上这么说着,到底没动手,冷哼一声,一把摔下佩剑,转身便走。
阿奇各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哇的一口哭了出来,母妃蹲下身,将阿奇各的眼泪擦一擦,又看怀里的多铎有没有冻着,这才反应过来:“山格尔,你怎么不哭?”
多尔衮抿着嘴唇,一声不哭,他手里扯了一只丁香枝:“额娘,打皇阿玛!”,他说的意思是拿丁香枝打努尔哈赤,阿巴亥一听,忙捂住他的嘴巴,四下打量一下有无人听见,看见并无任何人影,这才觉得心酸,抱着他放声大哭。
这样的日子过了又不知道多少次,阿巴亥就机智的带着三位幼子讨努尔哈赤的欢心,稳坐着大妃的位置。
可是皇太极上位后,却找了个借口,让阿巴亥自尽,那时多尔衮和多铎还无有自己的势力,阿巴亥思及三个儿子,便自尽殉葬。多尔衮赶到的时候还是晚了,他那时才十五岁,被差遣出去,等听到努尔哈赤驾崩的消息,跑死了两匹马,才堪堪到了城门口,跑得胸口一阵阵的泛血沫子。
他一路狂奔进宫内,然而还是迟了,门外急的热锅蚂蚁一般的幼弟见到他才有了主心骨,守门的侍卫和宫女拦着他,他发了疯一般推开众人,一头撞进屋内,却只看到大妃的尸体。
尸首还热着,他和幼弟抱着母妃的尸首大哭。
侍女上来劝慰:”十四阿哥莫要伤悲,大妃是自己哀痛不已去的。”
多尔衮充耳不闻,只抱着母妃哭,为了那个三宫六院的男人殉葬?为了那个一剑刺向她的男人自尽?他看见母妃的脖颈,弓弦勒出的印子还清晰可见,他的眼泪不停的掉了下来:母妃这是被人活活的勒死的。多铎也看见了,刚要出声:“哥?”,被他一个眼神制止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一定要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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