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者,是受了她公主娘亲早逝的打击,害怕嫁个郡马被欺负,或者,郡马又是个无情无义的。
于是,为锦奾郡主选郡马一事,被锦奾郡主这么一闹,便暂时给耽误下来了,但是内定了两个人选,一个是杜宁启,一个是东方明敬。
到了中秋时,梁小峰把中秋宫宴的歌舞差事派给了教坊司的人,安然便在林供奉家,寄园,安府,方府四个地方分别跟不同的人团园,吃了一肚子的月饼,吃得想吐。
中秋过后不久,安然很意外地收到一个喜柬,却是杜宁启要成亲了。
杜宁启的祖父,杜昱铭老将军虽然已经致仕归宁,可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锦奾郡主为什么要举办那场曲水流觞生辰宴,他也有所耳闻,可是,郡主的请柬派下来,他不能叫自家孙子不去。
人到了他这个年纪,又到了他这个地位,早就没有攀龙附凤的想法了,他就想尽快让杜家后继有人,反而生怕被锦奾郡主看上了。
郡主生辰宴后,多半个月皇帝都没有下任何点选郡马的旨意,又听人隐晦地说起,宫里头为了选郡马的事,起了争执。
杜老将军急了,便紧锣密鼓地给孙子操办婚事,只要赶在自家孙子被点为郡马之前抢先成亲,就不算抗旨。
如果杜家还多几个男丁,杜老将军倒还可以慢慢等圣旨,可是如今杜家就指着孙子传宗接代,杜家可经不起金尊玉贵的郡主来折腾。
作为一个征战沙场多年,运筹帷幄的老将军,对自家孙子的婚事早有打算。孙子扶灵归来,他伤心之余就在以前的老部属,老袍泽家里选了一个年貌相当的女孩儿,跟对方谈妥,只等杜宁启出了孝期,双方就可以议亲了。
想不到杜宁启一出孝期就遇上郡主生辰宴这档事,等了半月等不到皇帝的赐婚圣旨,杜家便算仁至义尽了。
因此,半月之后,杜家便开始了婚仪流程,亲事早已议定,各种婚仪用品也早早备下了,婚仪流程进行得飞快,一个来月就把事情搞定了。
安然去参加了杜宁启的婚仪,见到了那位杜老将军。这位一生为大唐四处戎马征战,已经六十好几了,头发胡须还只是花白,精神非常矍铄,说话声音宏亮,吐字清晰,为了孙儿的婚事,跑前跑后,瞧那劲头儿,若是没人说,安然还当他才五十来岁呢。
安然瞧着十分羡慕,跟杜宁启道:“你家太爷爷身体真好。”这时代流行早婚,三十多岁就能当爷爷,普遍家族四世同堂,只要老人活得长一些,五世同堂也不稀奇,像方家,现在就是五世同堂。
杜宁启眸色一黯:“他老人家一身都是伤病,没断过药。这是家里没男丁,他老人家只能出面支应着,不能堕了咱家的威风。”
安然冷眼瞧着,杜宁启的亲事,到贺的除了杜老将军旧日的部属袍泽外,几乎没有一个朝堂上的高官重臣亲自到贺,那些听到风声,不请自来的七八品的小京官倒来得不少。
这时代收到的贺礼,都要摆出来供客人们观赏。收到好礼重礼,主家脸上生光,送礼的宾客也很光彩。当然如果送的礼太轻太薄,送礼的客人会很没有面子。因此,在这个时代,送礼是一门很大的学问。
安然在观赏贺礼时,有点意外地看见了泰王殿下送来的贺礼,心想,一个致仕归隐的老将军的孙子成亲,堂堂泰王殿下居然会送来价值不扉的婚礼,这个泰王殿下倒是个礼贤下士的?
