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上瞬间覆上一层红霞,浑身不由得颤了颤,此刻什么情绪也由不得她控制了。当晚她的意识的确还在,但主要还是那盏酒起了大作用,她才敢趁着酒劲做些什么。
她忽然就想到那晚第二日醒来的场景,现在又想想,当时当真是那般镇定。可此刻,心忽然就跳得飞快。
悔是真的不悔,羞涩是真的羞涩。她毕竟还是女儿身,那晚过后第二天安静下来时才能清清楚楚地感觉到身上的异样,有些不舒服,却更有一种脱胎换骨的轻松肆意。
这大抵是她做过的最大胆的事了。
思绪游离半晌,才发觉身边人已凝视着她有一段时间了,她一抬头正好碰上他的眼睛。
莫名有些心虚地快速将目光移回来。
沈迟看她脸色微红,心里暗暗有些猜测,唇角微微上扬,避过她的右臂,干脆伸手在她腰间一揽,两人顿时紧贴一起。
她感觉到那股力道,不轻不重,但足以令她惊慌失色。腰间是她异常敏感的地方,只觉得有些痒,下意识要去推他。
却不料他再次一用力,她头微一仰,正好与他咫尺相对。距离太近,便看到他眼眸里的满含温情的柔光,她想迎上去,却发觉眼睛涩得很,不知道是因为累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但是沈迟并不给她反应的机会,心知一到这种情况她八成都是脑中空空,极为慌乱的。
他低低问她:“那一晚你还记得多少?”
“那晚竟都不见你有平素的半点矜持,”他揶揄一笑,又改了口,“也不对,你平时那可不是小女儿家的矜持,那叫谨慎。”
她听出来他的调侃,眸子微一垂,面上不知是他的气息,还是因脸红而生出的灼热。
“你一定不记得了,我帮你回忆回忆。”
话音刚落,他头微一侧,将唇覆上去,动作比以前要粗鲁一些,呼吸有些重。她似乎被吓到了,浑身轻一颤。右手动不了,左手一直在撑着生怕坐不稳。这一次她连迎合他的精力都没有了。他的热烈瞬间令她回忆起那一晚。
只不过相较于现在,那晚更深沉。
“我每日都能见到你,可我总觉得,我们两个单独见面的时候,在我面前的,才是你。”
眼看着马车就要行到地方,沈迟才有些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伸手先去整了她的衣袍,又去仔细看了看她的右臂。知道耽搁久了对她也不好,只能略有些黯然地下了马车。
然而他刚出去没多久,便又折了回来,掀开帘子对她说了一句:“今晚说好的,陪我赏月,别忘了。”
江怀璧稀里糊涂应了一声,回过头来才想,自己什么时候答应的?
府中一如既往地安安静静,她径直去了傅徽的院子,经过宜兰院时发觉与往日竟有些不同,似乎尤为安静。
她随意问了一个小厮,只说是宋汀兰病了,但却死活不愿请大夫。
她蹙了蹙眉,不知道她是真病了还是其他什么原因。也不说话,随即转身离去。
待踏进傅徽院门时才低声吩咐了木槿:“让府中大夫去瞧瞧,不必声张。”
木槿应了声,明白她的意思。看来公子是打定主意要冷落着宋汀兰了,但总不好再让她受病痛之苦,一时间还觉得有些惊异。公子似乎没有这么关心过旁人,但现下又是合情合理的。
傅徽替她诊过后一言不发,那凝重的神情令江怀璧心里沉了沉,忙问:“那毒难解?”
傅徽抬手,捻了捻须眉头紧皱:“药用得早了。”
江怀璧眼底微微一暗,神色不解:“这怎么说?”
傅徽略带惋惜:“老夫我从沅州带过来的药又没地方用了。”
江怀璧:“……”
第219章 心结
江耀庭是众人中走得最晚的, 直到他临走时景明帝才说了江怀璧遇刺的事情。
“这……臣还在调查中, ”他顿了顿,有些疑惑地抬头,“陛下,既然已经怀疑他有问题,何不直接送往诏狱?他毕竟是宦官, 严刑拷打下定能吐出些东西。”
景明帝淡淡睨他一眼,解释:“能往朕身边塞的棋子, 定然是步大棋。他如今虽不在朕跟前,但权力依旧不小,只是朕在试探罢了。若直接将他拿下, 打草惊蛇,指不定明天人就死了。到时候都是一场空,且朕还不知道他究竟都做了些什么。”
刘无端是个粗人,想不通但是能听懂,怔怔点了头。
景明帝面色有些沉郁,眉间亦是惋惜之色:“他自潜邸跟着朕,也有十几年了。朕却没想到背叛朕的,居然是他!”
