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青书想不受蒙荫,独自闯荡一番,只不过碰巧赶上这桩......”
宋远桥非常敏锐地捕捉到了一点信息,“杨姑娘,你见过青书?”
青书出走一事,武当并未声张,无忌都不知情,杨姑娘能说出“独自闯荡”的话来,想必知道些什么。
“嗯,前几日见过。”
“他现在何处?”
说起这个,余蔓有些悻悻的,两腮鼓了一下,“一言不合就消失,谁知道他去哪儿了。”
宋远桥叹气,好在孩子大了,功夫不弱,他还算放心。
“你......就为说这事?”莫声谷语气干巴巴的。
余蔓点点头,眼神乱晃,主要是往殷梨亭身上晃。
“没别的事的话,慢走。”
殷梨亭仍失魂落魄,但此时还知道皱眉,暗中拧了师弟一把。
“多保重。”莫声谷小声加了一句。
余蔓最后瞄了殷梨亭一眼,微微低下头,扯起嘴角笑了笑,“你们也多保重。”
说罢,转身离去。
她想在最后,对殷梨亭说点什么,可又在犹豫中否定了这一做法。顶着杨不悔的名字,说什么都是刺激,她还是少包揽为好。
....................
张无忌到底还是追来送行了,跟他一起来得,还有化名为蛛儿的殷离。
余蔓什么也没说,只平淡地点点头,就上船了。欧塔涅斯留步,勉励了张无忌几句。
船开了,越行越远,张无忌痴痴地望着,突然追着行船的方向,沿海岸狂奔。船向远走,在岸上追是追不上的,很快他意识到这一点,渐渐平静下来。
远处的山坡上,有男声断断续续地吟唱。
“来如流水兮逝如风,不知何处来兮何所终......”
听清歌词曲调,张无忌和殷离不禁一愣。
这首歌是一位波斯诗人作品,张无忌听余蔓唱过,而殷离,受黛绮丝熏染,对这首歌耳熟能详。
循声望去,山坡上立着一个奇怪的人。
那人长身鹤立,赤鬼面具罩脸,绿鬼面具系腰间。他似乎感应到了张无忌和殷离的视线,微微转头,似乎看过来一眼,随后飘然离去,歌声渐远。
第35章 我从波斯来
两年后,伊犁。
欧塔涅斯一家过着平常人的生活。余蔓作为家中唯二的壮劳力, 经常随欧塔涅斯出门走动, 为一家人的衣食奔波。
一日,二人从集市满载而归。欧塔涅斯在前面赶车, 余蔓坐在后面的货堆上手摇一支拨浪鼓, 火红色的头纱随风轻轻摆动。
忽然,马车咯噔一震,左边的车轮陷进沙坑里。欧塔涅斯挥鞭猛抽马儿, 几番努力都没能把车轮从看上去并不深的沙坑里拉出来。
“安美伊丝, 你赶车。”欧塔涅斯就要把鞭子扔给余蔓, 自己下去推车。
“还是我来吧。”余蔓先一步跳下车。
车上装满了货物,抬是抬不动的, 只能试着从各个角度往前推。
马儿嘶鸣拼命往前奔,余蔓咬紧牙关, 使劲往前推, 就在当下这口气马上散掉之时, 路过的旅人伸出援手, 帮忙把车从沙坑推了出来。
余蔓拍了拍袖口, 抬起头正要向那人道谢,看到这张熟悉的面容, 一下子就愣住了。
人生何处不相逢,这是此时最应景的诗句。
宋青书风尘仆仆, 失神地望着余蔓, 沉寂的双眸顷刻间焕发夺目的光彩。
他只是从此经过, 随手帮个忙而已,未曾想,缘分从天而降。
余蔓不知自己为何要对宋青书缓缓张开双臂,好像......是她的心,告诉她应该这样做。
看到余蔓不算明显的动作,宋青书轻轻倒吸一口气,心神一阵激荡,惊喜交集。他急切地向前跨出一步,俯身将余蔓虚虚环抱,然后等了一会儿,确定怀里的人没有拒绝,才收紧双臂,抱得结实。
沉默中,他们从耳边听到了对方的一声轻笑。
“喂,年轻人......”欧塔涅斯站在车前叉腰,表情十分不快,眼里却满是笑意,“你是帮了忙没错,可也不能抱我的女儿。”
更不能抱着不撒手。
余蔓和宋青书一听,这才想起欧塔涅斯的存在,手忙脚乱地分开。
“爹,这是我在中土认识的朋友。”余蔓垂着眼,也不去看欧塔涅斯,表情讪讪的。然后扭过头去,小声对宋青书说了一句,“这是我爹。”
已经看清欧塔涅斯相貌的宋青书颇为诧异,不过,他没表现在脸上,微笑着向欧塔涅斯道了声问候,彬彬有礼。
“安美伊丝,该如何招待你的朋友?”欧塔涅斯问余蔓。
余蔓沉吟,内心挣扎了片刻,最终作出取舍。她抬眼望着宋青书,浅笑道:“请你去我家做客。”
宋青书喜不自胜,只知道点头。
依旧是欧塔涅斯赶车,余蔓和宋青书蹲在车尾,一路无言,两人之间的气氛却很有温度。
到家了,车赶进院子,欧塔涅斯去关大门,宋青书跟着余蔓搬东西,忙前忙后。
“回来了。”纪晓芙袅袅走出,怀里抱着个胖娃娃。
她一眼就注意到了宋青书这个陌生人。
虽然早有准备,可事到临头,余蔓还是有点紧张。她拎着一袋米,眼巴巴地看着宋青书,不动了。
除非她放弃这个人,否则,这一关早晚得过。
“我娘......”