虽然杜家有靖平侯的爵位,不过杜老将军显然重军职,轻爵位,喜欢别人称他为将军。杜宁启也随他祖父,从不称小侯爷,更愿意别人称他少将军。
臣子家一个小孙子的成亲,没必要奏禀朝廷和圣上,当熙宗皇帝得到消息的时候,杜宁启已经跟新婚妻子成礼洞房了。
气得熙宗皇帝当场泼了一盏浓茶,然而,若是现在再赐婚,皇家就要背上逼迫臣下停妻再娶的骂名,熙宗皇帝做不出这种事来,只得作罢。
于是,锦奾郡主的郡马人选就只剩下了东方明敬一个人,这下倒好办了,熙宗皇帝也准备下旨赐婚。
然而这旨还没下,锦奾郡主听到消息,赶紧跑到太后那里,哭哭啼啼地表示不要嫁给东方明敬。太后便问锦奾郡主想嫁给谁,锦奾就只是哭,不肯说话。
被锦奾郡主这么一哭闹,那道赐婚的旨意便迟迟不能下达。
虽然赐婚的旨意没有下达,但是太后,皇帝,皇后全都把东方明敬看成了未来的郡马,隔三岔五便要赏赐些水果,点心之类的东西,以示恩宠,也会三不五时地叫东方明敬进宫给锦奾郡主画画,顺带陪着锦奾郡主玩耍。
东方思远是个心思通透的老臣,一看这阵势就明白了,自家嫡长孙成了锦奾郡马的内定人选,虽然皇帝迟迟不下赐婚圣旨,非常蹊跷,但在皇家明确表态,或在锦奾郡主出嫁以前,自家嫡孙是不能议亲的,只能陪锦奾郡主这么耗着!
日子就在太后皇帝皇后东方思远这些人的心焦心烦中,到了重阳节。
这是个祭祖的大日子,熙宗皇帝率领众臣又去太庙里隆重祭祀了一番,安然也驾轻就熟地领舞,又表演了一次祭祀舞。这些祭祀舞虽有微细的不同之处,但在安然这里,全都没有难度。
重阳祭祀之后,皇帝虽有赐了百官宫宴,但这是一个追思先祖的日子,不宜作乐,便只召了清乐弹奏,未宣歌舞。
十月上旬,皇帝对新科进士进行了殿试之后,中旬放榜,于下旬,向新科进士赐了琼林宴。
安家大公子在殿试中被阅卷考官排在二甲五十七名,被赐进士出身,在朝考中成绩不错,被授予翰林院庶吉士。因此,这次琼林宴,大公子安靖越也会参加。
像安靖越这么年轻,第一次科举就考进了二甲五十七名,殿试表现也不错,还被授予了翰林院庶吉士,妥妥的一位少年俊杰,年轻有为。
安凌墨一扫阴霾,难得高兴地关起门来为安靖越庆贺了一番。
在梁小峰接到宫里传话,叫他准备琼林宴歌舞时,安然便向梁小峰主动请缨,要求在琼林宴上献舞。
第99章 肚皮柘枝舞:得意的笑
第99章:肚皮柘枝舞:得意的笑
作者:天际驱驰
梁小峰知道安然跟他哥关系不好, 便劝道:“算了,他能进翰林院,也是他苦读的结果, 前程远大, 你莫在这个时候跟他呕气。”
安然道:“我就去琼林宴上应个差罢了, 谁跟他呕气?”
“小五, 我还不知道你?你看你哥不顺眼,你哥看你不顺眼, 你就故意要去献舞,好让你哥被他翰林院里的同科同僚嘲笑。何必呢?”
安然道:“这怎么说的,我去献舞,就让他丢脸了不成?夫子,你越这么劝我, 我越是要去!好吧,我就是跟他呕气, 就是要让他丢脸,让他被同科同僚嘲笑!夫子,你要是我朋友,就把这个差事派给我!”
梁小峰劝道:“休必呢, 你呕了他, 自己也不开心。”
安然穿越过来之后,其实跟大公子交集不多。大约那位安大公子也发现自家的异母小兄弟像换了个人似的,又深信小兄弟得了仙姬传授仙舞,奉了仙谕入世歌舞, 劝化世人向善, 因上,他都没怎么主动招惹安然了。
但是原主的记忆还留存在安然的记忆里, 那些幼小时被兄长欺负的点点滴滴,积累下来的情绪和怨念,在这一刻忽然爆发了。
梁小峰劝了良久,安然固执起来,八匹马都拉不回,最后只得答允:“把差事派给你可以,不过,你得给我保证,不准在琼林宴上出什么幺蛾子!”