他看了一眼刘无端,意味深长:“朕记得你这个名字还是他给取的。”
刘无端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这个,不觉面上有些热,回忆也齐齐涌出来。
“是。‘至竟道心方始是,空耽山色亦无端’,他是宦官,但也读过书,从这句中摘了无端二字为名。”他顿了顿,回想起许多年前的那些事。
他是孤儿,与一众乞丐在街头巷尾东奔西走,与恶狗争抢食物,是景明帝救他于水火之中。一开始他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无依无靠的,只有刘无意肯照顾他。
直到后来受了皇帝的赏识,他也未曾忘记过雪中送炭的那份恩情。那些忠主的道理还是他教的,可现在最先背叛的竟是他。
但毕竟都是相熟的人,刘无端还是开了口:“陛下,刘公公到底在御前随侍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臣……”
“朕交予你去查,别让朕失望。”景明帝交给他这样一句话,瞬间令他觉得责任重大。
原知晓刘无意背主时,他还在惶惶不安,生怕景明帝会怀疑自己,但现在看来,竟是对他这般信任。
他领命遵旨,便没再说什么,告退出殿。
随后进来的是绿萝。绿萝是御前宫女,刘无意的事情她尚且不知晓,只知道他忽然被调离了御前,心底有些不安,但毕竟在御前时间久了,对景明帝了解多些,很快稳下心绪。
景明帝问:“江婕妤最近有什么动静?”
“回陛下,江婕妤自禁足后一直安分,太医每日前去请脉,婕妤与龙嗣一切安好。”
景明帝嗯了一声,伸了臂示意她宽衣。绿萝常年做这些事,显然已习以为常。
她手还未触摸到他的衣袍,便听得景明帝声音沉哑:“你是愿意同太监对食,还是愿意飞上枝头变凤凰?”
绿萝一怔,伸出去的手瞬间一抖,颤声问:“陛下说什么?”
景明帝收回眼神,轻轻一笑,往日的威严竟消下去一些,绿萝没有见过这样的皇帝,一时慌了神。但只怔了片刻,已想通所有。她就是靠着刘无意上位的,现在刘无意不在身边了,她正愁以后路怎么走。
却没想到景明帝给了她这样一个选择。她向来是比较谨慎的,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是风流倜傥的皇帝,能带给她荣华富贵和尊崇地位,她脑子一空,便什么也记不得了。
她暗暗啐了一口刘无意,那个又老又丑的死太监,以后再想骚扰她可再也不能了。
殊不知景明帝选择她还是另有目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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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明帝赐了太医,江耀庭自然不能推辞,但回府后江怀璧无论如何都不肯让他近身,只说那太医无奈,只能按着她的描述开了药,主要还是以排毒调养为主。太医走后所有人才松了口气,江耀庭被惊着了,从头至尾问清楚确定她没事才放下心来。
末了他问一句:“听闻是沈世子送你回来的?他怎么会出现在那里?”
江怀璧轻摇头:“我也不知道,但当时若没有他,我怕不会轻易这么逃脱。”
一根针几乎要毁掉整条手臂,若是密密麻麻都射过来,怕是命都丢了。
江耀庭默了默,还是将景明帝的原话告诉她。江怀璧轻怔片刻,没想到景明帝在意的竟是她的名声,但道理倒是没错,只应了声。
半晌沉默后,江怀璧起身告退,却被江耀庭出声拦住。他的面色有些凝重,吩咐人将门窗都关了,将她唤进内室。
江怀璧不明所以,只以为是景明帝做了什么决定,轻声问:“父亲,可是陛下今日……”
“不是,”江耀庭摇头,看着她的眼睛,声音压低,“现下无人,为父就问你一句,你对沈迟,究竟是什么态度?”
