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什么胡话呢?老大亲自检查的,断了气的,许是那女子刚死,身上还没凉透呢。这人怎么就凭空不见了!”
“刚才有人跟着么?”
“没有!我保证!我刚才一路都往后看着呢,没人跟着。”
“这就奇了怪了……”
几人越想越觉得恐惧,四周皆是荒草,风吹着树叶声音窸窸窣窣,林子里有只鸟忽然扑棱了翅膀,扇得整个林子都是突如其来的声音。
也不只是谁先大叫了一声“有鬼”,其他人便都拔腿而跑,生怕身后真的有恶鬼追上了。林子里又响起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有几人恐惧的尖叫,惊飞了整个林子的鸟。
待一切都安静下来后,躲在树后的沈迟默默问了一句:“我们现在不需要回去了吧,现在回去也招眼,不如等这女子醒来看看能问出些什么。丁瑁知道晋王的东西可不少。”
靠在树上的女子蓦然睁开了眼,她面上已受伤多处,眼角还有些青紫,嘴角残留着一丝凝固的血,任何一个表情都扯得伤口生疼,她本来是想说话的,只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整张脸都不能动。
只能费力地睁开眼看着他们。她只想告诉他们,自己还没有死,对他们还有用。只要有用,她便可以活。
沈迟看到她的目光,然后视线下移,看到她身上如同碎片的衣裳,只一瞬间便明白了什么,不由得蹙了蹙眉。
微怔了片刻后,他扭头看向江怀璧:“来来来,你来背,我去找个客栈什么的……你不要推辞,我对晋州熟一些,你只能带着她了。”
江怀璧:“……”
未曾背过人的江怀璧显得有些手足无措。沈迟扯了他的小厮外衫给那女子披上,然后让她蹲下帮忙将那女子放了上去,然后出声叮嘱。
“现在这个地方是距离城中最近的一个郊外,你背着她先直走,看到我们刚才来的时候那个草屋了以后就向东走,那边我记得有个小客栈,也不显眼,我去先定了房间然后再请个大夫来。你慢慢背,不着急,我一切都布置好了回来接你。你一路上小心些。”
说罢也不等她回应便扭身就走。江怀璧愣了愣,然后才迈开步子。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背人,这姑娘背上去挺轻的,到底是个女儿家,现在又浑身的伤,软软趴在背上,江怀璧觉得有些不自在。
背上的女子觉得有些颠,却也不敢说话,只能忍着。她刚被凌.辱过,脖子上还有一道勒痕,现在一颠一颠地全身骨肉仿佛都要拆开一般,疼的要流泪,可那泪水流出来又蚀着伤口,只能尽力憋着。
快到客栈时江怀璧才放慢了步子,那女子已经有些意识混乱,只模模糊糊说了一句:“我,我叫湘竹……”便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沈迟出来帮了忙,两人定的房间在二楼,从一楼上去的时候难免会有人议论。好在沈迟选的地方已尽量远离晋王府,两人有些脏乱的衣服和浓臭的味道让所有客人避而远之,更不会去仔细观察他们究竟是什么人。
大夫诊脉后结果也显而易见,除了开一些外用的药也没有其他的了,虽说是拿钱治病,但是那大夫看了这两位的作态和那凄惨的姑娘后,心里只剩下鄙夷。若非是沈迟给的钱多,他还不愿意来呢。
沈迟出门又去买了衣衫等物品,两人略加梳洗才算是摆脱了在晋王府倒了几个时辰夜香的疲倦,但是看了看床上仍旧昏迷不醒的湘竹,两人觉得……
“咱们两个大男人与一个刚被凌.辱的女子共处一室,是不是不大合适?”
江怀璧道:“我已经在联系木樨木槿了,她们很快就来。”
沈迟松了一口气,缓步走到床边,看了看湘竹的面容,不算娇媚,也不算有多脱俗,普普通通的模样,倒是符合她丫鬟的身份。
“湘竹,你说这湘竹会不会和那丁瑁一般,狡诈得很,若是什么时候来算计咱们……”
江怀璧浑不在意:“她性命都掌握在你手里,你还搞不定她?”