安然呵呵笑道:“我能出什么幺蛾子?放心,出了幺蛾子,大家都吃罪不起,我不会这么没轻重。”
乐官乐伎在官宴宫宴上献舞献艺,行动举止都是有严格规定的,别说出什么幺蛾子,行动出半点错,立即就被人拖出去了,追究起罪责来,重则送命,轻则发配充军,最轻的,也是杖责罚俸。
安然并不想为了跟大公子呕气,就在琼林宴上做出出格举动,自讨苦吃。
安然清楚地知道,只要他在琼林宴上那么一站,新科进士们就能知道他是安家的五公子,是名扬洛城的花魁公子,他什么话都不用说,这些新科进士们的矛头就会指向跟他们同坐席上的安大公子。
只要他在琼林宴上现身献舞,自有旁人帮他羞辱安大公子。
琼林宴一般都赐在泰宁殿,皇帝到场,说了些恭贺新科进士们晋身仕途,勉励他们的清明廉洁,公平正直,努力为百姓办事等等。套话说完,皇帝只在大殿上陪着新科进士们喝了三杯酒,略坐了坐就离开了。
琼林宴是赐给新科进士们的荣耀,皇帝没必要从头陪到尾。琼林宴对皇帝来说,也不是什么要紧的宴会,就算要拢络人才,日后也有的是机会。
熙宗皇帝一退,大殿上的气氛顿时都轻松了许多,宫里的管事太监就叫上歌舞百戏,又请各位新科进士们自行宴饮。
宫宴的席面菜品并不丰盛,所用酒水倒是贡酒,新科进士们的心思并不是吃食酒水上面,也不在观赏歌舞上面,他们其实更忙着交际应酬,忙着彼此结识寒暄。
同科进士就是同年,将来散开来,在全国各地为官,提起同年,就会格外亲近,若有事相求,彼此也会相助一二。在官场中,同年是比同窗更为重要的关系网。
因此,皇帝走后,宴会气氛相对轻松,有些进士还会走去别人席面上坐下,三三两两地寒暄攀谈,大套近乎,整个一个同年联谊会现场。
安然登场了,他没有像普通柘枝舞者那样,穿着西域的民族服饰,而是穿着自行设计的亮蓝色舞衣,上面是绣碎花纹长筒窄袖锦袄,下面仍是一条荷叶短襦裙,再往下是荷叶裙裤,脚上穿着普通舞鞋,脚髁上系了两个小金铃,头上仍梳着双垂髻,脸未施脂粉。
因脚上系了金铃,安然一步一“叮当”地走上泰宁殿对面的舞台时,还没跳舞,就已经引起了泰宁殿上不少正相互勾搭得热火朝天的新科进士们的注意。
便有人问:“那个跳舞的是谁呀,怎么走路还带响的?”皇宫里的太监宫女们走路,都跟走得跟猫步似的,轻手轻脚,悄无声息。
新科进士中,有好几个洛城人士,扫了一眼,便笑道:“啊,那个呀,是去年的花魁公子呢。哦,他这是要跳柘枝舞吧,可是装束不对呀。”
这些进士多数是外地的苦读人士,只埋头苦读圣贤书,对洛城花榜盛事一无所知,便有人乱纷纷地问:“花魁公子?是干什么的?怎么来的?”