江怀璧瞬时呼吸一滞,有些怔怔地看着父亲的目光,已然心知他定是看出来什么了。但是此刻否定也不是,承认也不是。
君子之交四个字如今是再不能说出来了,她骗不了父亲,也骗不了自己。
便是父亲知道的,已有好几件事。比如原来两次下晋州都是沈迟相随;比如上次文渊阁罚跪,沈迟送的伞;比如江府着的火,沈迟连夜敢来,先前往墨竹轩;比如岑兖那件事里忽然掺和进来的沈迟;又比如现下沈迟与她来往愈来愈频繁,对她关照有加。
从前还能搪塞过去,但是太多事撞到一起,连她自己也不相信是巧合了。
江耀庭见她眼神有些躲闪,已猜出来个七七八八,但到底没听她亲口说,还是有些不大确定。
他温言道:“你从小与你母亲就不是特别亲近,人家女儿都与母亲细说闺中蜜语,也就你总一个人,跟着我这父亲整日在外闯荡。可你到底是个女孩子,我总不能叫你跟着我一辈子。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从来都没有走不通的思路,你若真对他有情,为父会想尽全力成全你们。”
“我已经对不住阿霁了,她现在这个样子,也与我有着莫大的关系。可她已进了宫,只有你在我身边了,我不能再让你也留下遗憾。”
“为父现在就问你,你对他究竟有没有情意?不必有任何顾及,听从你的内心。”
江怀璧袖中的左手攥紧了,指甲在手掌上扎出微微的痛意,她目光清明:“有。”
随即声音又低下去:“他也是……”
江耀庭微一愣,又松了口气,语气轻松:“这话原应是由你母亲来问你的。”
“怀璧,你无需觉得愧疚,也不必觉得自责。这些原本就是江家欠你的,我也不能阻止你寻求自己所爱。想当年我与你母亲痴恋对方,我连顶撞你祖父的话都说出来了,即便他从来不喜你母亲,但我们还不是恩爱了一辈子。尽管你母亲也犯过错,但到如今,我能记起来的,只有她的好。我常常在想,若是当年听从你祖父的话,指不定连那段姻缘都丢了。”
“可遗憾的是我与她终究还是有了隔阂,不能长久。我已经有太多遗憾了,也不愿看着你在这条路上走得太过艰难。”
江怀璧默然片刻,看着一旁明亮的烛火有些失神。她没想到父亲竟是这样的态度。
可从现在情况来看,她与沈迟在一起根本无可能。这一路本就艰难太多,想过未来,也想过相守,可独独没有想过退路。
江耀庭却忽然有些颓然:“可我能给你什么呢?我不能让你风风光光地嫁给他,甚至都不能看你穿上红妆。我知道无论什么都遮掩不住你的风姿,你在御前,在朝堂,早已胜过我太多,可你光彩越盛,也就越危险……”
他甚至不能再要求她什么。从前并未有太多想法,自从感觉她与沈迟之间不对劲以后,才会时常陷入愧疚。他知道他给不了,即便看到她的笑容,也知道他亏欠太多。
思虑半晌,却只能说一句:“怀璧,你与沈迟,我不反对,多个人陪着你挺好。可永嘉侯府不是好惹的,我只是不希望你受到伤害。你对沈迟了解要比我多,你看得清楚就好。”
“若是他敢伤你,你告诉我。我纵是不能动长宁公主,收拾他一个小小的主事还是绰绰有余。”
江怀璧有些哭笑不得,抬眼时笑意里噙着泪意。两个人都有太多的为难,再说下去不过是越陷越深,难以自拔,倒不如先丢开。
出了江耀庭的院子,竟发觉浑身都有些轻松。从前总是瞒着,现下出言承认倒觉得没那么压抑。
只是忽然想到以后……她再与沈迟见面时也无需东躲西藏的,但是让父亲看到了是不是也不大好……
正想着,眼前忽然有人拦住她的去路。她惊了惊,才看到那人竟是宋汀兰。
“你……”
“夫君,你心里没我是不是因为装了其他人?”
江怀璧有些没反应过来,只蹙眉道:“你胡说些什么?”
宋汀兰已带了哭腔:“府中那个名唤画屏的丫鬟都与我说了,你几乎每隔几日都要见她一回。”
江怀璧:“……”
“府中诸事都由她负责,我自然需按时过问。”
说罢已不欲与她多言,绕过她回了墨竹轩,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宋汀兰咬了咬唇,跟身边齐嬷嬷哭诉:“你看,她心虚……”
江怀璧边走边思索究竟要怎样处理宋汀兰的事情,这都已经过了半个月了,也不见她有丁点死心,心灰意冷都没见着。
进了墨竹轩才看到所有的灯都没亮,漆黑一片。她正欲唤木槿木樨,却听到高处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是不是又把我忘了?”
她抬头,看到沈迟正悠悠坐在檐上,手中不知道拿了一包什么东西。见她抬头,立即喜笑颜开,将手中东西挥了挥,示意她上去。
“锦里巷的糕点,甜的。今天没糖葫芦了,我给你带了其他的。”
江怀璧甚至愣了一下,仰头看着他的身影却没动。
今晚的风有些凉,他大约跑过来时是急切的,是以有些稀碎的发丝在风中轻轻颤抖着要飞舞起来。下弦月很亮,他的轮廓无比清晰。他的背影刻在漫天繁星里,仿佛静止成永恒。
“来了。”
第220章 周氏
刘无意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莫名其妙就被调离了御前。
就这几天的事, 也没见景明帝以前对他有什么不满。
而这一次仅仅是因为大意将皇帝平时喝的雨前龙井泡成了明前龙井, 被整心烦气躁的皇帝轻斥了两句。紧接着出殿下石阶时一脚踩空扭了脚, 不得不修养一段时间。
然后就是之前一直对自己毕恭毕敬的小太监前来告诉他, 陛下准他好好休息, 以后也不必在前面伺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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