沈迟撇了撇嘴,“我们还是谨慎点好,知道太多的女人心眼也多。”
第104章 通缉
晋王府中后厨的人很快就发现最好欺负的两个失踪了, 后厨的活相对重一些, 基本上都是最低级的小厮在干, 尤其是昨天来的那两个。
此时要倒泔水桶, 然而两人却无影无踪。上面的自然不乐意, 让人去寻也寻不到, 想了想以后那些活大概又得落到自己身上, 咬咬牙将事情闹大了。
就为了两个人,惊动了王府管家, 照例来说王府中逃出去的人自然是追回来就完了,但几乎在同一时间便有人告发说青古斋也丢了一个人。
管家毕竟是管家, 之所以多年不倒便是因为他会看主子眼色行事。两件事同时发生他便多了个心眼,去禀了晋王一声。
晋王可并不认为这是巧合, 随即命人去查。然后因为三个下人的失踪晋王府忽然就沸腾起来。各个院里兜搜查了一遍后还是没有结果,晋王立刻就感到不对劲了。
府中那五个小厮挨个被审了一遍, 然而当他们追到那片林子时意料之中的什么都没发现。江怀璧谨慎,走的时候一步步走得仔细,连脚印都掩去了,未曾留下任何线索。
晋王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立刻派了人去查, 也不必掩人耳目,大张旗鼓得出动了官府的兵, 只说搜查重犯。
但他心中大约也都猜出来一些,甚至笃定是她。
侍卫请示:“殿下,若抓到人怎么办?”
晋王略一思忖, 说是丢了两个人,那大概是与沈迟在一起了,两人都大有用处。
他丢下一句:“要活的就行。伤了残了都不要紧,留两条命就行。至于那个侍女,不必留了。”
“是。”
.
等湘竹醒来之后几人便立刻换了地方,江怀璧提议尽量往晋州城西南去。
沈迟不解:“你这是还有意去沅州?”
晋州西南便接近沅河了。
江怀璧轻轻颔首,看了看身后的城中心,嗓音低沉:“晋王若要抓我,自然会将目光瞄准沅州,他只要在沅州做点动作,我便不得不回去了。且西南比较偏僻,若真出了什么紧急情况,我们也便于逃离这里。那里去往增城也相对容易一些,我在增城有熟人,方便接应。”
沈迟轻笑:“你这是把退路都想好了啊,那进路呢?”
“若得消息,可立刻返回城中。我们只需知晓晋王军队在何处,将消息传往京城便可。”
沈迟边走边道:“那可有些险,我们出了晋王府可就没办法那么容易进去了。此次晋王一定会加重守卫的。这次是下人出了纰漏我们才混进去的,下一次可就没这么简单了。”
木槿传了消息说晋王府中已经发动了人来追他们了,甚至还有各地官府也都贴了通缉令,即便知道他们易了容,还将他们的画像放了上去。这便是不仅要告诉百姓他们二人是负罪之身,还通告了他们两个的身份。
而罪名——
“晋王在那通缉令上直接点了咱们的名,说我的盗窃罪,你是杀人罪。这算上来我还算是轻了……”
盗窃罪,所盗窃的是晋王本人金印;杀人罪,所杀之人是晋王幕僚丁瑁。
算上来这金印还是江怀璧拿走的,现在还在京城景明帝那里放着呢。至于丁瑁……江怀璧也勉强认了。但是认了是一回事,肯不肯伏法又是另一回事了。
江怀璧默默转头瞥了他一眼:“无论是什么罪,他的目的是抓住我们两个,轻重又有什么关系。”
沈迟浑不在意,竟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在里头,“我这名声向来都不大好,我母亲都不在意。再说了,我又不打算入仕。盗窃这种罪名,我那二弟都不知道给我戴了多少次了。怀璧,你不一样啊……三年后你若登科,有人忽然就拉出来你以前杀过人,无论是敌是友,只要是看你不顺眼的,都能给你说成心狠手辣,冷漠无情,你到时……”
话到这里他却忽然戛然而止。想了想江怀璧暗地里不就是这个样子么,只不过没有明面上表现出来而已。但是这个名声对他来说真的不大好。
“无需他人褒贬,我自己我最清楚。心狠手辣有何不可?陛下不是一向如此?”带了些许自嘲又冷清的口气。
沈迟啧啧两声,“你还敢跟陛下比?或许正是因为陛下的手段,所以他更看不得别人有这种心思的在他身边。我在他身边那么多年,对他了解得比你多。他这个人,要抓住什么抓得比谁都紧,一开始便是波涛汹涌不给对方任何回击的机会,不达目的不罢休。……你能这么说,除非是陛下已经许给你什么了。他当年作为太子,暗中最喜欢搞些买卖生意,所有人都道他深谙谋策,其实也不过都是交易罢了。”
他觑了觑江怀璧的神色,果然一如既往地波澜不惊,真不知道自己非要看她什么。
然而他感兴趣的在后面:“陛下许了你什么?是殿试放水还是直接官位?”
江怀璧默默斜眼看了他一眼:“我需要放水?”
沈迟哑了哑,一时无言。说的好像没错,江怀璧这样在书院中便是佼佼者,又轻松过了乡试的,何须放水?
