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计划听上去挺周全。安然问:“我干什么啊?”
“你负责在宴饮上献舞,吸引住番突人的吸引力,好让姑父趁他们不注意时,寻找入口。这个舞蹈,拖的时间越长越好。发难的时候,大单于交给你对付。”纪蕴说着,身体在被窝里一阵扭动,掏出一个碎花布包着的硬物递给安然:“拿着,问凝把你的剑带来了。”
安然在被窝里打开碎花布包一看:“怎么只得一支剑?”这不是纪蕴送的雌雄双剑么?
“那支在问凝那里,等宴会上动起手来,她得有个东西防身。”
安然一听,大急:“阿蕴,你怎么把她带进城里来了?她能干什么?”安然一直以为容问凝会在军营里等着他。没想到居然会跟着纪蕴潜入被番突人占领的晋江城来。
纪蕴分辩道:“还多亏了她。她在晋江城里有铺子,咱们潜进来,都藏在她铺子里,在城里面收买下人,打听消息这些事,都是她带着手下人做的。”
安然道:“那也不该带她进来,她是女孩子。”
纪蕴道:“那我劝不了,你在里面,她非要进来救你。”
安然有点生气:“你不带她,她能进得来?你就是故意带她进来涉险的,你什么意思?!”
纪蕴这么做的用意,简直太明显了,真狠得下心来算计一个女子,太没有男人的气度了。
第220章 授舞
第220章:授舞
作者:天际驱驰
纪蕴很早就感觉到了问凝对他的敌意, 不过他没在意。其后,他在荆州,也能从眼线传递的消息中感受得到问凝的成长, 他几乎旁观了她的成长过程, 一点一点, 结蛹化蝶, 成为了如今可以配得上安然的模样。
听到安然娶了容问凝的消息,纪蕴能感觉到自己心头的妒嫉和不甘。他不想承认,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得不到安然的感情,竟让一个小丫头片子得到了,这让他怎么不妒嫉,怎么能甘心?
这次容问凝执意要跟着混进晋江城来救安然, 纪蕴不是没劝,但容问凝非要坚持, 他就没有多劝。明知危险万分,他还是把她带了进来。在他心里,未尝没有他得不到安然的感情,便也不想别人得到的意思。
只要安然的感情无处安放, 安然就会更看重跟他的兄弟之情, 他不期望安然会回报他一份同样的感情,但他希望,他在安然心里,能占据着最重要的位置。他也可以像容问凝那样, 呆在安然身边, 为安然打理一切琐碎杂务。
纪蕴很清楚,自己把容问凝带进来, 存着很大的私心,他也知道自己不该这么暗算容问凝,可他就是忍不住,对安然的质问,他没法辩解,只能沉默。
兄弟两个之间,一下就冷场了。感觉有种叫隔阂的东西,在两人之间滋生出来。
纪蕴再躺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了。安然在他离开时,还是叮嘱了一句:“你小心些……叫阿凝也要小心!”