于是,有知道的进士,便把花榜盛事简简单单介绍了一下,最后道:“说起来,这位花魁公子,在我们洛城,大大有名,是兵部司城郎中安大人家的五公子,早些年,怕带养不活,把他当女孩儿养,人称女装小公子,说这女装要穿到十五岁。现在这位小公子大概十六七岁了吧,已经换回男装了,只他歌舞时还穿女装。”
不知是谁,问了一句:“兵部司城郎中安大人?咦?刚我跟谁说话来着?他就说他父亲是兵部司城郎中,也姓安呢。”这人说着,便探头探脑在进士中间望来望去,想把刚才跟他说话的人找不出来。
又一人道:“你们说,安进士跟台上那个跳舞的,会不会是兄弟?”这人显然已经跟安靖越交谈过,知道新科进士中确实有这么一个姓安的,兵部司城郎中之子。
于是,便有人问:“要是兄弟,哈哈,这家人可真有意思。”说“真有意思”,一听就是嘲讽之意。
安靖铮一见安然一步一响,这么招摇地走上舞台,登时脸气得都绿了,赶紧远远躲到人丛后面。
他在国子监读书时,就因为安然去考花榜,做乐官,四处跑到达官贵人的宴饮雅集上表演歌舞助兴,而备受同窗的嘲讽奚落。
这会儿,好好的琼林宴,安然居然会跑来献舞!这不是诚心跑来羞辱他的么?简直比直接打他脸还令他愤愤不平!
这边乱纷纷地议论,那边,安然已经在乐曲的伴奏下,开始了表演。
因柘枝舞以鼓点伴奏为主,这次的伴奏小乐队就把问凝换下去了,另加了一个教坊司善击鼓的进来。
乐曲一起,安然便开始了柘枝舞的表演,舞姿既然轻盈柔软,又刚健明快,婀娜俏丽,长筒窄袖随着舞姿的变幻而摆动,时而低垂,时而飞翘。
安然在柘枝舞中,加入了大量肚皮舞的动作,纷繁复杂的摆胯动作,令人眼花缭乱。然后利用身体和手臂的摆动,使佩带在腰间的金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柘枝舞本身就有很多踏足动作,这些踏足动作,也是为了让脚髁上的金铃发出脆响。安然觉得柘枝舞跟肚皮舞是舞蹈风格很接近的两种舞,他把它们融合了之后,汇编在一起,效果却是格外的好,有一种欢快飞扬的异域风情。
安然边舞边唱道:
“人生本来就是一出戏,恩恩怨怨又何必太在意。
名和利啊,什么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
世事难料人间的悲喜,今生无缘来生再聚。
爱与恨哪,什么玩意?船到桥头自然行。”
安然当然不敢在这个时代把肚皮亮出来,不过反正他的肚皮舞功力也只得初级阶段,那种细碎的动作根本就抖不出来,只能表演出一些大抖动作,亮不亮肚子实在无所谓。
安然主要把肚皮舞中抖胯摆臀的动作嫁接到柘枝舞中,利用错综复杂的抖动,快速的舞步,交叉摇摆的舞姿,带动腰间和脚髁上的金铃,发出时而密集,时而疏落的脆响,十分有节奏感。
并且安然做为男性,那些抖胸,抖臂,甩头发等性感妩媚的动作一律弃而不用,上身的动作以柘枝舞的摆手甩袖等舞姿为主,安然着力让舞姿表现得优雅、傲酷,这也符合他所选歌曲的风格。
安然在完成了一段紧密的抖胯动作之后,舞姿略放舒缓,且舞且歌地唱道:
“且挥挥袖,莫回头,饮酒作乐是时候。
那千金虽好,快乐难找,我潇洒走过条条大道。”
然后,安然加强了踩踏舞步,舞姿越发显得意气风发,带着一种藐视红尘的气韵,唱道: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笑看红尘人不老;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乐逍遥;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把酒当歌趁今朝;
我得意的笑,又得意的笑;求得一生乐逍遥。”
这几句歌词,简单重复,不断地加重观者的印象,同时,安然所唱的,“得~~意地笑”,那个“得”字的唱法非常特别,在反复重复的旋律中,给观者留下非常深刻的印象。
泰宁殿里的一众新科进士,表面再谦恭,可是暗地里,有哪一个不是正在偷偷地,“得意地笑”着?
是啊,他们有哪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他们终于熬过县试,府试,在乡试的小隔间里苦熬几天几夜,金榜题名,又在殿试中终于脱颖而出。
他们在全国几十万学子中成为了最终蟾宫折桂的几十个人,他们每个人的心情,都是欢悦的,得意的。
正因为科举如此艰难,金榜题名才成为了读书人的平生两大快意事之一。能够金榜题名,还能参加皇帝御赐的琼林宴,他们怎么能不得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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