然而,这样高傲自信到表露于言语的江怀璧,他还是头一回见。
“行行行,你可是明臻书院年年的状元郎,整个京都都夸赞的天之骄子,无需别人来为你走后路。”沈迟也不再说话,默默走在她身旁。
身后的马车中坐着湘竹,她身子弱,行路暂时还有些困难,木樨雇马车时眉头一直皱着。若非公子说她有用,她早就不肯伺候湘竹了。以前同为奴婢的,怎么湘竹就那般娇弱了。
大约走了两刻,管书才有些气喘吁吁地牵马来,然而找到的只有一匹马。
“世子,卖马的说今早卖得只剩下这一匹了,我也找不到其他家的了,只好将它牵了过来。属下觉得,世子可与江公子同乘一匹……”
话音刚落,沈迟已接过他手中的缰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上了马,然后轻声叱喝两声,将马儿驱赶到江怀璧面前。
他像江怀璧伸出手,眉眼间笑意满满,带着些许轻佻。
“上来吧?有马自然是快一些,你不是向来都赶时间么?”
江怀璧犹豫片刻,眉心微微动了一下,没接他的手,但看了看他身后的座有片刻踌躇。
沈迟轻笑一声,“你这人真是矫情,我不拉你你怎么上来,你今日给我上一个看看!我……”
话音未落江怀璧已借力在脚蹬上一跃后稳稳坐在后面,沈迟的手还伸在半空,一时有些发怔。
下面的木樨木槿都被逗笑出了声,而管书想笑又怕主子责怪,只死死憋着,然而眼梢的颤抖是止不住的,都快憋出眼泪来了。
沈迟嘴角微搐,有些尴尬地收回手,那一瞬间他真的很想将江怀璧从马上颠下去挽回点面子。然而他还是迅速回过神来,若再不专心江怀璧可就要抢他手里的缰绳了。
“我们要先去探探情况,湘竹姑娘留在后面你把木樨或者木槿留下来方便照顾就行,一直拖着谁都走不了。”沈迟开口道。
江怀璧摇头:“不成。”
下面木槿还未说话,木樨倒先有些不满意了,“公子这是不信任我们。”
木槿蹙眉拉了拉她的手,说话是越来越没分寸了。公子的决定向来是有她的道理的,且公子向来是用人不疑的性子,若不信任木樨何须留她在身边那么多年。
况且这里又不是只有公子一个人,说出去平白让人笑话。
果然,爱多嘴的沈迟是不会忘了任何一个能够压江怀璧一头的事情的。
“怀璧,你看……”
江怀璧懒得和他多言,干脆直接截住他:“木樨跟上走,木槿带湘竹姑娘走近路去,路上小心。”
木樨和木槿都愣住。
沈迟立马接话:“木槿也是初来乍到,哪里知道什么近路,管书也跟上去吧。”
管书领了命,与木槿一同架着马车先行离开。
沈迟催动马儿,正要转身离开。
木樨站在原地瞬间就慌了神,一时间有些手足无措,公子这就将她丢下了?忽然鼻尖有些酸,虽未掉下眼泪心里却是委屈得很,想了想咬牙追上去。
沈迟猜着江怀璧的心思,速度并没有放快,然而她还是一语不发。他心中暗叹一声,要做她的下属可太难了,像管书和归矣平时也都是很随意的,能因为寥寥一语让他生气的很少。
木樨追上去,沈迟听到脚步声,勒住缰绳,马徘徊几步停下来。
“公子,奴婢知道错了……奴婢言辞不当,啊不,奴婢应该全心全意信任公子,也应该相信公子是信任木樨的……但是奴婢真方才真的只是有些冲动了,并没有想公子的用意。公子是知道的,奴婢向来就笨一些。”
“你若笨也不会一直贴身跟在我身边了。我也知道你没有那么多心思,你就是心直口快,一次两次在我面前也没什么,但以后其他场合呢?一句话说出口我也救不了你。”
江怀璧轻叹,“罢了,你去跟着木槿吧。他们想必也走不远。”
木樨咬了咬唇应了声却又问:“那公子身旁没有人怎么行……”
沈迟攥了攥手里的缰绳,咬牙切齿狰狞了一句:“难道本世子算不得人?”
木樨蒙了蒙,心中立刻想的是,自己难道又说错了?
江怀璧没注意木樨,看了看沈迟看看到极点的脸色和有些凶的目光,竟无语以对,连为木樨解围都不知从何说起。
沈迟冷哼一声,“木樨你要记着,本世子跟在你家公子后面可不是吃素的。”
木樨莫名红了脸,低头应了一句:“知道了。公子,奴婢告退。”
第105章 隐藏
江怀璧和沈迟二人从未想到, 湘竹身上竟会有那么多令人惊叹的故事。
即便一早便知她不似寻常婢女, 但却未曾想到过她与丁瑁的关系竟是那样特殊。
湘竹换了衣衫又梳洗一番俨然已没了从王府被拖出来时的狼狈, 此时也并没有半分奴颜婢膝的样子, 举手投足间竟有些大家闺秀的风度来。
72/249 首页 上一页 70 71 72 73 74 75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