纪蕴走后没多久,天就亮了。安然几乎一夜没睡,因纪蕴带来的消息,让他很是兴奋,一点没有睡意。
吃了饭,就坐在东厢房门口,一边看番突兵进进出出,想从他们的说话中听到更多的消息,一边在心头开始编新舞。
不过,安然现在根本没有创作心情,在心头编来编去,只觉得心里乱糟糟的,完全编不出个头绪。
就这么在小院里无所事事,东张西望地过了一天,晚上吃了饭,也不急着上炕。果然亥初的时候,那克初山又派了近侍过来召他。
这一回,安然显得熟门熟路了,在王帐外面,安然竟然看见乐师们已经缩头缩脑坐在门边了。进了王帐,大单于又正在跟另外三个人讨论着什么,不是昨晚的那两人了。安然进去后,那克初山便停止了讨论,叫那三人退下,连带着,让侍立在王帐内的近侍们也退出去了。
那克初山的心情显得不错,随意地歪坐在氍毹上,斜看着安然,说道:“阿安,你把那年,本王去洛城,你在皇宫里跳的那支剑舞,跳来我看看。”
于是,安然便让门外的乐师随意弹了只曲子,他拿着剑,比较随意地比划起来。反正不是正式的剑舞表演,安然舞得很随意,想到什么动作,就比划什么动作,中间停顿或激烈,也没依着音律,一切动作都是即兴发挥。
也不知道是不是纪蕴带来的消息,振奋了安然的心情,让他面对那克初山时,感觉不再像昨天前天那样,害怕得瑟瑟发抖,两个人之间的气氛,有点像回到了草原上,安然一直都是尊敬惧怕那克初山的,但也没有惧怕到发抖的地步。
一曲既毕,安然收剑而立,感觉还有点意犹未尽。其实这样的即兴表演,难度很高,往往需要心情很好,创作激情爆表时才能爆发这么一段。
安然也很久没有进行过这种即兴表演了,这一段剑舞,虽然并没有跳出雄浑的剑势,磅磗的剑气,也没有动如脱兔的迅捷,凝如波风敛滟的沉静,但安然的一舞中,充满了随兴小意。
那克初山仿佛看得痴了,就那么斜脚箕坐在氍毹上,安然都收剑良久了,他才长长舒出一口气来,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安然过去,跟他并排坐下。
等安然跪坐在他身边,那克初山才道:“你这一支舞,跟那年本王看的不太一样,那时候,你的舞蹈里有杀气,那杀气还锋锐得紧。这会儿这舞嘛,比那时候差远了。”
他就是看了安然那跳得杀气腾腾的剑舞,才记住了这种舞蹈,也记住了安然。那克初山伸手,在安然的胸口捅了捅,笑道:“你,这里,没有杀气了。”
安然被吓得身子一退,离开那克初山老远。那克初山没有问安然那会儿为什么心里有杀气,站起来,说道:“来,把这个舞蹈教本王跳跳,挺有趣的。”
番突人的兵刃多是长弯刀,没有剑这种兵刃,自然对剑这种兵刃觉得新奇。何况剑不光可以当做兵刃,还可以用来跳出这么好看的舞蹈。
剑舞的基础是剑,当下,安然便从最基础的剑的使用教起,那克初山学得很快,没多久,走剑,挽花,挥劈,捅刺,挑捺……等动作,就学得似模似样了。
学完这些,听见城外街上的更夫打了三更二梆,那克初山便放安然回去休息了。临别的时候,安然记着纪蕴的嘱咐,似是无意地在那克初山面前自言自语地咕哝了一句:“嗯,早点回去躺被窝里想新舞。”那克初山呵呵地笑了一声:“新舞啊?编好了跳给本王看看。”
接下来几天,安然的生活很有规律,白天被关在小院子里无所事事,入夜后,亥时左右就会被那克初山叫去教剑舞,还问了一下安然的新舞编得怎么样了。
安然觉得那克初山对于兵刃,有着超乎寻常的领悟和手感,几天时间,不但把剑舞练得似模似样,更可怕的是,还把安然教的简单剑法练得呼呼风响,还自出机杼,把番突族的长弯刀的招数融入其中,挥舞得比安然更熟练更流畅更刚猛……更有杀气!
安然心下暗愁:宴饮上,他怎么对付那克初山?他这是授人以刀啊!
那克初山正当盛年,身体强壮,反应敏捷,孔武有力都不比安然差,安然只胜在身手灵活,还占一个出其不意的优势,真打起来,谁杀谁,还不一定呢!
更更让安然越来越觉得气馁的是,他感觉随着他跟那克初山的接触越多,心头的杀意便越来越淡。甚至有时候会想,事到临头时,他怎么对那克初山抡得起刀子?