宋青书一听,误解了余蔓的紧张。只见他迅速整理衣衫,然后上前向纪晓芙行礼,恭敬地叫了一声“伯母”。
纪晓芙微愣,眼看着余蔓,等她介绍。
这时,欧塔涅斯走过来,伸手握了握儿子伊塔米的小脚丫,一脸神秘地对纪晓芙说:“这位是安美伊丝在中土认识的朋友。”
纪晓芙有些意外,女儿对中土之行的描述非常平淡,问她认识了什么,有没有交到朋友,都说没有。可今天,就带回家一个。
“快请进。”纪晓芙引宋青书来到客厅,“都没准备什么,让你见笑了。”
“伯母客气,是晚辈打扰了。”
客厅里摆着张大方桌,宋青书在指给他的位置上盘腿坐好。纪晓芙心疼女儿在外奔波辛苦,不准她忙碌家务,便把伊塔米塞给她照顾,自己去厨房准备茶点。
剩下余蔓和宋青书,还有一个只会咿咿呀呀的伊塔米,大眼瞪小眼。
余蔓率先打破沉默,她戳了一下伊塔米撅起的小屁股,“这是我弟弟,伊塔米。”
伊塔米一岁了,而他们家是在一年前搬来伊犁的,可见欧塔涅斯和娘的制造速度。
宋青书点点头,试着跟伊塔米互动,“我听伯父叫你安美伊丝......”
“那是我在波斯的名字。”余蔓频繁而隐晦地打量宋青书,缓缓道:“我继父是波斯明教的长老。”
宋青书静静聆听,随后露出恍然的表情。原来是继父,这就说得通了,又是波斯明教的长老,难怪她和无忌都成了明教弟子。
余蔓皱眉,产生了困惑。宋青书似乎并没有认出娘,是没反应过来,还是,根本不记得了?
“那,我叫你什么?”宋青书突然问。
余蔓愣了愣,反问:“你想叫什么?”
你要是觉得波斯名新鲜,你要是不嫌麻烦,叫我安美伊丝也没问题。
顿了顿,她又小声补了一句,“你要是非得叫我杨姑娘,我也没办法。”
宋青书的脸瞬间变红,他的目的本来就是不想再叫她杨姑娘。
余蔓笑盈盈的,故意问:“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嘴角上扬,宋青书坦然回道:“你说伊犁好,我专程来看看。”
扶桌托腮,余蔓眉看眼笑,仿佛在说“我就知道是这样”。自重逢的那一刻,她就猜到会是这样。
纪晓芙端着托盘走进来,将茶点布好,欧塔涅斯紧随其后,往主位上一坐,这场待客茶会,算是正式开始。
“晚辈宋青书。”
纪晓芙与欧塔涅斯对视一眼,温声问:“宋公子,你是哪里人?”
“伯父伯母叫我青书就是了。”
“他是武当宋远桥的儿子。”余蔓突然开口。
宋青书轻轻皱了皱眉,他这两年都不曾用过武当或是父亲的名头,突然被这样介绍,一时有些不适应。不过他也意识到了自己的疏忽,家门,应该主动报出的。
纪晓芙听到武当二字,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又听到是宋远桥的儿子,她默念几遍“宋青书”,忽然想起她大概是见过这个孩子的,只是记忆模糊了脸,根本无法做任何联想。
用过茶,又开始准备晚饭,宋青书被邀请留宿,之后如何招待他,都有余蔓负责。
晚饭后,哄睡了伊塔米,欧塔涅斯关上房门,拉起卡曼奇,开始了他和纪晓芙的二人世界。
余蔓带宋青书爬上仓库的屋顶,随后兴起,伴着浪漫的琴音,在如火的落日余晖下跳了一支舞。
“我有时会想起你。”她抱膝坐在屋顶,眼望天尽头的夕阳,而宋青书则神情专注地看着身边的她,“想你为什么突然不理我了。”
宋青书张了张嘴。
“后来,我还梦见过你。”
“梦见我什么了?”