这几天相处得渐渐多了,安然能感觉到那克初山对自己有种长辈对晚辈的宽容和慈爱,尽管这份宽容和慈爱的出发点来自蓓姬格格,那也是一份长辈对晚辈的爱护。
除此之外,安然还敏锐地感觉出来,那克初山对他,似乎怀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情意,但是那克初山表现得非常克制,从没有对他有过动作或语言上的轻佻冒犯。这让安然有时会觉得自己感觉错了,可有时,这种感觉又十分清晰。
果然,没有过几天,安然就听见小院子里番突兵卒十分高兴的说他们的前锋骑兵终于冲破了大唐军队的防线,又迂回包抄,砍杀了近万唐兵。
符大将军只是故意战败,好让大单于摆次庆功宴,竟拿近万唐兵的性命,来做这个局。安然默默地听着,只觉得原来皇帝活在一片尸山血海之中,那个位置太可怖了,远不是常人可以肖想的。
下午的时候,阿森尔意外地跑来向安然传话,说晚上大单于要举行庆功宴会,不会召见安然了,叫安然早些睡。安然赶紧表示,自己的新舞刚编好,正好可以到庆功宴会上献舞。
晚上,当阿森尔来接安然时,安然忐忑不安地跟着他出了门,越走近他天天都来的王帐,心跳得越加厉害,呼吸急迫像要喘不过气来,浑身在寒冬里直冒冷汗。
王帐里有大单于召集的番突大将和谋臣,以及各部落的首领们,然后还有泰宗皇帝和他的大臣,安然便被安排在王帐外等侯传唤。
王帐里的人似乎颇多,安然听见里面,不断有人在说话,有人在笑,有人在怒骂,还有人在哭。安然紧张得不敢分神,一遍又一遍地隔着衣服,摸揣在怀里的短剑,仿佛这样,就可以感受到纪蕴给予他的力量和勇气。
王帐门口,一队一队的婢女和仆役们托着热气腾腾的食物,各种名贵酒壶装着的美酒,还有从整只烤羊身上切割下来的大块烤肉,和用羊皮囊装着的番突族特有的奶酒等等,不断地送进去,又把空了的酒壶和冷菜端出来。
安然开始很想看看这些人里,有没有容问凝,纪蕴,安凌墨,但他瞧了一会儿,没看见他心头想找的三人,便觉得心慌得不行,只好低下头,死瞪着地面,给自己打气。
等了好一阵子,才终于听见里面喊传歌舞。安然原地狠狠跺了跺脚,抖了抖身子,才走了进去。安然不敢东张西望,怕看见什么,让他失去勇气,便垂下眼睑,专心地走到王帐中间站定。
饶是如此,安然还是听到了一些话。先是大唐这边的有人低呼了一声:“花魁公子!”倒是番突人那边,有好几个粗豪的声音问大单于:“这就是蓓姬格格看上的南唐蛮子?长得不怎么样嘛,普通得很!”
大单于一个人高坐上首,笑道:“阿蓓看上了,也还行吧。只要阿蓓高兴就好。”于是,那些番突人都笑着跟大单于开玩笑,说大单于太宠格格了,又说安然能被格格看上,真是天大的福气。
王帐外,乐曲响起,安然便骤然起舞,跳的就是大刀舞。其实安然的大刀舞没有进行舞蹈编排,就像上次在那克初山面前跳剑舞一样,是一种即兴发挥,反正这些番突人不懂大刀这种兵刃,更看不懂大刀舞的精妙。
为了拖时间,这曲大刀舞,安然跳得十分绵软,完全没有跳出把大刀舞得呼呼生风的气势来。不过,番突人看着新奇,就算安然跳得没什么气势,也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就在安然随兴的挥刀舞蹈之中,忽然听得身后爆起一声惨嚎,惊得安然一个趔趄,还没稳住身形,安然就反应过来:动手了!
第221章 我是大唐人
第221章:我是大唐人
作者:天际驱驰
帐篷都不可能有多大, 番突人仿照帐篷布置出来的王帐,里面的空间远不及唐人的厅堂宽敞气派,留给安然在两侧矮几之间跳舞, 地方很是狭窄。
安然趁着趔趄之势, 做出害怕的样子, 手中大刀“咣”地一声落地, 往大单于方向冲出几步,叫道:“救命!”这个求救当然是向大单于发出的, 假装大刀落地,是要解除掉大单于对自己的戒心。
随着惨嚎之声,王帐内外,乱成一片,唐话和番突话的嚎叫声, 此起彼仗,有些怒骂, 有些哭叫,有些认准敌人,狠下杀手,有些眼见刀剑临身, 奋手反击, 兵刃交击之声不绝而耳,王帐外的护卫们想奋力冲进来,另有两三人死死堵住王帐入口……
王帐之中,血花满天飞溅, 杯碟碗盏滚了一地, 不断有人受伤,不断有人死去, 刚刚还在觥筹交错,歌舞宴饮,转眼就变成了人间地狱!
这一切,安然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他眼里,只剩下了那克初山。
大单于一看变起肘腋,猛地站了起来,一边叫王帐里的将领和部落首领们镇定,退在一起对敌,一边呼喝外面的护卫进来护驾。
本来大单于的这些应变措施很好,可惜,王帐里的人都出于本能的挣扎着,生死之际,谁还听什么号令,而王帐外的护卫们拼命想冲进来,却被守在门边的敌人挡住,一时冲不进去。
这要是真的王帐,他们早就破帐而入了,可现在这王帐,只是布置得像王帐,其实是大唐人用砖石垒起来的房间,坚固得像城墙,他们没法破墙而入,王帐外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只急得嗷嗷乱叫。
大单于自己把佩刀一拔,冲下王座,向王帐里打成一团的人群冲了过去。
过去二十多年,他也是在对番突部落的各场战斗上冲锋陷阵,刀头舔血熬出来,他不光是大单于,也是番突部落公认的大勇士,更是带领那克部落征服优兀草原的头狼,还是雄心勃勃,想要带领番突族人走出草原,分享大唐王朝的锦绣河山的雄鹰!他一生经历了无数关隘和生死,哪里惧怕这样的阵仗?
因此,在一片混乱之中,安然向那克初山飞扑过去,而大单于则冲向王帐内血肉横飞的战团,两个人的身形很快交错在一起。
那克初山的注意力只盯着王帐里的混战,对安然冲向自己浑不在意。觉得女儿看上的这个唐人,混战一起,害怕得连刀都掉了,只会连滚带爬地向自己求助,真是个没用的绣花枕头!
因此当两人身形交错之时,那克初山只是顺手一把拉住安然,把他向自己身后一护,又往王座那边一推,道:“躲起来!”王帐内的激战主要发生在靠近门口的位置,王府那里反而没人激战,相对空阔安全。
只说了这一句,大单于就不再理会安然,把他的注意力转向了王帐中的混战,他要冲杀向混战,杀向门口,短短一瞬的时间,他已经看出了这场混战的关键:外面的护卫只要冲进来,立即就能控制局面。因此,只要杀了或拿下敌方守着门口的几人,胜利垂手可得!
大单于一边叫道:“快杀守门的!”一边冲了过去!但是他刚一迈步,就猛是觉得后心一阵锐痛,继而一凉!那凉意是真正的胸口被外物进入时感觉到的凉意!
怎么会这样?大单于一个念头还没转过来,那凉意又抽了出去,一股更大的剧痛袭来,紧跟着,他全身的力道都随着那凉意的抽离而迅速被抽离身体,电光火石之间,他明白了,他被那个看似柔弱胆小,清澈无害的唐人从背后刺了一刀,这一刀,狼辣要命,正中后心!
那克初山又怒又恨,本能地挥刀回斩身后,不管那个唐人是谁,暗算他的,必须死!这一刀回斩,迅捷无比,刚猛无俦,这也许是他这辈子能砍出去的最后一刀。
安然在听见那克初山叫自己找地方躲起来时,有一瞬间的心软,但他很快就清醒了过来,他不杀那克初山,现在在王帐里的唐人,都得死!包括他的父亲、兄弟和阿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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