余蔓转过脸,深深凝视着他,似笑非笑,“梦见你对我说,你不告而别,是因为......你有一个秘密。”
她发现自己在某些方面,真的很迟钝。竟然时隔一年,才在一次午夜梦回,偶然领悟到了宋青书的情意。
宋青书不告而别,是因为她当着他的面,给他按了个官配,伤了他的心。
“对,我有一个秘密。”宋青书注视着余蔓,目光温柔而坚定,没有一丝一毫的偏离躲闪,“就是,我喜欢你。”
现在,不是秘密了。
两人挨得很近,又都侧身看着对方,鬼使神差下,仿佛彼此吸引一般越靠越近。
“我记得,你也有个秘密。”宋青书在数余蔓漂亮的睫毛,一边数一边低下头,“和我一样吗?”
余蔓迟缓地眨了眨眼,一下子清醒了。对哦,她还有个秘密。
“等一下。”她用手掌封住宋青书的嘴唇。
现在还不能亲。
“以前我没想过,但现在,我喜欢你不是秘密。”余蔓认真地说。
掌心的触感和指缝间穿梭的呼吸急剧升温,宋青书眼睛闪闪发亮。
第36章 我从波斯来
“你......认得我娘吗?”余蔓小心试探, 希望宋青书能自行领悟, 不要让她把话明明白白地讲出来。
宋青书眼神疑惑,把余蔓的手拉下来, “伯母是哪位前辈高人?”
听她这么说, 莫非她娘还有什么大来头?
“你没见过她?”余蔓强烈暗示。
被这么一问,宋青书不禁对自己产生了怀疑,“我应该见过她?”
余蔓沉默地看了他一会儿, 然后抽回手, 抱住自己。
“我娘是纪晓芙。”
宋青书茫然,余蔓说得每一个字他都能听懂,可连在一起, 却一时间反应不过来那是什么意思。
“谁?”
“我娘,是峨眉派纪晓芙。”余蔓一字一句地说。
不用怀疑,就是你想得那个。
宋青书大吃一惊,失声道:“是纪姑姑?”
六叔这个未婚妻,他总共就见过两面,人倒是没忘, 也不会忘, 可长什么样子,实在没有印象了。
“那你爹......”他突然大声吞了吞口水。
后爹是波斯明教长老, 那亲爹呢?
“你姓杨,你爹也姓杨?”宋青书已经想到了什么, 但还抱有一丝幻想。
杨不悔, 杨不悔, 还能是哪个杨。把这几条列出来,到江湖上随便找个人问,都不会得到错误答案。
余蔓替他把话说出来,“嗯,我生父是杨逍。”
宋青书心灵受到冲击,他睁大眼睛,整个人后仰,胸口剧烈起伏。
余蔓等了一会儿,眼巴巴望着宋青书,小声问:“那你还亲我吗?”
看起来,宋青书的呼吸困难症好像好不了了,她遗憾地想。
“哦。”她转过身子,努力让自己看上去若无其事,而实际上,她怨念的表情仿佛在说“我就知道会这样”。
有点小失意,余蔓刚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突然,一双手伸过来,紧接着,她被暴力掰头,脖子发出“咔嚓”一声脆响。
余蔓眼前一黑,以为自己受到突袭,就要当场去世了。万万没想到更可怕的还在后面,一团喘着气儿的,热乎乎的东西,朝她当头砸了过来。
“嗷......”她痛呼一声,顿时眼泪流下来。
宋青书慌了神,哪里还有什么缠绵心思,顾不上自己挨了余蔓一爪子,颈上火辣辣的,他继续掰余蔓的头,这回是急着想查看她的状况。
“宋青书!”余蔓捂着嘴巴,恼火得很,“亲就亲,那么用力干嘛!”
撞得她上嘴唇磕到门牙上,差点变兔子。
宋青书迭声说“对不起”,他把余蔓的手拿开,紧张地看着她,轻声问:“还疼么?”
余蔓推开他,用力把脸甩到另一边,气鼓鼓地说:“上次把我从床上踢下去,这次用‘锤子’亲我,宋青书,你可太行了。”
宋青书听得一愣一愣的,最后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余蔓听到,刚刚平息下去的怒火瞬间复燃,“你还笑?”
“我现在快对男人有阴影了,都是因为你,你还笑......”你!以后都别想亲我了!
“对不起。”宋青书认真道歉,温柔地摸了摸余蔓的头,“我保证不会有下一次了。”所以,不要有阴影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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